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蒋氏
这几日乐妤也不是只在家里坐着,她去了一趟乐家,单独寻了乐老太太话。
因着张相的事情,乐家洗刷了身上背负的战败骂名,那些骂过乐家的百姓们现在都暗自忏悔,是啊,乐家满门忠烈,个个骁勇善战,怎么会接连吃败仗呢。
不只百姓,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恢复了和乐家的交往,一时间乐家门庭若市,大有恢复以往荣耀的征兆。
而这里面也有宋景的一份功劳,加上之前簪花宴的事情,乐老太太看着乐妤,心里嫌隙少了不少。
但是当乐妤问起蒋氏的事情,她还是有一瞬的犹豫。
“老太太,您就告诉我,那陷害的人是不是张相?”
乐妤会怀疑张相也是因张相被捕后才有的想法。蒋氏只是妇人一个,哪会和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而乐家大爷年轻时就外出仗,和京中大臣也算不上熟悉。
唯一有可能的是,那人最终的目的是想让皇帝难堪,或以此来要挟皇帝。
而依福老将军所,位极人臣的不就两位丞相?
可宋相一看就不是有胆做这些事的人,那便只剩下张相了。
加上此事一出,乐妤对张相的怀疑愈加深重。
因此,便直接来寻了乐老太太。
乐老太太一惊,震惊神色毫不掩饰,“你知道了?”
“未知全貌,特来寻老太太解惑。”
乐老太太屏退了众人,然后直叹气,“罢了,这些本来也不是什么隐秘,告诉你也无妨。”
“是张相,至于张相为何要那样做,我就不得而知了。当年怀文面圣,要求一个公允,可是建安帝彼时刚登基不久,正是用人的时候,对张相也是奈何不了。这件事就这么被压了下来,由乐家吃这个哑巴亏。”
“京中了解真相的人不多,我不知你从何得知,不过张相如今伏法,对你母亲也算是个交待。”
乐老太太拄着拐杖,叹了口气后转头,不看乐妤,“你也别怪乐家无情,我们都是被迫。怀武才刚过世,乐家是自身难保啊。”
她自然明白,还劝慰了老太太两句。
“蒋氏是个好的,虽没为我乐家诞下一儿半女,可是做妇人时便将府中上下理得井井有条,孝敬婆母,爱护幼,京城里那时候多少人羡慕我得了这样一个好儿媳啊,哎。出了事以后也默默忍着,不然也不会有你平安长大。”
乐妤走出乐府的时候情绪不太好,但是也高兴,张相择日就要问斩,也算抚慰了母亲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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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妤问完之后,宋景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吩咐了沈惴回弦惊堂取东西。
乐妤不解,现在张相已经是阶下囚,见一面而已也要这般麻烦吗?
等了一会,沈惴拿着什么回来了。
宋景接过,放在乐妤面前,“这是当年张相陷害你母亲的证据,怎么处理由你决定。”
乐妤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拿起前面的纸张翻看,第一张是当年乐府丁大管事的供词,第二张是指证张相对丁家实施灭口的证据,第三张是当年大理寺调查蒋氏一案的案卷,第四张……
她颤抖着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些的?”
“大理寺、张府、当年做事的人,总之,证据齐全。”
乐妤眼眶里含满了泪,想起那些年外人是如何她母亲的,他们乐家大夫人不守妇道,刚守寡就上赶着爬龙床,嘲笑蒋氏得了逞却被丢弃,是个不洁之人。
那会儿乐妤年纪尚,听了这些气得不行,气冲冲出去和碎嘴的人架,可一个女孩哪里得过成年人,每次都是鼻青脸肿地回家。
蒋氏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哭,骂自己,也骂乐妤,好好地跟人家计较这些干什么。然后抱着她整晚睡不着。
乐妤那时便心痛,现在想起,更是像刀割一样。
现在,所有在她眼前的证据都可以告诉天下老百姓,她母亲一直都不是那样的人!
乐妤又激动又心酸,眼眶里的泪也掉了下来,手紧紧捏着证纸不放。
宋景解释:“这个丁管事是当年和你母亲一起进宫的下人,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当年调查的时候就出了真相,不过后来还是被张相灭了门。”
“你早就知道?”
宋景点点头。
这件事原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她,因为现在了用处也不大,只会徒增烦恼,让她想起那些难过的岁月。
可谁知她竟然自己就查出来是张相所为,那这些证据放在他那里只是落灰。
平缓了一下心情,乐妤再次道:“我想去见一下张相。”
“好,我和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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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妤第一次进牢狱,环境阴暗潮湿,不知道什么气味从各个角落传来,刺鼻得很,只能捂着鼻子前进。
张相被关押在死刑犯里头,看管极严。
一路走过去,牢房里的人纷纷冲过来,朝两人张牙舞爪,口里有喊冤的,有诅咒的,声音嘶哑,样态也可怖。
其中一人险些抓到了乐妤,她被吓得几乎站不稳,而后手里突然传来暖意,是宋景的手,宽阔而又有力,紧紧拉住了她。
不同以往的轻轻触碰,他是真真用了力,并且不算放开。
她心里震惊不亚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刑犯的模样,呆呆看向他。
他却只淡淡回了三字:“心些。”
之后不长的一段路,他就这样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耳边嘈杂悄悄逝去,乐妤心里眼里只有他牵着自己的手。
这种感觉痒痒的,一直挠着她的心,很不是滋味。
起初他躺在她身边的时候,乐妤也非常不能适应,通常是入睡困难。可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就算他在旁边,她也能像无人一样,正常睡去。
只因他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规规矩矩的睡觉。
乐妤这会有点懵,只能安慰自己,若是换了宋薇,他应该也是会牵着她的,再正常不过了。
好在这段路不算长,两人很快走到关押张相的牢房。
乐妤只在宴会上远远见过张相,现在看来,用蓬头垢面形容他丝毫不为过,头发乱糟糟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张相先认出宋景来,但仍是坐在牢房里,苦笑:“宋统领这是来看笑话了?为了扳倒我费了不少心力吧。”
“张相狼子野心,怪不得别人,都是你咎由自取。”宋景回他。
“呸。”张相吐了口口水,“我就不该放你一马。”
“是,人总会因一时手软而留下祸患。”
“祸患,哈哈哈哈谁不是呢,我当初怎么好好的鹰隼就联系不上了,原来你们早有预谋。是老夫看走眼了啊!被你们这一场戏给戏弄了,什么刺客,什么受伤,什么书信,哈哈哈哈,好计谋,好计谋。”张相像是失了疯,不断嚎笑着。
“这天元朝内里早已烂透了,我早拉拢过你,你若是应了,这天下不都是我们的?可你偏要做建安帝跟前的一条狗。宋景你总有一日也会是我这样的下场!伴君如伴虎!”
而乐妤则是再次一脸震惊地看向宋景,她看不懂了,之前还猜测是他一人所为,但是现在看来,他依然是建安帝手里的那一把锋利的剑,并无二心。
宋景丝毫没被他的话影响:“我跟张相不一样,张相求权求财,可我无欲无求,自然不会被这些东西左右。”
“好一个无欲无求。”张相转头来看宋景,仿佛这会才看见站在一旁的乐妤,“乐家女娃?哈哈哈哈哈,真是有仇报仇,有冤伸冤啊。”
张相好像笑不完似的。
乐妤定了定心神,问:“当年,你到底为何要陷害我母亲?”
“陷害?当年原本要献给皇帝的不是你母亲,谁让她破坏了我的好事,那便只能她上了。现在想想,乐家大夫人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玩弄于鼓掌,建安帝能什么,哈哈哈哈哈,乐家大夫人真是帮了我个大忙啊。”
“你以为你为何会回京城,如今还能嫁宋景?还不是多亏我,建安帝他越是想忘掉这件事,我就越想让他想起来,多畅快!”张相又发了疯似的狂笑。
所以真相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缘由的,只是因为一个巧合?
乐妤心里不出的堵,有些人翻云覆雨间就轻易掌控他人人生。
她不想探究他当初和建安帝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只为献美人,只知道无辜的蒋氏,人生轨道因此而彻底改变。
乐妤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牢狱的,脑中混乱不堪。
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已经清晰摆在她眼前,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做了。
回去的马车上,宋景问:“你要如何处置?”
乐妤知道他在问什么:“先放着罢。”
宋景虽任由她处置,可建安帝健在,他不会允许这件事重现于世,张相也已得到应有的惩罚。
等等吧,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为母亲沉冤昭雪。
过了两天,张相在狱中暴毙的消息传来。
那时乐妤正在和宋薇下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怔了怔。
死了也好,择日再斩,可能中间还会再出现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