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坦诚
他这屋子有多清冷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两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爹,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推开门走进去,顺手将门带上。
他爹不知从哪里倒弄出一张圆桌,深棕色,上面铺了一张深蓝色锦缎流苏,自己沏了一壶茶,端坐在桌边,不威自怒的脸上压着不悦,见他进来,随即放下手里的茶,盯着他。
一副‘你自己给我解释解释’的样子。
宴锦则站在桌子对角,微低着头,见他进来,便抬头看他,一张俊雅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这阵仗,他知道这是找他‘算账’来了,一张脸上瞬间挂起讨好的笑容,一团白色扎进两团深蓝色中间,拿起茶壶,揭开茶盖,闻了闻袅袅升起的水蒸气:“这茶不错,是咋们茶园今年的新茶吗?”
宴镇天不吃他这一套,干脆的拿过他手里的茶壶,放回桌上,严肃道:“你少转移话题,自己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在遗迹仙境里到底干了什么,把自己弄得重伤不,还被人给捡了去?!”
被人捡了去.....他是物件吗?
瞅着他爹难看的脸色,自己在遗迹仙境的遭遇又算不上光彩,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
更何况,一个男子被人心生歹念,只是也觉得不自在,但想了想不出实情,今天是应付不过去的。
犹豫半晌,还是坐下,准备详细的给他们解释。
“我也不想的,这不是在里面遇见几个金丹后期的歹人吗?”着,他脸上怒色鲜明,气不一处,语气干脆。
“那就是一群混账东西,杀了好些修士不,仗着修为比我高,还想折辱于我,我堂堂一七尺男儿,怎么能受此屈辱,只能以命相搏了,而且云境派的一女修还在我身旁,我自然也要护着人家。”
“你不是了,这修士在外要护着女修吗。我可是做到了,你不能罚我!”
宴林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爹,语气诚然,眼里清澈的光亮如皎洁的月光一般干净,样子颇为无辜。
听的两人却为之一楞。
宴林心里盘算着。
这宴锦在一旁,他自然不能把拿了黑麒麟血的事情出来,原本他取得珠子后,伤势并不重,若不是受了那恶人一掌,加上冲破境界的限制,他也不至于这么惨。
所以他可没有冤枉那些人。
“什么!岂有此理,还有这种事!”
宴镇天回过神,直接站起身,蓦的变了脸色,横眉怒目,周身杀气凝聚,沁的人汗毛竖立,不忍战栗。
他眯起眼,低沉的声音压着满满的寒意:“哪个门派的,我要灭了他们。”
宴锦在一旁听着,嘴角的笑意微微隐下,眼底的暗色闪烁,藏着锋利的寒光。
他没做声,只是看着宴林。
若是当时他没有鱼死网破,又或者没人赶到,那他将会受到怎样的伤害与羞辱。
那样的画面,他甚至不敢想....
宴锦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宴林不知道他们二人的想法,只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脑袋里回想着那些人的样子:“看他们的穿着,不像哪个门派,倒像是散修。”
门派弟子都是有自己的标志和服饰,他们穿的那么随意,只能是散修。
“散修?哼,我早就过,这些散修成不了大事,不该给他们这些机会,不珍惜就算了,还敢动我浩然仙府的人,简直胆大包天。”
宴镇天一甩衣袖,他本来就气的不行,如今这神色间更是多了几分厌恶。
他这个人向来讨厌那些没有规矩,做事单凭一己之欲,毫无仪态休养的闲散懒惰之人。
若是在浩然仙府的地界,那可是清楚写着散修不得入内,在其他地方,哼!
之前这遗迹仙境盛会,本是没有散修的,要不是成霜那老东西,一直服各门各派,什么‘大道之前,修真者皆该有机会参与,成败看各自本事。’‘大家,该有大家的风范。’他早将那些人踹开了。
三大门派的关系,关乎中天界的安定,他不好一直斗争下去,拂了对方的面子,只得以大局考量,稍作退步,而各门各派见他松了口,又碍于长天剑派的倡议,也纷纷点了头。
如今倒好,出了这些事。
好在他卿和没事,不然,他不拔了那些人一层皮,绝不会善罢甘休!
宴林见他爹眼里冷气四溢,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倒也不怕,反而眼里冒出一丝丝希望:“所以爹,你看这长天剑派的徒弟我可不可以不当了?”
宴镇天瞪了他一眼:“不当?你想的美,这长天剑派是当今第一剑门,岂是你来就来,走就走的?
而且,时渊给了你一滴神魂之血,于礼,人家想收你做徒弟,你不该拒绝,其次,方才大殿之上你还跑了,相当于大庭广众之下,拂了长天剑派和时渊的面子,他们不追究已经不错,如果我再去提这事,便是不妥。”
传出去,会浩然仙府没个家规家训,任由次子放纵胡闹,如此便是给浩然仙府几千年名声抹了黑。
本来他觉得这时渊舍了一滴神魂之血,护住卿和,他们浩然仙府应该感谢,如今,这起因结果算起来,倒是持平了。
宴林心一沉,眼里的希望之光被熄灭,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哎,明白,我认了。”
宴镇天恼怒不已,可瞧着他无精采的样子,心里只得一松,摸了摸他脑袋,语气一软:“....你好生在这里呆着便是,若是有人欺负你,直接回去,有事我担着。”
他浩然仙府的人,岂能由外人欺负!
宴林抬起头,目光艾艾的看着他爹,心中顿时温暖,‘有事我担着’竟如蜜糖一般,果然他爹爹在,就是不一样。
有人会关心他,在意他,原本只是一抹浮萍,也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第二世只顾着报仇去了,完全没顾得上他爹,以至于突然知道他身陨的消息,甚至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明明他第一世都活着....
不知是担忧还是害怕,突然他有些不舍,神色恹恹的拉着他爹的手,语气娇气:“可是爹,我在浩然仙府待惯了,舍不得你们。”
三世以来,第一次出如此孩子气的话。
与平时威严刻板的样子不一样,宴镇天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竟称得上温柔,语气却还是那个强势的味道:“这是什么话,修真之人岁月浩荡,这不过是弹指一瞬的事情,不定明日便挨过了,明白吗?”
宴林点了点头,装着明白的样子。
“我明白。”
只是,这浩荡的岁月与我,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三世至今,我也不过两百来岁,往后的生死都还是个未知数。
明日,明日,太远了。
远的他根本抓不住。
宴镇天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宴林一眼,又看了看这屋子,收回手,不舍的别过头。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路走,他无法左右太多。
只能开口道:“明白就好,在这里好生历练,那爹,就回去了......”
完,转过身,微微顿了顿,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风雪顺着这开门的瞬间,飘进来些许,落在地面顷刻化作一滴水珠,宴林盯着地面稍许才抬起头,看着身边一直安静站着的人。
他突然想到什么。
于是朝着对方温和的笑了笑,目光真诚:“往后这些日子,浩然仙府就交给哥哥了。”
嫡次子对着嫡子这些,潜意思不言而喻。
这句话憋了整整两世,如今出来反倒是轻松,这样也好。
宴锦想要浩然仙府,只要自己不争不抢,乖乖的拱手让人,至少他会护住它。
他爹也会少一分凶险。
宴锦却神情微动,瞳孔一缩,向前走了一步,摇了摇头,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指尖泛紧:“.......它是你的,永远都是。”
宴林好笑的趣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我根本不是府主的料。只有你才能将它照看的很好。”
先不他想不想争,就是他想也是斗不过的,两世的教训,吸取够了。
杀杀不是他这辈子干的事。
早一点开诚布公,不定会少个敌人,何乐不为呢。
肩上的却手握的更紧。
四目相对,一个坦诚淡定自若,一个紧张。
宴锦凝视着身前的人。
我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你真正的想法,你到底想要什么,珍惜什么,我只是一味的自以为是,给予你我以为正确的。
可即使这样,我依旧想告诉你,‘哥哥想护着你’‘哥哥不会再犯错了’‘你可以依靠我’。
他有很多话想告诉他,这些话却只能积压在胸口,无以言发。
宴锦松开手,落在身侧,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好。”
最后他却只能出这一个字。
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去做,无论前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