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灯在墙壁上投下一个橘色的光圈, 光线从墙头为源点往四周由亮至暗地过渡。

    窗帘缝隙里露出外面夜空里的月牙，一切朦胧而迷醉。

    顾承林起身，把安全套一个结扔进垃圾篓, 套上浴袍, 连人带被把林懿丘重新捞进怀里。

    妹妹头发散乱, 绒发因为汗湿而一绺绺贴在额角，双颊还残存一点没有褪尽的绯红，嘴唇微微红肿，一副梨花带雨，柔媚娇娆的模样。

    他手玩着她发丝，一点一点卷在自己手指上, 和那枚戒指卷在一起。

    她浑身累得很, 感知到动静, 伸手去推他，“好累，你别碰我……”

    顾承林捉住她手放在嘴边吻一下, 伸手去拭她鼻尖上的汗珠。

    “一起去洗一洗？”他声音带一点捉弄的笑意，语气是情-潮退却后魇足。

    林懿丘半阖着眼，她“嗯”一声, 音调在鼻子里转一个弯, 浓浓的不乐意：“我要睡觉。”

    “这么睡不难受？洗了再睡。”他哄她。

    “都怪你……”林懿丘嘟囔一句，人却在他怀里翻个身，寻一个舒服的姿势往他怀里钻一下, 半撒娇的，“就不能慢一点嘛……”

    顾承林也配合着抱紧她，伸手轻轻弹一下她脑门，林懿丘地“哎呀”一声, 终于肯睁开眼看他。

    男人很是谦逊地接受了她的提议，“可以明天试试。”

    林懿丘脸霎的一红，“……”

    这一瞬她真的好想骂他流氓，可偏偏一抬眼，瞧见他那张蛊惑人心的侧脸，话又一时顿在嘴边不出来。

    两人这么温存一会儿，顾承林直接将人从被子里抱出来去了浴室。

    再次赤-裸，林懿丘仍旧害羞，顾承林知道她脸皮薄，便也没有再在这个时候去欺负她。

    头发本就洗过，又潦草上一次泡沫，等一切都清理干净，两人出来时，时间已然过了凌两点。

    浑身清清爽爽，换了新的睡衣，林懿丘再次躺进柔软被褥间。

    顾承林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林懿丘道谢接过，一口气喝下一大半。

    壁灯终于揿灭。

    折腾那么久，沾上枕头，睡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汹涌。

    林懿丘个哈欠，声：“还好明天周末不上课。”

    顾承林在后面抱住她，叠汤勺一样。

    林懿丘感受到男人沉稳的呼吸声，她便拍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你怎么不话？”

    “上次，我陪你爸喝酒，我和他——我要和你结婚。”

    怀里的妹妹微微一愣，她立即翻一下身平躺过来。

    黑暗里，她眸光微闪，直直瞧住他。

    顾承林低笑：“怎么，傻了？”

    “你这是在……求婚？”她眨眨眼。

    “现在求婚有点早。”男人伸手碰一碰她的脸，“我答应过你父亲，等你大学毕业再提婚嫁之事。”

    顾承林手往下，解了她脖颈处的戒指项链。

    林懿丘本想伸手拦他，却不料被他抓住手，心里一个念头闪过，她恍然大悟：“你是要……”

    顾承林把链子里的那枚素白戒指拿出来，牵过她右手。

    男人将戒指推入她中指，语气温柔：“我就当，你提前答应了。”

    -

    下周，徐至诚要转道去一趟江城再回澳洲，林懿丘和顾承林去机场送他。

    安检口，林懿丘让顾承林等她一会，她有事要和徐至诚。

    “爸，有个事儿请您帮忙。”

    “嗯？什么？”

    徐至诚有些意外，毕竟自己这个女儿自从他和林佩离婚后，是再也没有主动向他求过什么。

    林懿丘有些不好意思：“我和承林哥的事儿，我妈那边……您能不能帮我两句话呀？”

    徐至诚视线瞧一眼等在几步之外的顾承林，笑一声：“我们丘宝果然还是更怕妈妈，是不是？”

    “不是……”林懿丘面露难色，“爸您知道的，我妈她肯定不会好好听我话。”

    徐至诚则比她更是为难：“你妈那个性格，她都不听你话，你还指望她能听我的？”

    他无奈：“她不和我结仇家就不错了。”

    林懿丘是真的没办法了，这几天她一想到这件事就头大，“我和我妈……我怕聊两句就要吵。”

    她几乎都能预想，自己和林佩摊牌那天两人会有多么激烈的战况，“而且，我也不太想和她话。”

    徐至诚看她面色凝重，叹口气：“丘宝，你看看，当年要是选跟爸爸该多好。”

    “爸……”她喊他一声，语气有些不高兴，“我们好不再谈这个的。”

    “行行行。”徐至诚掏出手机查看自己在国内剩下的行程。

    女儿难得开口叫自己帮忙，他能多做一些就多做一些罢，“那爸爸回澳洲前去一趟帝都，和你妈谈一谈，可以吗？”

    林懿丘松口气：“嗯。”她笑一下，“谢谢爸爸。”

    “这就开心了？”徐至诚事先和她好，“我去和你妈谈，但效果怎么样可不能保证。”

    “没事。”她抿抿唇，“反正我也是要过这一关的。”

    徐至诚点头，他伸手捏一下她肩，最后再端详一遍自己一直从疼爱的女儿，也惭愧自己在她这几年的成长里严重缺席。

    “好了，别送了——”他往顾承林的放下扬扬下巴，笑容依旧和煦，“跟你的爱人，一起回去吧。”

    “嗯。”

    目送人走过安检，徐至诚在那头最后招一下手，彻底看不见了。

    耳边是循环播放的机场广播，林懿丘回头，一下瞧见顾承林旁边有个女生拿着手机问他要微信号。

    男人眉头微蹙，脚步不着痕迹往后挪动半步，他面上不带情绪地了句什么，那个女生一下失望，丧气地走开了。

    林懿丘终于走回他身边，她看着那个女生垂头丧气的背影，好奇顾承林方才了什么。

    顾承林牵起她手，两人戴戒指的手扣在一起。

    “我，我已经结婚了。”

    -

    回帝都的前一周，林懿丘去了趟学校。

    学校下放大二下学期奖学金获得者名单，林懿丘再次以全系第一的成绩包揽大二一学期的大奖项。

    而且北美M大那边也毫无悬念地通过了她的志愿申请，她本来就有出国留学的履历和M大先修课成绩，这为她的简历加了不少分。

    这次她是被学院派去给大一的学生做交流分享会。

    分享会的教室定在研究生院的多媒体教学楼里，林懿丘专门做了PPT，翻页笔还是从顾承林那顺过来的。

    交流会九十分钟，中间有半时用来自由提问和中场休息。

    林懿丘解答几个同学的留学问题后，她嘴干得很，拿着水杯出去茶水间接水。

    刚出教室，她抬头一望，走廊尽头那间教室外站了个男人。

    她脚步一缓，立马往一边靠着墙壁，心翼翼地观察他。

    顾承林身上是黑色衬衫西裤，他面前两个学生拿着课本站着，正在向他请教问题。

    不过，也有可能是想找他勾重点，因为顾承林接过书的时候，面色不太好看。

    不过两分钟，那两个同学就灰溜溜抱着书走了。

    林懿丘有些想笑，她掏出手机给他发微信：【我看见你啦！】

    远处的顾承林动作稍顿，他从兜里摸出手机。

    看见妹妹的消息，他疑惑皱眉，偏头去寻她。

    林懿丘看远处男人找她又找不着的模样，她躲在一边捂嘴偷乐。

    不一会儿，可能顾承林实在找不到人，回消息过来：【你在哪？】

    林懿丘字：【你站着别动。】

    那边似乎有些着急了：【你快点。】

    林懿丘收起手机，她挪步到他身后，笑着：“顾老师，请问我可不可以找你划一下重点呀？”

    顾承林闻言回头见到人，他微一挑眉，本想伸手去牵她但又顾及到是在学院里，只好又收住手：“怎么到这来了。”

    “来给大一做分享会。”

    男人点一下头：“结束了？”

    “没呢，中场休息。”林懿丘往旁边的茶水室走，她扬扬手里的水杯，“我出来接水。”

    里面饮水机前还排着几个研究生院的学生，三三两两在一起讨论期末。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顾老师期末是不是不捞人啊？”

    另一个女生答：“他不扣你平时分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捞人？”

    旁边一个男生笑了：“你要想顾教授捞你，你倒不如直接去求院长。”

    林懿丘抬头随意一瞅，留意到其中一个好像还是刚刚找顾承林划重点的那个男生。

    前面三个你一眼我一语，把顾承林这学期的威名数了个干干净净。

    林懿丘眨眨眼，抱着水杯在后面吃瓜偷听。

    随即，接水排到她，前面三人一块儿往外走回教室。

    还没出茶水间，林懿丘就听见后面吐槽那三人声音一顿，随即社死般深吸口气——

    “顾……顾教授好。”

    顾承林手里也拿着水杯，他眼睛抬都懒得抬，“嗯”一声径直往里走。

    那三个学生见状，相互使一下眼色赶紧溜了出去。

    茶水室只剩他们两人。

    林懿丘知道是他，接好水回头：“承林哥？你来……”

    顾承林推一下门把手，直接关门落锁。

    他把杯子搁去饮水机旁，手扶一下她肩，微微低头靠近她耳畔：“我来给某人划重点。”

    门外，那三个学生出了茶水室，都是长舒一口气，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呼——”女生排排胸口，“吓死我了。”

    问重点的男生叹口气，继续了方才的话题：“反正这次期末肯定难，卷子还是顾教授自己出的。”

    “……不是吧？”戴眼镜哀嚎一声，又赶紧问他，“你问到重点没？”

    “我刚刚去要了，是真一点没捞着。”那男生苦恼地挠挠头，和他们一起往教室走，“不过，我去问重点的时候，瞧见他手上竟然戴了戒指。”

    女生笑了：“你才发现呀，他这学期刚来上课时就戴着了，估计是结婚了。”

    那男生似乎终于在学术压迫下找到一丝吐槽点：“哇，跟这种魔鬼老师结婚，戒指都这么廉价，他老婆真不是受虐狂？为什么这种人都能有对象！”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没人见过她太太。”

    ……

    茶水室里的林懿丘隐约听见这些话，一下子有了被抓包的心虚感，撑着手想把身上男人推开。

    而顾承林则不慌不忙地咬一下她嘴唇，一手抚她脖颈，一手往下寻到她无名指上那枚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戒指。

    他很珍重地牵住她。

    唇与唇分开一寸，他声音低而缱绻：“丘，你不认真。”

    “什么？”

    林懿丘被吻得迷迷糊糊，双手无力拉着他胸膛间敞开的西装布料。

    男人手指摩挲一下她微烫的脸颊，耐心重复，“你接吻不认真。”

    -

    六月底，林懿丘和顾承林终于处理完在耀城这边的一系列事情，一并订了机票回国。

    飞机落地，顾承林原本想把她送回林宅，但林懿丘摇摇头，还是自己回去。

    顾承林微微皱眉，但也一下就明白其中原由。

    他顺着她的视线往停车场门口的专用车位上看，林家的车就停在路边。

    林懿丘叹口气：“现在我们虽然过了我爸这关，但还有我妈那……”

    倒谈不上一定要向林佩交代什么，可若什么都不，她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顾承林牵住她手，不同意她一个人：“可以让我去和林姨谈谈。”

    林懿丘摇头：“你去没用。我妈是真不好话。”

    “那我也要试一试。”

    “可你去要是也不行呢？”她不太有信心。

    顾承林清笑一声：“那我只好拜托我外婆出面帮忙了。”

    林懿丘笑一笑，也分不清他这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此刻，她心情已然分外沉重。

    两人相对良久，他看她眉间愁容渐深，遂将她手一拉，揽着她肩将人抱进怀里。

    林懿丘也伸手回抱住他的腰，听着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她下了决定。

    “还是我去吧。这是我和我妈的矛盾，总得我自己处理。”

    林佩这次这么急吼吼派人堵在机场带她回去，大概率已经做好了和她“好好交流”的准备。

    几年来积蓄的矛盾和口角，终于要在今天，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