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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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景是在第二日下午出现的,因相府前院派了人来传有圣旨,唤乐妤前去接旨,两人才在相府正厅相见。

    宋景是憔悴了些,眼下暗青一片,看得出这些时日没少操心。

    明明只是一个大内护卫统领,却被圣上亲自指定负责此事,权力甚至越过了大理寺廷尉,但京城里无一人对此安排有异议,可见宋景荣宠。

    乐妤几乎是最后一个到的,随着祝夫人跪在后侧。

    常公公尖尖的嗓音开始响起,“……宋景救驾有功,张相一案中明察秋毫,堪为大任,晋中尉一职,掌管京城治安、兵马、军器,享一品俸禄……”

    府中几人皆是一惊,原以为此事过后建安帝会斥责宋景一顿,万万没想到不仅有赏赐,还给宋景实实在在的升职了。

    京中尉,大不大,但是比统领一职大多了,手上也是真正有实权的,不可觑。

    宋景看起来没多大惊喜,淡定从常公公手里接过圣旨。

    常公公了几句好话,接了宋相给的银子后就笑眯眯地走了。

    一家人心情复杂,没几个脸上高兴的,就连宋濂清也是愁容满面,俗话的好,盛宠极衰,也不知道这对宋景,对相府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景接了圣旨后转身就要走,宋濂清在后头叫住了他:“策诩!”

    他头也不回,“父亲,我乏了,改日再来听您教。”

    宋霁十来岁,站在宋相后头,他难得回家一趟,还遇上了这事。

    他对宋景这个哥哥感情非常复杂,祝氏常在耳边教导,宋景是自己的敌人,他要是想接手相府,那必定要先越过宋景,不仅如此,那些宋景做的事都被她妖魔化后再告诉他。

    他时候还信,觉得这个哥哥就是坏人一个。可是后来去了书院,书院同学人人以宋景为荣,他那些妖魔化的事迹在他们看来是英勇、是胆量。

    可每次回家,宋景总是一副不耐的神情对待父亲母亲,让他一时失了判断。他也想找个机会和宋景接触,可每次走到落英轩都被告知他不在府内,长此以往,两人见面话的次数真是少之又少。

    像这次一样,他的二哥哥又立功了,可他只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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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景走了,乐妤也没再待,跟在他身后回落英轩去。

    她一路上好几次想开口,实在是有无数的疑问萦绕在她脑中,

    走到弦惊堂前,宋景停住了,转过身来对她:“我今晚歇在这,你先回罢。”

    乐妤低低噢了一声,又关心:“那驸马好生歇息着。”

    可才用过晚饭不久,云飞就来禀,宋景高热不退。

    “怎么回事?”

    “的也不知,公子一进院子就躺下了,连外衣都没脱。晚上南归见公子迟迟未醒,便让我去看看,我一看,公子脸色潮红,一探手发现烫得惊人,南归已去寻大夫了,公主您也快去看看吧。”

    乐妤几人到弦惊堂的时候,齐大夫已经诊治完了,正在写药方,见乐妤来了,道:“宋景这是累极了,这几天应该都没阖过眼吧。吃了药,好好休息,这烧就能退了。”

    “是,有劳齐大夫了。”

    齐大夫随南归一起出了门,乐妤走到床塌前看他。

    宋景脸上已经没那红了,乐妤伸手探去,还是热的。

    眉头紧皱着,眼珠子也来回移动,好像睡的极不安稳。

    乐妤从旁边脸盆里绞了面巾,敷在他额头,又伸手去握住他落在被子外头的手,渐渐的,人安定了下来,脸色也平静了许多。

    没一会南归便送来了药,乐妤已经自觉接过,然后想方设法地给他喂药,一碗药喂完,喂药的人已经累得不行。

    七进来问:“公主,今晚可要宿在弦惊堂?”

    “不了,回吧,让云飞多看着点就是。”

    “啊,行吧。”七一副略有遗憾的样子。

    没成想,第二日一早居然能在后院见着他。

    宋景看着还没睡醒的人,道:“愣着干什么,我等了好一会了,还不来用饭?”

    “驸马好了?”乐妤坐下来,“瞧着精神不错。”

    “本也无碍。”

    “起来还得恭喜驸马,如今可不能叫宋统领了。”

    宋景没理会她这些,“昨天不是有很多想问的?”

    他竟然知道。

    乐妤给七使了个神色,让她到外面等。

    “驸马会与我实话?”

    “自然。”

    “是你想掰倒张相,还是建安帝?”

    宋景听完,眉目一笑,“公主倒是大胆,一上来就问得这样直接。这在外头听见你这样的言论,大理寺牢狱有得你坐。”吃了几口菜后,又道:“无论是我还是建安帝,张相此人都必须倒。”

    他转了个弯子,没直接答乐妤的话。

    “秋狩时,为何皇帝会受伤?”乐妤看着宋景眼睛,不想错过他一丝变化,“驸马能力超众,当天护卫上千,怎么还有刺客能混进围场?”

    而宋景听了之后,不再一副不在乎的声色,放下筷子,重新审视乐妤。他原以为今日只是答她些粗浅问题,却没想到她所问已经触及底线。

    她是知道些什么?

    宋景一笑,“自然是张相安排的刺客做的好事,好在圣上无碍。”

    乐妤也笑了,低了头夹菜,“是,驸马早已知晓那日会有事发生,却还是让刺客钻了空子,就是不知建安帝知不知晓此事了。”

    宋景眼睛眯了起来,“知道又如何?”

    也是,宋景做事,怎么可能留下疏漏。

    “那,”乐妤杵着筷子,犹疑问:“我进宫寻嘉贵妃,也是驸马计划里的一步?”

    在我尚不知晓的时候,已经成了你棋盘里的一枚棋子了么?

    “不高兴了?”宋景没直接答她。

    乐妤扯了嘴角假笑,“能帮到驸马,乐妤怎么会不高兴。”

    默了一会,乐妤又问:“徐娴之,也是你安排的吗?”

    徐娴之总归是徐太尉家女儿,外人看来,她就是六皇子一派的。

    自从张相出事以来,乐妤心中苦闷半皆来自徐娴之。她从没什么伴,长大后虽然跟着师太到处走,也结交过几个知心朋友,但她最后还是要离开的,这些友谊都不长久。

    这阵子以来,徐娴之经常到府中寻她,两人兴致相投,倒也能上许多,她也是从心底感受到快乐。

    可是一时间,好像有人在心里告诉她,徐娴之的靠近都是被安排的,是别有用心的,她的快乐一瞬即逝,捉摸不着,乐妤感觉到非常难过。

    因此此刻脸上表情也不太好,低了头,不让他看见。

    可宋景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徐娴之,不在我的计划里,草原上的事情,也是未曾预料到的。”

    乐妤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舒服,他的手碰着她的脸也觉得不舒服,便用手开了,转头将视线移到饭桌上,“噢”

    她信了。

    空气又安静了一瞬,门外七吩咐底下人干活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为何今日要告诉我这些?”

    “不是你想知道吗?”

    乐妤一笑,“那驸马还真是心大,上回也是,就这样堂而皇之告诉我张相叛国的事,就不怕我宣扬出去?”

    “你会吗?”宋景仿佛丝毫不担心,把乐妤拿捏得死死的。

    她自然不会,可是他这莫名的信任也是从哪里来的?因为自己在他的棋盘上,掌控自由吗?

    乐妤早膳用得差不多了,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后,眼睛悠悠看向他,语气淡然:“驸马可知自己睡后会梦话?”

    她一副知道了什么的表情,眼神凌厉丝毫不胆怯,嘴角含笑望着他,宋景觉得有趣极了。

    而后宋景伸手,停在她脸颊边上,乐妤不知他突然要做什么,就要侧头避开,可他突然在她脸上拿下一粒米粒来……

    乐妤刚刚提上去的气势瞬间崩塌,脸色渐渐泛红,只好用咳嗽来掩饰尴尬,咳着咳着真呛到了,用帕子掩着嘴剧烈咳嗽,脸也瞬间涨红。

    宋景一懵,随即忍不住低笑起来,赶紧拿了水递给她。

    “公主真是好本事。”

    乐妤喝了水,感觉好多了,恨恨瞪他一眼。

    宋景还在笑:“你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害的。”

    “就是你,从头到尾都怪你。”乐妤顺了气,仍是不好气地看着他。

    乐妤难得放下她那副端庄大气的样子,宋景忍不住再逗两句:“公主平时多闹些脾气,我也不会常常往天香楼跑。”

    “你爱去不去,我管不着,要是有看上的,我就给驸马送台轿子,从后门抬进来。”

    居然还有脸跟她提天香楼?

    “当真?”

    “自然,若是驸马看不上天香楼里的姑娘,那韩夫人家的侄女倒是也不错,我瞧着,跟姜婉儿有几分相似。”

    宋景皱起眉来,这韩夫人家的侄女是哪个?又关姜婉儿什么事?

    可是看见乐妤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宋景突然就不纠结这些了,邪笑道:“公主,莫不是吃醋了?”

    “吃醋?驸马不要太高看自己了。” 乐妤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气笑了。

    这么一会儿里,乐妤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跟他置什么气,她心底一百个不愿意他纳妾,光是想想之后的麻烦事就头疼。

    乐妤思绪被乱,正要离去时才想起来一事:“我能不能去见一见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