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图什么?
许以琛觉得荒谬,荒谬到他懒得回答,他觉得要么是虞越在装傻,要么是她真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完全被蒙在鼓里。
须臾间,虞越很轻微的眨了下眼,偏琥珀色的浅眸明亮如初,眼尾微微上翘,睫毛自然的卷曲,整张脸是很张扬有侵略感的美,不话显得很高冷傲慢,属于男人不敢轻易搭讪的类型。
就像高一那会儿,从他的国际班门口经过,一堆男生起哄吹口哨,她连一个眼神都不给。
非常嚣张,带劲极了。
哥们儿撞了下他的肩,笑得很邪:“琛哥,这是你的菜吧?听这姑娘可牛逼了,你去追,追上了我送你架飞机。”
谁也不是缺钱的主,许以琛骂了句:“无聊,老子买十架砸死你。”
“对哦,你嘛,更牛逼,从来只有姑娘追你,你是不可能追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他这话得酸透了。
许以琛的确没去追虞越,相反,他在一次体育课上,不心用篮球砸到了虞越的头。
女孩抱着脑袋,头低着,长头发垂下来,看不清是不是哭了。
那会儿许以琛也没哄女孩的经验,在阵阵起哄声中走上前,很别扭地了句对不起,声音很。
谁知虞越红着眼睛抬起头,捡起脚边的篮球啪一下砸到他身上,“还给你!”
许以琛火大,吼了声:“我道歉了!”
她更大声地吼回去:“我也道歉了!”
砸那一下就是她的道歉。
这暴脾气叫许以琛恨得牙痒痒,可无论如何他也干不成对女孩动手的事,何况她生了那样一张脸,眼睛红红的,发脾气的样子也好看。
之后在学校里他们经常碰面,但没有交集,谁也不给谁好脸色,有一次两个人作为男女颜值代表,被选上共同主持一个节目,两人硬生生臭了整晚的脸,底下一排校领导脸都绿了。
就连发都看出端倪,他:“阿琛,你完了,我第一次见你对一个女生这么幼稚。”
许以琛:“你谁?”
“当然是我们的校花虞越啊!”
“虞越是谁?我们学校有校花?”
“……”
许以琛和虞越双方面的冷战行为结束于高二下学期某个傍晚。
那天晚自习他逃了,本就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跟发还有几个同学在学校旁边一家咖啡厅二楼组队开黑。
旁边就是条巷子,阴冷不见光,很多流氓喜欢在这里架,抽烟,还有些情侣在这里亲热,因此被一中学子们称为堕落巷。
在周围人喧闹的空隙间,楼下突然一阵喧哗,叫骂声混着嘈杂的脚步。
许以琛靠窗,漫不经心地往外撇去一眼,看见一群流里流气的混混,为首的那个架着一个少年往巷子里走。
那少年穿着干净校服,是对面启德初中的,看起来像是好学生的样子。
明显马上要挨揍了,可能是被要钱,可能是其他事,但都跟许以琛无关。
他漠然地收回视线。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吧,游戏一局结束,等待再开一把的时候,发忽然猛地拿手肘撞他一下:“卧槽,那不是你死对头吗?”
许以琛一愣,再往窗外看过去,细雨濛濛,虞越从马路对面直冲过来,朝着堕落巷的方向,这个时候校门锁着,她只可能是□□出来的。
虞越径直跑进了巷子里,许以琛皱着眉,动作很大地站起来,椅子都翻倒在地。
“卧槽,你干嘛,要去跟校花单挑吗?疯了吧你。”
许以琛觉得虞越才是疯了,那种地方也敢进去?以为那些混混都跟他一样好脾气吗?
“游戏不了,”他望着身边一圈兄弟,下巴抬起,“走,架去。”发傻眼了:“不是吧,你还真女人啊?”
许以琛纠集一帮人浩浩荡荡杀进堕落巷里,有一瞬间也觉得荒谬,他一个大少爷,千娇万宠,什么时候跟人这样硬碰硬的过架?何况是一帮他正眼都懒得看的混混。
战斗很快结束,他们这边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混混一个个瘫在地上,敢怒不敢言。
虞越和那少年靠在一起,第一次对许以琛了谢谢。
看着少女在雨中苍白的脸,许以琛心里感觉被什么挠了一下,看着虞越搀着少年离开,很亲密的样子,又不经意皱起眉。
之后和虞越的接触越来越多,就连学校那些人当他们是一对,许以琛也只会笑笑,不会否认,可虞越的身边总有那个少年。
许嘉宴,他总是不动声色,很安静,又很顽强地霸占那个位置,许以琛很快就发现,只要有他在一天,别人永远到不了那个位置上。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知道了虞越和许嘉宴决裂的事,许以琛非常意外。
他很清楚那个少年对虞越近乎病态偏执的占有欲。
那段时间虞越心情很不好,许以琛天天去找她吃饭,有一回虞越终于开口问了:“为什么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报警校。”
许以琛在她旁边,回答:“可能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让你在乎心疼吧。”
虞越端着的酒杯抖了下,她看着许以琛:“怎么可能?别乱。”
“我没乱,你的许嘉宴本来就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行了,”她目光清泠泠,酒杯重重地搁到台面上,“不要讲他不好。”
“实话也不能讲?”
她站起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许以琛:“反正就不要讲。”
许以琛忍着气把所有话咽了回去。
关于那次堕落巷群架事件,许以琛当时就隐隐感觉奇怪,他和一帮人赶到巷子里那会儿,几个混混都靠着墙,表情痛苦,而许嘉宴就脸上带伤,看着挺吓人,但站得却比所有人都直。
当时还当是他特别倔,强撑着不倒地,情况紧急,加上头脑发热,他带头上去人,也没过多细究。
架时,除了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他零星听到了几句细碎的抱怨。
“靠!老子干嘛?明明是那臭子先动的手!”
“我们几个被他得够惨了!”
后来许以琛怎么想怎么不对,他问了发,确认他那天没有听错。
他留了心眼,想办法调出了街对面的奶茶店,正对着巷子里的一个监控,他看到许嘉宴被强行带到巷子以后,一对五,专挑肋下,肚子,这种短期看不出伤口的地方下手。
战局几乎呈压倒性的优势。
直到虞越出现在巷子口,许嘉宴当时踩在某个混混身上,拳头高扬起就要用力挥下,他听见声音动作一滞,莫名就松开拳头,给了混混足足两秒的反应时间。
他脸上挨了一下,顺势还把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于是就有了许以琛带人赶到后看到的那一幕。
许以琛之后还让人找到了那一伙倒霉催的混混,了解经过。
他们是职校的,其中一个人女朋友在启德上学,他们等她下晚自习,几个人聊起几个学生的漂亮女生,到虞越,讨论自然就带上了下流狎睨的词汇。
许嘉宴沉默着在便利店里买了瓶冰水,边往外走边喝了口,接着很用力地甩在为首那个人身上。
“想死吗?”
他和虞越生气时都擅长拿东西砸人,这一点看来倒是很像。
那混混被许以琛找到后,很憋屈地告诉他,当时许嘉宴揪着他的衣领的那句话,又狂又狠。
“不是要揍我吗?来,照脸。”
许以琛听得愣住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操作,他好气又好笑,之后再看许嘉宴在虞越面前装乖,每每都气得牙酸。
真他妈是个疯子。
-
坐在对面的虞越靠着椅背,手臂抱起,做出了防御姿态冷冷地盯着他,还在等他回答。
啊,许嘉宴为什么要故意接他电话,图什么啊。
看虞越的眼神冷淡里带着些愠怒,好像受到冒犯,看来是真对许嘉宴的心思一无所知,于是许以琛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些阴暗和叛逆。
他们之间就算只剩下一层窗户纸,凭什么要他来帮忙捅破啊?
他不甘心,也没那么好心做慈善。
老港片里有句经典台词:人生有几多个十年?有一阵被做成表情包,多少有些自讽嬉笑的意味。
然而许以琛现在想到这句,却笑不出来。他与虞越认识也将近十年,自以为离她够近了,然而即便是那五年,她身边也始终缠绕着一个不散的幽灵。
蛰伏在幽暗里,看不穿,摸不透,但凡有人接近,就像一道冷箭嗖地射出。
十年时间不短,他总以为他和虞越多少有些情份,可一旦事关某个人,虞越就像现在这样,生气,警惕,敌对,充满攻击性。
她毫不留情地画下一条界线,告诉他,他们的世界,别人休想进去。
事已至此,许以琛已经不想再什么,包括蔷薇山别墅那天晚上,许嘉宴来找虞越,他都看到了什么。
他把玩着桌上垂下的白色西餐桌布,眼神沉郁,半晌,听见他深深吸了口气。
“虞越,你厉害,你就一直这么偏心他吧。”
……
后来,她听梁惟提起,许以琛那天晚上就连夜离开了云城。
和他的那段龃龉,并没太影响虞越的状态,她第二天继续拍摄,演技状态好得惊人,简直像开了挂。
陈粤伦都在一场对手戏后和她,看见她,好像就看到了活生生的姚苏。
作为电影的男主角,陈粤伦是第一次和虞越合作,亲眼见证了她在这部戏里的转变,从刚开始的生涩,套路式,商业化的演技模版中跳出来,以让人意想不到的速度进入角色。
凭陈粤伦的眼光,虞越绝对是天生的演员,她不该在商业片上消耗灵气。
“是吗?”虞越把水杯交给萌,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最近老梁好像是不怎么骂人了。”
她言语间轻轻蹙眉,萦绕着几分思索,瞳孔在阳光下看是漂亮的琥珀色,和她的肤色一样浅,细眉,淡妆,纤瘦巧到近乎单薄,脸蛋却有种肉感,像甘甜的果冻。
姚苏不顾一切地接近周齐,渗透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却又保持自我的神秘,她的一举一动无不是在试探,引诱,看人的眼神里,总带着点难以捉摸的风情。
就连语气也是,吴侬软语特有的糯,梁惟特意请了老师教她语言。
就是下了戏,虞越的口音还是维持戏里的状态,她很努力,从方方面面进入角色。
方才她梁导最近骂她少了并不是错觉,她演技提升是其一,另外还有她最近表现的状态,话的语气,让人很难狠下心对她发火。
戏里的姚苏已经预感到她的失败,她无法抵抗命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没,便也因此绽放出一种绝望的美,颓靡而热烈地,一边盛放一边枯萎。
被角色影响,演员本人也呈现出一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美。
陈粤伦入行二十多年,什么角色都经历过,拍斗戏进过医院,入戏太深得过抑郁症暴食症,停拍一年,被诽谤被质疑……他都经历过。
如今他已经可以把角色和现实分开,再入戏也能很快抽离出来。
看着现在的虞越,他会想到人生最低谷期的自己,抑郁,暴躁,可以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月不出来,还伴随着时不时出现的自杀念头……
幸好,上帝对他不算太差,让他在那时遇见了一个带他走出来的人。
他出演的一部电影里有句台词,爱情是人的第二次生命,有人为之生,有人为之死。
虞越的状态让他有些担心,不希望她重蹈他的覆辙。
又或许,她比他更幸运,身边已经有一个能带她走出来的人。
……
同样在担心虞越的还有一个人,萌,她离虞越最近,能接触到她的方方面面,对她情绪的感知也相当敏锐。
萌不是什么心理医生,她只知道,一个人要是食欲大减,那绝对是心情不好。
虞越这五个月来一直在控制饮食,很多时候就看看,不能吃,可最近她都不怎么看了,萌都开始想念她眼巴巴盯着食物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让她有点担心,毕竟照顾虞越的健康也是助理职责之一,她主动找时间跟虞越聊了聊,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虞越还挺感动的,摸了摸萌的双马尾:“拍戏太累了,我睡觉都在琢磨剧情。”
萌很紧张:“你不要逼自己太狠啦,要是像有些演员那样,为了拍戏搞得抑郁症那就划不来了。”
“噗,你未免想太多,谁抑郁了都轮不到我。”
这么,也不是虞越在故意逞强,自己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拍戏太累纵然是很大一部分原因,可另外的……
她没办法跟萌解释,就连她自己也不愿多想。
“好吧,我暂时信你了,我会留神观察的。”萌开随身背包,在里头摸索老半天,最后掏出一只空巧克力包装袋,她满脸沮丧,“诶?怎么都给我吃完了,袋子也不扔,讨厌……”
圆乎乎的脸,皱眉嘟嘴的,这模样看得虞越忍不住笑:“谁讨厌?”
“啊?没谁……我我自己。”她嘿嘿一笑,避过虞越的眼神。
没办法,虞越现阶段的本职工作就是拍戏,她身为助理,总不好叫她不要太入戏。
下午和晚上都没有虞越的戏份,她整天都待在房间里,对着剧本,显得异常沉默,除非有要紧的事吩咐,她可以一整个下午不开口。
萌那个担心呀,她把那只空袋子摊在桌上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
【老板不开心,助理也跟着不开心,巧克力也没了,在线卑微蹲一个哄女人的办法。】
这个微信账号是工作号,里头加的全是圈内人,不担心信息泄露。
过了半时,萌想了想还是不太好,又偷摸给删了。
到下午饭点,虞越不想下楼,萌给她包一份饭回来,凑在旁边神秘兮兮地问:“越越姐,下午受伤那个孟岚到底咋回事?是她本人还是替身啊?”
虞越被问得懵了一瞬:“那个孟岚?受伤?”
她看上去是真的一无所知,萌有些崩溃,“就是隔壁古装片剧组,孟岚去年星光颁奖礼坐你后排那个,你怎么能连她也忘了呢!”
哦,那个孟岚,虞越想起来了,一个女团选秀出来的新人,刚出道还着“虞越”的称号,虞越倒没什么,倒把周青桔气个倒仰,她也个狼人,隐忍了一个礼拜,想办法扒出了孟岚在整容科的就诊记录。
什么“虞越”?根本就是照着虞越的模子整的。
“所以她是怎么了?”虞越把寡淡无味的西兰花送进嘴里,感觉跟吃树皮差不多。
“道具组出了问题,人从二楼摔下来送医院了,大家都在猜是什么情况。”
也不怪萌表现得这么好奇,剧组有时候其实是个挺封闭的环境,一连几个月耗在这里,来来去去都是同一帮人,人无聊了就容易滋生八卦绯闻。
虞越第一天拍戏就被青姐警告,不可以随便得罪剧组工作人员,因为某个看似不起眼的场务,就可能是掌握你核心八卦的人……
虞越淡定地耸了耸肩,放下才吃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餐盒,“你不我都不知道这事。”
萌古怪地看她一眼:“不是吧,你该不会一天都没看手机吧?”
作为一个手机睡觉都不离身的95后,萌简直无法理解。
虞越笑了,感觉萌大惊怪:“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就看……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枕头下边。”
等拿到手机,虞越从密密匝匝的消息提示里,一眼看到许老师。
他的消息和他本人风格如出一辙,简短,冷淡,看不出浓烈感情,很容易就淹没在一长列夸张的文字和标点符号里。
就两个字:忙吗?
可即便如此,虞越能感觉到他没有出口的潜台词,只要她想找他,随时都可以。
她不禁弯起嘴角,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她这几天来露出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好多可爱虞:忙要怎么样,不忙你又要怎么样?
他那边秒回:刚拍完戏?
这回虞越犹豫了下,许嘉宴那条消息发来是上午十点的事,距离现在八个时了,她中午就下了戏,只是一直没看手机,
经过上次她往别人帽子里拿东西吃事件后,她发现这男孩比她想象中更敏感,会想很多,不高兴了还不,自己一个生闷气。
要是虞越在旁边还能哄一哄,不然太可怜了。
她葱白的手指停在输入栏上,眉头轻蹙,在考虑要不要撒个善意的谎,而在另一边,许嘉宴坐在值班宿舍里,盯着手机上的“对方正在输入……”,眼瞳的黑色愈发深刻,逐渐失去耐心。
还没想好要怎么骗孩,那头的视频就明晃晃炸了过来。
虞越吓了一跳。
她其实没有跟人聊视频的习惯,就偶尔跟宋湘会弹视频,闺蜜嘛,什么都无所谓,有时候皮肤状态不好挂着俩大黑眼圈,或者脸上还贴着面膜,也就随便接了。
要是不熟的人老弹视频,这人多半是个心里没数的。
可许嘉宴不是,他最得体,有分寸知进退,没见过谁比他更乖,
虞越看着屏幕中央那个少年和猫的头像,心里忽然咂摸出点微妙的味道。
时候高丛雯生意忙,经常要各地出差,至于虞怀盛的工作性质更是不必,那会儿虞越刚上学,父母两个谁有空,谁就负责照顾她,如果都忙,就联系家里老人过来照顾。
那个周末,高丛雯休息两天都陪着虞越,带她去游乐场,还买了漂亮的裙子,晚上哄她睡觉,答应第二天送她去上学,给她买门口的土豆吃。
晚上妈妈哄睡着,这种时刻特别难能可贵,虞越记得自己特开心,美美地入睡,没想到半夜醒来,身边没人。
高丛雯在女儿睡着后接到电话,火急火燎赶去公司,想着她睡着了半夜不会醒。
第二天因为这事父母大吵了一架,互相指责对方不负责任,虞越抱着娃娃抹眼泪,那会儿只觉得害怕。
后来觉得,他们离婚了挺好的,真挺好,两个不在一个世界的人硬凑在一起,她都替他们胃疼。
那个晚上大部分都记忆都模糊了,只有几个细节清晰刻在脑子里。
她在黑洞洞的房间醒来,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深秋,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一路哭着跑到隔壁的特警支队找爸爸。
平时虞越是不会去那儿的,大人过,那是爸爸上班的地方,孩子不可以去,她记得很清楚。
但那个晚上就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听从本能。
正在拍的这部电影里也有句台词,虞越觉得写得特别好,往往失控的时候是最真实的。
总之,看到许嘉宴表现出有些出格的一面,还是挺可爱,挺好玩的。
他们之间本身就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虞越接起视频,她拉开窗帘,让日光透进来一点,云市地理环境特殊,夏季夜晚黑得特别迟,这几天八点天还是亮的。
一层轻纱似的暖光漫在虞越巧纯白的脸上,镜头里有种开了柔光的质感。
比什么滤镜都自然。
许嘉宴那边镜头没对准,一开始只能看见他线条冷硬的下颌,还有他搁在桌上的左手,手掌是她的两个大,手指生得漂亮,劲瘦的筋骨突出,指甲剪得很短。
“弟弟,虽然你手和下巴都很好看,可我要看的是脸。”虞越。
”等会儿,”许嘉宴清了清嗓子,拿起手机对着自己,那张清隽的脸总算舍得露出来,“这样呢?”
虞越笑了下:“勉强可以吧。”
许嘉宴靠在椅背上,身后是一片白墙和一张简单的架子床,就像从前大学宿舍的环境,他看着虞越,问:“你吃过了吗?”
虞越看了眼方桌上的餐盒,下意识往把手机往另一边挪了点,她摸了摸鼻子,“嗯,吃了很多。”
他看着虞越的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
门“滴”地一声响起。
萌原本出去了,忽然刷卡进来,她没注意到虞越在跟人视频,径直走过来看了眼餐盒,有些夸张地叫起来:“越越姐你怎么只吃这么一点!都凉了!”
虞越心你可真是青姐派来治我的,好不容易撒个谎,就这么被卖了。
眼睁睁看着许嘉宴挑起眉。
“酒店饭菜太难吃了,这不怪我。”虞越表情无辜,一边,一边冲害人精手势让她出去。
他想了会儿,倒也没介意虞越骗他,不怪萌,实在是虞越撒谎时表情藏不住,视线闪躲,忽然变得大声,摸鼻子……他实在看过太多次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点,”许嘉宴的声音很淡,却很沉稳,“我想办法给你送去。”
虞越愣了一下:“你怎么想办法?我想吃龙虾,火锅,烧烤,你能绕过萌的监视给我送进来?”
在这方面,萌一个顶十,战斗力不亚于一个凶恶的彪形大汉。
三年前萌来给她做助理,娃娃脸,丸子头,素面朝天,跟谁话都脸红,声音得像蚊子。
虞越心想这来了个软妹,太好了,以后她能翻身做主了。
萌第一次跟虞越进组,她晚餐装模作样吃沙拉,半夜嘴馋,点外卖,眼看着外卖哥到酒店楼下,可十多分钟都没送上来。
她捏着鼻子伪装声音,给哥电话,可人家已经送到了。
虞越问他送哪儿了,哥一个妹子来门口拿的,他给形容了下长相,虞越当时就懵了。
她气冲冲给萌过去,她嘴里含糊不清,吃着正香呢。
声音倒是软萌乖巧:“越越姐你太好了,这个冒猪脑是一绝我跟你,烤腰子也香,一点都不骚……”
虞越两眼一黑,一半是饿的,一半是气的。
万万没想到,会栽在这个姑娘手上,从此就是三年。
许嘉宴没什么表情地点头,“我能。”
“你怎么送?”
“那你就别管了,就想吃什么吧。”他声音很低,尾音却清澈,听在耳朵里是种享受,像被大提琴的琴弦轻轻揉了一下。
这男人气质也是捏得死死的,冷淡脸,偏薄的眼皮上自然一道遮,眼下那颗痣,每靠近镜头一点,就是一次美颜暴击。
虞越眨了眨眼:“许嘉宴,你好A啊。”
顿了顿,他问:“A是什么?”
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虞越忍不住发笑,她弯起眉眼,切回聊天发消息的界面,选中一个表情包给他发过去。
——“不想吃饭想吃你”。
这表情包也是在剧组的群里收的,那帮没节操的人整天在群里丢黄图,虞越想到许嘉宴从来都是一本正经聊天,从来不发表情包。
突然就想看看,他收到这样的图片会是什么反应。
逗完了,虞越切回视频,看许嘉宴明显怔住一瞬的表情,又有些后悔,她:“我开玩笑的。”
眼看着这位少爷眼眸沉下来,抿着唇,挺倨傲的模样,好像在“你再撤回一次试试”。
虞越就缩回了颤抖的手手。
“一点都不好笑。”他面无表情。
虞越果断甩锅:“别人发我的,我也觉得无聊。”
他漆黑的眼眸擦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亮,顿了顿,:“可我当真了。”
“……”虞越警惕起来,“当真?”
许嘉宴笑了笑,身体向前倾,离镜头更近了点,五官在前置镜头里愣是一点没变形,“我是,我来找你,陪你吃个饭就走。”
他们已经一周没见到了。
七天的分别,在接近五年的空白里简直不值一提,可不知为何,却在这时变得难以忍耐,她总会想起他,此刻下意识就想答应。
何况在这种颜值冲击下,很难狠下心对他不。
还好虞越还剩下一分理智。
“这么一来一回的感觉好折腾你,太累了,算了算了。”
许嘉宴的回答几乎不带一秒犹豫:“你想见我吗?”
虞越沉默了一秒,刚要回答,他就抢先开口,像是不愿听到她的答案一般。
“你不想见我,我才会累。”
作者有话要: 还有一更在晚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