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戴子濯上京
谁也没想到杨蒙会直接动手!
厅中几名厮尖声大叫,被杨蒙喝住,如瑟缩的鹌鹑般躲在一旁,生怕无眼的刀剑落到自己身上。
顾明州扫了眼横在脖子前的剑身,冷冷道:“杨大人,我没记错,京中 是有禁刀令的。”
“叫你一声顾大人,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杨蒙冷笑一声,“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停手徽州桐木案!”
顾明州轻笑一声:“我收回。”
“现在方知好歹,”杨蒙不屑道,“早一些又何必兵戎相见。”
“先前我还觉得户部的人不行呢,如今看来,倒也不一定,毕竟谁想被刀架着脖子呢?”顾明州扬了扬眉,“杨大人不妨再用点力,我倒想知道朝廷命官在天子脚下死于非命,会不会一样相安无事。”
杨蒙阴沉沉一笑:“不见棺材不落泪!”
锋利的佩剑高高扬起。
几个厮目瞪口呆,发出恐惧的尖叫。
剑锋破空而来!
就在这时,只见顾明州身子一矮,杨蒙失去攻击对象,连忙抽剑回身,散乱的脚步却露出破绽,被轻轻一勾,整个人便往地上栽去。
杨蒙好容易稳住重心,却还是趔趄了几步,也就是这个空档,手中的剑也被一把掳走。
顾明州将佩剑从窗外丢出去,后退几步,悠然道:“杨大人,失敬了。”
要知道十六岁那年,顾明州逞英雄,强搬火腿却惨遭扭腰的屈辱经历一直烙印在他脑海。
什么叫失败使人奋进,这就是。
杨蒙:“......”
这不是个文官吗,怎么还会武?!
杨蒙心中惊诧不已,方才顾明州动作虽少,却极为精准,一绊、一夺便定了局势,若是没有武功底子,是绝不可能这么干净利落的。
随即涌上心头的是强烈的耻辱。
他一个正正经经的武官,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给放倒了,出去他这个刑部侍郎还当得下去吗?!
热血上头,杨蒙正欲再次上前,门外却传来杂乱的声音。
“杨大人,发生什么了?”
顾明州开了门,随口道:“没什么,随便聊了聊。”
这话谁信?
门外众人就是听见异动才过来的,看见顾明州衣襟一道剑痕,个个色变。
“杨蒙!”
“杨大人,你怎么能——”
“走吧,杨大人还有事要忙呢。”
唐满愤怒的话被顾明州截断了,一直忍到议事厅,终于憋不住了:“为什么不让我?武官对文官出手,是犯了大忌的,严重些甚至可以判死罪!”
“闹大了,案子就变成私仇了。”顾明州道。
唐满没料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觉悟,一时语塞。
见客厅内,几个厮心翼翼地收走茶杯,不停偷瞟仍站在厅内的人,生怕他又来一个暴起。
杨蒙大怒:“看什么看!”
厮们怪叫着作鸟兽散。
杨蒙胸口几番欺负,忍着耻辱将窗外的佩剑捡起来,回刑部。
下属见他一身狼狈,大惊失色道:“大人?!”
杨蒙将佩剑摔在地上,满脸怒容。
下属不敢触他霉头,过了一会儿又谨慎道:“您上回要下官去找的人来了。”
“哦?”杨蒙抬起头,“你是戴家的人?”
“正是。”
杨宜修的案子固然重要,在首辅诞辰露面也不是件事,杨蒙冷笑一声:“行,现在就把那个白雨信找过来。”
下属应声下去,不一会儿便将白雨信带了上来。
白雨信踩着阶上雨水入内,面无表情。
“上回可让你嚣张够了,这次人证物证俱在,看你还怎么狡辩。”杨蒙得意道。
他在顾明州那儿受够了气,此时有机会,登时将负面情绪全部宣泄。
白雨信抬起头,与杨蒙身边的少年四目相对。
时间有一瞬间的静止。
戴子濯缓缓开口:“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白雨信垂下眼。
“戴家子,有什么冤屈尽管上报,”杨蒙狞笑,“本官替你做主。”
“谢大人!”
戴子濯朗声道:“去年冬日,戴家正在扩大 规模的关键时刻,家中店铺却忽然遭受恶意购买,导致店铺全面贬值,损失不知凡几,后来才知道全是一个人捣鬼——便是眼前的白雨信!”
“我父苦苦支撑,不料还有更过分的在后头,这白雨信竟然全面扰乱杭州物价,散播谣言,导致戴家钱庄全面崩盘。戴家辛苦劳作数十年的心血旦夕之间便灰飞烟灭,喂饱了一只吸血鬼,其中冤情罄竹难书,还望大人明鉴!”
白雨信静静地看着戴子濯,等他完。
同时他意识到,戴子濯变了,与从前那个充满天真的病弱少年截然不同,仇恨、痛苦、怨怼时刻充斥着双眼。
杨蒙一拍惊堂木:“你可知罪!”
“恕难伏罪。”白雨信回过神。
“哼,苦主都已经站在面前,你还有什么可的?”
“戴子濯,你口口声声我可恶,那么敢问,我做错了什么?”白雨信迎上他愤恨的目光,“戴家缺钱,要卖店铺,我就出钱买下;戴家担心被卖,又赎回,我就再卖给你们;戴家开钱庄试图筹钱,我就如你们心愿存钱进去......”
“从始至终,我一直遵守戴家制定的规则,不曾逾越,到底还是你们戴家经营不善,才要找个替罪羊。”
“白雨信!”戴子濯眼睛爆出血丝,“你就一丝悔过之意都没有吗?”
白雨信浅色的眼瞳堪称淡漠,声音也毫无波澜:“既然没做错,又有什么需要悔过的地方?”
“起来,真正违反规则的人是你们吧?我规规矩矩做生意,却忽然被官府抓去......你敢这其中清清白白?”
戴子濯被问住了,好一会儿才反驳:“那是......自然。”
只可惜这反驳的时机不对,语气也不对,反而显得心虚。
任谁看都是白雨信更胜一筹,但偏偏主持公道的人是杨蒙,睁着眼睛瞎话也毫无难度。
谁知就在这时,白雨信再次 开口。
“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份证据上呈,请您过目。”
还看什么证据,直接定罪就是了。
杨蒙心中极不耐烦,然而刑部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哪怕拿捏这等商人,也得有得过去的记录。
谁知就这么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此、此证......”杨蒙声音颤抖着,好几次才连成句子,“此证有理,无罪,你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