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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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重奕很笃定的告诉宋佩瑜他不会怕,但宋佩瑜还是仔细的斟酌了半晌,才从相比较而言不那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开始起。

    宋佩瑜双手抱住重奕的手臂,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给重奕力量,心翼翼的道,“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从出生起就记事。”

    重奕扬起嘴角,故意道,“当年我问你是不是记得刚出生时的事,你怎么故意不答话?”

    正觑着重奕脸色,揣测重奕对他的话接受了多少的宋佩瑜顿时愣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在宋佩瑜的记性向来不错,仔细回想后,当真有了些印象。

    那是他在重奕身边做伴读的第二年,也是永和帝登基后迫于朝臣的压力广纳嫔妃的第一年。

    后宫的林德妃突然有孕,永和帝让人传消息到东宫,让重奕去京郊的皇庄过寿辰。

    宋佩瑜从重奕那知道,重奕不是众人周知的五月初六出生,而是被视作不祥之日的五月初五出生。

    刚好宋佩瑜也是五月初五出生,家中人却对外宣称他是五月初六出生。

    宋佩瑜便用自身经历来劝慰重奕,希望重奕不要因为后宫林德妃有孕而太伤感。

    然后宋佩瑜就知道了个非常劲爆的消息。

    永和帝早年在战场身受重伤,被虎狼之药坏了身子,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孩子。

    至于重奕当时突然追问宋佩瑜,是不是记得刚出生的事。

    当时宋佩瑜到重奕身边的时间尚短,虽然已经察觉到了重奕非同常人的敏锐,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却没彻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无论他回不回答,哪怕他连表情变化都没有,只要他的心思想到那处,重奕都能察觉到他在想什么。

    尤其是这种‘是不是’的致命问句。

    宋佩瑜明目张胆的翻了个白眼,摆明了要与重奕耍赖,“是吗?我不记得了。”

    宋佩瑜以为重奕拿他没办法,却不知道重奕已经蓄谋不轨许久。

    话音还没彻底落下,宋佩瑜的嘴就被重奕堵了个正着,最后险些因为喘不上来气直接昏过去。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便衣衫不整的滚到了重奕最爱的软塌上。

    宋佩瑜凭着最后的理智推开重奕,趴在重奕肩膀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明明是有正事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柔软的耳朵被饿狼叼在嘴中,低沉沙哑的声音给了宋佩瑜答案,“骗子”

    依照重奕的意思,天色已晚,他们该就此休息才是。

    但宋佩瑜好不容易借着陈国的变故,才下定决心要与重奕坦白所有事,怎么可能轻易半途而废。

    他终究还是手脚并用的推开了重奕,还声色俱厉的警告重奕好好听他话。

    宋佩瑜那点力道在重奕眼中与猫撒娇无异,就连宋佩瑜的‘发火’,都只会让重奕觉得宋佩瑜鲜活可爱。

    但重奕不会不管不顾猫的意愿。

    即使再不甘心,重奕也顺着宋佩瑜的力道起身,敞着外袍去软塌对面的太师椅处坐下,等待宋佩瑜的下文。

    宋佩瑜本想这么严肃的事,怎么也要将衣服整理好了再,却抬起眼皮就看到重奕敞着被蹭开的外袍,裸着大片白皙的胸膛,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如狼似虎看着他的模样。

    宋佩瑜突然觉得别衣服是否整齐,对重奕来,恐怕他穿不穿衣服,都没什么区别。

    被重奕这么一闹,宋佩瑜心中对重奕即将被破固有认知的怜惜顿时散的七七八八。

    宋佩瑜放下正在找腰带的手,正色看向重奕,“我记得刚出生的事,是因为我没喝孟婆汤。”

    重奕知道孟婆汤是什么东西,他总在话本子看到。

    他在宋佩瑜的目光逼视下,配合的点了点头。

    看重奕的表情,宋佩瑜就知道重奕又没将他的话往心里去。

    想到接下来要告诉重奕的那些事,宋佩瑜心中甚至升起报复的快感。

    心情已经与他刚算与重奕坦白这些事的时候截然不同。

    “我不仅记得刚出生时发生的事,还记得上辈子的事。”宋佩瑜目光灼灼的望着重奕,“我上辈子生活在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时代,你可以理解为大概一千五百年之后。”

    “水泥、红砖、琉璃、赵纸、自行车、千金镜……还有我一直让人尝试制作的火药,都是很多年后才会出现的东西。”

    重奕看着宋佩瑜难掩骄傲的模样,第一次去想,他能不能在这里拿出他上辈子所闻所见的东西。

    不能

    如果世界分为各个等级,他上辈子的世界与这个世界就是分别在山巅和山脚。

    连他来到这里后,都会变成彻彻底底的凡人。

    如果山脚出现真正只属于山巅的东西,只会毁了山脚。

    宋佩瑜话的时候时刻注意着重奕的表情,立刻发现了重奕的神色变化,不是惊讶或者惧怕,而是若有所思,甚至在走神?

    哭笑不得的同时,宋佩瑜也松了口气。

    如果重奕现在就被吓住,接下来的话就没法了。

    宋佩瑜想了想,选择以循序渐进的方式往下,“我来到这个世界很多年后才发现,这里发生的很多事都符合我上辈子看过的一本名为《君临天下》的……话本子。”

    重奕听见‘话本子’瞬间回神。

    听闻主角是他不认识的陈国皇孙薛临后,重奕眼中的兴致肉眼可见的下降。

    直到宋佩瑜开始有关于赵国的剧情,重奕才重新起精神。

    起这段剧情的时候,宋佩瑜生怕重奕会想差,还特别提醒重奕,书中的赵国太子极有可能是穆和不是他。

    重奕却并不在意书中的赵国太子是什么结局,自从宋佩瑜开始给他讲话本子后,他头一次主动开口,“你呢?”

    宋佩瑜被重奕问住,下意识的反问,“我?”

    他怎么了?

    重奕从太师椅上起来,回到宋佩瑜身侧坐下,手臂贴在宋佩瑜身侧支撑身体,几乎与宋佩瑜脸贴着脸。

    他目光认真的看向宋佩瑜,“话本子里为什么没有你?”

    宋佩瑜沉默了一会,试图与重奕解释他的看法,“虽然这是一本书,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个体,书上的内容也不是一成不变,当年穆氏的换子阴谋失败,已经导致赵国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比如已经成为卫郡的卫国在书中不会这么早覆灭,还有……”

    宋佩瑜在重奕专注的目光下懊恼的闭上嘴。

    他知道重奕想听什么答案,但他不忍心。

    只要想到按照书中的轨迹,重奕可能刚出生不久便夭折了,宋佩瑜便觉得心痛的难以抑制。

    这让他怎么忍心告诉重奕,在《君临天下》的这本书中没有他,也许是因为在书中,柳姨娘没能挺过难产,或者他没穿越过来,真正的新生儿没有那么强的求生欲。

    话本子里的‘宋佩瑜’也许一开始就夭折了。

    在重奕锲而不舍的目光下,宋佩瑜终究还是将所有猜测都了出来。

    重奕脸上出现明显的愠怒之色却没发作,而是将宋佩瑜半抱在怀中,动作轻柔又笨拙的拍着宋佩瑜的后背,“书中也没有我。”

    没头没尾的半句话,宋佩瑜却知道重奕这是在安慰他,心中的担忧和难过突然烟消云散。

    他们何其幸运,能在那么多交错平行的时间线中刚好相遇。

    即使穿越也很少相信玄学的宋佩瑜突然有些相信命运。

    对于宋佩瑜来,至此为止,最让他为难不知道要如何与重奕细的内容,已经全都讲完。

    后面有关于惠阳县主可能是重生,或者因为其他原因知道书中‘惠阳县主’所知道的一切。

    或者是陈国可能出现如同他或者惠阳县主这样,知道《君临天下》这本书内容的人,这个人很可能与《君临天下》的男主薛临有密切的关系,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薛临本人。

    这些事反而更容易出口。

    重奕抱着宋佩瑜,安静的听着宋佩瑜的讲述,立刻发现了宋佩瑜的担忧和……害怕。

    他垂目望着宋佩瑜冷静理智的面容,宋佩瑜自己都没发现,他内心深处在害怕薛临。

    也许是怕薛临让他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也许是怕薛临让他的生活发生改变,或者单纯因为书中‘重奕’的死虽然是‘惠阳县主’下手,却与‘薛临’有脱不开的关系。

    重奕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薛临

    宋佩瑜与重奕细数陈国的异常,忍不住越越深入,将曾经发生在赵国境内,针对赵国的阴谋也翻了出来,放在一起分析。

    当年从梨花村回咸阳的时候遇到的笛傀,最后就是查到了陈国。

    因为找不到陈国对赵国下手的理由,再加上永和帝刚称帝,赵国百废待兴,且已经有强燕在旁虎视眈眈,委实不该再竖立个强敌。

    永和帝便将这件事暂时搁置。

    然后就是在华山遇到的刺杀。

    先是魏致远的甜汤,然后是已经照顾大公主多年的护卫突然被笛声控制,才被发现竟然也是个笛傀。

    因为有燕军参与到这件事中,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宋佩瑜都将这件事算在了燕国身上。

    直到他与重奕从奇货城返回咸阳,才从宋瑾瑜那知道更多的信息。

    魏致远的甜汤是他身边的老仆亲手操持,这位老仆却是魏忠的心腹。

    等华山上的其他人从华山回来后,老仆已经被残忍的分尸。

    在咸阳的魏忠在得知华山变故的第一时间,公开上了份折子。

    先是指天发誓他与魏致远绝对不敢对重奕有任何不好的心思,然后请永和帝彻查是谁害了老仆,他认为将老仆残忍杀害并分尸的人,才是在甜汤中下毒的人。

    这件事最后也查到了燕国身上。

    魏忠在永和帝心中,早就不再是能放心交予后背的下属,而且华山刺杀这件事中,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环没弄清楚。

    永和帝给重奕安排的暗卫,竟然被燕军悄无声息的全部屠杀。

    如果不是有内鬼,绝对不会发生如此离谱的事。

    可惜魏忠身后的人抹除痕迹的速度太快,就算永和帝有所察觉,也只能确定魏忠并不无辜,并不能确定魏忠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永和帝不能确定,宋佩瑜能。

    魏忠是陈国的人,自然是按照陈国那边的命令行事。

    这些是赵国抓住过蛛丝马迹,却因为各种原因暂时搁置,没能在当时继续查下去的事。

    还有睿王为了讨好赵国,主动将东梁的消息网与赵国分享,告诉赵国的事。

    比如当初重奕坚决拒婚,甚至不惜被永和帝鞭禁足后,永和帝不得不妥协,然后编出重奕‘三十而立’的胡话给楚国襄王听。

    没过多久,坊间便传开赵国对楚国主动送上门的灵云公主不屑一顾的风言风语,灵云公主不堪受辱,在丫鬟将这件事告诉她后‘自杀’。

    好在有惠阳县主的提醒,宋佩瑜也够警觉,提前派了暗卫去照顾灵云公主,才能及时阻止悲剧发生。

    当初赵国彻查这件事的时候,证据大多都指向燕国。

    如果不是重奕被慕容靖动,要去攻卫国,永和帝已经准备好要对燕国出兵。

    睿王却告诉赵国,这件事与陈国也脱不开的关系,还能拿出关键性的证据。

    如今想来,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与重奕有关。

    “我觉得陈国的人应该与惠阳一样,起码在得知穆氏曾企图换子之前,都以为你就是书中的赵国兴帝。因为知道你会短暂的统一十六国,才会屡次对你下手。”宋佩瑜习惯性的把玩着重奕的手指,再次陷入深思。

    重奕默默调整位置,让宋佩瑜能在他怀中窝的更舒服。

    宋佩瑜话的时候他便认真听着,宋佩瑜陷入深思的时候,他便将手边的果子喂给宋佩瑜,免得宋佩瑜话久了嗓子沙哑。

    两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轻松,与往日里没什么事时的闲话几乎没有和任何区别。

    深入分析后,宋佩瑜反而越来越觉得目前的情况还好。

    自从来到咸阳后,他就没低调过。

    香皂、琉璃、千金镜这种能掠夺大量财富的东西层次不穷的往外拿。

    陈国却始终都将矛头放在重奕身上,而没对他下手,陈国境内也没出现这些东西。

    证明陈国没有出现与他相同来历的人。

    屡次对重奕出手的人,极大的概率是惠阳县主那种情况。

    这对宋佩瑜来,是最好的情况。

    陈国逐渐暴露,从暗处转向明处而不自知,宋佩瑜作为始终备受瞩目的人,对于陈国来却始终都在暗处。

    宋佩瑜将重奕的手夹在双手之间狠狠的拍了下,“明日我便去找邓显,用药皂方子换金叶纸的方子。然后用改良后的金叶纸方子换楚国封锁陈国去西域的所有商路。”

    这是宋佩瑜冥思苦想之下,能让楚国配合赵国制约陈国,却不会因此而对赵国产生意见最好的办法。

    自从纸坊研究出赵纸后,不能将赵纸拿出来光明正大推广的日子里,宋佩瑜花费不少精力用在研究如今流通性比较强的各种纸张上。

    除了在纸界占据头筹的宣纸,和最为普遍的白麻纸,还有许多如同金叶纸这般,因为各种原因价格居高不下又制作不易的众纸。

    宋佩瑜陆续拿到几种众纸的配方,然后让纸坊的人参考赵纸的制作方式,只保留这些众纸的核心原料,试着改良配方。

    如今三年的时间过去,宋佩瑜手中所有众纸的配方都得到了改良,虽然成本仍旧高于赵纸,与之前的成本相比却是天差地别。

    宋佩瑜算改良金叶纸配方后,将新的金叶纸配方‘卖’给楚国,要求楚国封锁陈国商人经过楚国去西域的所有路。

    赵国与楚国联手,刚好能断绝陈国商队所有绕路的奢望。

    连海路都会被楚国封锁。

    目前九州中,文风最盛的地方就是最为繁华的陈国。

    笔墨纸砚相关的生意,不全部,起码一大半都被陈国垄断。

    楚国想要将改良金叶纸配方的价值体现到极致,必然要选择降低利润,先将名声出去,冲破陈国的垄断。

    如果楚国想不到这点,宋佩瑜会在将改良金叶纸配方‘卖’给楚国的时候,友情提示对方。

    如此一来,造价最贵的金叶纸先价格腰斩。

    既能让横空出世但暂时只在东梁流通的赵纸不那么刺眼,也能让楚国赚的盆满钵盈和赵国达成双赢,还能对陈国的笔墨纸砚市场造成巨大的冲击。

    一颗石头不知道要下来多少只鸟。

    总结为四个字。

    血赚不赔!

    怕重奕不能理解他简单的一句话能达成多少目的,宋佩瑜兴冲冲的坐直身体,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与重奕细数他改良金叶纸配方后都能做哪些事。

    话毕,因为话太多,即使有重奕总是给他喂水果,嗓子也变得越来越沙哑的宋佩瑜双眼亮晶晶的望着重奕。

    重奕觉得现在这副模样的宋佩瑜,远比刚才提起薛临满是担忧的宋佩瑜顺眼得多。

    他想让宋佩瑜一直保持现在的模样。

    重奕伸手将宋佩瑜嘴角的果渣抹去,动作有多轻柔,语气就有多认真,“我去陈国杀了薛临,最多一个月就能回来。”

    宋佩瑜觉得他不该担心重奕跟不上他的思路,他应该担心的是他自己。

    他们不是在要怎么限制陈国,在尚且不能动兵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的对陈国还以颜色。

    重奕怎么会突然升起单枪匹马去杀了薛临的念头?

    最多一个月就能回来……岂不是单骑快马的赶往陈国,杀了薛临后就立刻折返。

    这是跋山涉水的去完全陌生的地方,刺杀不知道随身有多少护卫的皇太子。

    为什么重奕会用平静的像是‘我去给你捉只大补的鸡’一样的语气,出这句话?

    宋佩瑜从呆滞中清醒过来后,第一反应就是牢牢抓住重奕的手臂。

    生怕他一个不注意,重奕就没影了。

    曾经在卫国追着重奕到处跑的经历告诉宋佩瑜,千万不能让重奕跑起来,否则他一定追不上。

    重奕垂目看着双眼瞪圆警惕的盯着他,双眼写着‘你疯了吗?’的宋佩瑜,突然笑出声来,伸手去摸宋佩瑜的头发,“我也有事想告诉你。”

    稍稍停顿了下,重奕又补充,“你别害怕。”

    宋佩瑜突然觉得重奕的话似乎有些耳熟,却没想那么多,以又低又快的语速道,“只要你别要单枪匹马的去杀薛临,我都不害怕。”

    “不是这句话。”重奕神色认真的保证。

    宋佩瑜心中的怪异更甚,重奕也不是个话都要讲究仪式感的人,反而是大多数时间都简单粗暴直奔主题的人,怎么突然这么磨叽。

    “你”宋佩瑜稍稍抬起下巴。

    重奕沉吟了下,难得费尽心思的去找切入点。

    半晌后,宋佩瑜眼中的警惕越来越浓郁,几乎要化为实质。

    重奕终于开口,却是宋佩瑜从未想过的话,“你还记得你给我写过个名为《废材修仙传》的话本子吗?”

    宋佩瑜点了点头。

    他给重奕的故事大多都是上辈子看过的书,交给重奕的时候,也都是曾经看过,已经找不到原稿。

    只有某段时间,宋佩瑜希望重奕能从多少与他有些相像,结局都很悲惨的配角身上有所醒悟的时候,才亲自拿笔写了几个话本子。

    《废柴修仙传》正是其中的一本。

    这也是迄今为止重奕最喜欢的话本子。

    像是西游记那样的经典之作,重奕也只是听了三个月就够了。

    《废柴修仙传》重奕却听了整整五年,仍旧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书人来讲这个故事。

    见到宋佩瑜点头,重奕的目光逐渐微妙。

    “话本子里有个魔尊,让六界闻风丧胆。”到这里,重奕再次暂停。

    宋佩瑜继续点头,起来这个魔尊的戏份还挺多来着,是个类似于男主的金手指老爷爷那样的角色。

    但宋佩瑜写这个话本子的目的,是想让重奕通过那些与他有相同特点的人的悲惨结局有所感悟。

    所以这位让六界闻风丧胆的魔尊就算戏份再多,也没有灵魂,甚至某些行为都前后矛盾。

    整个话本子看完,这位魔尊也只能给人留下‘让六界闻风丧胆’的印象。

    重奕勾起嘴角,“我上辈子就是《废柴修仙传》里那样的魔尊。”

    宋佩瑜愣住,没能立刻反应过来重奕的意思,傻乎乎的反问,“男主的金手指老爷爷?”

    重奕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

    原来在《废柴修仙传》中,令六界闻风丧胆的魔尊竟然是这样的定位?

    他深深的望着宋佩瑜,面无表情的道,“是令六界闻风丧胆的魔尊。”

    宋佩瑜花费了些时间去消化这句话。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还挺……合理?

    重奕敏锐到变态,比人形测谎仪还过分直觉、完全不符合年纪的身手、像是退休老大爷似的生活态度……

    如果不是让六界闻风丧胆,以重奕骨子里深处看似很酷却会让别人觉得欠揍的性格,恐怕要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

    过了半晌,宋佩瑜都没做出任何反应。

    重奕眼中闪过担心,伸手在宋佩瑜眼前晃了晃,立刻被宋佩瑜抓住了手。

    宋佩瑜的双眼比刚才还要亮,藏在嘴里的虎牙若隐若现,满是兴奋的望着重奕,“魔尊?会飞吗?”

    愣住的人变成重奕,他没想到宋佩瑜会是这种反应。

    在宋佩瑜晃着他的手臂无声催促后,重奕才点了点头,“会”

    宋佩瑜闻言更加兴奋,“现在还能飞吗?”

    重奕这次停顿的时间比刚才还长,心头突然升起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在宋佩瑜期待的目光下诚实的摇了摇头,“不能。”

    “有没有千里之外取敌方首级的办法?”

    宋佩瑜大致估算了下,咸阳与金陵大概相隔四千里。

    也许重奕有办法足不出户就搞死薛临?

    重奕由左手搭在右手上的姿势,变成右手搭在左手上的姿势,继续摇头,“没有”

    “啊”宋佩瑜感叹声中满是失望,很快便又起精神,“那能不能将……功法?传授给别人,让其他人也像你这么能?”

    当然不行,没有灵气蕴养,凡人擅自修行功法,只会走火入魔,非残即疯。

    就连重奕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没想过再修习上辈子的功法。

    如果可以让这个世界的人练习功法,他早就将其教给宋佩瑜,怎么会等到现在?

    重奕在宋佩瑜的目光下艰难的摇头,然后从软塌上起身,边整理凌乱的衣袍边往门外走,“我去演武场看看昨日新送来的兵器。”

    “哎?别走啊,我还没问完!”软塌上的宋佩瑜朝着重奕的背影招手,眼角眉梢皆是灵动的狡黠。

    重奕几不可见的顿了下,终究还是没回头,闷声道,“等我回来再。”

    等重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宋佩瑜再也不必压抑自己,肩膀抖动的无比欢快,见牙不见眼的在软塌上滚。

    他从来没见过重奕如此吃瘪的模样。

    活该!

    都是凡夫俗子了,还想做神仙才能做的事。

    给重奕和宋佩瑜端来宵夜的安公公,满脸纠结的站在距离房门十步之外的地方。

    他想问正双手抱胸站在门外的重奕是不是被撵出来的,却觉得这样问会伤了重奕的面子。

    但……

    什么都不问的话,宵夜还要不要送进去?

    好在重奕没让安公公纠结太久,他在门口站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后,就若无其事往院子外走去,仿佛根本就没看见陪他站半炷香的安公公一行人。

    安公公稍稍犹豫了下,对太监们做了个杀鸡抹脖的手势,示意太监们将夜宵送进屋,自己转身去追重奕。

    好在安公公担心的问题并不存在,重奕非但没发脾气,反而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将新送到演武场的兵器都试了一遍。

    不趁手的兵器都赏给十率的大头领或者入库,少数顺手的兵器有幸在他十分豪华的兵器架上,获得个专属的位置。

    七八件兵器全都试完,也只用一炷香的时间。

    回后殿的时候,安公公特意与重奕提起宋瑾瑜寿辰将至的事。

    宋瑾瑜刚过完四十寿辰不久,今年寿辰非整寿,宋府没算大办,甚至都没送请帖,只有宋氏在咸阳的族人们收到消息,准备当天去宋府庆贺。

    宋瑾瑜寿辰,往年里永和帝都会有赏赐,东宫也会按例赏赐。

    之前几年重奕和宋佩瑜不在咸阳,都是安公公拟定礼单然后去与勤政殿的孟公公商量。

    今年重奕和宋佩瑜在,自然是要他们做主,却不好让宋佩瑜操心。

    安公公早就惦记着要寻个时间,单独与重奕这件事。

    重奕的脚步逐渐变缓,“哪天?”

    “还有大半个月。”安公公的提醒无微不至,“库房里还有些上好的料子,正好来得及专门请工匠制些别致的东西。”

    “可知道云阳伯喜欢什么?”重奕彻底停下脚步,目光征询的看向安公公。

    安公公没想到重奕竟然能主动问出来这句话。

    一时间竟然有种看家中的呆头鹅终于开窍的诡异欣慰感,立刻将早就听好的消息告诉重奕。

    像是宋瑾瑜这种大多心思都用在公务上的人,私人时间本来就少,又是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喜好更加有限。

    在宋瑾瑜身上比较明显的便是与夫人鹣鲽情深,格外聪明伶俐的长孙和对前朝某位大家的墨宝比较感兴趣。

    安公公已经提前为重奕留意了一份那位大家的真迹,但他建议重奕至少再准备一样。

    只有一样寿礼,以重奕与宋佩瑜的关系……不太合适。

    重奕想了想,吩咐安公公,“找块上好的料子雕对玉雁,再找块孤带过的金锁。”

    安公公神色略显迟疑,声提醒重奕,“您可能没听过,有些人家提亲时,家中准备不够齐全,没准备自养在一起的瑞兽,或者郎君不精通武艺,不能亲自去抓对瑞兽回来做聘礼,就会用玉制的大雁做代替。”

    重奕闻言,脸上的神色越发舒展,‘嗯’了一声,便抬腿继续往后殿去。

    安公公跑追上大步流星的重奕,满是为难的道,“这会不会让云阳伯……误会?”

    “无事”重奕摇了摇头,语气越发轻快。

    可惜重奕好心情只维持到他回到后殿。

    望着空无一人的后殿和已经被收拾整齐的软塌,重奕的目光越来越凝滞。

    安公公心中已经有所预感,明知道会得到什么答案,却不得不替重奕问出来,“宋大人呢?”

    来福望着重奕靴子上精美的绣纹,呐呐道,“方才云阳伯派人来,是宋老夫人白日憩时梦见了宋大人,可见是想念宋大人,让宋大人早些回家,去松鹤堂陪宋老夫人吃饭。”

    重奕突然开口,“他前天就是被这个理由叫回去的。”

    安公公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不忍心看重奕生闷气,绞尽脑汁的劝解重奕,“殿下记错了,前日想念宋大人的是柳夫人。”

    正悄悄看重奕脸色的来福立刻低下头。

    他听宋大人自被大哥大嫂养大,云阳伯夫人待他也像是待儿子般,不定过几日又要轮到云阳伯夫人。

    重奕扬起个冷笑,对安公公道,“不必再叫人玉雁。”

    他亲自活雁去给云阳伯贺寿。

    宋佩瑜也觉得他连招呼都不就突然回家。有点对不起重奕。

    第二日进宫时,特意带了重奕最喜欢的糕点想着要哄哄重奕,却意外的发现重奕竟然没有生气。

    宋佩瑜便以为重奕是因为昨天被他击的够呛,才会如此反常。

    心软之下,晚上半推半就的同意换上他拒绝许久的新玉势。

    翌日一早,宋佩瑜挺着酸疼的大腿躺在床上沉思人生,听闻金宝来报。

    咸阳出现支形迹可疑的陈国商队,其中有个被称作柳爷的人,瞧着不起眼,却是商队里实际的领头。

    发现不对劲的人已经专门找人去认过柳爷,与陈国太子薛临长的一模一样。

    宋佩瑜立刻翻身而起,目光灼灼的望着金宝,“真的假的?”

    难道是重奕过于谦虚,其实还是有超乎常理的手段?

    要不然怎么会重奕刚想去陈国杀了薛临,薛临就主动送上门来。

    短暂的走神后,宋佩瑜立刻否定这个猜测。

    从金陵到咸阳的路程至少要大半个月,薛临恐怕刚被册封为陈国太子不久,便从金陵出发,根本不可能与前天才提起念头要杀他的重奕有关。

    金宝重重的点头,“去认人的商人早些年曾经去过陈国,能保证没有认错人,且陈国太子不会注意到他。”

    宋佩瑜抓住重奕衣袍,“你去哪?”

    已经从床边站起来的重奕毫不避讳的在宋佩瑜脸侧吻了下,“我去杀了他。”

    只要这个人死了,狸奴就不会再害怕。

    宋佩瑜脸上的神色几经变换,抓着重奕衣袍的手却始终没松开,“多带些人,别自己去。”

    重奕轻笑了声,这次贴在宋佩瑜的唇上。

    “别怕”

    屋内的其他人还没从陈国太子出现在赵国的惊讶中回过神,重奕和宋佩瑜已经在三言两语中决定要搞死薛临。

    等屋内其他人惊觉重奕和宋佩瑜进行了什么危险对话,想要阻止的时候,屋内早就没了重奕的身影。

    一同不见的,还有多宝架暗格中没有任何标记的飞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