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沁沁一林序不见了, 林风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是不是去医院了？昨天那两人不是他妈妈这两天就要……就……不行了？”

    叶沁沁立刻：“我去找！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去的？”

    “不是平常越冷静越有章法的人，卯起来越石破惊天，无法控制吗？”林风来, “你哥那人，真要执拗起来，估计谁都拦不住，也料不准啊。”

    “我哥……”叶沁沁愁苦地垮下脸，看向盛星燃, 似乎想要从他这里得到认同和分析。

    盛星燃也不知道林序到底会不会去。毕竟谁都不曾经历过林序的童年和成长期，不可能感同身受，也不可能去以自己的判断来判断林序会做的选择。

    而且林序的执拗……他比谁不清楚呢。

    看到盛星燃也在踌躇, 林风来快速下了决断：“我和叶沁沁先去医院看看。”

    他又转向盛星燃：“你安心在家里给我乖乖签名，不签完两千张下一个进医院的就是你。”

    看一眼林风来堆在客厅茶几上的照片，盛星燃摇头：“他不见了，你觉得我能静下心来坐着签名？”

    “怎么不能了？”林风来又急又气, “又不是你老婆不见了！”

    “怎么不是？我把他认真当做未来对象的，又不是没和你过。”盛星燃一点不退让的怼回去。

    叶沁沁震惊：“等等！盛星燃，你对我哥原来没安好心？”

    “怎么没安好心？”林风来立刻护起来, “盛星燃认真把他当做对象, 这不算好心？诚意十足, 简直是连未来的星途都送 给你哥了好吗！”

    “你就该拦着啊！”叶沁沁瞪林风来，“经纪人不就该棒鸳鸯吗！”

    “我不想拦着吗？我还算让盛星燃给我赚够三辈子的钱呢！”林风来恹恹叹气, “但是姑娘啊，九年制义务教育告诉我了，婚姻自主，恋爱自由！我能违法吗？”

    “那我哥呢？我哥难道接受他了？”叶沁沁追问。

    盛星燃被叶沁沁直入本质的问题伤害了。他落寞又哀伤地看着叶沁沁，缓慢再缓慢的摇了头。

    “我哥不接受, 那就是觊觎、就是不安好心！”叶沁沁立刻理直气壮起来，“我也不同意！不能同意！”

    “你哥找对象关你什么事？婚姻自主恋爱自由再跟我念一次？”林风来永不认输，“再，你看你哥平时对别人的态度，再看你哥对他的态度，你能他对你哥不特别？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出特别与众不同，你看不出来？”

    叶沁沁愣住了。

    林风来继续乘胜追击：“你哥就是……就是害羞……”

    害羞……盛星燃摇摇头，林序不接受他的告白，理由比害羞复杂多了。但是现在这件事并不重要。只要林序安然无事，他甚至愿意保持暗恋，不再扰林序的平静。

    “行了。”盛星燃拔高了声音，“林风来和叶沁沁去医院找人，我在这里等。”

    叶沁沁：“我自己去，我和你一起出现，万一有人……”

    他们两个虽然不是公众人物，但一个林序的助理一个盛星燃的经纪人一起行动，万一有人拍到，怎么都是一场风波。虽然他们本也不算继续加深“对家”的认知了，但这个时间点，多一事真不如少一事。

    “你一个女孩子，面对那两个……”林风来硬生生停住，终究没有出不好的形容词，“容易吃亏，这样，我和你一起去，路上我通知公司的实习生在医院汇合，陪你一起上去病房，我在停车场随时候命。”

    盛星燃也认同这个安排，“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只是叶沁沁在医院反反复复找了N个来回，也没有看到林序的身影。

    她又去了儿童院，依然一无所获。那套引起争论的老房子和崽崽的幼儿园也找过了。

    圈里与林序算得上有交情的导演和同行，虽然明知道很渺茫，她也抱着一丝希望旁敲侧击的发了消息，却仍然没有得到林序的一星半点的消息。

    看着叶沁沁已经泫然欲泣又着急得快要失去咬牙保持的冷静，林风来用力压了压她的肩膀：“别着急，不管怎么，你哥一直比平常的人都靠谱。”

    话是这么，但是林风来也知道，压力累计越多，爆发时的能量也就越强。他一边给盛星燃电话交代目前的情况，一边把语调放到他自从和叶沁沁各站一边势同“对家”以来最温柔的状态安慰她：“他可能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在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静一静，很快就回家了。”

    盛星燃听着电话那边林风来的话，忽然脑海闪过一瞬火花：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我可能知道林序在哪。你们继续找，我找到了给你电话。”

    茶几上，盛星燃焦急等待的时间里签下的签名照摊开来，每一张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林序”。从那些照片底下找出车钥匙，盛星燃不管林风来那边诧异的“你怎么会知道”，挂上电话，拔腿就向玄关冲去。

    车在山路上开了近一时后，盛星燃一转方向盘，将视线立刻落到车窗右侧。

    可以俯看山中湖的高处平地上，没有让盛星燃失望的，支起了一顶最简陋的户外帐篷。

    停下车，快速挂档位拉手刹，盛星燃径直跳下车，冲向那顶的帐篷。

    听到车声响，帐篷口的帘子也被慢慢掀起来。

    坐在帐篷里，还捧着一本书的林序淡然的眼睛落在了向他奔跑而来的盛星燃身上。

    他仰头，看着奔过来停在他面前，喘着气的同时低头认真仔细量着他是否有什么不妥的盛星燃，抬起手，指一指盛星燃的车：“你没熄火。”

    确认林序无恙，盛星燃终于长长吁出了一口气。他顾不上林序提示的车没有熄火的问题，一弯腰进了帐篷，在林序身边挨着坐下，“你呀……吓死人了……”

    是完全纵容的宠溺。

    “我想静一静。”林序，“我给沁沁发了微信，明天会回去。”

    盛星燃摇头：“叶沁沁已经急哭了。她应该没看到你的微信。”

    “她没收到？”林序一怔。

    盛星燃拿出手机，看林序：“我可以给她个电话，让她安心吗？”

    林序点点头，盛星燃立刻调出了叶沁沁的微信界面，给她拨了视频电话。

    下一秒，叶沁沁哭得肿起来的眼睛在屏幕上被放大，又在看到盛星燃这边镜头里出现林序时瞬间瞪大：“哥~！”

    林序叹口气，：“我给你发了微信，你没收到？”

    “没有！”叶沁沁嘶哑着嗓子，“没有！”

    “那可能我……有点宿醉，没发出去？”林序对叶沁沁了声“对不起”，又温言道，“别哭了，我没事，我明天上午回来。”

    叶沁沁用力点头，林风来挤到了叶沁沁那边的视频镜头里，“盛星燃，找到人了，你是不是马上回来？”

    盛星燃摇摇头：“我……”

    林序放下手里的书，对盛星燃摊开了手：“车钥匙。”

    盛星燃把车钥匙递过去，林序站起来：“你们先聊，我去熄火。”

    盛星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也明天回来。”

    “什么？”林风来跳脚，“你给我滚回来签名！2000张啊！今天不签完你明天要通宵签的！”

    “通宵就通宵吧。”盛星燃看着利落地把车转了个向的林序，“林风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林风来怔了怔，叹了口气：“好吧。明天上午十点你直接到工作地点，我微信发定位给你。”

    准备挂掉视频，盛星燃又听到叶沁沁叫了他一声。

    镜头里，叶沁沁双手合十，诚恳至极，“我哥，拜托你了。”

    林序已经停好车，缓步向盛星燃走来。他的身后，缀着阳光耀出山中湖的七彩弧光。

    盛星燃对叶沁沁沉声：“放心。”

    挂了视频，林序也弯腰进了帐篷，又坐在原来的地方，捧起了书。

    盛星燃抱着膝盖看他，不曾移开视线，也不曾出声扰。

    和林序的影子一起，沉默地守护着。

    直到夕阳被山中湖完全吞没，盛星燃才缓缓伸出手，盖住了林序手里一直捧着却未曾翻过一页的书面：“陪我去看星星好吗？”

    山里的夜特别黑，眼里细的水光也就因而更加显眼。

    林序合上书，揉了揉眼睛，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声：“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张开双手，盛星燃把自己舒展成一个等待拥抱的姿势，“林序，今天晚上，你就别当大人了。”

    “当个孩子吧，就像崽崽一样。”

    “我不是喜欢你，等你答应喜欢我的盛星燃。我是星燃爸爸。”

    “我们序序朋友，他六岁就不得不变成大人，从来没有好好地当过孩子。哪怕就今晚也好，他可以做个孩子，他可以把自己当做崽崽。”

    话音落下，归于沉寂。

    帐篷外的虫鸣不断起落，更显万籁俱寂。

    盛星燃保持着张开的怀抱，直到感觉林序慢慢地，轻轻颤抖地倚进了怀里，才迅速收紧，把他抱了个满怀。

    林序靠在盛星燃的怀里，闭上眼，把细碎的水光敛进黑暗。

    感觉到林序似乎想什么，却又踌躇着没有，盛星燃轻轻开了口：“山中湖，真的很漂亮。我喜欢这个地方。”

    “我……也喜欢。”林序的声音在盛星燃胸口位置落下，像是在对盛星燃诉，又像是和自己在对话，“我……跳进去过。”

    盛星燃的手不受控地紧了紧。

    “那个时候，觉得一直向下沉，沉下去，也不错，湖底虽然一片漆黑，却异常宁静。只是，可能人就是很软弱。最后那一个瞬间，我挣扎着浮起来了。”

    林序把藏着的伤口，一点一点撕开了。

    “肺里进新空气的那一刻，我就当过去的我，已经死了。”

    伸出手，按住盛星燃的心口，感觉着他立体而生动的心跳，林序想，还好，还好。身边这个人，是盛星燃。

    “可是，就像当时留了一口气一样，过去的我，还留着一丝阴魂不散的影子。”

    这个人，是盛星燃。所以，在昨天得知那个消息时，他好像不那么怕了，也不那么痛了。

    就算是怕，就算是痛，他也知道，他也相信，会被温柔安抚，会得到依靠和守护。

    但是。

    “盛星燃，我这样性格和经历的人，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你明白吗？”

    “明白什么？”盛星燃低低地，胸腔的共鸣真实地震动着林序的侧脸，“我只知道，谢谢你当时挣扎着浮了出来。虽然很痛苦，但是，如果你没有带着这种痛苦也走到了现在，崽崽的未来，就少了序序爸爸。”

    “可是，也还有你呀。”

    “不一样呀。”盛星燃把脸贴上林序头顶，“严父慈母，嗯？序序爸爸给崽崽的，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光和暖。”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从这个角度看到他的价值，林序愣住了：“我，有光和暖吗？”

    “当然有。”盛星燃悄悄地在林序头顶印下一个轻轻的吻，“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喜欢了一个人，我的人生维度竟然会完全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实在很难形容，但是。”盛星燃又把双臂收紧了一点，“真好。”

    察觉到林序身子微微一僵，盛星燃又低声安抚：“哎你别怕。我不逼你。我知道你不是在矫情，你只是……还不能决定。我可以等。”

    “今天是林序朋友的独家专场露营。”盛星燃贴近林序耳边，“下次，带崽崽朋友一起来露营。他也一定喜欢的。”

    林序的身体放松了，那心翼翼的依偎也渐渐地变得自然起来。

    同步着盛星燃的心跳，林序轻轻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