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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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赵明锦觉得谢如玉出的是个馊主意,但如玉既出了这个主意,定明它有一定的作用,所以她才决定试一试。

    结果这一试之下,叶濯真是没让她失望。

    王府的马车内,赵明锦靠着车壁,双臂环胸,眼波一横瞟了叶濯一眼。

    叶濯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神色淡然,看似什么都没想,但那紧抿的薄唇还有上翘的唇角,都在撩拨她心头蹿起的火苗。

    哼!

    她侧过身子,撩开挡帘望着长安街道。

    “想笑就笑,”赵明锦没甚威力的威胁,“但别笑出声,不然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虽然正经起来,她不见得能过叶濯,但她就是仗着叶濯根本不可能同她动手架,所以肆无忌惮。

    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赵明锦一挑眉,一扭头,见叶濯坐到了她身边。

    日光就在此刻破除乌云的遮挡,丝丝缕缕垂落下来,穿过挡帘晃动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将他嘴角那抹好看弧度勾勒的愈发温润来。

    “阿锦,”叶濯唤她,声音中带着藏不尽的笑意,“我笑,不是因为你方才……”

    还提!

    赵明锦拧眉瞪他,整个人宛若一只炸了毛的猫,叶濯只好将剩下的话咽回去,微凉的掌心落在她发顶,一下一下的顺着。

    “我笑,是因为没想到……阿锦原来这般在意我。”

    赵明锦怔了怔,她以往,是一副很不在意他的模样么?

    叶濯就在这时伸手揽上她腰间,将她轻轻抱住,柔声道:“有我在,我们阿锦绝不会输。”

    是,有叶濯在,她从没有输过。

    赵明锦下意识地放软了身子,靠着他,伸手把玩着他腰间的白玉。

    “既如此,夜里你得好好表现,别让我费心。”

    话音落下,他眼中腾起一片促狭笑意,垂眸凑近,压低了声音问:“往日夜里,为夫表现的不好么?”

    “……”

    以前怎么没发现,堂堂王爷起话来竟然这么、这么没羞没臊!

    赵明锦索性眼睛一闭,唇角一抿,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圣上在宫中设宴,为远道而来的北泽使臣接风。既是接风宴,倒也不似正式朝堂觐见般拘谨,再加上有琴瑟歌舞助兴,宴上的气氛很是融洽,南渊诸官与北泽来使也算热络。

    叶濯与赵明锦坐在皇上右下侧,对面便是阿穆达与仍遮着面的湘绿公主。

    不多时,阿穆达斟了杯酒,兀自起身走到了他们面前,右手附胸,只摆了个行礼的姿势:“王爷,胜宁将军,许久不见。”

    赵明锦将叶濯夹过来的鱼肉嚼了嚼,咽下去,抬起头,没甚情绪地纠正他:“在长岭边关,叫我胜宁将军,到了长安得改口,叫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这四个字她的极慢,慢到阿穆达脸上笑意彻底僵硬,又的极重,重到……一旁的叶濯软了眼角与眉梢。

    “无论你是何身份,我阿穆达敬你一杯,”阿穆达将酒杯举起来,“南渊与北泽休战交好,你不会连杯酒都不肯与我喝罢。”

    呵。

    五年了,这人还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赵明锦大方起身,拿过一旁宫婢斟满的酒:“北泽王子特来敬酒,自然没有不喝的道理,不过……”

    不过丑话得在前头,喝这杯酒,是看在两国交好的份上,他日两国若因他不好了,她照揍不误。

    只可惜话还没出口,就被叶濯给截过去了,一并被截过去的还有她的酒:“不过王妃不胜酒力,这杯,本王来代。”

    两人四目凭空相接,谁也没话,谁也没动作,压抑的沉默从他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赵明锦看了看叶濯。

    几个月前,她班师回朝,圣上为她设夜宴,石启明为难她时,叶濯就是如今这副模样。

    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神色平静淡泊如平常,可他愈是云淡风轻,愈是让人心生畏惧。

    那时,她还觉得他有些慑人与狠厉,如今再看,这世上怎会有人护她护的这般仔细周全。

    几个瞬息过后,阿穆达移开视线,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王爷,请。”

    一杯饮罢,一阵铃铛脆响声传来。

    “王兄。”

    湘绿公主莲步轻移,短短几步的路硬是走出了十万八千里的架势,腰间银铃随着她的走动不停响着。

    只是将目光挪移过去时,最先注意到的却不是那银铃,而是她的纤腰款摆,风姿绰约。

    “湘绿,来,见过南渊的闲王与王妃。”

    湘绿在阿穆达身侧站定,水润的眸子微微敛起,行了北泽的礼:“见过王爷,王妃。”

    叶濯没话,只看了赵明锦一眼。

    赵明锦会意,翘起唇角:“公主不必多礼。”

    湘绿应声起身,视线有意无意地从叶濯的脸上滑过,停了一停,顿时含羞带怯地低了眉眼。

    “素闻南渊男子与我北泽男子不同,往日湘绿未觉什么,如今见了王爷,倒是信了。”

    她偏头,拿过宫婢手中的酒盏,慌乱地不敢直视叶濯,话却的清楚又明白:“湘绿想敬王爷一杯。”

    叶濯没应,只对赵明锦:“阿锦,为夫今日酒喝得多了些,这杯……”

    “我来就是,”赵明锦拿了酒盏,也不等那公主反应,爽朗道,“我喝了,公主随意。”

    湘绿:“……”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晚,皇上回了寝宫,夜宴就此结束。

    叶濯牵着赵明锦的手,两人踩着洒落满地的白月光,并肩往宫门外走。

    “叶濯。”

    赵明锦声音有些凝重,叶濯偏头看她。

    “我发觉,”她声音一顿,笑起来,“那公主眼光不错,看上了我看上的人。”

    这丫头,竟还学会自夸了。

    “但她就算眼光再不错,运气却还是比我差了一点点。她这次,真是冲着你来的。”

    “她冲着我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当然了,”赵明锦答的一本正经,“不冲着你来,我才需担心她图谋不轨。”

    “你啊……”

    宫中昏暗处,巡逻的将士刚过去,叶濯伸手在她的侧脸上摩挲片刻,而后缓缓俯身,薄唇凑近:“在你心中,到底是朝堂重要,还是本王重要。”

    这有区别么?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时,心里想的是——他们一样重要。

    可叶濯显然不这么想,微凉的唇瓣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许久才无奈又宠溺地叹了一声:“该罚。”

    阿穆达此来,明面上最重要的事就是进献祥瑞。

    虎乃百兽之王,凶猛异常,即便那湘绿公主有驯服猛虎的本事,礼部与鸿胪寺也不敢大意。

    一番准备下来,进献白虎一事,被拖到了三日后。

    宫中清正门前,侍卫们竖起高五米的铁围栏,在空地上圈起一个圈。

    皇上与文武百官高座于远处石阶之上,由正中向两侧依次排开,前方一级一级向下,站满了守卫。

    不多时,装有白虎的囚笼被从外运了进来,囚笼除下方外,其余都由黑布遮着,让人无法窥探其间。

    待一众侍卫退出去后,湘绿公主手执一柄竹笛缓缓走入,最后背对众人,停在了那囚笼前。

    不多时,笛声呜咽而起,曲调绵柔,确实带着几分安抚的力量。

    一曲罢了,她将围在囚笼四周的黑布掀开,通体雪白的虎彻底展露,额心那个“王”字被周围白色皮毛映衬着,鲜红如血一般。

    赵明锦微眯了眸子,在满朝文武一片克制地惊呼中,低低嗤笑了一声。

    “皇嫂,”皇上偏头看了她一眼,“可是有什么不妥。”

    “回皇上,并无不妥,只是……”她意味深长地感叹,“长岭边关三面环山,其中不乏异禽猛兽,通体暗黄的大虫倒是也有,不过那双目都凶狠到常人不敢直视。如今末将见了这样一头目光暗淡又温顺如绵羊的,不由心生了感慨。”

    “如此来,湘绿公主这一首笛曲确实不同凡响。”

    “正是,”赵明锦配合道,“皇上该赏赐才是。”

    “皇嫂怎还胳膊肘往外拐了,”皇上佯做埋怨一句,看着阿穆达,“王子进献白虎,公主驯虎有功,朕定要赏赐一番,王子可有何想要的?”

    “阿穆达不敢贪赏,”他从席间站起,“阿穆达只愿南渊与北泽两国百姓安居,世代交好。”

    “好一个百姓安居,世代交好,既如此,”皇上看向叶濯,“皇兄,便将人还与北泽罢。”

    “臣遵旨。”

    叶濯看向身后的景毅,景毅领命离开,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两名带刀侍卫,侍卫架着一个人。

    卓穆。

    卓穆被押回京中,关入刑部大牢后,赵明锦便再没见过他。

    他身上十分清爽,看不出丝毫的伤痕,不过人已经瘦削到有些脱相,脸上亦是毫无血色,如今只凭着一口活气吊着了。

    卓穆看到了阿穆达,眸光有一刹的闪动。

    赵明锦看的最清楚,那是求生的欲望。

    “月前,本王奉命巡查南渊四方书院,却在岳州府遇到了这位……王子手下,”叶濯声色淡然,瞎话编的比真话还真,“本王原以为他是王子派来我南渊的细作,遂抓了起来,如今一看,倒是本王误会了。”

    皇上点头附和:“确实是误会一场,今日朕便将人还给王子了。”

    阿穆达厚重的嘴唇抿的死紧,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成了拳头。

    他看了眼卓穆,又看了看皇上与叶濯,倏尔笑了一声。

    “王爷认错人了。”

    在众人未及反应时,阿穆达已抽了侍卫的刀,毫不犹豫地砍上了卓穆的脖颈,皮开肉绽,骨裂血溅,卓穆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就那么直直倒了下去。

    彻底灰暗下去的眼睛睁着,瞪着,不知是惊诧,还是不甘。

    “此人不是卓穆,”阿穆达扔了刀,单膝跪地请罪,“陛下,此人假扮卓穆,定是欲挑起北泽与南渊两国战事。阿穆达一时情急,先出手惩治了此人,冲撞了陛下,还请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