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哈!(二更合一)
正在岳宁百愁莫展之际, 还是岳乐乐出来“解了围”。
其实,岳乐乐不应该在这里。
临近过年,按照岳老爹的话, 岳乐乐作为家中长孙,应该好好待在家中镇宅,安顺家中气运。可是,这个人儿,一来亲妹妹, 二去亲姑姑, 是一个看不住,就会溜到岳宁家。
后来还是岳大娘找了个“这边是岳家祖宅, 气运所在”的借口,才把这场无声的战争安抚下。
不过, 起来,这岳老爹也有责任。按过年, 谁家不图个热闹。可岳老爹坚持, 出嫁的女儿三十和初一不能回娘家, 不然不吉利,岳宁这才只好在家里, 再独自准备一份过年的东西。
岳乐乐左边夹着锦旗,右边夹着作业本, 给老师展示。
余老师看了作业,夸了两句,岳乐乐就一蹦三尺高。扔下锦旗,就跑了。
不过好歹给他们转移了话题。
余老师看到锦旗的瞬间, 眼中先是闪过讶异, 而后竟泛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还明知故问:“这是……”
岳宁就简单了下事情的起末。
余老师耐心听她完,才言道:“其实这件事我也听了。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为何要帮她?”
闻听这个问题,岳宁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伤痛,下一秒却轻轻笑了下,才答:“可能和我的经历有关吧……”
到这儿,又猝然停住,仿佛了什么不该的话一般,赶紧改口解释:“你知道的,我和她……有些纠葛,同是天涯沦落人嘛,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哈哈哈哈……”
余温却捕捉到她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情绪,知道她在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我帮你挂起来吧。”
“好。”
岳宁选了正对门的墙中心,人进门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钉了个钉子,挂了起来。
别,这余晓玲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刚点评点两句,却闻到一阵糊味。
“糟了!”
锅里还炖着鱼。
刚刚男知青来的时候,鱼刚下锅,岳宁收了灶,转成了火咕嘟着。
这鱼是一早亲哥拎来的,是刘家兄弟炸开了河上的冰捕上来的,肉紧味鲜。交到岳宁手里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岳宁开膛破肚,折腾了一个多时才收拾好。
她放到外面的储物缸里,冻起了一条,留作年夜饭用。另一条,便在两只馋猫的渴求眼神中,直接起锅炖了。
刚刚了会子话,一进一出之间,香味渐渐浓郁,她也没在意。刚刚一起“作业”来,她一紧张,便把锅里的鱼彻底忘干净了。
好在糊得不是很厉害,岳宁用铲子翻了个面,鱼身子上只焦了一块。鱼肉易熟,此刻火候已经差不多,岳宁又起了大火,最后收了下汤汁,一锅鱼算是炖好了。
余温就这样,倚在门边,看着她忙。
岳宁有些不好意思,此时才上午,还不到十点钟,她家已经炖上了硬菜,这显得她是有多好吃,她紧着解释:“早上收拾好了,闲着也是闲着,就炖上了,也好……”
早点吃午饭。
越解释越尴尬。
岳宁索性不了,直接从柜子里拿了个大碗出来,盛了两大块鱼肉,浇了半碗汤泡上。鱼肉支棱出了碗口,闪着浓郁晶莹的汤汁,显得格外勾人食欲。
“余老师,带着回去尝尝我手艺吧。”
直接上了贿赂。
然后,更尴尬的是,绕了一圈,又美食当前,敬爱的余老师还是没忘他来的使命。
“你的卷子呢?我带着一起回去。”
岳·真的没做·宁:“……”
QAQ转移话题失败。
“你没写完?”
完?
根本没写好吗?
她只好实话实:“我这些天有点忙,还没来得及看……”
她很忐忑,不知道这位提前追上门来讨作业的老师会如何反应。因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岳宁还没有过不良记录。她向来严于律己,最近也是年关将至,她有些放松了。
没想到余温却笑了,还语带戏谑地趣她:“没想到,你也有没写完作业的一天。”
吓了岳宁一跳,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俊脸,却听他又意有所指地了句:“挺好的,不要逼自己那么紧……”
岳宁:“???”
什么对什么?
余温:“……其实你除了数学之外,其他科目都很优秀,时间还早,数学嘛,多做些题练练手即可。”
怎么还安慰上了?
余温:“对了,我刚刚在你桌上,看到了一篇文章,是你写的吗?”
哎呀,刚刚忘了收。
岳宁心里一拍脑门,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是,瞎写的,这半年来感触不少,便随便写写……”
其实写完之后,她便有这种感觉。她的想法很多,也有相对应的例子来举证,奈何写出来的东西根本无法表达出她原本想表达的意思。都,“我以我手写我心”,她觉得她的手非常“力不从心”,虽然修订了很多遍,但最后定稿,她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其实这一段的例子可以再稍微缩减一些,这边的论点应该作为核心之笔,提前到——大概这个位置……其实写得很好,只是文笔还有些稚嫩。”
开始,余温只是,后来干脆放到桌上,用铅笔标注起来。
他完,她的思路一下子通了。
“你算什么时候寄过去?”
“过完年吧,现在也不好去镇上邮局。正好,我再改改。”
“我年后也有东西寄走,可以帮你一起带过去。”
“真的吗?”
“嗯。”
到最后,来收卷子的余老师没带走卷子,反而端走了一大碗鱼,还留下了一堆修改意见。
他走后,岳宁就坐下,趁着思路清晰改了起来。
岳乐乐朋友在屋中踱着步子,模仿刚刚余老师的语调:“咳咳!没想到,你也有没写完作业的一天啊……”
岳宁:“……中午的鱼没有了。”
“姑姑你好凶,一个大人就会欺负孩子。”
岳宁又给爹妈那边端了一碗,顺便带回了岳勇那日拿走炒好的花生和瓜子。
起来二十六七,家家户户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年味也越来越足。岳宁又不是那种特别传统的人,过年不算安排什么仪式,只要好好吃一顿,再和孩子守个岁,也就满足了。
今天又提前吃了鱼,解了荤腥的馋。老师没有批评,但好学生岳宁,改完稿子后,还是铺开那一沓卷子,挑灯夜战起来。
放飞自我没关系。
一时松懈也没关系。
补回来就是。
是以,几天下来,二十九那天,她如约将试卷送到了余温手里。
看到卷子,余温先是愕然,简单翻看了下,他哑然失笑,拿着卷子一点点改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只有写字沙沙的声音。每当这时,岳宁总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其实也是错觉。
这片刻的宁静后面,是疾风和骤雨——
“你这里步骤不对。”
“这里,算错了,你不是算数挺好的吗?”
“这道题是重点,这几套卷子里,这道,这道,这道,全都是变式,你回去,整理一下,再自己出十道不同的变式题出来,初五之前交给我。”
岳宁:“……”
一般这种时候,岳宁都会乖巧地一一应下。
而后,两人的交流结束。
今天却没有。
已经二十九,家家户户都贴起了对子。可岳宁从进学校开始,从办公室到宿舍,别对联,灶上都是冷的,屋里也是别样冷清。别年味,人味都稀少。
她有些好奇:“余老师,是不是要回家过年?怎么还不走,今天都二十九了。”
就看到,余温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而后半晌,才给出一句苦涩的回答:“我,没有家。”
岳宁:“!!!”
余老师难道是……孤儿?她岂不是刚刚揭了人家的伤疤?!
她脑门一热:“老师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来我家一起过年吧?”
完才反应过来。
她是自己带着孩子过年,不是和父母兄长一大家子一起,年夜饭又在晚上,这样的邀请……
怎么听都怪怪的。
凸(艹皿艹 ),果然数学题做多了会因为用脑过度而变傻。
余温沉默几秒,岳宁以为他在想拒绝的理由,便主动:“没事,我就这么一……”您要是介意的话,可以不用来。
“好啊。”
“你做的鱼很好吃。”
简单的两句话。
岳宁欲哭无泪。
还是回去补补脑吧。
余老师却是个行动派。
下午就把家里的存货都大包包地搬到了岳宁家,有米有面有肉有菜,还挺全,和他家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岳宁:“……”
我怀疑你就是想吃现成的,可我没有证据。
但下午岳勇来的时候,知道这件事,却很开心。
“我都听过了,余老师是单身,未婚,妹啊,没想到你的第二春这么快就到了,还是棵这么好的白菜。”
岳宁:“???”
你在你妹妹是猪?
那你是什么??
但岳勇归,回去还是安排了一下。最后,竟然商定好了,一家子过来岳宁这边吃年夜饭。
连原来满心不让岳宁回去吃饭的老爷子,也不知被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同意一起过来。当然,他要先供好了祖宗,磕了头,才能过来。
年夜当晚,李桂琴先来帮忙,老两口和岳勇在后面安排祭祀等事。
厨房里,李桂琴就拉着岳宁,着“这个好,这个好,你这次啊,没有瞎眼……”之类的奇怪的悄悄话。
岳宁很是无语,不用猜也知道是亲哥又在胡八道。
一顿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老爷子明显很喜欢余老师,又是拉着喝酒,又是嘘寒问暖。饭后,大家伙围在一起守了岁,又放了夜烛,才尽兴散去。
农家习惯,三十初一不走动,初二一天走拜年,不仅相互拜,还要拜祖宗。但川南习俗,都是长男出门,其他人在家中留着迎客回礼。岳宁是辈,除了同辈往来,其他关系她并不需要参与。
她又是个不爱热闹的性子,一直在家中等到晌午,差不多家里要走动的都走动完了,她这才想带着甜甜回娘家那边。
谁知,刚出门,却遇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余晓玲。
她提着两盒点心,面上带着纠结和犹豫,在篱笆墙外走来走去。对上岳宁诧异的目光,她赶紧躲闪开。
岳宁倒是大方,笑着边走边问:“你身体好了?”
她似有些紧张,又有些尴尬,低头:“好了,都好了,我……”
然后抬手把点心放到木门的立柱上,快速了句:“我暂时没钱给你,这个是给甜甜的,你不要嫌弃!”
转身跑了。
岳宁:“……”
就挺突然的。
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拎着那两盒点心,悠悠达达回娘家。
她本来没想带东西,两边东西本就是一起吃用,拿过来拿过去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这点心却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吃食,还是他最喜欢的那家店。
谁知,到了那边,一进家门,却发现气氛很不对劲。
岳宁:“……”
难不成这大年初二的,就闹了家庭矛盾?
老爷子坐在炕头抽闷烟,看岳宁进门,脸色立刻又黑了几分。
岳宁更加莫名其妙,难道还与自己有关?
可是,年夜饭那天还开开心心的,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这从何起?
岳宁挪到李桂琴旁边,声问怎么回事。李桂琴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惜,深深叹了口气。
老爷子一袋烟闭,磕了磕烟灰,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发话。
“岳宁,你过来,我有话跟你。”
岳宁一听这词,瞬间觉得不妙。
因为,这就是老爷子课堂的开场白。
他想教育谁,就会“XX,你过来,我有话跟你”。
前一阵,因为把地包出去的事,岳宁已经听过好几次这个课堂了,原主的记忆里也有无数次。
反正……
没有一次课堂低于两时的。
还不能插话。
岳宁很懵逼,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大年初二,拜年的日子,让亲爹这么注重传统的人,竟然用这宝贵的时间,给她开课堂。
看了眼岳勇,那憨比一脸少见的讳莫如深。
没办法,她只好挪过去,坐到老爷子对面:“爸,到底怎么回事?您看起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谁惹您生气了?是不是我哥,您别跟他计较,我替您揍他……”
“宁啊……”老爷子下一秒,却是一声饱含深情和无奈的呼唤,仿佛岳宁身患绝症,马上就要进手术室,正在生离死别一般。
“到底怎么了,爸?你别吓我……”
待问清了情况,岳宁直接笑出声来:“你们……”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原来,今年一大早,村里来了客人。是个洋气漂亮的年轻女子,她进村听路的时候,自称是余温的未婚妻。
过年期间,村里人闲,又相互串着拜年,这种消息自然流得很快。早上来岳家拜年的人,就当成了八卦传给了他们听。
只是者无意,听者有心。
岳老爹语重心长地:“宁啊,你不能再和这余老师来往了。本来看他,是个稳重的,又不嫌弃你二婚带娃,当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唉!”一声长叹,眼中都快溢出泪来。
岳大娘在一边,更是长吁短叹。
李桂琴年轻,比较乐观:“还好发现得早,断了就好,大家也别这么悲观,这未尝也不是件好事。”
只有岳乐乐委委屈屈地声抗议:“我觉得,你们都误会余老师了,余老师是个好人……”
李桂琴扒拉儿子到一边:“去去去,大人们话,孩子别瞎掺和,带妹妹出去玩。”
岳乐乐噘着嘴,拉着甜甜出去了。
岳宁有些头痛:“那个,你们能不能听我一句……”
岳老爹明显情绪激动,显然想起了什么往事。
“你啥,当年那个王雷——闺女啊,这次你可不能再那么糊涂了,人家是订了婚的,还瞒着。看这点,这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我不管,反正以后你不许再跟他来玩,书也还回去,爸给你买新的!”
最后一句话得霸气十足。
岳宁很感动,但——
“爸,你先别激动,你听我……”
岳大娘又断她:“你这次什么都要听你爸的,我早就过,你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乡下丫头,非要找什么读书人,正经读书的谁看得上你啊,咱别心高,心高了命薄,你要想找,妈托你大姨给你留意,找个知根知底知冷知热的,比什么不强……”
岳宁是彻底崩溃了,怎么又是这一套,你能不能有点新词?!
“你们先听我!”
“我和余老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只是纯洁的师生关系!他教我读书,我感激他,所以生活上多帮助他一点,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其他方面的关系!一点都没有!”
“所以,他有没有未婚妻和我没关系,我现在也不想嫁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可以吗?”
这话一出口,屋里其他四个人全都愣住了。
还是李桂琴率先反应过来:“宁宁,你啥?你,你和那余老师……”
岳宁:“完全没有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李桂琴看了丈夫一眼,岳勇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干笑两声,向门口方向退了几步。
“好啊,你这死鬼,竟然胡八道!”李桂琴瞬间明白这是丈夫在夸大事实和谎报军情。
岳勇非常熟练“噌”地溜走了。
岳老爹和岳大娘显然还有疑虑。
“你们要不是那种关系,干嘛叫人家到家里来过年?”
岳宁:“嗐,这不是看他孤零零一个人,怪可怜的,一时热心,就忘了避讳,邀请了他。”
老两口这才将信将疑。
室内沉默半晌。
岳老爹才开口:“宁啊,爸不期望你成龙成凤,嫁得多好,只是,希望你能真的幸福,你懂吗?”
这一句话,却让岳宁酸了鼻子。
“嗯,爸,你放心吧,我懂,全都懂。”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我一定会很幸福。
***
这边的乌龙解开,那边学却笼在一片低气压中,低气压中心来源于一个女人。
她靠在高桌边,包放在一边,眼睛哭得通红,她抬手用帕子心翼翼擦擦眼角,妆却还是有些花了。
她:“这个叫岳宁的,到底是谁?我能见见吗?”
余温写字的手未停:“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凄然一笑:“我只是想知道,能让你在跟大哥电话时交口称赞的潜力新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余温笔一顿,皱眉,抬头,目光清冷:“你就是为这个来的?”
“对。”她环视室内一周,不避不闪对上余温的目光,“我倒想知道,这种山沟沟出来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获得我们大作家的青睐。”
余温满脸写着无语:“我再一遍,这与你无关。”
“我这不听还好,怎么,听你还让徐天帮她离婚官司争财产来着?不是,余温,你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喜欢管闲事了?这不像你!你到底怎么了?当初就不让你来这种穷乡僻壤,你非要——”
余温啪地合上本子,盖好钢笔,断她的话:“今晚我会给你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就走吧。”
女人气势却更盛,瞪着眼睛,勾唇狠狠道:“你不,我就自己去找。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敢抢我的人。”
余温已经彻底失了耐性,他站起来,嗤笑一声,还是那温柔的声音,出来的话却冰冷似铁。
“请你注意言辞。”
“岳宁是个女人不假,可你的形容词并不恰当。我和她,也没有你想的那种肮脏关系。”
“奴隶制度已废除千年,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或者任何人的东西。”
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眼神瞬间蕴起暴风骤雪,声音也更沉下几度——
“余清,你是我姐姐,请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
“我不希望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再听到这种让人听了会误会我们关系的话。”
“毕竟,当初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不是吗,姐——姐?”
最后两个咬重的字,如同利剑,瞬间划开女人坚硬的外壳,刺得她体无完肤,再也不出一句话,呆立在当场。
余温却平静地走出去,只轻飘飘留下一句:“我去给你找借宿的地方,你先休息一下,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仿佛刚刚的暴风骤雪是她的幻觉一般。
作者有话:
不是骨科,不是亲姐弟,余老师家很复杂,后面会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