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有改良过其他众纸的经验在,改良金叶纸配方的过程顺利的出乎宋佩瑜的预料。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纸坊就陆续将金叶纸配方改良三次,不仅大大减少制作金叶纸的成本,还将繁复的步骤缩减许多。
虽然用改良后金叶纸配方制作所得的金叶纸,与传统金叶纸存在细微的差别。但是这种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的差别下,成本却是天差地别。
传统金叶纸在除了陈国之外的地方基本有价无市,就算是在陈国,一刀一百张的金叶纸,也要一百两银子,相当于二十刀白麻纸的价格。
通过纸坊改良后金叶纸配方制作出来的金叶纸,每刀的成本只有一两银子,如果生产规模够大,每刀金叶纸二两银子,楚国都能有的赚。
宋佩瑜自然不会要求楚国将改良版金叶纸的定价,定在二两银子。
价格太低,会让楚国极不甘心,这对赵国来反而不是件好事。
宋佩瑜拿出他藏在柜子深处的算盘,从早上到晚上,记录下有一本书厚的数据。
他觉得楚国金叶纸最好的定价,应该是在十两银子左右。
既能最大程度的冲击陈国对纸张的垄断,也能让楚国能接受。
当然,宋佩瑜将改良金叶纸配方‘卖’给楚国的时候,不会直白的要求楚国将制作的金叶纸按照什么价格出售。
宋佩瑜只会在新金叶纸方子‘卖’给楚国之前,就先开始在奇货城和赵国其他县城,大量生产他手中其他改良完的众纸。
并在楚国开始批量生产新金叶纸之前,将在奇货城和赵国其他县城批量生产的其他众纸,以全新的价格出售。
只要楚国的人不是太笨,就能算得出来,将新金叶纸以十两银子一刀的价格出售,才能让所得的利益最大化。
做好所有计划,宋佩瑜又仔细查看过记录下的各种数据,确定没有疏漏后,才一把合上已经装订好的册子,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正好最近东梁也察觉到,赵国在东梁以一两银子一刀的价格出售赵纸,绝对不是出于好心,最近正暗搓搓的强迫东梁人不去买赵纸,还为此编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流言。
他到要看看,等这些虽然众却名声极为响亮的纸都价格腰斩后,东梁还怎么阻止东梁百姓在赵国的纸坊中买纸。
抬头便对上宋景泽充满好奇的大眼睛,宋佩瑜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和周围的摆设。
窗外正黑漆漆一片,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周围的摆设确实是鸿胪寺没错。
重奕正在窗边的软塌上歪着,单手拿着白天让人送来的话本子发时间。
昏黄的烛光落在重奕的脸上,不仅让重奕因为过于白皙而显得冷漠的脸产生温柔的错觉,连眼角的泪痣都变得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将目光一直放在那里,或者走到更近的地方仔细的看一看甚至摸一下,确定那颗泪痣是否真实存在。
重奕似乎是发现了宋佩瑜的目光,忽然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转头看向宋佩瑜,嘴角逐渐扬起愉悦的弧度。
宋佩瑜也跟着扬起眼尾,完全忘记屋子内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但第三个人会自己找存在感。
宋景泽毫无自觉的挡在宋佩瑜和重奕之间,兴高采烈的对宋佩瑜道,“叔终于忙完啦!我从祖母那带了你最爱吃的糕点,快垫垫肚子。”
宋佩瑜耷拉下眼尾,目光从宋景泽的脸移动到宋景泽手中提着的食盒上,最后又放在宋景泽笑容灿烂的脸上。
他现在才明白叶氏的担心多有道理。
就该让这个笨蛋尝尝什么是人心险恶,才能彻底长记性!
难道他这些天对宋景泽还不够凶吗?
为什么这个笨蛋还能如此毫无芥蒂的贴上来。
如果不是对宋景泽的性格过于了解,宋佩瑜甚至会怀疑宋景泽是不是在糕点中加了东西。
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后,宋佩瑜将桌子上散开的东西大致收拢了下,让出地方来,能放下宋景泽手中的食盒。
“你怎么会在这?”宋佩瑜问出发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宋景泽笑嘻嘻的道,“父亲叔今晚在鸿胪寺办公不回家,怕叔一个人害怕,特意让我来陪你。”
重奕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宋景泽自觉让开,只能从软塌上起来绕过宋景泽。
他走到宋佩瑜宽大的办公桌边的时候,正好宋景泽的话音落下。
重奕慢吞吞的接上宋景泽的话,“先是你三哥来接你回家,我让金宝告诉你三哥,你今日有没办完的公务,便不回府了,你三哥还不信。”
宋三到门外看了眼,又当着重奕的面盘问了金宝和银宝好一会,才半信半疑的离开。
望着宋三离开的背影时,重奕明知道以宋佩瑜的忙碌,就算他们能短暂的脱离宋氏兄弟的看守,也不能做什么,心头却升起难以言喻的畅快。
可惜重奕还没高兴多久,宋景泽就来了。
突然听见重奕的声音,宋景泽立刻瞪大眼睛,像是受到惊吓的动物似的原地蹦了一下,然后马不停蹄的躲到宋佩瑜身后。
知道重奕随手赏他的那块牌子的价值后,宋景泽还是很怕重奕。
尤其是在鸿胪寺再次遇到重奕后,宋景泽总觉得重奕身上存在若有若无的敌意,远远没有上次那么和善。
宋佩瑜听得出重奕平静言语下的委屈,却更不忍心看到宋景泽被吓成这样,安抚的拍了拍宋景泽紧紧抓着他手臂的手,宋佩瑜忍不住嗔怪的瞟了重奕一眼。
吓唬宋景泽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欺负他大哥。
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瞪的重奕顿时觉得,宋景泽当真不愧是宋瑾瑜的儿子。
因为宋景泽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还格外认床,到了陌生的环境后,必须要有能给他安全感的人陪着才能睡着。
宋佩瑜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后,于重奕和侄子之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侄子。
他也没办法,谁让他惹不起侄子的爹。
宋佩瑜与宋景泽吃了点心后,在宋佩瑜平日里憩的屋子里准备入睡。
从早上等到晚上的重奕却在院子里陷入沉思。
来福轻手轻脚的走到重奕身侧,声道,“宋大人吩咐的给您收拾了其他房间,您也去憩……”
对上重奕黑不见底的目光,来福立刻闭嘴。
伺候重奕多年,来福已经能从重奕状似面无表情的脸上,猜到些隐藏的情绪。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边已经隐隐有亮色后,始终在黑暗中沉默不语的重奕终于开口,“去让安公公整理私库的账册。”
来福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重奕的下半句话,心翼翼的觑了眼正望着朝阳方向的重奕后,才故意脚步声略重的离开。
可惜直到他彻底出门,重奕也没叫住他。
来福将重奕的命令告诉安公公后,仍旧满头雾水,忍不住声问了句,“殿下这是迁怒到宋大人,想换个人管账?”
正满心复杂的安公公听了来福的话,抬起眼皮去看来福脸上的神色。
见来福眼角眉梢都是担心,并没有幸灾乐祸或者期待的意思,安公公才不轻不重的拍在来福的头上,“办好你的差事,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来福动作夸张的捂着脑袋,连连给安公公赔罪,求安公公别将他随口胡的话放在心上。
安公公故意板着脸让来福多求了一会,估摸着来福长了记性,才松口保证不会再记得这件事,让来福回重奕身边办差。
等彻底看不见来福的身影,安公公才深深的叹了口气,摸着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去找账册。
来福不知道重奕突发奇想的让他整理账册是为什么。
他却大概能才出来些缘由。
安公公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
起码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必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勤政殿传出永和帝被重奕气到昏过去,或者永和帝提着大刀追着重奕跑的消息。
三清保佑,肃王府只有一个郡王委实太单薄了些,最好能再带来几个弟弟。
宋佩瑜正想抽出时间好好与宋瑾瑜谈谈,起码……不至于像防狼似的防着重奕。
由楚国襄王带领着去西域的商队,时隔两年后终于回到咸阳。
与此同时,楚国也传来消息,让宋佩瑜心心念念的出海船队,也在出发一年后回到楚国。
短暂的修整后,就会马不停蹄的赶回赵国。
宋佩瑜顿时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归来的商队上。
带队的楚国襄王肉眼可见的瘦了很多,面容也比两年前看着苍老,精神却很不错,双目中的色彩与比他年轻许多的人几乎没有差别。
他带着赵国人去西域之前,宋佩瑜曾给他个册子,是在各种古籍上抄录下来的只在西域存在的东西。
宋佩瑜希望襄王能找到这些东西,并带回来。
襄王出发的时候,还笑宋佩瑜过于天真,竟然会相信所谓的‘古籍’。
他年轻时刚开始走西域商路,尤其是第一次走西域商路的时候,也如宋佩瑜这般天真,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寻找相关古籍,以为只要他准备的足够充分,就能让西域之行更顺利些。
结果就是襄王险些被那些‘古籍’坑死。
吃过无数次亏后,襄王才明白,世面上流传的所谓古籍,大多都是从就没去过其他地方,甚至连出生的县城都没离开过的人,自娱自乐写出来发时间的东西。
等到手头没钱的时候,这些人便用这些随便写出来的东西从经过的游商那里换钱。
游商们大多都知道所谓‘古籍’的真面目,最多也就给这些人个笔墨钱,当成话本子买下来。经过一些特殊手段处理做旧后,再卖到别的地方,就逐渐变成了真正的‘古籍’。
有格外好的故事,游商还会专门找人将‘古籍’上的内容抄写在能保存更久的羊皮纸上,好让‘古籍’能卖更高的价钱。
心思比较多的游商甚至会特别留意谁的‘古籍’比较畅销,专门花费比较高的价格与那个人达成共识,让那个人长期稳定的提供新‘古籍’。
最让襄王无可奈何的是,就算他在吃亏后,专门找来能分辨做旧还是真旧纸张的能人,还是不能避免被骗。
因为几百年前的文人和游商,与现在的文人和游商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假古籍变成真古籍,仍旧不是襄王想要的古籍。
就算运气好收集到的是真古籍,作者当真去过西域,也不能保证作者会不会在写下古籍的时候使用‘春秋笔法’,稍稍省略些不愉快的事,在愉快的事上多花费些笔墨。
总之离不开‘面目全非’四个字。
襄王想与宋佩瑜别抱太大希望,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与宋佩瑜讲解各种‘古籍’的大坑。
各种优美的语言在嘴边了个转,襄王也只是拍了拍宋佩瑜的肩膀,认真的告诉宋佩瑜,他会尽量按照宋佩瑜给他的册子找东西,但不能保证会找到。
然而到了西域后,襄王却发现他的这次西域之行,似乎和从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首先赵国作为九州距离西域最近的国家,本身又财大气粗,能给商队提供襄王完全想象不到的完美后勤。
正式进入西域范围后,他开始按照宋佩瑜给他的册子找东西,居然能一找一个准。
就算暂时不能找到册子上的东西,也会从当地人口中得到这些东西的大概位置,大多都是些在西域随处可见的东西。
刚开始的时候,襄王还总会抱着册子躺在草地上怀疑人生,难道他买‘古籍’除了上当再也没有别的作用,是他的问题?
不,襄王坚决不肯承认买‘古籍’就上当是他的问题。
那就只能将缘由归结到宋佩瑜和赵国身上。以宋佩瑜这种碰什么,什么就能赚钱的体质,买到的古籍都是真的,似乎也不是什么格外稀奇的事。
另外不得不承认,自从奇货城建立并日渐繁华后,奇货城的热闹程度已经无限接近于江南。
有数不清的商人趋之若鹜的带着珍藏来奇货城,只为给珍藏的宝贝找个好买家,卖个好价钱。
宋佩瑜作为实际把控奇货城的人,手上有好东西简直再正常不过。
找了无数个理由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襄王终于将前所未有的兴奋悉数压抑在心底,几乎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收集册子中记载的东西上。
能被宋佩瑜看上的东西,准差不到哪去。
以楚国和赵国的友好关系,赵国吃大肉,楚国不定也能捡剩骨头。
万一这里面真有良种,大不了他们楚国花钱买,或者他辛苦些,回楚国后,再带人去一次西域。
宋佩瑜听闻襄王,册子上的东西已经找到十之八九,也是大喜过望。
从西域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被摆放在专门的院子里,宋佩刚进入院子,便被顶着雪白棉球的植物吸走所有目光。
是他心心念念的棉花!
除了棉花之外,西域商队还带回来辣椒、茄子……苦瓜等赵国没有的蔬菜。
宋佩瑜的口水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流出。
他已经二十多年没吃过辣椒了。
宋佩瑜在这里待了整天的时间,将商队带回来的每一样东西都记录下来。
直到太阳西沉,才将所有东西分类放好,宋佩瑜交代金宝将整理好的册子再抄写一份送去东宫,然后带着等了整天的襄王去吃东西。
也许是想在外人面前给重奕与宋佩瑜留点面子,这天没有宋氏的人等在院子外准备接宋佩瑜回家。
直到宋佩瑜、重奕与襄王一行人从茗客楼出来,宋佩瑜都没看到兄长们和侄子们的身影,一时之间,竟然站在茗客楼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
重奕拍了下宋佩瑜的肩膀,低声道,“与我回东宫?”
虽然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急切的意思,但仿佛钩子似的要将宋佩瑜勾住的目光,已经将重奕心底的想法出卖的干干净净。
宋佩瑜突然觉得有些闷,也许是方才在席间过于高兴,多喝了几杯,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往上反酒意。
他将手背贴在脸上,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重奕,故意想臊重奕,“去东宫做什么?”
重奕却个完全在宋佩瑜预料之外的答案。
“吃辣椒?”
话间,重奕手心朝上摆在宋佩瑜的面前,白皙的手心上正躺着七扭八歪的三四个红辣椒。
宋佩瑜无声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拿的,我怎么没发现?!”
虽然很馋辣椒,但商队从西域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东西毕竟有限。
之前在私宅的时候,宋佩瑜用自制力强行压下想要立刻吃辣椒的想法,视线刻意躲避辣椒的位置,生怕自己没忍住。
辣椒籽再成熟一段时间,就能在明年做辣椒种子。
现在就将辣椒摘下来,对宋佩瑜来,太奢侈浪费。
重奕手心一转,在他手上的堆积的辣椒立刻消失不见。
宋佩瑜下意识的抓住重奕的手,顺着重奕的手摸到袖袋出鼓鼓囊囊的大片才松了口气,不满的嘀咕道,“这件衣服的袖袋还挺大。”
他至少在里面摸到了六七个辣椒,浪费!
重奕沉默不语的走在宫路上,任由宋佩瑜在他身侧数落他手太快,浪费了许多马上就要彻底成熟的辣椒种子。
他每次侧头的时候,都能看到宋佩瑜上扬的眼尾和眼底深处的光亮。
吃过意外惊喜的宵夜,两个人理所当然的滚到一起交粮。
如今距离宋瑾瑜生辰已经过去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在鸿胪寺的时候宋佩瑜总觉得奇怪,什么都不愿意,在东宫又没机会。
整整两个月的火气聚集到一起,重奕甚至没空出时间来,让宋佩瑜兑现换最后一个玉势的承诺。
站在门口守夜的银宝和来福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露出尴尬又不是礼貌的微笑,然后默契的往凉亭走。
听着动静,里面的人一时半会都不会想起他们。
吃了辣椒后的第二天,宋佩瑜才体会到他的肠胃有多孱弱,或者他已经很久都没这么清楚的意识到,他是个先天不足的崽。
尤其是靠着本就酸软无力的大腿奔向茅房的时候,宋佩瑜竟然十分想念每天按时按点接他回家的兄长们和侄子们。
又一次满脸虚汗的从茅房出来,宋佩瑜望向等在院子里的重奕,目光复杂极了。
重奕吃的辣椒也不比他少。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肠胃不适。
难道魔尊的胃与凡夫俗子不同?
怀揣着强烈的好奇心和不清道不明的报复心,整个下午,宋佩瑜都窝在重奕怀里逼着重奕给他讲故事。
重奕倒是配合的很,宋佩瑜想知道什么,他都事无巨细的讲给宋佩瑜听,虽然缺乏书人讲故事时的充沛感情,却胜在每个故事的情节都大不相同。
宋佩瑜甚至在重奕低沉的声音中睡了过去,做了个与重奕在光怪陆离的世界相逢的梦。
宋瑾瑜听闻宋佩瑜没去鸿胪寺后,总是在处理完一份文书后,不经意间抬头去看天色。
直到厮来问他中午要传什么膳的时候,宋瑾瑜才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书,缓声道,“去东宫问狸奴出宫了没,若是还没出宫,让他来陪我吃午膳,他爱吃什么就让厨房准备什么。”
厮很快去而复返,他告诉宋瑾瑜,宋佩瑜因为昨日吃坏了东西,肠胃不适,今日才没去鸿胪寺,恐怕不能来陪宋瑾瑜用膳。
宋瑾瑜闻言,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目光复杂的望着东宫的方向。
真的是因为吃,才肠胃不舒服?
犹豫了许久后,宋瑾瑜转身往屋里走,随口吩咐厮,“让厨房做碗素面端来。”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给狸奴留些面子,只要狸奴晚上自觉的从东宫出来,他就不去抓人。
虽然已经在心里做出决定,宋瑾瑜却整个下午都觉得心神不宁,总是想起宋佩瑜时候身子弱,稍微吃得不和胃口,都要折腾个大半天。
听到报点的铃声响起后,宋瑾瑜立刻将手头的东西放下,大步赶往东宫。
抱着宋佩瑜窝在花房的重奕也听见了铃铛声,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果然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眉目间闪过纠结,连带着眼皮下的眼珠都不如之前安稳,正来回移动着,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重奕将宋佩瑜抱的更紧了些,空闲的那只手熟练的在宋佩瑜的肩背上轻轻拍,还会在宋佩瑜半梦半醒之间问话的时候第一时间回话,告诉宋佩瑜他在这,让宋佩瑜安心的睡。
听闻宋佩瑜在花房后,便大步流星的赶过来的宋瑾瑜,面色复杂的停在花房外面。
透过完全透明的玻璃墙,宋瑾瑜能清晰的看到两个人亲密的姿势和宋佩瑜苍白又不安的脸。
听到重奕的耳语后,宋佩瑜的脸色仍旧苍白,神色却逐渐恢复安稳,还不自觉的往重奕怀中蹭了蹭。
重奕将宋佩瑜安抚好,才抬起眼皮看向宋瑾瑜的方向。
以宋瑾瑜的角度,十分轻易的辨认出重奕的口型。
‘大哥’
呸!谁是你大哥?
宋瑾瑜无情转身,大步走出重奕的视线。
确定与花房的距离足够,不会影响到宋佩瑜后,宋瑾瑜才停下脚步,转头问追上来的安公公宋佩瑜是怎么回事。
安公公吞吞吐吐的告诉宋瑾瑜,昨日重奕与宋佩瑜吃了襄王从西域带回来的东西。重奕没什么反应,宋佩瑜却从今天早上就有些不好,折腾了整个上午,直到下午才得片刻安宁。
他既没提这个名为辣椒的东西,是宋佩瑜心心念念惦记许久的食物,也没告诉宋瑾瑜,辣椒是重奕趁着宋佩瑜不注意,藏在袖袋中带回来的。
可谓是为了让宋瑾瑜少生气,在言语上用足了心思。
宋瑾瑜听了安公公的话,果然没再怪罪宋佩瑜与重奕。
他将这件事算在了襄王身上。
既然是襄王带回来的东西,襄王必然不会不知道,肠胃弱的人不能多吃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提醒宋佩瑜?
可怜襄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忽然接连收到宋氏兄弟出去饮酒的邀请。
桌上的酒水都是从宋氏酒坊里搬出来的好酒,无论是他国人还是赵国人都要限购,不积攒一段时间,都没法开怀畅饮。
襄王明明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却委实没法拒绝美酒的诱惑。
便是宋氏酒坊的美酒再怎么不伤身,也架不住襄王一天三顿的喝。
没过几天,襄王便被御医断定,他因为最近饮酒过多,患上种名为‘晕酒症’的病,别是喝酒,在酒席上待的时间过长都会恶心不止。
这种病唯有慢慢调养,只要襄王不再饮酒,尽量连酒味都别闻,最多一年的时间就能痊愈。
平日里连吃饭都要让人上酒酌几杯的襄王惊闻这个噩耗,正想去找宋氏兄弟算账,宋二便主动提着重礼去看望襄王。
在宋二的诚心悔过下,襄王勉强信了之前宋氏兄弟轮番带他去吃席饮酒都是好意,‘晕酒症’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意外。
送走了宋二,襄王被哄的发昏的脑袋逐渐恢复清醒,却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将去西域的商队,和商队带回来的东西与赵国交接完毕后,襄王便给永和帝上了折子。
委婉的表示他想快些回楚国与家人团聚,也好早日与楚皇商量从赵国手中‘买’改良金叶纸配方的事。
永和帝自然不会在这方面为难襄王,不仅又给楚皇准备了许多礼物,还特意在勤政殿设宴,给襄王送行。
宴上,襄王只是看着别人酒过三巡,脑子就开始止不住的昏沉。
这让他又想起前段时间被宋氏兄弟轮番带出去吃宴饮酒的经历,仍旧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
但宋二已经携重礼代表宋氏兄弟给他道歉,他的晕酒症也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若是再斤斤计较,反而显得他楚国男儿气。
襄王正觉得烦心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刚巧落单的宋佩瑜。
他双眼一亮,鬼鬼祟祟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重奕正在长公主身边,宋氏兄弟也都各有交际,立刻端着酒壶朝宋佩瑜走去。
宋氏兄弟灌了他那么久,他却只灌宋佩瑜这一次,应该不算过分吧?
宋佩瑜见到主动迎上来的襄王,便觉得心底升起若有若无的心虚。
他消息灵通的很,安公公还特意嘱咐过他与重奕,千万别将辣椒的事漏嘴。
宋佩瑜早就知道襄王的‘晕酒症’来源在哪。
见襄王只是遗憾不能饮酒,言语间却没有对宋氏兄弟的抱怨,宋佩瑜心中的愧疚更甚。
所以在襄王拎起酒壶劝他饮酒时,宋佩瑜根本就没想过拒绝,十分自然的将酒杯递了过去。
襄王从走南闯北,看着忠厚老实,实际上最会劝酒。
加上他除了让宋佩瑜饮酒之外别无所求,宋佩瑜也没对他升起戒心。
不知不觉间,襄王便将酒壶中的酒水全都倒给了宋佩瑜。
襄王还不满意,正左右张望哪里还有整壶的酒,突然听见宋佩瑜问他,“你是谁?”
襄王愣住,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宋佩瑜。
宋佩瑜望着他的目光中满是肉眼可见的茫然,往日里的沉稳内敛也散的七七八八,只剩下认真。
襄王挠了下头,宋佩瑜的酒量怎么能差成这样?
他与宋佩瑜的兄长们饮酒的时候,宋佩瑜的兄长们可不是这样。
宋佩瑜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襄王的回话,又格外认真的问了一遍,“你是谁?”
发现宋佩瑜确实醉了后,襄王非但没有达成目的后的满足感,反而头更晕了。
他怎么觉得他好像闯祸了?
重奕从长公主身边离开,转身去找宋佩瑜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宋佩瑜的不对劲。
正常状态下的宋佩瑜,绝对不会呆呆的站在那里,只有脑袋随着身边移动的人移动,还会一本正经的抬起手与人挥手。
重奕大步走过去,“狸奴”
眼中满是茫然的宋佩瑜好不容易听见让他觉得熟悉的声音,立刻朝着重奕的方向扑过去,刚好扑到重奕怀里。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宋佩瑜,一定会立刻后退几步与重奕拉开距离,还会若无其事的为自己的失态找个过得去的理由。
但现在的宋佩瑜,是不正常状态下的宋佩瑜。
宋佩瑜眨着含带水光的大眼睛,仔细辨认着面前让他有熟悉感的人是谁,根本就没有他在大庭广众下扑到了重奕怀中的自觉。
永和帝刚好被两人之间的动静吸引了目光,与身侧的宋瑾瑜笑道,“狸奴可是醉了?”
宋瑾瑜长袖下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容,“他自就耐不住酒意,让陛下笑话了,我找人将他带下去。”
“你急什么?”永和帝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兴致盎然的等着看重奕的反应。
自从宋佩瑜扑过来,重奕就感受到了落在身上的各种目光,其中最为明显也是存在感最强的,莫过于来自上方,永和帝与宋瑾瑜的目光。
宋佩瑜很快便认出来了重奕是谁,“殿、下!”
重奕被宋佩瑜一个字一个字话的模样萌的心口酥软,扶在宋佩瑜腰间的手微微用力,让宋佩瑜浑身的力道都能靠在他的手臂上,立刻带着宋佩瑜往门外去。
他不想让别人也看到这个样子的宋佩瑜。
“哈”永和帝满脸唏嘘的对宋瑾瑜感叹,“想不到他与狸奴相处的还不错。”居然没将狸奴扔出去。
宋瑾瑜望着永和帝满是无知的脸,少见的不知道该什么。
他上次产生这种情绪的时候,还是二十多年前。
永和帝却不满意宋瑾瑜始终不搭话,特意找了个能聊下去的话题,转头对宋瑾瑜道,“起来狸奴今年也二十有三了,我记得前几年的时候,你与我狸奴身子弱,要等他及冠后再给他则妻。如今鲜少再听闻他抱病,你可有给他相看好人家?”
到此处,永和帝脸上的雀雀欲试已经溢于言表。
肃王府的郡王出生后,永和帝便彻底放弃了要让大公主招赘的想法,算听重奕的建议,让大公主选个让她满意的驸马。
永和帝突然觉得,宋佩瑜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出身宋氏,被宋瑾瑜当成儿子似的精心养大、与重奕格外投缘、与大公主的年纪也算合适……
将宋佩瑜列为大公主的驸马人选后,永和帝简直能从宋佩瑜身上找到数不完的优点。
被永和帝堪称灼热的目光注视,宋瑾瑜更不知道该什么。
宋佩瑜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养好些,哪怕是假话,他也不愿意再宋佩瑜的身子不好。
随便个相看的人家,却容易让人误会,平白耽误了人家的姑娘。
没等宋瑾瑜想好要怎么答话,肃王忽然端着酒杯从另一边走过来,笑着问永和帝与宋瑾瑜在什么。
永和帝‘嘿嘿’笑了笑,没直他看中宋佩瑜做大公主的驸马,而是对肃王道,“我刚才见到狸奴醉酒,被朱雀带了下去。平日里见到狸奴,都是百般周全的模样,不知道他醉酒后又是什么样,走,我们去看看醉猫。”
宋瑾瑜捏了下眉心,试图阻止心血来潮的永和帝,“狸奴闹腾起来,恐怕要惊扰了陛下,陛下……”
肃王突然发出夸张的笑声,拍着大腿道,“狸奴再闹腾能有多大的动静?你放心,就算他拿着剑要杀人,也吓不到大哥!”
有了肃王的支持,永和帝想看醉猫的心思更盛,干脆不再理会宋瑾瑜,直接与肃王勾肩搭背的往外走。
宋瑾瑜生怕会闹出乱子,只能抬脚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