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0
叶濯向来沉稳的神色有了波动,清湛平静的眸光也慌乱了些,正要解释,就发现赵明锦眼中的揶揄一点一点浮现出来。
这丫头,原来是在故意逗他。
他敛起神色,一本正经地倾身过去,赵明锦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吸了吸鼻子,扬眉问:“闻什么?”
“今日早膳,有什么是放了醋的么?”
好端端的怎起早膳来了。
“没……”她陡然反应过来,斜眼瞪他,眼波流转间,神色带着不出的娇俏,“想得美!”
叶濯轻笑一声,牵过她的手,与她并肩踏入了仁寿宫。
仁寿宫内,太后正被安庆郡主哄得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凑做一堆,丝毫看不出往日的威严,宛若平民百姓家的一位普通老者。
和蔼,慈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儿臣拜见母后。”
赵明锦也同叶濯一般抱拳:“明锦拜见母后。”
太后笑着看他们:“快起。”
待他二人站直,安庆郡主收了正给太后揉肩捶背的手,施施然走到叶濯跟前,娇柔地行了个福礼:“安庆见过闲王哥哥。”
声音清雅婉约,绵绵如水一般,落入耳中,让人心尖尖都不由跟着颤了颤。
赵明锦瞄了眼叶濯,只见他神情冷漠,目不斜视,淡嗯一声算是应过。
安庆似也习惯了他的态度,神色倒看不出难过,随后又不情不愿地开口:“见过王妃。”
话音未落,没等赵明锦什么,直接起身又走回了太后身侧。
“明锦,到母后这里来,”太后朝她招手,“你回京日短,可与安庆见过了?”
“自是见过的,”赵明锦抬脚走近,唇角翘起,“与郡主有过几面之缘。”
“何止是有几面之缘,当日给安庆点脂的就是王妃娘娘呢!”
太后来了兴致:“哦?”
赵明锦没接话,自然也知晓这话轮不到她接,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安庆郡主红唇开开合合,声音天真无邪。
神情动作也极尽“可爱”。
“就在这儿,娘娘点脂与旁人都不同,在安庆眉心点了个圆圆的红点,当时刑部高大人家的公子是与娘娘一同来的,连他都忍不住赞叹,娘娘点的好看呢!”
赵明锦眉梢微微一挑。
寥寥几句话,当真是深意重重。
一来讽刺她于书画笔墨半点不通,二来男女之事向来容易惹人多想,所以故意将高齐牵扯其中。
这话无论被谁听了去,都难免要问——王妃娘娘为何会同高齐在一处,又为何会一同出现在永昌侯府。
既然她都不想给自家侯府留脸面,赵明锦更是无需顾及,索性就坦坦荡荡的等着太后问。
话这种东西,端看要怎么。
只可惜,太后只是拉过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过她掌心的老茧,半是趣半是偏宠地:“你这丫头,倒是会偷懒。”
赵明锦微微笑起:“点脂点脂,不就是要点上去,再点脂本身没甚重要,重要的是将祝福之意与顺遂安然传给郡主一些。”
到这里,她扭头看叶濯,故意装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王爷待明锦极好,既温柔又体贴,日日嘘寒问暖,夜夜抵足而眠,总之就是难舍难分,如……如……”
那个词怎么来着?
叶濯看到她朝他使的眼色,强压下唇角的笑意,将话补全了:“如胶似漆。”
“对,总之,明锦望着安庆郡主出嫁后,与夫君能似我与夫君一般,只可惜……”她声音一顿,没再继续,轻轻地叹了口气。
安庆郡主脸上的笑早已挂不住,听她到这里,更是怒火中烧,却还发作不得。
她伸手去摇太后的手臂,一副女儿家撒娇的作态:“太后,您看王妃娘娘,这是笑话安庆呢!”
“笑话什么,也是永昌侯的那个逆子不争气,”太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板了脸,“哀家赐你的安神香是怎么到他手上的?你与他虽非一母所生,却也顶着他长姐的名头,平日里就没发现他行止有异?他犯下此等事来,你与侯府只受些了闲话,已是皇上格外开恩,旁的心思,以后莫要再有。”
太后这一席话,将安庆郡主的眼眶红了一圈,分明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应下:“安庆……明白。”
“好了,”太后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来,拍着赵明锦的手,“母后有话要单独与闲王,你先去御花园走走?”
“是,明锦告退。”
赵明锦前脚刚迈出仁寿宫,安庆郡主后脚就追了过来,脚步匆匆地越过她,直挡在了她身前。
明眸含着怒火与嫉恨,狠狠地瞪着她。
“郡主还有何指教?”
“你别太得意,”她咬牙切齿,“闲王哥哥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罢了。我与他的感情,是旁人根本比不上的,无论怎样,最后他都会回到我身边!”
赵明锦双臂环胸,眸子微眯:“是么?”
“自然,儿时除了陛下外,他只让我跟着他,手也只有我能牵。你与闲王哥哥才相识多久,我与他可是从一起长大的情意。”
赵明锦沉默下去,安庆郡主以为她是犹疑了,索性更得意:“你或许不知晓,前不久我只写了封信与闲王哥哥,闲王哥哥便来城外与我相会,那一夜……”
“那一夜怎么,”赵明锦就在这时断她,“他牵你的手了?抱你了?亲你了?还是……”
“你、你……”安庆郡主的脸霎时红透,如欲滴血一般,“我与闲王哥哥发乎情止乎礼,你一介武人,果然粗蛮无礼,不知廉耻!”
赵明锦冷笑了声:“我不过了两句话就粗蛮无礼,郡主公然在我面前觊觎我夫君就有礼了?”她啧啧两声,“堂堂郡主,忒没见过世面,儿时懂什么,牵牵手都要拿出来一。”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安庆郡主视线越过她,眸中顿时波光粼粼,泫然欲泣,宛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叶濯走出仁寿宫,她几步迎上去,当着赵明锦的面拉上他的衣袖,低低地唤了声:“闲王哥哥。”
赵明锦回头看她的动作,亦看叶濯的反应,叶濯如那夜一般,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眸色冷沉下来,薄唇轻启:“安庆。”
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凛冽。
安庆郡主身子一僵,强撑着没有收回手。
“不过两月,本王与你的话便忘了么。”
赵明锦当夜离得远,自然听不清他们两个都了什么,可是看安庆郡主的反应……
抓着他衣袖的手如同被火灼了一般陡然松开,落在身侧紧捏成拳,脸上血色霎时褪尽,甚至还漫上了几丝恐惧。
叶濯凉声道:“太后对永昌侯府青睐有加,侯府若不知感恩,手仍妄想着伸到不该伸的地方,”他声音顿住,话锋一转,“他日,太后不会护你们,亦护不了你们。”
赵明锦发现,叶濯板起脸来,不苟言笑的模样,还挺唬人的。
总之安庆郡主是被吓住了,而她……
因着总是见他笑意吟吟的模样,心中自然不怕,还觉得他这般,就算有旁的女子见色起意,也会被他吓得退避三舍。
倒也省得她麻烦。
回去的路上,赵明锦坐在马车里抿着唇笑,叶濯瞧她心情大好的模样,也不由弯了唇角。
“在想什么?”
“在想王爷这一手斩桃花的本事很不错。”
叶濯挑眉,倾身凑近她:“既如此,为夫可能同夫人讨个奖赏?”
嗯?
“讨什……”
唇上一阵柔暖,赵明锦下意识闭起眼来,不过心中默默想道——
叶濯可真是愈来愈不知避讳了,往日她只道自己是个胆大包天、率性而为的,如今与叶濯相比,简直是巫见大巫嘛!
秋闱定于九月廿日,文试三日,武试亦三日,武试与文试同日进行,互不相扰。
赵明锦既承了武试主考官的差使,自然要尽心竭力。
六年前她参加武试时,共比了三场,一场拳脚功夫,一场骑射,这两场考的不过是个基本,没甚难度。
至于另外一场,是由诸位考官为每个参试者发下一张字条,他们需得按照字条上的文字或路线指引,寻出线索,找到藏起的一面令旗。
率先得令旗者为胜。
以往还在山谷时,师兄每次奉命离山,回来时都会给她带些吃食或者新奇的玩意儿,只是不会直接交与她,会将它们藏在山中某个角落,让她自己去寻。
师兄给她的线索,可比武试给出的要晦涩难懂的多。起初她根本看不懂,久而久之倒是难不倒她了。
所以武试那日,她是第一个循着线索到得皇城山的人。不过后来出了些意外,她不是第一个拿下令旗的人。
赵明锦回忆了些师兄曾写给她的线索,在纸上一一记下后,又琢磨着应该将比试设在城中。
市集人多,状况也多,无论是选武官还是选将才,总要挑几个有勇有谋有胆识,为国为家为百姓的。
她准备去城中走一走。
刚出了碧锦园,就看见景流与景毅并肩行来,脚步匆匆地似要往清石轩去。
两人见到她后一同行礼:“将军。”
赵明锦嗯了一声,随口问景流:“伤可好些了?”
景流点头:“已好多了,多谢将军。”
瞧着气色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行走也已恢复如常。
三人擦肩而过,赵明锦走出几步,又顿住身形,回过头去,若有所思地看着景流行走的步伐,开口道:“景流。”
景流回身:“将军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她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岳山书院中,向学监与秦学正都不似会功夫的,就算会一些,也定比不上你。你……是怎么被他二人发现,又是被何人所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