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相公
“是,也许不是。建安帝从来都是个疯子,大概以为这天下人人都要臣服、归属于他。”宋景顿了顿,带着乐妤心绕过前面的石头,“娘亲临终前叫开了我父亲与丫鬟,特地告诉我,让我这辈子不要入官场,不要在建安帝前露脸。”
“我这才意识到,娘亲身上的毒也许和建安帝有关,于是一点一点靠近。建安帝时常会看着我出神,仿佛在看另一个人。没过多久我便知道,建安帝自年轻时就一直肖想我娘亲,可我娘却不喜他,毅然决然嫁给我父亲。”
“我父亲大概年轻时只长了容貌,而不长脑子,自己枕边人被人下了这么久的毒竟然一点未察觉。”
“是什么样的毒?”乐妤不由问。
“不知,我娘亲已经过世,是什么毒再也不得而知。”宋景声有憾意。
乐妤低低叹了口气,所以他才想尽了方法想要撬开建安帝的口罢。
宋景继续着:“以前百姓们常我阴狠毒辣,你是不是也常有听?”
乐妤点点头,“我想世人大概是误会了。”
她眼中的宋景从来与阴狠毒辣挂不上钩。
“没有误会,我那时确实阴郁,对那些偷摸盗抢深恶痛绝,做事从不顾忌方式手段,只求肆意痛快。”
“乐妤,我从来不是个好人,还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本不该奢求你的谅解,可是,若是离了你,那我只剩一具躯体苟活在这世上了。”
宋景目视前方,眼神空洞,乐妤碰着他的手臂都是冰凉冰凉的。
她实在太心疼了,停了下来,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的后背。
“那我便再一次,建安帝与你比起来,不值一提,我只要你好好的。我理解,也不在乎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那时只是生气,你一厢情愿的为我好而瞒着我。”
后来两人同寝的日子里,宋景也依然会做噩梦,夜里出一身的汗。
他的痛苦,大概只有在夜里才能够释放。
宋景伸手回抱着她,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脑,“以后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再也不会放你离开。
“嗯。”乐妤应了。
也许是想起了过往,宋景情致不佳,抱着人紧紧不放。
乐妤便哄他,轻柔道:“相公~”
头顶传来轻颤,是他在微微笑,“没听清,再叫一遍。”
“相公,相公,相公。”
乐妤连叫了三遍。
“你真是,要我命啊。”宋景喟叹,罢又将人拦腰抱起,后面跟着那么多人呢,乐妤急忙拍他胸口:“做什么!”
宋景斜斜一笑:“春宵苦短,莫要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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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悄然而至,良辰吉日,适嫁娶。
这日两人好了要去秦府祝贺,正用着早膳呢,沈惴匆匆来寻,“公子,有异常。”
“何事?”
“京城北边似有支军队出没,非常隐秘。”
正在默默用点心的乐妤抬起头来,军队?这可不是事。
沈惴接着:“是上山猎的猎户发现的,我们探子正好途径,察觉猎户的异常才问了出来。可惜那猎户距离尚远,来自何方、数量、兵备都尚未清楚”
“猎户在哪?”宋景问。
“在城外,我们的人看着。”
“猎户身份清楚吗,可有谎?”
“这个已经查清楚了,猎户一家三代长居城外,家中五口,近来村子里未见有外来人口。底下人来报,猎户的话不似作假。”
“既然猎户以前并未发现,那即明是近期才出现的。”宋景思考了一会,才道:“北边可有异常?”
“还未有回信。”
“嗯。”宋景接着:“暂时不要草惊蛇,加强京中防备。去知会华肆一声,让他早做准备,切勿声张。”
沈惴应是离去。
宋景没再用早膳,凝眉思考了好一会。
乐妤没扰他,只觉得这人真是操了皇帝该操的心,上头那么多大臣、皇子皇帝不管,偏偏要他来管。
到底天下苍生又与他何关?
可从一点一滴的相处中,多少也了解了他的为人。
若真是弃百姓不顾,那就不是那个还未长成就偷偷跑去嘉靖关的少年了。
“元元,我不能陪你了。代我与秦秋道一声恭喜。”宋景抬起头来对她。
“要出城?”
“是,得亲自去一趟。”
乐妤心有不舍,怕他涉险。
宋景见状,拍拍她的手,“我今晚一定回来,你别担心。”
“嗯,你回来我还给你做鱼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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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到底乐妤没能去成秦家,一来是没了宋景,二来也是她的身份去到秦家多有不妥,因此只是让人带了份厚礼前去祝贺。
不过想来徐娴之今日大婚,也是没有多少心思顾及她的。
快到用晚膳时,宋景还未回来,乐妤在弦惊堂外来回踱步,时不时往门外看一眼。
不多时,门外有了动静,乐妤一阵惊喜,急急往外走。
“嫂嫂!”一道倩影飞奔过来,在撞上乐妤前精准停下,察觉了乐妤上神情变化,又难过问:“嫂嫂可是见我不开心了?”
乐妤扶着她,换上笑容安抚了一下
宋薇不再多想:“你今日怎么没去看徐姐姐?徐姐姐可好看了。”
“人家新娘子都是盖着红盖头,你怎知徐姐姐好看?”
“我就是知道,这天下再没有比嫂嫂和徐姐姐更好看的人啦。我与秦家几个孩想闹洞房来着,都被秦大哥赶出去了,真气。”
宋薇嘴上着气,可没生气的样子,完还往里探了一下头,像在找着什么。
乐妤也跟着她往后看,随即明白了什么,调笑她:“丫头在找人?”
宋薇立马否认:“没有没有,我就只找嫂嫂。”
“行~反正现在这屋里只有我一人,也只能找我。卫峥这孩子不知在京畿军中过得如何,十天半月的也不见来个口信。”
宋薇脸红了红,没接话。
傻姑娘,乐妤捏了捏她的脸,不再调侃她,这样的年纪,想法正多着呢。
想起交代给她的事情,接着:“华柒脸皮薄,你多带带她。”
“是呢,华姐姐明明比我还要长上两岁,怎么那样容易害羞,性子绵绵软软的,要是没有我,在京城里指不定被人怎么欺负。”
“如今我们四姐也是个大人了呢,会照顾人了。”乐妤继续揉她的脸,“那嫂嫂便替华柒谢四姐关照。”
“哎呀我知道,可是嫂嫂,你别揉了,再揉便坏了!”宋薇离了乐妤的魔爪,抱怨:“这几日爹爹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回到府里就拉着个脸,弄得娘亲把气都撒在我身上,整日让我练字弹琴,我可太难了。”
“相爷怎么了?”
“听我娘亲,是先前爹爹都做好了致仕的准备,可圣上却又突然改主意了,还把好多公务放在他身上,可愁死爹爹了吧。”
乐妤点点头,左相会这样完全不奇怪,年纪摆在哪,又逍遥了那么些年,如今重新执事自然难些。
“你顺着他们些便好了,莫要生事。”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都这样。”
“你大哥最近在做这些什么?”
乐妤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未去前院,也不常见到这些人,但是偶尔问一下南归,却没见什么异常。
明明刚进相府时祝夫人与陈氏都对自己带了那么点敌意,特别是陈氏,她当时还以为她会对自己使什么手段,可后来都没什么动静。
而宋域听闻也老是给宋景带来麻烦,这会宋景不知在做些什么,还望他不要给宋景添麻烦才好。
“大哥啊,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他们现在也不与我们一起用饭,只是早上偶尔能见到大嫂嫂。噢对了,大嫂嫂有孕了,嫂嫂你还不知道吧?”
乐妤摇摇头,这个还真没人和她过。
了一会,芙蓉阁里来了人,要叫宋薇回去。
宋薇走后,乐妤又在弦惊堂等了一个时辰,可等来等去都没见他回来,也没个来传消息的人。
乐妤早做好的鱼一直在厨房里热着,厨房隔一会便遣人来问要不要上菜。
七看着坐在屋中发呆的人也不敢过问,这鱼怕是要等到驸马回来才能吃上了。
可不用饭也不是个事,七凑到她跟前:“公主,驸马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嗯,就拿些糕点。”
应当不会出事,敌在明我在暗,何况宋景也不会做些冒险之事,她实则不用担心。
七端了盘糕点放在乐妤桌前,又去开了内间的窗,夏日舒爽的风一下吹了进来。
乐妤突然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
“不等了。”乐妤用完了一块桂花糕,“你找个人到弦惊堂看着,若是驸马回来了,立即来告诉我。”
“是。
晚间乐妤睡得并不安稳,因此窗外夏雨扑漱下下来的时候乐妤当即被惊醒。
身边空空如也,他这是一夜未归了。
起了身,推开窗户,疾风骤雨一下飘了进来。
乐妤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这样大的雨,宋景应当不会还在外面吧,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