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昏暗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
被那样看着, 温宁怔愣了一瞬,一回神,目光中又闪过一丝慌乱。
此时大门忽然被扣响, 声音并不重,但是一声接着一声,显得有些急促。
仿佛是救了急,一被断,温宁顺势低下了头去, 避开他的视线。
片刻, 从身后环住她的手渐渐松开,压迫感离去的同时, 也带走了温热的气息。
温宁垂着眸,回身侧躺着。
待听见大门“吱呀”一声, 侍从压低声音跟他絮语的时候,躁乱的心才慢慢回过神来。
好像是那救回来的人出了什么事, 谢景辞低斥了一句, 声音里带着些不虞。
片刻, 他回身从内室拿了一件外衣。
脚步声不重,但静谧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温宁抓着锦被, 明显感觉到那脚步经过她榻前时停了一瞬。
不过也只停下了一瞬。随即,披上外衣的声音传来, 那脚步又渐渐远去,直到大门重新被关紧。
身后空空如也,温宁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平躺在了榻上。
室内只留着一盏昏黄的灯, 他一离开, 那过于强烈的存在感也随之离去, 温宁这才发现这床榻原来是极宽大的。
门外,谢景辞目光微沉,周身都散发不可接近的冷意。
侍从隔着半步跟在他身后,一路上都不敢抬头。
要不是那个人半夜突然发狂,他也不会这么没眼力劲儿的入夜去惊扰公子。
拐进一条隐蔽的巷子里,连芯一看见来人,立即像见了救星一般颤抖着手开门。
“公子,您总算来了,武他白日里还好好的,但是方才入了夜忽然就开始躁动,直往那门上撞,似乎是想要冲出去。幸好周侍卫在,将人暂且捆住了。但我瞧着他双目发红的样子实在有些担心,这才……”连芯声音格外焦急。
“我去看看。”谢景辞一听这症状,眉头微微皱着。
房门刚一开,那全身都被捆住的半大少年又狂躁起来,他看起来意识不太清醒,额头一直在撞着地面,撞得鲜血淋漓。
连芯一见他这副模样,立即扑了上去:“武,你这是怎么了,白日不是还好好的……”
那少年头发杂乱,双目赤红,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连芯一靠近,他以头抢地的动作暂停,却突然挣断了绳索,直直朝着她撞了过去。
眼下他这副狂暴的模样不像是人,活像是一头丧失了人性的野兽。连芯似是没想到,又或是被吓到了,呆呆愣在了当场。
直到那面目狰狞的人被一脚踹开,她惊魂未定,才明白是公子救了她。
“多谢公子!”连芯心有余悸地道谢,但弟弟这一下伤的不轻,捂住心口滚了几圈。
稍一平息,他又仿佛是被激怒了一般,这回目标不再是连芯,而是直直地冲着谢景辞扑过来。
“公子!”侍从大惊,刚想替他挡着,可谢景辞眸色一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脚踢中那人的腿,随后双手一扣将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那少年口中像野兽一样低吼,声音含混不清,谢景辞一个手刀劈在他颈后,他才彻底昏厥过去。
“公子,我弟弟不会有事吧?”连芯抱着平息下来的少年低低地哭着。
明明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却不知被喂了什么东西,消失了三个月,便全身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救回来的时候跟发狂的兽一般,只会呜呜地低吼。
白日里还难得清醒一两个时辰,晚间却又变本加厉,连基本的意识都没了。
“好好养着,大约还能撑上一年。”谢景辞沉声道。
“一年?”连芯失声,“怎么会这样,他才十三啊!这是什么毒,难道……没有药可以治吗?”
“不是毒。”谢景辞扫了一眼那肌肉过分虬结的少年,视线淡淡地移开,“是蛊。”
而且是故意做出来的透支人身体、刻意将人炼成人形兵器的蛊。所以除了不死不休,无药可解。
一年,也是因为那人实在等不及了,要趁着内忧外患的时候搅动风云。否则他们对这些好不容易带进去的士兵也不会下那么的剂量。这几日的忙碌也正是为了研究此事,带过来的名医皆束手无策,与当初平京的判断别无二致。
听到他的,周侍卫也震惊地抬起了头,他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公子会做出封山火攻的决定了。毕竟那座雁鸣山里的已经不是人了,一旦养成,只会像眼前的这个少年一样,会是祸乱天下的群兽。
谢景辞给她留了暂时抑制的药方,又问道:“今夜有何异常,他为何突然狂躁了?”
“异常?”连芯擦了擦泪,仔细回想了一番:“院子的大门按您的指示从未大开过,也没有人进来过,屋子里也一直点着安神香。若有什么异常……只有天香楼那里今夜似乎是有什么大宴,隐隐传来笛子的声音。因为曲调有些怪异,我稍稍留意了一点。”
“怪异?”谢景辞沉吟了一瞬,忽想起了那晚上山看到的一个女子。
也是手执竹笛,带着面纱被众人簇拥着,看起来,在那群人里地位绝不算低。
一想到这里,他忽然便明白了。
“那笛音是不是带着些异域风情,所以听起来才怪异?”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好像有点南疆的调子。”连芯回忆道。
“好,我知道了。”谢景辞微微蹙眉,“这几日加大安神香和抑制药的剂量,最好不要让人醒过来。等时候到了,我安排人把你们送出城。”
“多谢公子。”连芯不敢多求,但是也隐约察觉到了这越州似乎有些暗流涌动。
解决这边的事情,已经月上中天。
谢景辞回去之前,刻意在衣衫上泼了些酒。夜半出门,又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在这纸醉金迷的天香楼里简直是再寻常不过了。
室内格外安静,昏黄的火烛静静地燃烧着。床幔轻薄,隐约只看得见锦被下一个微拱的背影。
谢景辞收回了视线,换下一身沾着酒气的衣衫,洗漱了一番才上了榻去。
身后贴上一个带着潮气的胸膛,他一上榻,这本来宽大的床榻却显得有些局促。
温宁合着眼,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正熟。
但实则从他一推门,酒气稍稍传来,她便已经从浅眠中醒来。
他饮酒了?是为了方才的事吗?温宁忍不住胡思乱想。
但当清冽的气息贴在颈后,传来酥麻的痒意,温宁眼睫微颤,又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谢景辞虚虚环着她,一眼瞥见她微颤的睫,方才的郁意一扫,无声地笑了笑。
随即指尖挑开她的衣领,缓缓地探了进去。
薄弱之处被人握在了手心,仿佛心脏被牢牢的抓起。
温宁仍闭着眼,却紧抿着唇,竭力控制自己的心跳,试图让它显得平缓一点。
然而他指腹稍碾,末端一刺痛,温宁还是控制不住地轻呼出了声。
一睁开,便对上了他饶有兴味的眸,脸庞忽的一下便热了。
“醒了?”谢景辞声音低沉,隐隐有些歉意,但那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心跳已经砰砰地不受控制,温宁偏过头,不想看他的视线。
可那手指稍稍收拢,她的心也像被揪起来了一样,只好眼眉微嗔地转了回来。
“你干什么呀,我还困着呢……”
温宁隐隐有些羞恼,他总是这样,越来越放肆。
“一个字而已,完就让你睡。”谢景辞停住了手,眼眸微沉地看着她。
一个字……哪有人求娶的时候只许一个字的。
“好”还是“不好”,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
温宁面色微红,眉间浮出些微的恼意。
她红唇微张,刚露出一个“不”字的口型,那俯在她身前的头颅便忽然一低,将她的声音吞进了腹里。
他吻的很凶,温宁被堵住了声音,被夺去了呼吸,呜呜咽咽地不出话来。
落到他手里的心脏也随着他的情绪忽高忽低,忽松忽紧,乱的不成形。
半晌,他终于放开,温宁急促地呼了两口气,那濒临窒息的感觉才稍稍退去。
“再一遍,我没听清。”谢景辞碾着她潋滟的唇,声音微沉。
他的视线极具压迫感,偏偏又极为温柔,一眼望过来,仿佛要把她拖进深渊。
温宁别开视线,这回学乖了,紧抿着唇线。任凭他怎么盯着,硬是不开口。
“不话?那我当你默认了?”指尖掠过那抿成一条线的唇,谢景辞眼角忽然染上了笑意。
这一笑令温宁心中警铃大作,她忽然便软下了声音。
“可是我想多陪陪父亲……”温宁咬着唇。
“侯爷年纪不了,战后可能会迁回平京,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我也会陪你一起。”见她终于肯正面回答,谢景辞也放缓了声音。
“可是公主出身皇家,她应该喜欢平康县主那样的……”温宁一认真地去想,又忍不住皱起了眉。
“母亲喜欢我喜欢的,她嘴硬心软。”谢景辞吻了吻她眉心。
“但是还有外祖母,她若是知晓我们在一起了……”温宁一想到她在操心婚事,便忍不住有些愧疚。
“知晓了更好,双喜临门,一举两得。”谢景辞揽住她的腰。
他的轻描淡写,但她一个从流落在外十几年的、从偏僻的边关来的,而且和着偌大的国公府只有名义上的亲缘的关系的表姑娘,想嫁进这高门,当真有那么容易?
温宁无声地叹了口气,江娆嫁到了二房都半是意外半是运气,但凡国公府翻脸不认,做妾都是抬举。
轮到谢景辞,单看外祖母从没有把他们想到一起,便也知晓外人眼里他们是有多不相干。
“你只须答应,剩下的由我解决。”谢景辞看出了她的顾虑,声音放轻,将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昏黄的灯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温宁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那落下的吻极其温柔,又格外珍惜。贴在她腰上的手温热又有力,仿佛要把她揉碎进他的身体。
她看不清,但感受不会骗人。
半晌,靠在那宽厚的肩颈上,她终究是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
谢景辞:只许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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