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出发前夜
阿依律暗叫一声不好,吓得四肢冰凉,三魂七魄去了一半,暗呼道:“我命休矣!”
一阵钻心的疼痛慢慢荡漾起来,只让他觉得刺骨。
“啊!”阿依律捂着自己的耳朵,杀猪似的鬼哭狼嚎起来。
左大都尉并没有杀他,而是削掉了他的另外一只耳朵。
阿依律捂着伤口,鲜红的血迹从耳朵处流下来,流出几道恐怖的血印。
“回去告诉赫舍里,管好他自己的事,我左部的事轮不到他一个右部的人来指画脚。”
“是是是”左大都尉宇曼凶名在外,不过这十几年来,他已经很少发怒了,更加很少亲自取人性命了。
很多人都忘了他年轻时曾经是个屠城灭部的屠夫了。
阿依律今天被吓了个半死,只觉得看一眼左大都尉都能在骨子里渗进去淡淡的寒意。
“滚吧!”左大都尉似乎很吝惜自己的话,但就是短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话,却让阿依律觉得这或许是他一生中听过的最美丽的命令。
死里逃生,他从未有这么一刻觉得活着真是一件不错的事。
阿依律连滚带爬的从军帐当中离开,众人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才放声大笑起来。
“大都尉,我们这就算彻底和赫舍里决裂了,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熬。”门罗罕见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立场鲜明的提出自己的意见。
“门罗千夫长的不错,这些年来,赫舍里倚仗自己是山戎王的女婿,没少为难大都尉,最好的草场,最好的水源,哪一次不是他先挑,这次他又来给我们暗示让我们做做样子,真是其心可诛。”博尔呼也赞同门罗的意见,两部原本表面上的和气恐怕也不能维持了。
“哼,我们还怕他怎么的,奶奶个熊,若有本事,就让他来好了,看我如何削了他脑壳!”达奚若还是得理不饶人的主,他也不怕得罪赫舍里,反正是敌人,得不得罪有什么关系。
左大都尉面色淡淡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扫在二十一个年轻人的脸庞上,少年们的目光中没多少杂质,纯净透明。
士气不可泄,少年的决心更不可泄!
“诸位!”左大都尉的话很明朗,声音很硬朗。
众人忙起身听令。
“此次巴图鲁大会,我部必须取一个好成绩。东胡大单于是少有的明主,雄心壮志不,若能让他看到我们的价值,那就不必担心赫舍里和山戎王窜通一气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末将明白!”众人齐声回答。
“尤其是你们二十一个人,若能夺巴图鲁称号,不仅可以直接封百夫长,而且东胡大单于会额外赏赐牧民三百帐,于我们部落也是有好处的,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去争上一争!”左大都尉有自己的考量,左部许久未出现好的苗子了,人才渐衰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二十一名十夫长恭敬的行礼,道:“末将必誓死夺之。”
左大都尉看着一个个年轻的脸庞,笑道:“好了,你们也无需太担心,今天是你们的喜日子,都去跳跳舞唱唱歌去吧。”千夫长们还算淡定,可那些十夫长们都是少年心性,哪里还按耐的住,一听左大都尉的命令,回令之后,一股脑的涌出帐外,参与到篝火晚会中。
燕蛮儿本来不想跳舞的,他有些乏,但是呼韩耶和达曼两人一起架着他出了帐篷。
帐外灯火通明,酒色飘香,歌声嘹亮。三人也跃入载歌载舞的人群中,和牧民们一起拉着,欢快的唱起歌来。
达曼大声的在燕蛮儿耳边道:“燕蛮儿安答,你也给我们来唱首歌吧。”
燕蛮儿忙道:“不行,不行,这个我真不行!”
达曼悄悄的踢了一脚呼韩耶,给呼韩耶挤了个眼睛,呼韩耶会意,他跳到火堆旁,大声的向周围的牧民们喊道:“大家先停下来,我们让我们的天选之子来一首怎么样?”
他声音洪亮,所有的男女老少听见呼韩耶的呼喊之后,都安静下来,一起跟着呼韩耶大喊道:“天选之子,天选之子。”
燕蛮儿无奈,他本就不擅长做这些事情,只是看着火光下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燕蛮儿也不知道如何拒绝。
于是他想起了母亲常常嘴里哼唱的歌曲,他有些紧张,忽然感觉比自己在大帐内给左大都尉提建议还要紧张。
“快唱啊。”达曼不满的催促道,本来热火火的气氛,都有些变冷了。
“给我酒!”燕蛮儿问达曼道,他接过酒壶,仰头便咕噜咕噜的将一壶酒全部喝完,喝酒的时候就连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了。
“快唱啊,燕蛮儿安答。”呼韩耶也忍不住在一旁催促。
燕蛮儿无奈,只得清了清嗓子,慢慢的唱道:“白狼川,燕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哎!”燕蛮儿拖着长长的音,终于还是唱了出来,他边喝酒边唱歌,仿佛能把所有的烦恼都能唱出来。
他的歌声并不好听,可那些牧民有感于歌词中的雄浑之意,都兴奋不已。
他们还没有听过这首歌,所以都跟着燕蛮儿一起唱了起来,草原上,一片欢腾景象。
“白狼川,燕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哎!”所有的人都高声唱起来,声音响彻云霄。
在漆黑的草原上,秋风烈烈,除了星空上稀疏的几点星星外,似乎天地都被黑暗厚厚的笼罩着。
草原上的喧闹慢慢的沉寂下来,除了虫子不时地发出一些杂音外,整个草原上静的可怕。
黑暗中,两个人骑着马慢慢的向前走着,在两人的旁边,还有一匹马背上,横放着一个少年。
前面的模样有些狼狈,在马儿的颠簸下,少年不时地呕吐一声,却正是喝醉酒的燕蛮儿。
呼韩耶和达曼两个人互相抱怨,呼韩耶抱怨道:“达曼安答,都怪你,不该让燕蛮儿安答喝这么多酒的,你看看,你把他都灌成什么模样了。”呼韩耶认识燕蛮儿不久,虽然已经结拜了安答,但仍然还在了解认识当中。
他眼中的燕蛮儿一直是冷静睿智的模样,可今天?
“来,给我再来一壶!”燕蛮儿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显然已经醉的不轻。
达曼在一旁捂着嘴强忍住大笑的冲动,道:“呼韩耶安答,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和燕蛮儿从一起长大,他什么酒量我比你清楚,你以为今天是我逼他喝的啊?”达曼一脸无辜的模样,他看着呼韩耶。
“难道不是你逼的?”呼韩耶看着燕蛮儿的醉态。
“当然???不是了。”达曼呼出一口长气,打了一个酒嗝,他喝的也不少。“燕蛮儿是自己想喝,如果今天我不把他推到人群里去喝酒,他一定会一个人爬上白狼山去喝酒的。”
达曼转眼看了一眼燕蛮儿,有些伤感的道:“燕蛮儿和我们不一样,你别看他有时候大大咧咧的,仿佛对什么事都不在乎,可事实上他是活的最辛苦的一个。从到大,他把所有的委屈和悲痛都埋藏在心底。”达曼和燕蛮儿从一起长大,也可以是他唯一的朋友。有时候达曼总爱插科打诨的欺负燕蛮儿,除了恶作剧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让他放下心防。
“他真这么苦?”呼韩耶其实也能淡淡的感觉到一些,只是终究感觉不深。
“嗯,我记得时候,他受了欺负,从来没有哭过,那怕一次我也没看到过,他都会一个人跑到白狼山上,拼命的练刀,拼命的练箭术,然后一个人去报仇。如果打不过,就回去在练,就是这股意志支撑着他一直前行的。”达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们互相在草原上干架的情形。
“后来怎么样了?”呼韩耶问道。
“后来啊,后来他就得罪了右都尉赫舍里的儿子,结果差点被打死。我当时没办法,告诉了燕伯母,结果燕伯母一人一骑闯进了右部大营,折断了赫舍里儿子的胳膊。燕蛮儿后来知道了是我告诉了燕伯母,整整三个月没有理我。后来他告诉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告诉燕伯母他受欺负或者受伤。”
呼韩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他的心里很苦啊。”
达曼道:“谁不是呢,都是他父亲害的?”
“他父亲?”呼韩耶惊问道,他一直没听两人起过燕蛮儿父亲的事,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的故事。
达曼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应该和燕蛮儿的身世有关,草原上知道内情的人也没有几个。”
呼韩耶叹息道:“我明白了,达曼安答,谢谢你今天的坦诚相告啊,不然我都不知道燕蛮儿安答经历了这么多事。”
达曼摇摇头,笑道:“我告诉你的原因就是想让你知道,燕蛮儿其实和我们一样的,你千万别表现的过于热络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是极乐观的人,也是一个极敏感的人。如果有些事做的太过刻意,他会察觉的,倒生了嫌隙。”
“这个我知道。”呼韩耶点点头,他忽然觉得,能有这两个安答,确实是人生中的一件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