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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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他,虞越也过得快乐,到哪里都如鱼得水。

    许嘉宴开始后悔,他不该听话从她家里搬出来,反正她已经讨厌他了,最坏的情况还能怎样?

    他明白了,就像这样。

    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亲密无间,他却只能远远看着,束手无策。

    苏锦南从车里出来,拢了拢披肩,“你是在车里等我,还是待会儿来接我?”

    许嘉宴收回视线,淡淡开口:“您不是有司机吗,干嘛老使唤我?”

    苏锦南挑眉:“我回来半个月,只见到我儿子一面,使唤一次怎么了?”

    “那您准备待多久?什么时候走?”许嘉宴问,“我到时候尽量送您。”

    “你这个……”苏锦南气笑了,一双美目圆瞪,保养得宜的脸上微显薄怒。

    她看着儿子那张熟悉却又生疏的脸,心中涌上愧意,他们从来都不亲,这也怪不得许嘉宴。

    老许自己都过,这孩子就是这个冷淡性子,像是天生跟这家缺了点缘分,他现在长大了,更有主意,强求不得。

    “算了算了,你走吧,待会儿爱来不来。”

    许嘉宴却反问:“我就不能跟您一起进去吗?”

    苏锦南愣了几秒,确认自己没听错,“我怕你觉得我在腐蚀你,你不是根本不想来吗?”

    “不会,”他将车门关上,钥匙交给泊车弟,半边脸陷入明暗树影里,看不清表情,“我很想进去。”

    苏锦南挽着儿子的手,缓缓走向公馆入口,心中惊疑不定。

    忽然看见虞越只身由里头走出来,低着头像在找什么,苏锦南温声喊她:“越越。”

    虞越抬头,看见苏锦南,和她身边的许嘉宴,顿住片刻,才笑着走上前:“苏阿姨,你回来啦?”

    她语气亲昵,苏锦南听得心中暖暖的,对比许嘉宴这块臭木头,虞越才像是她亲女儿。

    “回来好几天了,一直在忙,咦,你在找什么?”

    虞越:“我耳坠不心掉了。”

    “什么样子的?你这样怎么找得到,让服务生帮忙找吧。”

    “算了,也没多贵。”

    虞越现在只想离开,她想苏锦南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参加酒会,连许嘉宴都陪同,想必不希望外人扰,却不想苏锦南上前挽住她,“陪阿姨进去会儿话,待会儿宴送你回去。”

    “阿姨,我……”

    虞越欲言又止,面上看着平静,却看也不看许嘉宴。苏锦南嗅到古怪端倪,再看许嘉宴,全程不动声色的释放冷意,却在虞越出现的那一刻浑身绷紧,呼吸都有些乱。

    苏锦南一面觉得牙酸,一面好笑,知子莫若母,他就差没摇尾巴了,还装。

    “我不进去了,你们忙,我去车里等。”

    许嘉宴着,便抽出手臂,沉默地背过身离去,虞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滋味难名。

    就这么不想看到她吗?

    苏锦南暗自摇头,忙挽住虞越:“走,我们不理他,让他一个人吹北风去。”

    到底不好意思当面推拒苏锦南,虞越只好跟她进入公馆兜了一圈,苏锦南地位特殊,又不常出入这类场合,自然是被高高捧起。

    虞越跟着苏锦南,这一路走得极为舒服,顺带认识了几个手握资源的人脉,苏锦南点到为止,很快带虞越离开酒会。

    她本想坐自己的车离开,无奈苏锦南盛情难却,又是长辈,常年出入商界的人极富谈判技巧,虞越莫名其妙就上了贼船。

    哦不,贼车。

    许嘉宴开的贼车。

    苏锦南盛着笑意,拉过虞越的手:“好久不见了,你爷爷奶奶身体可好?”

    “还好的,就是爷爷有点高血压,奶奶还是那样,耳朵不太好,腿脚还是灵便,每天晚上去跳广场舞。”

    “那好那好,等年底了把老人接过来玩玩,顺便我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虞越感觉这话怪怪的。

    她无意识抬头,与许嘉宴的目光在后视镜中擦碰相撞,又瞬间撤离,恍若一场无人知晓的偶遇。

    许嘉宴轻车熟路,往虞越家的方向开,虞越不想苏锦南看出端倪,她用手机导航输入自家地址,再探到许嘉宴身边。

    “送我去这里。”

    顿了顿,许嘉宴伸手接过,无意中碰到虞越的拇指,短暂地擦过。

    虞越眉心轻轻跳动。

    车后座,苏锦南一直拉着虞越聊天,问她最近忙不忙,拍戏累不累诸如此类的话题,虞越一一回答了,苏锦南忽然又问到,“我们越越谈男朋友没有?”

    虞越看了眼前方,笑了笑回答:“没有。”

    “不信,越越这么漂亮没有人追?肯定是你眼光太高看不上。”苏锦南又问,“许嘉宴,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给你越越姐介绍一下。”

    他闷声:“没有。”

    苏锦南皱眉:“没用,那只有我来亲自操心了。”

    虞越愣了一下,有些慌张地推脱:“阿姨,我现在不……”

    “阿姨也没要硬塞给你啊,就当一起吃个饭,认识新朋友,”苏锦南在虞越手上拍了拍,笑容柔和,“阿姨难得回国,你不会不赏脸吧?”

    虞越是那种,不怕别人威胁击,就怕人来软的。

    据闻苏锦南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在虞越面前,只是个慈祥的长辈,她是江南人,讲话自带嗲腔,这么好声好气地和虞越话,她根本招架不住。

    许家人在这方面真的有毒,老老都让她没辙。

    “阿姨言重了,我一定去。”

    话题到此为止,苏锦南接到一通生意上的电话,她语气变得严肃,靠在一边,车里变得安静。

    虞越的手机放在前面导航,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多此一举,这下只能无聊干坐着。

    或许是错觉,明明许嘉宴在专心开车,她却总觉得有道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令她坐如针毡。

    只希望能少遇上几个红灯,一路通畅到家。

    远远看见水榭兰居的大门,她心里松了口气,手机却突然响了声。

    是条微信推送,在屏幕上方弹出来。

    陈序:【虞虞姐姐,我刚做好的新歌demo,可以发给你听听吗?】

    许嘉宴看一眼虞越。

    “虞虞姐姐……”他自言自语着,声音很低,低到像大提琴失真后的音色,他抬手,将那条消息划上去,嘴角拉成一条直线,表情结冰。

    他一路开车进别墅区,直到停在虞越家门口。

    苏锦南还讲着电话,虞越跟她了声招呼,倾身向前自己取回手机,开门下车。

    虞越尚能维持镇定,却不知道,在她步伐向前,拿起手机贴在耳边听语音的那一刹那,许嘉宴差点没忍住下车追上她,扔掉她手机的冲动。

    要忍。

    他告诉自己,千万要忍住,不要过早的溃不成军,虽然他早已惨败。

    就算几天后虞越不来,他也是要去找她的,毕竟他从来做不到她那样狠心。

    ……

    苏锦南在家设宴,当天的客人不止有虞越,还有苏锦南两个要好的朋友,海城名流圈头部人物,在那晚的酒会上也曾见过面。

    那位纪太太的儿子,西装革履,举止绅士,气质与许以琛有几分相似,他主动与虞越招呼:“虞姐你好,我叫纪岑。”

    虞越不确定苏锦南是否背地里安排了什么。

    她只好假作一无所知,用平常心对待,“你好,虞越。”

    “我认识你,两年前你曾经给远辉邮轮的公主号代言,记得吗?是我提议由你担任的。”

    原来他就是远辉的太子爷,虞越对此人有些印象,大多是来自圈内传言,那些或灰色,或桃色的八卦,与眼前彬彬有礼的男人极为割裂,虞越在与他握手后,忍不住探到身后擦了擦。

    心里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有些事了解得越多,越不愿沾染,虞越早过她绝不嫁豪门,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做不到装聋作哑,盖着华丽衣裳忍受腥臊。

    当然豪门也有可爱之处。

    比如吴太太的女儿,叫吴语真,在音乐学院念大三,明媚照人,举止落落大方,当众拉了一曲德沃夏克,引来掌声夸赞,她撒着娇软软地蹭到苏锦南身边,“苏阿姨喜欢,我天天来给您拉琴。”

    话间,她一双明眸看向许嘉宴,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

    尽管许嘉宴反应冷淡,就连鼓掌都很敷衍。

    而吴语真的可爱就在这里,她有大部分女孩都没有的大胆和自信,在饭桌上,她主动坐到许嘉宴身旁,找他搭讪,问他特警工作都做些什么,平时加班吗,累不累。

    问得也讨巧,涉及工作私密的一概不提,而且她语气甜美,连虞越听着都感觉糖分超标。

    许嘉宴却无动于衷,淡淡一句:“很忙,基本没有休息时间。”

    轻易将人发。

    真是俏眉眼都做给了瞎子看,要换了是虞越,她一定不会再搭理这种傲慢不解风情的男人,吴语真却不气馁。

    她放下筷子,手托着脸,眼神亮晶晶看着虞越:“姐姐,我好喜欢你,你的每部电影我都看过。”

    虞越也看着她:“谢谢。”

    “我最喜欢你的那部《城南微雨》,祁程拍的第一部 爱情片!你们俩雨中拥吻那一part我看过无数次!我都怀疑你们当时是不是真的在恋爱。”

    吴语真问得大方坦率,好像全然想不到在饭桌上问这话有多奇怪,还好几个长辈正在聊其他话题,并未留意这一段。

    纪岑抽张纸巾擦嘴,顺便递了张给吴语真:“话太多了,虞姐是演员,吻戏当然也是拍戏的一部分。”

    “好啊,纪大哥你这就开始偏袒姐姐了,”吴语真笑着转向虞越,“我以纪岑的人格保证,他这次如果追你,肯定是认真的。”

    纪岑顿了会儿,饶有兴致地看了虞越一眼:“这是怎么?”

    她压低了声音,以手背挡住嘴,像同辈之间悄悄话那样:“你不是被一个女明星狠狠伤过吗,还她只是为了你的钱。”

    纪岑的脸色霎时闪过尴尬,“胡什么……”

    一旁的三位太太听到这边动静,纷纷侧耳过来,吴语真撒娇似的靠在她母亲身上,煞有介事地:“我看纪哥哥喜欢虞姐,就帮忙撮合一下。”

    话音落,坐苏锦南身边的纪太太面色微疑,若有若无地量着虞越,好似想看出些什么,眼神让虞越不太自在。

    苏锦南轻轻碰了下纪太太,“年轻人的事不要管,让他们自己聊自己的,你三哥家的事怎么样了?”

    这话正中了纪太太的忧心处,也就没在关注这边。

    虞越平白当了一场话题中心,纳闷自己怎么就成了靶子,她和吴语真之前从没见过,她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这种浅薄的心机她不是没见过,为了争资源,有明面上撕破脸的,也有背地里暗搓搓买通稿下绊子的,吴语真却是例外,她在明处,而且一派天真无邪,全程自自话地带节奏,不知不觉几道暗刺下来。

    要一本正经的回应,倒显得自己过分较真了。

    “不可能吧,”一旁闷声不语的许嘉宴忽然开口,“我记得纪先生有女朋友,前段时间还一起带去网球了,怎么会喜欢别人?”

    吴语真愣了一下:“不是吧。”

    许嘉宴的目光三分审视,七分探究地落在虞越身上,这一眼像是要把她看个透彻,感觉到她眼神里的薄怒,这才不动神色地移开。

    “我记得那位姐和虞越不是一个类型,她挺会撒娇,纪二哥也很受用。”

    纪岑皱着眉,却无话可,他能怎样?反驳?那女人只是客户安排的女伴?那还不如默认许嘉宴的法。

    女朋友,终归才是上得台面,保全体面的法。

    两家关系牵一发而动全手,他不得不给许嘉宴面子,皮笑肉不笑地赞他:“个网球你还观察入微,对女人也挺有研究。”

    虞越有些莫名,还有几分好笑。

    无声的硝烟忽然间转到了男人的战场,这场饭局可真有意思,你方唱罢我登场,吃得人胃疼,虞越想找个理由早点闪人,以免这把火又烧到她。

    偏偏吴语真像毫无察觉,她兴冲冲地提议四个人一起网球双,正好许家后院就有一个户外网球场。

    她做事雷厉风行,当即电话让人送来四套新的网球服。

    “丫头,我待会儿还有事,谁有功夫陪你玩?”纪岑看了眼表。

    “姐姐你有时间吗?”吴语真主动凑到虞越身边,貌似亲昵地拉住她的手,“你留下来纪二哥肯定也留下来。”

    又来,又来。

    老这样虞越也烦了,有这力气冲许嘉宴使去啊,老针对她做什么?亏她刚见面还觉得吴语真长相可爱,简直白瞎了。

    “行啊,呗,”虞越笑眯眯地抽出手,“待会儿输了的人可别哭着找妈妈。”

    吴语真笑容顿了顿,她看向许嘉宴:“许嘉宴你呢,有时间陪我玩一局吗?”

    她管他叫许嘉宴,连名带姓的叫法,又被她甜腻的嗓音自带亲近感。

    虞越想起,许嘉宴刚才也是这么喊他,虞越虞越,语气冷淡,好像陌生人,也可能是刻意和她拉开距离。

    “既然都有空,那我也有空,”许嘉宴停顿几秒,声音放低了些,“家里还有你以前穿过的网球服,是干净的,要吗?”

    他高大的身体略微遮过阳光,像在她心上投下一层光影,舒阔而明朗。

    虞越意识到他在对自己话,轻轻点了下头。

    拿到衣服,虞越嗅到上面干燥洁净的香气,快五年了,衣服保存得很好,她换好衣服来到球场,吴语真牢牢占据了许嘉宴身边的位置,虞越无所谓,就走向纪岑那边。

    今日阳光明媚,衬得虞越那双腿笔直粉白,她将头发扎成马尾,网球装正合身材,添了几分青春稚气,比起在荧幕上看起来更漂亮。

    她不曾刻意释放魅力,却一颦一笑皆是生动,就连冷淡时都别有韵味,让人心痒,想要拥有。

    “会吗?”纪岑刚才表现不佳,急于收复失地,他略微凑近了虞越,“我可以教你。”

    他放低姿态,语气也有几分暧昧,不难猜测他的意图,虞越却不想接招。

    “会一点,希望不给纪先生拖后腿。”

    虞越大学时曾加入网球社,水平在业余人士中还算不错,对付一场比赛问题不大。

    唯一的变数在于许嘉宴。

    她是了解他的网球水平的,从学时他就受过专业训练,参加过大大的比赛,虞越和他球倒是没输过,因为他放水,水到虞越自己都不好意思,后来就不爱跟他玩了。

    眼下狠话已经放了,该怎么就是,输赢看天意。

    虞越只是忍不住想,这才半个月,他的手确定都好了?

    比赛开始,许嘉宴很快给了她答案。

    他不仅每个球都能毫无悬念的接到,发球攻势也猛,动作凶狠,完全是正式比赛的法,纪岑也是有些底子的,却被逼得毫无招架之力。

    而虞越对吴语真也没有太客气,赛场上实力见真章,虞越得还算过瘾。

    只可惜太久没运动,筋骨拉不开,击球力度明显不够,但也奇怪得很,在许嘉宴明显的实力压制下,双方比分硬是拉不开。

    好几回了,分数刚超过一点,许嘉宴的发球会突然温柔,手动将分数拉平。

    纪岑和吴语真都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水放得未免也太过明显。

    就连虞越都感觉有些过分了。

    中场休息,吴语真去洗手间,虞越到阳伞下坐着休息,她感觉到许嘉宴走近,拿起一瓶水喝了几口。

    “你不要再放水了,好好。”

    许嘉宴轻轻睨着她,“我放你水,你不高兴吗?”

    男孩头上绑着白色发带,额发间微微濡湿,背对着绚烂到发白的阳光,喉结滚动,他漫不经心地撩起衣角擦汗,隐约露出的线条一瞬而过。

    虞越蓦然一怔,这一幕让她有些不出话。

    少年美好到像泡进冰雪碧里的柠檬片,喝一口,冒出酸酸甜甜的气泡。

    他拿着矿泉水瓶,在虞越微红的脸上轻轻贴住,冰凉恣意,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高兴就行。”

    恰好吴语真从洗手间出来,撞见这一幕,她笑不出来。

    她一见面就喜欢许嘉宴,他们家世相当,年龄也差不多,她喜欢他身上介乎少年感和成熟男人之间的矛盾气质,也喜欢他礼貌却疏离的态度,唯独不喜欢他和虞越之间微妙的氛围。

    从虞越进门,许嘉宴就开始奇怪,很明显的奇怪。

    他不看虞越,一眼都不看,盯着手机,冷漠得太过故意,但每次虞越话,许嘉宴的手指都会停住,连通手机页面一起静止。

    吴语真走到伞下,拿出手机找许嘉宴要微信号。

    “不好意思,不方便。”他嘴上道歉,冷淡的模样却让人觉得他并不真心。

    吴语真不气馁,好声好气地拜托虞越:“姐姐,我听许嘉宴最听你话了,你帮我跟他,你帮我追他好不好?”

    虞越都有几分敬佩她了。

    天热了,她不想喝茶,只想来点冰阔落。

    “她不会帮你的,再,”许嘉宴放下矿泉水,阳光斜落在脸上,隐匿了表情,“我女朋友她不喜欢我随便加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