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跟王建相处了一段时间，没多费劲就看出了点门道，大概能知道王建除了是徐峰川的亲戚，自己家也有公司，也就是传中的皮包公司。

    一方面经营着一些琐碎的买卖，帮着成山洗钱，一方面又经营一些走空账的业务，估摸着前几天淘换发.票的孙智成就是走空账需要的二道贩子。

    简单就是每年政府都会给单位一些钱来保证生产运作，每年的金额按照实际情况而定，用不完的钱就通过走空账往供应处花出去，下面这么捣鼓着，来年上面还是照样发钱，只多不少，剩下的钱被谁黑走了，那就不得而知了，更也没人去追究，上级领导看到单子对上账就行，谁还真看你到底买没买，买的啥质量这个东西。

    就跟现在搞得那么多豆腐渣工程基本一个到底，总之就是图一个字：钱。

    东合大厦地板明可鉴人，一排迎宾女郎高挑性感，看的来人心花怒放。

    王建侧头跟旁边的人趣道：“哪儿找的姐？一个个真他娘的骚气！”

    崔世峰笑呵呵应和：“听还都是大学生呢！”

    “我呢，气质就是不一样！”

    “江哥，你看最边上那个怎么样？”

    陆江唇角勾了勾没有接话，王建促狭道：“晚上找一个玩会？”

    陆江摇头道：“不了，晚上还有事。”

    “嗨呀，有啥事啊，你又没女人，急着干嘛去？”

    陆江拍拍王建的肩膀道：“就送你到这，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完，转身便走，王建在他身后喊一声：“啥时候想玩跟兄弟一声啊！”

    王建笑着向电梯间走过去，回头叫还站在原地望着大门的崔世峰：“嗳，看什么呢？”

    崔世峰猛的回神，收回视线，眼看着远处那高大的背影消失不见。

    他连忙走回电梯间，像是不经意的问：“江哥还没女朋友？”

    王建无所谓道：“没啊，好像对女人不太感兴趣似的。”

    崔世峰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片刻后笑道：“……挺稀奇的。”

    要是没女朋友，买项链送给谁呢？

    王建一听，露出点嫌恶的表情来：“可别是个二椅子吧！”

    崔世峰：“……多想了吧。”

    陆江出了东合大厦就去找吴舟，近来吴舟很是愉快，一方面是崔世峰不知道哪儿给他寻了个求子药方，一天三顿的喝，自觉重塑了雄风，挂着两只大眼袋的眼睛看谁都直冒精光，另一方面是首营的客户来了，成山和首营的进一步合作，眼看就要成了。

    能不高兴么？都人逢喜事精神爽，吴舟整天乐呵呵的态度，连带着对冯天宝的愚弄都宽容了。

    冯天宝经过上一件事之后很是颓废，据阿西现在病的更严重了，估摸着也就这个月的事。

    陆江开着车，把这些事一遍遍的捋顺，他想着入神，都没听到车窗被人敲响。

    陆江把车窗降下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车窗露出一道缝的时候，突然钻进来一只手就要快速的把车门开，陆江反应迅速的把中中控锁落上，猛加油门要冲出去，却被过马路的路人给拦了一下，就是这一下，后面的人拿着家伙就涌了上来，几秒钟在车边围了一圈。

    陆江往后看了看人，立刻给阿西了电话。

    这一群人个个凶神恶煞隔着车玻璃死盯着他，关键是头脸上一尘不染，连个伤口都没有，绝不是之前跟冯天宝的人过来报仇。

    等车都快给人砸的稀巴烂的时候，阿西带着人也赶到了，两队人没正面交锋，对峙了没一会就四向散了。

    陆江从下车，阿西笑着走过来问：“受伤了没？”

    “没事。”

    “你招惹谁了？”

    陆江问：“你没见过？”

    阿西摇头：“从来没讲过，像是外省来的。”

    陆江低头想了想，一时间也想不到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没事，过两天人就能带到你跟前。”

    陆江笑了一声：“算了。”

    阿西没再话，眉目低垂沉默一会，抽出根烟来递给陆江：“抽一根，压压惊。”

    陆江抬手接了，阿西在阳光下眯眼看他，一支烟含着嘴里，却拿着火机给陆江点上。

    尼古丁味道蔓延，陆江深吸一口，在肺中循环一圈，缓缓吐出。

    “好久没抽烟了。”

    “想戒烟？”

    “恩。”

    “为什么？”

    陆江但笑不语，阿西睨眼过来：“女朋友不喜欢？”

    陆江愣了一瞬，继而笑开：“哪有什么女朋友。”

    “是么……”

    陆江把剩下的烟头掷在地上，低头慢慢用鞋尖碾碎，笑道：“是啊。”

    跟前的男人细瘦苍白，低着头，发丝垂下遮挡住眼神，只能看到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走了。”

    陆江被太阳晒得睁不眼，拍拍阿西的肩膀，大步流星的往回走。

    **

    “诶，大记者，你最近有查到什么没有？”

    客厅空荡荡，只有百无聊赖的楚桐还有缩在沙发边上心翼翼擦拭镜头的纪晓宇。

    “没有。”

    楚桐无情的嘲笑：“那你最近都干嘛呢？好的要帮我们呢？”

    纪晓宇有点尴尬，解释道：“我还是熟悉环境……”

    楚桐：“……这么大点地儿，有什么好熟悉的，你这是为你的偷懒找借口吧？”

    “没有没有……”

    “那……”楚桐踱步到纪晓宇面前，试探道：“那你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纪晓宇：“……你怎么……”

    楚桐抬抬下巴道：“我又不傻，你每天早出晚归的，总不可能什么都没拍到吧？”

    纪晓宇犹豫半晌：“三哥过，不能跟你。”

    楚桐攥紧拳头，在纪晓宇摄像机跟前威胁的晃了晃。

    纪晓宇：“……”

    视摄像机为珍宝的的纪晓宇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把拍到照片和视频一一翻出来给楚桐。

    楚桐看着那一张张满是树林的照片蹙眉问道：“这都是些什么？”

    “这是成山后面的树林。”

    楚桐是知道这片树林的，这个村子里的树林遍布，很多没有开发的地方，很多山丘和荒地都用来种植树木，丰富的原材料所在地也是当初靠家具起家的成山坐落在这里的原因，曾有传言试图从成山逃跑的外省人被拖进这片树林里。

    楚桐盯着屏幕，慢慢抬起头，迟疑道：“是要找他们犯罪的证据？”

    纪晓宇点头。

    成山传销的证据早就掌握在手，报警捣毁窝点只是分分钟的事情，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传销固然可以使一个企业元气大伤甚至退出市场，但成山对外是直销模式，虽然传销和直销都是市场倍增学的一种应用，都是利用人际关系网达到拓宽市场的目的，但传销往往有较高的入门费，强制性培训洗脑、无价值劣质产品还有聚众融资，徐朝晖退休后就进了击传销的民间组织，对这一块十分熟悉，讲了一堆楚桐没听过的名词，总结下来就是，成山是直销性质的传销经营模式，就算是曝光也依旧能很快翻身，更何况上面还有一个徐峰川，成山可以大张旗鼓的存在数十年，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推倒的。

    得到的证据越多，罪名越多，才能更大把握的和成山对抗。

    “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纪晓宇摇摇头：“这片树林太大了，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实在很难。”

    楚桐站起来：“走，看看去。”

    纪晓宇也挺想去，没多犹豫跟着一同去了。

    成山的和家里距离不远，步行没多会就能到。

    俩人在树林里巡梭了大半晌依旧一无所获，楚桐怏怏不乐的被纪晓宇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下班的时间了。

    路过成山的时候，楚桐站在门口向里面看，纪晓宇催促道：“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没你的那么严重，我之前还在这里上过班呢。”

    “啊？”

    楚桐静默半晌，抬头对纪晓宇道：“我们进去吧。”

    纪晓宇登时变了脸：“你想做什么？”

    楚桐狡黠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行不行！赶紧回去！”着就急的拉住楚桐，往回走。

    拉锯间，身后一道声音传过来：“欸？你是不是之前那个……”

    楚桐回头，疑惑看着向她走过来的男人。

    面容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男人头发稍长，白瘦体型，戴一架蓝框眼镜，眼睛瞪大望着楚桐。

    “你不记得我了？我女朋友跟你过架的。”

    楚桐来回量了男人一眼，看到他那挽了两截的裤脚才想起来：“你是那个欺负春婆的那男的？”

    男人尴尬挠挠头，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楚桐还没答话，纪晓宇赶忙道：“没事，就是刚好路过。”

    楚桐问：“你在这里工作？”

    男人有点自豪的挺起胸膛，清清嗓子道：“是，我是这一个车间的经理。叫宋咏。”

    楚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勾唇笑道：“经理，我们想找工作。”

    纪晓宇：“……”

    这话正入宋咏下怀，赶忙把人引进去，一边介绍一边：“这里发展空间很大的，我刚来不久就提拔成车间经理了，而且我一亲戚也在这里工作，不到两年功夫就赚了不少钱呢，就是他介绍我进来的。”

    楚桐：“恩……你很有才啊……你女朋友呢？”

    宋咏很明显不想提这个女朋友，只敷衍了两句：“她目光短浅，非要回去找工作，我们就分手了。”

    “我们这里工作也很宽松的，只要通过学习和考试都会有很好的发展，我当时的培训考试可是满分的。”

    楚桐和纪晓宇对视一眼，纪晓宇问道：“那现在培训的还有多少人？”

    宋咏笑了笑，：“你们进了就知道了。”

    “给我们点时间考虑，想好了我们明天再来。”

    纪晓宇赶忙要拉着人走，楚桐朝宋咏挥挥手：“明天见啊。”

    一直走到老远，纪晓宇才松了口气：“你也太胆大了！”

    楚桐撇嘴道：“这算什么啊，好好配合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行，我得告诉三哥去。”

    楚桐横在纪晓宇面前，瞪眼道：“你敢！你要是敢去，心你的相机！”

    纪晓宇义正言辞：“你这是在做危险的事情！我不能坐视不管！”

    楚桐望着纪晓宇，很是理所当然的模样：“所以你得跟我一起去啊。”

    纪晓宇：“……”

    “我一个人去，肯定会有危险，但是我们一起互相帮助，不就没什么事了吗？”

    “……”

    “陆江已经很累了，你就不要去给他添麻烦了，我们能自己解决的问题就自己解决，何必麻烦他呢？你是不是？”

    纪晓宇呐呐道：“虽然话是这样……”

    楚桐挥手断他：“是就行了，不要再多了。”

    “……”

    “你看你不话就是默认了，行了，明天一块去。”

    纪晓宇眼睛瞪得堪比铜铃，望着楚桐蹦蹦跳跳的背影纠结的简直要抓狂，没有三哥那魄力，果然是压制不了楚桐的蛮横劲儿。

    第二天，等人都上班去了，楚桐就拽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纪晓宇去了成山。

    交了培训费，来了两个人轮番问了楚桐和纪晓宇几个问题，无非是来历，家庭环境最后还问楚桐有没有什么梦想，楚桐笑眯眯回答：赚大钱。

    问话的两个人挺满意，对宋咏：“一定要好好培养这两个年轻人。”

    宋咏脸上泛光，意气风发道：“那是一定的。”

    楚桐和纪晓宇同一批“入学”，终于看到了所谓培训基地长什么样子。

    和前面的生产车间完全不一样，这里是成山工厂最南面的一排不起眼的活动板房，板房后面隔着一堵高墙，在后面就是那片树林。

    跟想象的传销基地大致一样，人多拥挤，不太通风，外地来的人很多，吃睡问题的都在这里解决，本地就在这里上上课，上完课还能回家睡觉，并不限制人身自由，来的讲师道貌盎然，每次下课还领着人大喊“加油！”虽然傻逼点，但搞得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楚桐一直挺好奇，所谓的洗脑到底是什么样的操作，来了才知道其实就是成天围着人叨叨逼逼，不管是强硬的还是循循诱导，最后把他那一套理念灌输到别人脑袋里。

    纪晓宇一开始很紧张，但好歹是个记者，卧底经验十足，跟楚桐配合的极好，即使这样宋咏也怕俩人信念不坚定，拿了一本厚厚的宣传手册，摊开在茶几上，指着上面的彩页道：“你看，上年我们刚和北京的大公司合作，这个项目还是政.府重点扶持的！据这公司的领导前几天还到这儿跟咱们吴总谈生意呢！”

    楚桐心中不屑，垂眸看，彩页上的建筑豪华气派，无比熟悉。

    这是……首营？

    一本胡编乱造的书，造假也不走心。

    楚桐翻着书页，越看越想笑，一直的口水飞溅的宋咏终于忍不住问：“楚桐，你笑什么呢？”

    “啊？没有，我是为咱们公司的美好前景感到自豪。”

    纪晓宇瞥她一眼。

    宋咏赞同的点头：“这样的想法很不错，只要我们努力，公司就会越来越好，我们也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实现最大的自我价值！”

    楚桐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

    第一次培训，上了一整天，傍晚回家的时候，楚桐开手机就看到屏幕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纪晓宇有点担心：“我们怎么解释？”

    楚桐心里正盘算着，肩膀就一沉，抬头，刚好对上一张铁青色的脸。

    楚桐：“……你、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陆江唇线抿着平直，眼神微冷。

    纪晓宇骇的后退两步，讪讪一笑赶忙走了。

    天色擦黑，夜风吹过卷起地上零碎垃圾。

    楚桐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条借口，还没等她开口就被陆江半拎着往前走。

    她以为陆江会教训她一顿，却没想到陆江从始至终没一句话。

    楚桐有点蒙，甚至怀疑陆江根本没有发现他们是从成山出来的。

    倒是也有可能。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解释，心中那点包袱也卸了下来，吃完饭一抹嘴就去拽着纪晓宇出去谈事情。

    动作太过的光明正大，但屋里的人依旧愣了半晌，兄弟几个撂了筷子，齐刷刷望向闷声喝酒的陆江。

    他动作不快不慢，低垂着头看不出表情。

    孙志新后知后觉道：“最近他们有什么事吗？好像一直往外跑。”

    陆江抬眼看了孙志新一眼，徐朝晖连忙道：“有啥事啊，同龄人话比较多。”

    这话一出，都沉默了。

    兄弟们你看我，我看你的，最终都看向面无表情的陆江。

    虽然陆江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但看在兄弟眼里那就是十分的反常。

    再想想最近的楚桐，好像真的有点反常，以前总是黏黏糊糊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时都黏在陆江身上，但唯独这两天，也没那么盼着陆江回来了，有事没事就坐在沙发上，像是心里琢磨着什么事……

    徐朝晖想到这，眉头皱出一道深深的沟，孔晓想到这终于忍不住了，快嘴道：“三哥，你得留点心，前两天我还听纪晓宇那子桐可爱呢。”

    蒋立博道：“这有什么？别几把瞎猜。”

    孔晓不服气：“什么瞎猜，你怎么知道纪晓宇没那心思？俗话得好啊，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的兄弟和闺蜜都得防！呃，你们别看我，当然了，不包括我们……”

    蒋立博拍拍陆江的肩膀：“别听他们瞎。”

    陆江扯着嘴角笑了笑。

    其实陆江真的没多想，但看着楚桐跟纪晓宇那种亲密的相处就是不爽，尤其是俩人有有笑的跑的老远，还不接他电话，这让陆江有点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他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至于跟女人一样计较？

    放宽点心吧，丫头长大了，朋友多了也是好事……可他自己没什么异性朋友，不也过得挺好的吗？

    但要他这样要求楚桐，他又觉得这样实在自私。

    两种念头凶猛咆哮着在陆江脑袋里架，谁也争不了上风。

    好像占有欲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他爱情看得太伟大，以至于忽略了爱情本质中的自私和贪婪。

    作者有话要：　　过渡章节对手戏比较少，后面都会多起来的。

    下章请欣赏三哥的“孔雀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