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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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云君眉身后的桃夭见周围的人都把目光转向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认得他?”晏归荼回头盯着桃夭。

    桃夭弱弱地点点头:“之前我在外面遇到他们,他送了一个糖画给我吃。”

    “就是被我不心砸碎的那个吗?”云君眉也想起来那只糖画。

    桃夭轻轻地点点头。

    “砸碎了?”晏归荼微微眯上眼,“还能找到么?”

    云君眉沉思了一下:“碎在我房间里,现在应该还在。”

    晏归荼回头看着那名武将:“阁下可以派人同我这弟子一起去将那糖画取来吗?”

    那名武将顿了顿,挥手让自己的副手出列:“你跟他们一起去。”

    他到是要看看,这大安国的国师如何能把这证据确凿的案子给推翻了。

    晏归荼转头又看着旁边那名所谓的‘目击证人’,微微挑眉,淡淡地问道:“还不知道阁下是哪一国的?”

    那人扬起头跟晏归荼对视一眼,目光不自觉地往旁边游离了一下:“晚辈是牧梁国国师座下的弟子晚舟。”

    “能把你见到的情况再一遍吗?”晏归荼盯着他。

    晚舟顿了顿,舔了舔唇角,把自己已经跟别人讲过一遍的话又讲了一遍:“我住在他对面,一直在房间里做今天的功课。刚才出事的时候,我听见他房间里有斗的声音,出于好奇我便开门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卑鹿国的国师已经倒在了这司华年的房间门口,而且他正把一柄短刀从另外一人的胸口拔出,见我推开门,他立刻跳楼就要逃走,结果被其他几位国师前辈拦下来了,他就被制服了。不过他身上古怪的法器多得很,竟然差点儿就逃走了。”

    完,晚舟还后怕地拍了拍胸膛,心有余悸地盯着司华年,仿佛他当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一般。

    “阿年,你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晏归荼转头,看着面色委屈的大弟子问道。

    司华年点点头,轻声解释道:“弟子当时正在房间里炼制法器,不料那卑鹿国的国师突然闯入弟子的房间里,并且口口声声他察觉到弟子身上有先天灵火的气息,逼迫弟子将灵火交出。弟子不愿,自然是要与他缠斗。只是弟子并非这人的对手,三两下便被他用咒术困住。结果突然有个蒙面人从房间外闯入,他不但将这国师杀了,还把他的三名弟子也一并杀死,最后他还要对弟子动手。弟子当时要拔出一人身上的短刀防卫,结果那人又莫名其妙地跳窗逃了。弟子还没追上去,便被他们拦下了。”

    “无知儿怎敢胡扯?”人群中,另外一名玄衣长衫的女修冷笑着断了司华年的话,“我等察觉到楼上有斗的时候立刻出现,并未看到有什么第三者在场。分明你就是凶手,却要乱攀扯。这天一阁里的护卫高手如云,若有外来闯入者岂能避开他们的耳目?”

    晏归荼淡淡地扫了那女修一眼,女修不知为何忽然心中一悸,竟是被晏归荼这轻描淡写的一眼瞪得心慌气短,不敢再开口话。

    “岑归真人。”晏归荼转身,看向一直站在旁边擦拭着桌面的炼魂真人,“您乃是这天一阁中的守卫,请教您可曾见过有外来人闯入天一阁?”

    岑归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只不过他的目光却掠过晏归荼落在了司华年的身上,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本座从未见过任何外人闯入,况且这天一阁之中有守护阵法,任何外人靠近这里都会被守卫发现。”

    司华年心中一沉,这样一来,除了师尊谁还会相信他的话?

    周围的纷纷议论再度响起。

    晏归荼若有所思地看了岑归真人一眼:“那么也就是,杀人的并非外来者,而是这客栈之中的人。”

    他此话一出,旁边的武将便有些忍不了了:“国师你即使是想要为自己的弟子脱罪,也不必这样故意陷害旁人。你是客栈中其他客人杀的人,必须要拿出证据来。”

    “本座只是客栈中人,可没是客栈客人。”晏归荼蹲在那几具尸体旁边观察了一番,微微挑眉:“他们四人神魂俱灭,看来即使想招魂回来问也没用了。”

    武将点了点头:“此前有几位道长已经尝试过了,并不能将逝者的魂魄招徕。”

    晏归荼笑了:“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的弟子虽然是筑基期的修士,但是却能一出手便杀死一名金丹期的修士和三名筑基期的修士?”

    武将顿了顿:“正常情况下的确是不可以,但是若这几人都中毒了呢?”

    旁边也有人点头道:“没错,这师徒四人流出的血液发黑,可见是事前就已经中毒了,所以才不敌你的弟子。”

    晏归荼用脚尖挑起旁边一人身上的伤痕,轻轻地勾起唇角:“那本座就更能确定真正的凶手就在这栋楼里了。”

    “此话怎讲?”武将沉声询问。

    晏归荼没理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正从楼上往下走来的云君眉和副将两人身上。

    “师尊,这便是那糖画的残渣。”云君眉将用手绢包裹起来的糖画残渣递给晏归荼。

    晏归荼看着跟在云君眉身边的副将身上,淡淡的问:“这一路你与我弟子同行,应该能确认这糖渣的确是从她房间的地上捡起来的吧?”

    副将顶着自家上司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晏归荼将手绢摊开,捡起旁边地上的竹筷轻轻地将一块糖画碾成粉末,随后洒在了其中一人的伤口处。

    随着细碎的姜黄色粉末接触到那鲜红的血液,还未干涸的血液竟然在众人的注视下变成了深色。

    “这糖画里有毒!”桃夭立刻捂着嘴尖叫起来,“这个大叔为什么会把有毒的糖画给我吃?”

    周围的人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谁也没想到剧情会突然这样转折。

    “这糖画里的毒是忘川毒,”晏归荼只需一眼便看出了毒药的成分,随后竟然微笑着抬头看向凌江羽,“三儿,你还记得忘川毒要如何炼制么?”

    周围的人都不解地看着晏归荼,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考校自己弟子功课?

    凌江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忘川毒乃是无色无味的剧毒,针对的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因为这种毒物若要生效必须口服,但是口服以后若是没有另外一味药引激活,也是不会引发毒性的。”

    到这里,凌江羽又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忘川毒制作不易,其中一味药材别处没有,只有卑鹿国的三途川生长。所以,这种毒也是卑鹿国的皇室专有的毒。”

    谈起别的他或许不懂,但是谈到制毒,他基本上没有不知道的。

    凌江羽话音刚落,也有一名元婴初期的大能修士点头赞同:“这忘川之毒的确是卑鹿国皇室才能炼制出来的毒。”

    不过因为这种毒太过隐秘,寻常人也不知道,顶多是知道这个名字而已。

    “若这毒是他们自己带来的,”武将皱起眉头,语气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缓和了很多,“又是怎么会误服带毒的食物呢?”

    凌江羽闻言,脸上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冷笑:“这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但是就算他们是自己中了毒,却也不能完全将阁下弟子的杀人嫌疑洗清。”武将犹豫着开口,虽然他的心中已经有所动摇,但是当着这么多异国修士的面,他也不能轻易就将司华年这个唯一的嫌疑人释放。

    “我能证明,他不是凶手。”忽然,人群中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晏归荼眉头微蹙,不必回头他都已经听出了那人熟悉得让人厌恶的声音。

    “阁下是?”武将转身,目光疑惑地看着来人。

    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模样英俊挺拔,身边还跟着一俏丽一清雅的两名女子。

    “在下乃天岚剑宗门下弟子朝旭阳,同时也忝居西弥国国师一职。”朝旭阳微微拱了拱手,笑眯眯地对着大厅里的所有人点了点头。

    “阁下姓朝,莫非是四大家族朝家之人?”刚才开口的那名元婴期修士惊讶地量着朝旭阳,眼神倒是十分和蔼。

    朝旭阳谦虚地笑了笑:“晚辈朝旭阳,家父正是朝家家主。”

    那名元婴期的大能闻言,立刻在脸上堆满了笑容:“我一看公子器宇轩昂便知公子出身不凡,没想到竟然是朝家主的公子......”

    朝旭阳矜持地颔首:“前辈谬赞了,晚辈不才,故而下山历练,此次也是代表西弥国前来参与大比,还请前辈多多关照。”

    不止是这位元婴期修士,更是有其他两名元婴初期的修士也凑上来跟朝旭阳套近乎,那熟络的表情和笑容,让人以为他们是久违的老友。

    虽然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朝旭阳。

    至于其他仰慕四大家族名头已久的修士,则根本连挤上去套近乎的资格都没有。

    这群人一方曲意迎合,一方有意拉拢,一时之间这场面竟然也显得无比热络,让人仿佛忘记地上还有四具血淋淋的尸体。

    云君眉一如既往地把自己缩在人群之后,远远地避开了朝旭阳的视线范围。

    凌江羽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人群之中如鱼得水的朝旭阳,默默地摩挲了一把藏在手中的墨色玉牌。

    那枚他从凶手身上夺回的玉牌。

    晏归荼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凌江羽的手,眼神毫无波澜地瞥了朝旭阳一眼,转而看着那名武将:“凶手就在这间屋子里,你想知道是谁么?”

    晏归荼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又被他吸引走了注意力。

    朝旭阳见晏归荼对自己善意的帮助并不领情,英俊的脸上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后恢复了正常:“还请前辈指点。”

    晏归荼根本没搭理他,而是指着大厅角落里烟雾缭绕的八宝鎏金香炉:“这香是谁点的?”

    旁边站着的岑归笑了笑:“我点的。”

    晏归荼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抬手便朝岑归的要害抓去:“那你便是凶手了。”

    岑归见晏归荼一言不合便动手,竟然也不反抗,只是抬手扔出了数枚磷火弹,借着烟雾的遮掩转身就逃走了,留下其他人一片惊愕。

    “他怎么会是凶手?”

    “不是他当初被仇家追杀,幸得天一阁老板救下,故而留在这天一阁为老板效力,从此退出江湖么?”

    “他暗杀了卑鹿国国师又嫁祸大安国,看来必有野心。”

    武将也被岑归的突然遁逃弄得有些手足无措,紧张地站到了晏归荼身后追问:“晏国师,您是如何确认那岑归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的?”

    晏归荼淡淡地看着房间内逐渐散去的烟雾:“忘川毒还需一味药引,便是紫檀香。我们入店的时候这大厅中点的还是龙涎香,此刻却换做了紫檀香,可见是有人在这段时间内故意点燃的。”

    岑归为了栽赃司华年,让卑鹿国国师死在他手上更加可信些,便在事后画蛇添足地加了忘川毒,反而露出了马脚。

    凌江羽侧头看着晏归荼:“师尊,为何不抓他?”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却是清楚晏归荼的实力的。若是师尊当真有心要留下那岑归,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带他走出去。

    晏归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他不过是被人推到台前的一条鱼,抓来无用。”

    凌江羽闻言,忽而瞪大了眼睛,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某个地方。

    晏归荼微微颔首,但笑不语。

    之前跟朝旭阳搭话的那名元婴期修士又问:“朝世侄是如何知道这人才是真凶的呢?”

    朝旭阳闻言,微笑着看向身边那名清丽女子。

    晏归荼微微挑眉,这是又解锁了新的后宫角色?

    “安雅乃医仙谷医女,她一眼便看出那岑归手上沾染有忘川毒留下的痕迹。我听死者身中此毒,岑归作为客栈的负责人,也是这客栈中唯一能接触到死者食物的人,他自然也脱不开嫌疑。”朝旭阳自信满满道。

    安雅?

    晏归荼心中一凛,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凌江羽。这个女人,不就是日后朝旭阳和凌江羽最终大战的导火线吗?

    凌江羽意识到师尊在看自己,回头对晏归荼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

    晏归荼紧张的情绪稍缓,这一世的安雅并没有出手救下奄奄一息的凌江羽,他们两人素不相识,三儿自然不会对一个陌上人有任何感情。

    晏归荼不想多呆,微微一侧头就带着徒弟们准备上楼了。

    上楼去,他忽然又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一圈:“那岑归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真正的幕后凶手另有其人。至于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晏归荼就此住,却引得后面的人遐想不断。

    上了七楼后,晏归荼却叫住了正要回房间的司华年:“阿年,你方才在房间里制作什么东西?”

    司华年闻言,老脸一红,不大好意思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晏归荼看:“弟子、弟子见这里天气暑热,那桃夭姑娘又是海底鲛人,酷热难耐,便为她造了这条项链。”

    那是一条银白色的花托状项链,链子中间缀着一颗千年玄冰雕琢的蓝色三生花。这项链刚一拿出,周围燥热的空气便瞬间清凉不少,空气也变得湿润了许多,看得出是一件专门为桃夭量身定制的水系灵器。

    晏归荼扫了司华年一眼,微微一笑:“这法器炼制得不错,交给为师吧,为师会转交给桃夭姑娘的。”

    司华年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劳烦师尊了。”

    他正犯愁自己不知道如何把这项链送出去呢,师尊就替他解决了这个苦恼。

    司华年离开后,晏归荼吩咐凌江羽在房间里乖乖呆着,自己则拿了项链去找桃夭。

    “师尊,”凌江羽忽然叫住了晏归荼,轻声问道,“您会杀了她么?”

    晏归荼看了弟子一眼,微笑不语。

    他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正好见到桃夭俏皮地坐在临街的窗沿上,天真无邪地荡着两条纤细修长的腿。

    “前辈,你怎么来了?”桃夭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晏归荼。

    晏归荼站在房间门口,直接把手中的项链扔过去:“来替阿年给你送件礼物。”

    桃夭一把接住了那条精美绝伦的三生花项链,漂亮的脸上明显怔楞了一瞬,显然没有想到司华年会替她造这件法器。

    她沉默了片刻:“这条项链是他做的?”

    晏归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错,在你联合岑归构陷他杀人的时候,他躲在房间里为你造这件法器。”

    桃夭顿了顿,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笑容,轻佻地用食指勾起那条项链:“那又如何?”

    晏归荼走进房间,缓缓地关上房门:“不如何,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把我的弟子当做傻子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