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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锦钰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等到了最后一层,他才终于回?身去看这?九重宫阙。

    他一直都明白帝位代表着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力?,一句话可以带来无上的富贵与荣华,也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他距这?个位置咫尺之遥,所有威胁都将扫除,即将得到的时候反而生出?些许不真实的感觉。

    几位心腹臣属来拜见太子,与他谋划之后的安排。今天刑部侍郎在朝堂上揭露杨泰的往事,这?件事情再?怎么查下去都是私德有亏,到不了罢官砍头的程度,皇帝肯定?会竭力?保他把黑成?是白,能将杨泰拉下马的唯一方法?就是趁着杨家和文?国公府产生矛盾自顾不暇的时候,将他们的累累罪行?搬出?来。

    最上面的几个大臣没有完全清白的,查贪污查渎职等罪名?一查一个准,杨泰与文?国公府走那么近,如今又参与进了岳王与太子的党争之中,只要刑部查到底,将他流放到蛮荒之地都是轻的。

    慕锦钰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和这?些臣属们讨论了一番,其中一名?大臣道:“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百般维护杨泰,杨泰和他背后的这?群官员一旦被清理,陛下对朝局就失去了控制。近来东南又有匪乱,朝廷应接不暇,陛下被奸臣和妖僧妖道蒙蔽无心国事,做出?了一些荒谬决策,臣等认为太子应该早日代陛下治国。”

    弹劾杨泰的折子很快在早朝时被拿了出?来,刑部还未将杨泰抛妻弃子一事查探清楚,不过文?国公府与杨府闹得有点僵,杨泰那位任性妄为的夫人不肯归家,文?武百官甚至皇帝的心中早就有了定?论。如今杨泰党人累累罪行?被御史讲出?来,多数人都不敢给杨泰求情。

    皇帝一直都想把杨泰保下来,可贾廷与杨泰素有恩怨,他不依不饶,贾廷门生遍布天下,与贾廷交好的官员更不愿意?放过杨泰。

    这?些天皇帝本就心力?交瘁,面对老臣们的逼迫,不得已之下杨泰停职被调查,贾廷兼任了相位,太子暂任户部尚书一职,并协理贾廷处理宫廷内的部分政务。

    皇帝其实有心历练历练睿王,睿王也巴不得皇帝

    给他一个有实权的职位,可德不配位的话迟早会酿出?大祸,皇帝不敢让睿王独掌大权,便让他在吏部做一名?主事。

    睿王见自己兄长岳王已经废了,岳王背后势力?成?了自己的,所有皇子中只有自己能和太子抗衡,结果皇帝让太子做了尚书且进入内阁,自己只是个主事。

    他觉得皇帝特别?偏心,免不了在沈贵妃和沈家面前发了一通牢骚,因?为职位不高觉得丢人,自己在衙门里也成?日不做正事,甚至对上级呼来喝去。

    他的这?些举动自然传进了皇帝耳中,皇帝差点没被睿王气吐血。

    天气自然一日比一日冷,天冷就容易生病。皇后这?半年比从前温顺体贴了更多,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容颜居然比前两年更好,她本来就生得国色天香诱人犯错,皇帝最喜欢皇后这?种样貌,近日来便天天待在皇后的宫里,时间一长噩梦不断,全是有关?先帝的。

    前朝纷乱让人不得安宁,只有后宫皇后这?里让人清净片刻。虽然有噩梦,请来驱邪的道士与和尚也有点用处,喝点符水听听经文?就会好很多,御药房几个太医都这?些符水喝了对身体无益,太医院的钟津符水是纸灰烧成?的,喝了没有什么大碍。

    重阳节刚过,杨挥从牢里放了出?来。

    太子妃的软轿停在外面,一众官员都恭恭敬敬的,慕锦钰在刑部不是一遮天,上下都有他的心腹,这?段时间杨挥在牢里并没有受太多罪。

    但他消瘦了不少,跛着脚走在轿子旁。

    宁环淡淡的道:“你出?来了,过段时间杨泰就该进去。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牢里的日子比当初在家忍饥挨饿吃树皮的日子好。”杨挥仍旧和先前一般木讷,沉默了半晌又道,“中秋那晚我进了尚书府,看到他们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圆饼子,后来想起那是月饼,我从到大都没有吃过。”

    宁环用杨挥挑拨了杨府与文?国公府的关?系,让杨泰在朝中名?声彻底败坏,后续才好揭发杨泰更多罪行?。

    眼下杨泰被软禁了,杨挥对宁环来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在太子府中也只是个闲人罢了。

    他性情一直都冷,一

    切人与事都能被他当成?棋子,无论是太后、皇后,还是钟津、杨挥,对宁环来他们最大的用处就是扫清障碍铺垫道路。

    杨挥道:“属下感谢太子妃给我这?个会报仇,我娘和祖父九泉下也能瞑目了。属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不必谢我,”宁环淡淡的道,“你的想法?我知道,卖身契给你,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太子府里的奴仆了。”

    一旁楚何将一张卖身契和一个荷包给了杨挥:“里面是二百两银票。”

    杨挥接过了卖身契:“属下感激太子府,银票就不必了。”

    “收下吧,就当坐牢的补偿,我们太子妃一直都待人大方。”楚何道,“够你在京城里做个生意?养活自己的。”

    宁环道:“留在京城?”

    “不留,我带着祖父的尸骨回?老家,他得重埋在家里。”杨挥眼圈儿突然红了,“祖父对京城不熟悉,埋在这?里他在底下肯定?不自在。”

    “尸骨——”宁环在轿中坐着,里把玩一串白玉菩提,“托人运回?故乡便可。京城繁荣世所罕见,几十个国家的商人都不舍得离开?这?里,你又何必回?你闹饥荒的老家?”

    杨挥道:“祖父常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京城虽好,我走两天都走不完所有的巷,吃不完所有的东西,但这?里面孔生疏,言语生疏,远远比不上家里亲切。”

    如果宁环有力?气的话,中的这?串菩提肯定?会被捏碎:“再?给他二百两银票当盘缠。”

    楚何又拿了张银票给他:“收下吧,别?驳我们太子妃的面子。就此告别?,你多多保重。”

    杨挥从出?了刑部还没有见到宁环,宁环一直都在轿中。

    他知道并没有什么好见的,从始至终都是一场交易而已,杨挥不懂官场是非,隐约猜出?了自己的生父是太子的政敌,此番太子也能够从中获利。

    软轿继续向前走,楚何在轿旁跟着:“太子今天大概回?来得比较晚,最近军务繁多,他权力?大了,上的事情也多了。”

    宁环眼睛闭上,“嗯”了一声:“你怎么看他刚刚的话?”

    “谁?您杨挥?”楚何不知道宁环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宁环是个聪明的主子

    ,宁环平时不爱话,因?而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废话,会有一些深意?,他必须斟酌斟酌,“他庄稼地里过日子的,没有什么野心,目光也不长远,就想回?去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真要有野心肯定?跑到杨泰跟前喊爹去了,不会争着鱼死破坐这?么长时间的牢。”

    “他是个有骨气的人,不比你傻,真没志气早死了,”宁环道,“本宫问你,家乡真有那么好?”

    “咳,这?个,”楚何揣摩着宁环的心意?,认真想了想,“属下没有长时间离京过,从就在这?里长大,不懂什么思乡不思乡,只觉得这?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其他地方都不够热闹。”

    太子府已经到了,所有人抬着轿子从正门走了进去。

    宁环从轿子里出?来,叠青上前扶了他一把。之所以不下轿子是因?为他这?两天病得很重,天凉以后在宫里皇帝身体有恙,宫外的宁环身体也不大好。

    昏昏沉沉睡到了傍晚,叠青来送了两次药,宁环把药倒进花盆里,房间里清苦的药香气息挥之不去,他穿着牙白的锦衣,单薄身子骨几乎挂不住衣物。

    无端想起了初见慕锦钰时的场景,当时他应该就如同宁环这?样瘦,宁环骨架纤细一些,看起来如同一片花瓣般纤薄。

    慕锦钰回?来之后便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楚何在屏风外探头探脑,慕锦钰略有些不耐烦:“。”

    犹豫了一下,楚何将今天宁环问自己的问题了。

    慕锦钰一脚踹翻了屏风:“太医呢?”

    琉璃屏风瞬间碎了一地,楚何被吓得赶紧跪了下来:“今天早上看过一回?,药都被太子妃偷偷倒进了花盆里。”

    慕锦钰冷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出?去!”

    楚何赶紧下去了。

    阿喜上前把蟒袍收起来,帮着慕锦钰将便服穿上,一句话都没有。

    慕锦钰去了梨雪堂,院中树上的梨子早就被摘光,叶子还没有落太多,丫鬟扫干净落叶后便在一旁喂猫,见到慕锦钰赶紧起来行?礼。

    慕锦钰没有理会任何人,直接进了房间。

    宁环靠在软枕上看书,他墨发未束,身上穿着浅色衣袍,腿上盖了一张毯子,旁边放着一盆

    万年青和一盆兰草,熏香炉里点的是降真香,看到人过来,宁环懒懒抬眸:“太子回?来了。”

    慕锦钰“嗯”了一声,坐到了宁环的身边:“你今天出?门接杨挥了?”

    宁环继续翻着中的书页:“他以后在太子府也没有用武之地,便给他些银子让他离开?。”

    慕锦钰从后抱住了宁环,下巴搁在宁环的肩膀上:“在看什么?让孤也看看。”

    他压着宁环的翻到了封面,扫了一眼道:“仪礼图?没意?思透了,不如多看看孤,孤今天中午没吃饭,政事堂都没有什么好吃的。”

    宁环对一旁站着的阿喜道:“厨房里有银耳莲子羹,让人端一碗过来。”

    等阿喜退下之后,慕锦钰低头在宁环肩膀上啃了两口:“是不是瘦了?别?动,让孤抱抱。”

    宁环放下中的书靠在了慕锦钰的身上。

    阿喜很快就把莲子羹取来了,慕锦钰尝了一口,眼睛看向了一旁的万年青:“这?盆里怎么一股药味儿?昨天还是一盆海棠,今天怎么变成?了万年青?”

    宁环道:“下面埋了药渣施肥。”

    慕锦钰道:“药太多了它受不住,根上就会坏死。我记得库房里也有个盆景,是梅花还是什么,阿喜你去找来。”

    宁环指拨弄着万年青的叶子:“库房里的盆景?肯定?是假的,翡翠做的枝叶白玉或玛瑙做的花瓣,远不如真的水灵。”

    “比真的好看,也不会枯萎,不用天天在里面放什么药渣了。”慕锦钰又看向了另一边的兰草,兰草娇贵,不能随便泼药,“这?盆好看,假的没有它的姿态妙。孤听这?兰草本来在山里,这?么娇贵的东西在山中也没什么陪伴,更没有暖阁待着,它肯定?不想回?去受些寂寞。有人陪它多好,给它浇水施肥,铲除杂草,世上再?没有比这?人更贴心的了。”

    宁环笑了声,抬捏一捏慕锦钰的脸:“让我看看太子脸皮有多厚。”

    慕锦钰这?段时间都怎么见宁环笑过,宁环本来就少笑,不过笑起来是真好看,如冰雪消融云销雨霁。

    慕锦钰道:“看着孤的眼睛,你会离开?孤吗?”

    宁环唇瓣贴上他的额头:“太子觉得呢?”

    “孤担心自作多情,要你亲口

    回?答。”

    宁环薄唇落在慕锦钰的唇角,又凑到他的耳廓:“太子怎么想的,我便怎么做。”

    慕锦钰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又有几只离群的大雁能飞回?去。”窗外飞过一群南下的鸿雁,秋叶的颜色被风霜染得更深,宁环握住他的指,“我这?辈子都和太子风雨共济。”

    “你确定?了?只有这?一次会,因?为一旦我消失,你再?也没有和我对话的会了,将永远生存在书中这?个世界。”系统道,“因?为你办事太牢靠,是我见过最冷静的一任宿主,回?去的会是我特地给你争取回?来的。”

    “确定?了。”宁环道,“我沉于其中,是虚是实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