第94章
宋佩瑜浑身僵硬的呆滞几个呼吸后,若无其事的关心惠阳县主眼睛疼不疼,问她要不要让人拿冰块或者煮鸡蛋来,给她敷敷眼睛。
惠阳县主与大公主闻言,果然不再将目光聚集在宋佩瑜身上。
在大公主的坚持下,惠阳县主勉强同意先去整理仪容。
等惠阳县主和大公主离开,宋佩瑜立刻满脸愤怒的看向重奕,咬牙道,“我都了不饿,你为什么还要逼我吃。”
重奕以手杵着下巴,目光定定的望着宋佩瑜没话。
宋佩瑜心头立刻涌上难以言喻的心虚。
他刚才确实很饿来着……
但是!
“大公主和惠阳县主都在看着我们,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吃?”因为方才的心虚,宋佩瑜话语间的质问程度少了一点。
重奕伸手在宋佩瑜嘴角轻轻擦过,将指尖的糕点渣给又要发火的宋佩瑜看,理所当然的反问,“她们看不看有什么关系?”
宋佩瑜的目光蓦得复杂起来,当然有关系,因为她们会误会……不,她们会察觉到他们的关系。
咸阳既不是卫郡也不是奇货城。
他们的关系被众人知晓,不定会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尤其是刚刚确定没了个孙子的永和帝与肃王,如果这个时候知道他们的关系,直接面对重奕不想娶妻生子的原因……
宋佩瑜拒绝去想象永和帝与肃王的反应。
如今赵国对外彻底拿下卫郡,又与楚国达成联盟,已经分别往海域和西域派人寻找良种。
对内正准备彻底拔除穆氏这个在幽州盘踞数百年的世家。
穆氏远远不止是有穆氏血脉的人,还有各种依附与穆氏的势力,如邓氏、云氏等世家。
还有许多每年给穆氏大量孝敬以求穆氏庇护的富商和原本被穆氏占据的利益。
在穆氏覆灭后,庞大的利益链会被那些新势力接手,赵国会不会因此而多出个中等世家,或者多出来几个世家。
……
想要将穆氏覆灭的影响降到最低,还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和水磨的功夫。
作为时时刻刻都将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人,宋佩瑜绝对不允许因为他和重奕的事,影响到赵国的正常运转。
将他与重奕的事影响降到最低的方式就是冷处理,反正永和帝与肃王起码短时间内,都不会再逼重奕娶妻生子,大哥也答应不逼他娶妻生子。
在宋佩瑜的设想中,过几年,最好肃王府能有个男孩降世。
到那个时候,众人才会从他与重奕都不肯娶妻生子上看出端倪,虽然还会诧异惊怒,但也差不多该习惯了,不至于做出太过激的反应。
所谓温水煮青蛙,就是这样。
宋佩瑜正算仔细与重奕这些道理,劝重奕今后不要在有外人的时候还如此明目张胆,就听见外面惠阳县主与大公主回来的声音。
他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过去,等与重奕单独相处的时候再。
惠阳县主进门后就轻轻推开身侧的大公主,先是将门关上,立刻转身,大步走到重奕面前后直接跪在地上,哀声道,“求表哥帮帮我。”
除了宋佩瑜对惠阳县主来这里的原因已经有所猜测,不仅大公主眼睛瞪的比之前还圆,重奕也终于正眼看向惠阳县主。
惠阳县主与骆勇一样,与重奕没有血缘关系,却能凭着亲戚关系叫重奕一声表哥。
骆勇走到哪里,都要以永和帝的外甥,太子的表弟自居,恨不得能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惠阳县主却与没脸没皮的骆勇不同,她自心思就重,即使面对大公主的时候都不肯叫表姐,就更不用是对重奕。
从来都是中规中矩的喊‘殿下’。
就算是因为‘预知梦’,对重奕的心思异常复杂的时候,惠阳县主也不肯完全丢了矜持,根本就没想过要通过喊‘表哥’拉近她与重奕的关系。
如今这声‘表哥’喊出来,已经能证明惠阳县主想要保穆和的心有多急切。
大公主从来都不知道惠阳县主与穆和还有交集,甚至情分深到值得惠阳县主专门来东宫求重奕饶穆和一命的地步。
如果早知道这点,大公主根本就不会答应惠阳县主的请求,陪惠阳县主来东宫。
但惊讶归惊讶过了,生气归生气过,见识过惠阳县主的决心后,她总不能将惠阳县主扔在这里不管。
大公主从惊讶中脱离出来后,立刻目光祈求的看向重奕。
无论结果如何,起码先让惠阳起来,再听听惠阳要什么。
宋佩瑜同样觉得没必要为难惠阳县主,伸手在重奕的腰间掐了下,提醒重奕话,却只掐到一层薄薄的衣服。
重奕身体僵硬了下,目光责怪的瞟了宋佩瑜一眼,低声道,“先起来,坐下慢慢。”
宋佩瑜听了重奕与平时有细微不同的嗓音,顿时满脸空白,连带着脸都比平时热,连忙将手收回来,无人注意的耳朵却热度渐升。
房间内四个人,两个人陷入独有的诡异默契中,另外两个人则僵持在原地。
惠阳县主犹豫了一会,才在大公主的搀扶下站起来,却什么都不肯随大公主的意思,去她方才痛哭的地方坐下,她要站着与重奕。
刚开始升起来求重奕的念头时,她完全是凭着本能行事,特意叫上大公主也只是因为她从长公主暂居的宫殿出来时刚好看到了大公主。
方才不管不顾的大哭后,惠阳县主的理智才逐渐回归。
昨日在穆氏罪人中见到穆和的那一刻起,惠阳县主的目光就再也没法从穆和身上移开。
虽然这么很奇怪,但惠阳县主发自内心的觉得,穆和比重奕更像她预知梦中与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太子。
如果穆和换上重奕的衣服……简直与她预知梦中的太子一模一样,连眉目间的温和与几不可见的困惑都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惠阳县主很快便从肃王口中知晓了为什么。
穆氏曾企图在穆氏女产子的当天换子。
惠阳县主立刻想到,她很早就听过,太子殿下与差点也来东宫学堂读书的穆和同年同月生,只差了五天。
她魂不守舍的随长公主回到在宫中的住处后,就陷入深眠。
这一次,曾经断断续续的画面全都串联了起来,从前惠阳县主怎么都看不清的画面也变得十分清晰。
惠阳县主从睡梦中自然醒来,已经是今日正午。
她终于明白过来,她做的梦从来都不是预知梦,而是在另一个世界或者上辈子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怪不得她总是觉得预知梦时灵时不灵,还因此陷入深深的迷惑。
因为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在梦中,穆氏的换子计划成功,穆和成功替代重奕,这件事很长的时间内都没被永和帝发现。
所以永和帝登基的时候,虽然仍旧坚持要封骆氏为元后,给骆氏的父亲承恩侯的爵位,却直接封穆氏女为继后,‘重奕’为皇太子。
直到永和帝突然对‘重奕’翻脸,恍若疯癫似的不顾后果的将穆氏连根拔起,将穆氏嫡枝全部斩首,还逼着‘重奕’去做监斩官。
之后更是对‘重奕’不管不顾十年,真切的给人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继承人,根本就不会还留着‘重奕’的感觉。
期间永和帝甚至让大公主招赘,其中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可怜大公主在生产时一尸两命,不仅没将孩子孩子生下,自己也走了,肃王白发人送黑发人,立刻大病一场,全靠好药才能吊住命。
后来永和帝驾崩,肃王拿出‘太子’继位的遗旨后,立刻带着长公主、驸马,还有肃王妃以及未出嫁的女儿们离开咸阳,‘太子’在城楼上叩首挽留,甚至没能让肃王回头片刻。
长公主还亲口问过‘她’,是否要一起离开。
知晓‘穆氏换子’的阴谋后,梦中所有不通的地方都能得通了。
惠阳县主想明白这些后,更心疼她梦中的‘太子’。
从出生开始就被笼罩在阴谋中,明明是可怜人之一,却连被可怜的资格都没有。
惠阳县主想改变穆和的命运。
无论如何,她都要穆和活下来。
这是她上辈子欠他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惠阳县主冷静的叫丫鬟进门给她洗漱梳妆。
惠阳县主觉得自己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清醒状态。
她不能去求长公主,长公主一定不会管这样的事,还会因为她的举动而迁怒她,甚至是迁怒她父亲。
她上辈子没能随长公主与父亲一同离开咸阳,已经是不孝,委实不该让这件事再牵扯到他们。
永和帝?不行,虽然永和帝尽量将给大公主的东西都给她一份,但她明白,这是看在长公主的份上,与她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肃王?更不行,肃王对穆氏恨之入骨。
……
最后,唯有重奕这一个选择。
只有重奕才能服永和帝和肃王。
惠阳县主又想自己手中的筹码。
除了预知梦,她有的东西重奕都有,她没有的东西重奕也有。
那就预知梦吧。
希望大公主重奕言出即行,从来都不会出尔反尔是真的,就算是被当成妖怪烧死,她也要还穆和一命。
恢复理智后,惠阳县主立刻意识到,她将大公主也带来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否则光是她方才的痛哭声传出去,就会生出许多传言,反而给重奕带来麻烦。
而且如今再回想她刚开始做有关前世的梦一段时间,刚好重奕也从奇货城回来,她误会之下都与重奕了什么,惠阳县主只想转身就走,但是她不能。
惠阳县主委实不想再单独面对重奕,生怕重奕还如当时那般不给她半分将话下去的余地。
宋佩瑜在也不碍事,她觉得整个东宫就没有宋佩瑜不知道的事,不定还省得她两遍了。
惠阳县主盯着裙摆外粉色的鞋尖,鼓足了勇气才颤抖着声音道,“我能预知未来……”
大公主倒吸一大口凉气,立刻疑问三连,“真的假的?你怎么从来都没与我过?今晚姑母会叫什么菜,我能吃到蘑菇吗?”
发现不仅惠阳县主满脸茫然的望着她,连重奕与宋佩瑜也一同看向她,眼中皆是一模一样的无奈,大公主立刻捂住嘴。
唉,她好像又错话了。
惠阳县主反而因为大公主的岔放松了许多,她甚至主动去与重奕和宋佩瑜对视,“我想用预知未来换穆和的命。”
安静了半晌后,宋佩瑜以目光示意重奕答话。
重奕看向鼻尖已经聚集汗水的惠阳县主,平静的道,“你撒谎,你不能预知未来。”
惠阳县主猛的握紧双手,声音不受控制的越来越高,“我没撒谎,我真的我可以!”
相比惠阳县主的激动,重奕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看向大公主,对惠阳县主道,“那你先回答青鸾的问题,姑母今晚会叫什么菜,青鸾能吃到蘑菇吗?”
惠阳县主满眼茫然的看向大公主。
大公主无辜的与惠阳县主对视,脸上的愧疚之色越来越浓。
惠阳县主答不上来重奕的话,她连梦中的那些事还会不会发生都不知道,方才会与重奕她会预知,是故意将她的能力夸大了,想要引起重奕的注意罢了。良久后,惠阳县主深深的低下头,语气中又带上了轻微的哽咽,她却始终竭尽全力的忍着,“我不知道。”
安静了半晌的宋佩瑜轻咳一声,主动开口对惠阳县主道,“那你知道什么?”
惠阳县主再次陷入茫然,按照她梦中的轨迹,接下来应该是永和帝突然对‘太子’翻脸。
但这辈子显然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她还能什么?
房间内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惠阳县主的窘迫。
重奕平静的移开视线将目光投放在被搁置在桌子上的九连环上,这是他能为惠阳县主做的极限。
大公主想要开口破惠阳县主的尴尬,却抓着头发不知道该什么,张嘴数次,最后都是无声将嘴闭上,求助的目光在重奕与宋佩瑜身上了个转后,最后放在宋佩瑜身上。
宋佩瑜又等了一会,见惠阳县主实在是什么都不出来,甚至出现陷入焦虑的症状,他才给惠阳县主提醒,“魏忠有哪些亲信?”
惠阳县主闻言像是捉住救命稻草似的,不假思索的出一大串人名。
完全没想过宋佩瑜为什么会问她这种与‘预知’毫无关系的事。
宋佩瑜立刻从袖袋里掏出本子和炭笔,飞速记下这些人名。
这些人名中,有好几个至今与魏忠看不出任何关系的人。
宋佩瑜忍住了想问肃王会不会有儿子的想法,改问,“九州中哪个国家最弱?”
惠阳县主眼中恢复光彩,目光灼灼的望着宋佩瑜,“你先保证穆和能活着。”
宋佩瑜捏了捏手指,这只是他拿来凑数的问题,以免惠阳县主发现他总问关于魏忠的问题,再次胡思乱想陷入焦虑。
他没想到,在惠阳县主心中,这个问题竟然真的有确切的答案。
宋佩瑜睨向重奕,这件事只有重奕才能答应。
无论昨日肃王当着朝臣公布的穆氏诸人罪名,还是方才他在宋瑾瑜那边翻看的折子上都没有穆和的姓名。
对穆氏的事,宋佩瑜也稍稍关注过一些。
穆清因为从被永和帝带走,即使身为嫡长子也没有很受穆氏的重视,甚至刚入朝的时候在穆侍中手下做郎中,都做不下去的程度。
最后还是永和帝看不下去,也为了与穆氏较劲,将穆清调去南临做县令。
穆氏嫡枝中,最有希望活下来,还能继续在朝为官的就是穆清。
穆和与穆清同父同母,还是穆氏换子计划的主角,当初永和帝特意将穆和列入东宫学堂名单后,穆婉还专门逼着重奕想办法,让穆和直接入朝为官。
如此之外,宋佩瑜只在宋景明与宋景珏的婚事上分别见过穆和。
宋景明成婚的时候,穆和主动去天虎居与东宫学堂的人招呼,却被平彰讽刺了许久。
宋景珏成婚的时候,穆和便没有再专门去天虎居,只在二房的院子里与宋佩瑜了个招呼。
在宋佩瑜的印象中,穆和是个性格稍温吞的世家子,既没有其兄的风姿也没有书中太子的固执。
如果忽略穆和的容貌,这样的世家子一抓一大把,委实看不出穆氏有将他当成下任家主培养的意思。
昨日肃王府派人从刑部带走穆侍中,穆侍中的长子,和穆侍中长子最宠爱的儿子,穆和也仍旧好生生的呆在刑部牢房。
永和帝与肃王对穆和有多仇恨尚未可知,唯一能动他们改变想法的人只有重奕。
重奕在惠阳县主殷切的目光下转头看向宋佩瑜,薄唇轻启,“你呢?”
惠阳县主与大公主愣住,同时看向宋佩瑜,眼中诸多复杂情绪变换,最后变成‘原来如此!’夹杂着‘难道是真的?’,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
宋佩瑜感受到惠阳县主和大公主越来越奇怪的目光,连忙端起茶水挡住脸上的神色,声音又低又快的道,“殿下自己拿主意。”
重奕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状似陷入沉思,半晌都没再话。
宋佩瑜忍不住抬头去看重奕的脸色。
他始终默认重奕从未将穆和这个人看在眼中。
难道他猜错了,其实重奕还是很在乎穆和差点替代他的身份?
抬头的宋佩瑜立刻闯进重奕沉静的目光中,他眼睁睁的看着重奕沉静的目光逐渐出现星星点点的光亮,然后转头告诉惠阳县主,“他同意了,你可以开始了。”
房间内的另外三个人同时陷入不同程度的茫然。
惠阳县主呐呐开口,“什么?”
重奕闻言多看了惠阳县主一眼,似乎是在纳闷惠阳县主年纪轻轻怎么就开始记性不好,却没多什么,耐着性子重复方才宋佩瑜的问题,“九州中哪个国家最弱?”
惠阳县主顿时顾不上去想重奕与宋佩瑜之间的奇奇怪怪,兴奋的脸颊通红。
她刚才要保证穆和能活着,她才会回答这个问题。
结合重奕的前后的话,他是不是答应她了?!
惠阳县主生怕重奕反悔似的,立刻道,“是黎国。”
宋佩瑜得到了让他十分好奇的答案,却完全没法根据这个答案思考更多。
对面大公主不可置信夹杂着控诉的目光,犹如实质的落在他脸上,委实让宋佩瑜难以忽略。
他要怎么?
难道告诉大公主,你哥有什么事都听我的意见抉择是因为你哥懒得思考,你哥喂我吃点心是因为你哥体恤下属?
宋佩瑜怕大公主控制不住情绪哭着回家,招来肃王。
没看见姑娘眼角已经浮现泪水了吗?
宋佩瑜拿大公主没办法,只能拼命的对惠阳县主使眼色,希望惠阳县主能哄好大公主。
好在惠阳县主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刻,又刚看到希望。
收到宋佩瑜的目光后,立刻用其他话去与大公主岔。
因为曾经十分注意重奕,惠阳县主对重奕与宋佩瑜的亲近姿态比大公主还要敏感。
甚至还曾想着等她嫁给重奕,一定不能像梦中那么任性只管自己开心,也要替重奕笼络好下属,要与宋佩瑜的夫人也好关系。
刚才看到重奕动作自然的给宋佩瑜喂糕点,惠阳县主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直到重奕在宋佩瑜抬头后,眼中露出异常夺目的光芒,惠阳县主才彻底明白。
重奕看着宋佩瑜的目光她太熟悉了。
梦中的‘太子’看着梦中‘惠阳县主’的目光就是这样,专注又深情。
他们的关系竟然是这样……
确定重奕一直都不是她在意的那个人后,惠阳县主就对重奕再也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对于重奕与宋佩瑜竟然有男女之情也没什么看法。
她更关心大公主会不会在隐约察觉到什么的情况下,一时激动下错话,让重奕或者宋佩瑜讨厌。
惠阳县主觉得宋佩瑜不会是与大公主斤斤计较的人,也不觉得宋佩瑜敢对肃王的掌上明珠怎么样。
却不敢肯定宋佩瑜心底不舒服后,会不会在重奕那大公主的坏话。
虽然还没有证据,但惠阳县主的第六感告诉她,大公主对上宋佩瑜,最后哭鼻子的人一定是大公主。
接连翻车下,宋佩瑜只想快点送走惠阳县主和大公主,另选个良道吉日再与惠阳县主详谈。
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先教会重奕收敛!
惠阳县主委婉的确定了一次穆和的命是否能保住后,立刻使出浑身解数带走大公主。
也不知道惠阳县主都与大公主了什么,大公主离开的时候脸色竟然好看了不少,面对宋佩瑜的时候眼中还有几不可见的歉意。
彻底看不到两个人的背影后,宋佩抬手捂住脸,“大公主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他们原本没有问题,她却觉得他们有问题,所以才会有歉意。
虽然没完的话很绕,但宋佩瑜相信重奕能听懂。
重奕突然觉得宋佩瑜以手捂脸,状似在沉思其实是在发呆的模样十分眼熟。
昨天他去看偏殿那只蠢老虎的时候,蠢老虎一个时辰都没抢到他手中的公鸡,还将自己累的精疲力尽后,就是这副模样。
听见耳边的轻笑,宋佩瑜立刻转头看过去,凶巴巴的质问,“你笑什么?”
重奕一只手臂搭在宋佩瑜肩上,一本正经的道,“笑你可爱。”
“有病”
宋佩瑜面无表情的为重奕的行为定义,并坚定的甩开重奕的手。
大男人可爱什么?
算了,不与他计较!
重奕慢吞吞的跟在宋佩瑜身后,盯着宋佩瑜耳后的嫣红,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从另一边路过的安公公突然停下脚步,狠狠的揉了下眼睛。
等他眼前恢复清明,原本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已经变成并排前行。
一定是他看错了,他伺候殿下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殿下笑的那么灿烂。
安公公摇了摇头,想着如果刚才不是他眼花该有多好。
仔细回想惠阳县主方才所的话和话的神态,宋佩瑜大致想明白了惠阳县主的情况。
八成是在机缘巧合下看到了平行时空另一个‘惠阳县主’的人生。
在那个时空,穆氏的换子成功了,与‘惠阳县主’产生纠葛的人是顶替了重奕身份的穆和。
宋佩瑜的神色突然变得慌张,抬起头目光紧紧的盯着重奕,还主动握住了重奕正在把玩九连环的手。
重奕反手握住宋佩瑜的手,力道不会很大,却恰好能让宋佩瑜感觉到他的存在,“怎么了?”
宋佩瑜摇了摇头。
他只是想到,以惠阳县主早就有平行时空记忆,昨天却像是第一次知道还有穆和这个人的模样。
也许在平行时空,重奕刚出生就……夭折了。
重奕握着宋佩瑜手的力度逐渐加重,依旧不会让宋佩瑜觉得疼却能让宋佩瑜感受到他的不满。
宋佩瑜顿时觉得心头的烦闷消散了许多,沉吟着道,“有许多事想和你,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让我想想吧。”
关于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惠阳县主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甚至是他的来历……
宋佩瑜想找个时间,好好与重奕谈谈。
希望重奕不会被吓到。
两个人了会话,不知不觉之间又腻到了一起。
宋佩瑜眼角余光看到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沉下来,伸手推了推重奕,催促重奕去勤政殿陪陪永和帝,顺便将穆和的事落实。
“你陪我去?”重奕低头望着宋佩瑜,理所当然的发出邀请。
宋佩瑜立刻拨浪鼓摇头。
他去做什么,生怕永和帝发现不了他和重奕的不正常吗?
不过重奕这个提议倒是提醒了宋佩瑜,宋佩瑜立刻与重奕算重奕当着惠阳县主和大公主就肆无忌惮胡话的账。
宋佩瑜气势汹汹,定主意要让重奕有个深切的记性。
但重奕认错的态度过于良好,宋佩瑜什么重奕都老实听着,始终用清澈见底的眼睛注视着宋佩瑜,让宋佩瑜能轻而易举的从这双眼睛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以至于宋佩瑜的口吻越来越软糯,与哄孩子也没什么差别。
终于将重奕哄好后,宋佩瑜深深的放下了桩心事,早就忘了他的初衷其实是警告重奕,让重奕长个记性。
目送重奕去勤政殿,宋佩瑜也要回家。
他记得今日大哥与他,女眷们前天就知道他回咸阳的事,一直担心到今天。
刚走出东宫,宋佩瑜就见到了笑得满脸‘和善’的宋瑾瑜。
宋佩瑜身上的警铃立刻拉响。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将他大哥气成这样?
“大哥”对上宋瑾瑜含着笑意的眼睛,宋佩瑜突然有点怂,老老实实的跑到宋瑾瑜身侧,乖巧的问道,“你怎么这个时间还在宫中,可是有事?”
宋瑾瑜的目光在宋佩瑜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划过,没看到明显的痕迹,暗自紧皱的眉心才松开。
当然是抓某个没有心的东西回家。
“刚从勤政殿出来,你怎么也才出来。”宋瑾瑜捏了捏眉心,不动声色地观察宋佩瑜的表情,“我的马车就在外面,一起回家?”
宋佩瑜鸡啄米似的点头,笑道,“我原本还想骑马回家能快些。”
“你若是不在东宫流连这么久,能早些出门,也不至于为了赶时间只能骑马。”宋瑾瑜双手抱臂,不咸不淡的道。
宋佩瑜立刻感觉到悄然靠近的危险,下意识的喊冤,“我从勤政殿回来后,想着大哥与我母亲和嫂子正在惦记我,就与东宫的人交代今日要骑马回去,他们才没为我准备马车。”
觑着宋瑾瑜似有变化的神色,宋佩瑜面上蓦的浮现委屈,双手抓着宋佩瑜的袖子,声道,“今日东宫委实事多,方才刚闲下来,不然我下午就到家了。”
确实是重奕出门了,他才能得闲。
这……应该不算撒谎?
宋瑾瑜阴云密布的脸立刻雨过天晴,笑着拍了拍宋佩瑜的肩膀,揽着宋佩瑜往宫外走。
只是心中还是不大痛快,宋瑾瑜意有所指的道,“东宫事多,你挑着要紧的事忙就成,别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管,得闲了就早些回家。”
宋佩瑜老实跟在宋瑾瑜身侧,疯狂的眨眼睛。
他怎么总觉得大哥的话好像是在内涵什么……
时隔一年半多的时间回家,迎接宋佩瑜的是宋氏女眷的老传统。
十全大补汤。
面对三张各不相同的慈爱面孔,宋佩瑜除了全干,还有什么选择?
值得庆幸的是,也许是最近过于疲惫的原因,宋佩瑜没因为这三碗十全大补汤而做奇奇怪怪的梦。
穆氏之事以最快的速度尘埃落定。
但凡触犯大赵律法的人,都被按律定罪。
除了女眷和未满八岁的孩童,穆氏嫡枝只有穆清和穆和在半个月后从刑部大牢出来。
穆清连降三级,穆和连降六级,永和帝下旨勒令二人在家服孝思过。
其余嫡枝男丁,除了极少数罪大恶极的人被砍首,大多都被罚钱流放。
穆清和穆和从刑部出来后就开始变卖家产,为穆氏嫡枝和旁支的其他人交钱赎罪。
这些家产留在他们手中也保不住,不如拿去给族人换取一线生机。
穆老夫人和其他几名身上罪孽深重的女眷在刑部大牢自缢,穆清与穆和领了她们的尸首后,让她们葬入穆氏祖坟。
如穆老夫人这种没什么具体罪名的,就留下碑文。
委实罪孽深重之人便留下无字碑,后人虽然不知道她们具体是哪个房头的人,逢年过节祭祀的时候也会照顾她们。
最后整个穆氏只有穆清与穆和两个人选择留在咸阳,其他人都被流放,或者回到穆氏祖地生活。
穆清与穆和悄无声息的从永和帝赐给穆氏的宅子中搬出来,搬入东宫太子赏赐的宅子。
自此,避讳穆氏兄弟如蛇蝎的人才逐渐与穆清、穆和恢复往来。
穆清与穆和却严格按照永和帝的惩罚闭门思过,只每月回复一次递到府上的帖子。
这段时间宋佩瑜也陆续从惠阳县主处,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虽然宋佩瑜已经肯定了他的猜想,惠阳县主知道的内容非常少,只知道平行世界或者原本书中轨迹下‘惠阳县主’的所见所闻。
但以窥大,还是能推测出许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惠阳县主不假思索的,九州最弱的是占据大半个豫州的黎国。
前有已经被赵国收入国土的卫国,后有比黎国地盘还的兖州王和随着卫国被赵国收入国土后,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梁州睿王。
惠阳县主却占据大半个豫州的黎国最弱。
宋佩瑜推测,惠阳县主会这么,是因为在‘惠阳县主’的认知中,最先出现问题的不是卫国而是占据大半个豫州的黎国。
惠阳县主在得知穆和安全后,只想保全自己。
她对重奕与宋佩瑜心怀感激,也没有特意瞒着一些事给以后做筹码的意思。
随着穆氏换子阴谋的失败和赵国成功拿下卫国,惠阳县主的认知已经与‘惠阳县主’知道的许多事截然不同。
委实没有再瞒着的必要。
只要宋佩瑜的问题没让惠阳县主感觉到危险,她都愿意将答案告诉宋佩瑜和重奕。
几经试探下,宋佩瑜很快便得到了更多有用的消息。
东宫书房隔间的大地图上,只有他和重奕才能看懂的标记也越来越多。
十月,永和帝万寿。
不仅楚国灵云公主和其驸马作为使臣再次来到赵国,西梁和东梁也各自派了使臣前来。
宋佩瑜接到让他去招待各国使臣的圣旨,才想起来他还是鸿胪寺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