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谢芙想起当日自己答应过什么。
她答应……
念及此,她贝齿几乎咬碎,半晌才艰难道:“让我先见到阿葵。”
“见完就可以么?”祁砚之睨着她,眼底笑意漫不经心。
谢芙别开头去,让自己冷静下来,轻轻点了点头。她要先保证阿葵安全。
“好啊,孤等你。”他不紧不慢道。
言罢,手上松了对她的桎梏。
谢芙立即从他怀中挣脱出去,只是没走出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似是难以启齿,转身道:“祁砚之,我的衣裳!”
祁砚之从另一侧随意捞了件外袍扔给她。
那是他的衣裳。
谢芙心中天人交战,僵立许久,还是接过离开了。
祁砚之倚靠在桌台边,盯着不远处离去的纤瘦身影,薄唇微勾。
***
迎面吹拂而来的风带着些微燥热。
这里是北晏皇宫,谢芙初来乍到,对一切事物都陌生至极,根本寻不到路。
适才醒时看见的宫女也不知去了哪里,谢芙只得找过路的宫女询问,“请问被俘的谢葵公主在哪里?”
宫女端着果盘,骤然看见她身上刺绣着云龙纹的玄色长袍,心中震惊,一边猜测着她的身份,一边颤颤巍巍地指了个方向,“往、往那儿直走便是……”
谢芙道了声谢,松开手往前去。她久未进食,浑身没力气,强撑着加快速度,顺着路来到一间偏僻的宫殿。
宫殿里传来谢葵的哭闹声,许是几日没睡好,谢葵的声音已经比那日孱弱许多:“放我出去,我要找皇姐,我要找皇姐!”
谢芙心一紧,正要进去,却被守在殿门外的两个宫女拦住。
其中一个宫女量着她秀致的眉眼,有些拈酸吃醋,不由阴阳怪气道:“你是谁?可知乱闯王宫是要被王上砍头的!”
谢芙没有理会宫女的诘难,只道:“让我进去。”
她气质本清冷疏离,平日也不爱笑,此番紧蹙着眉,倒将那两个宫女唬的一顿。
原先开口的宫女瞧见她身上的龙纹衣袍,震惊过后,眼睛瞪起:“你是王上的什么人,怎么敢穿王上的衣物?”
谢芙眼风掠过,另外一个宫女量着她,心中暗怵,思量一番想起此次王上归来带了两个人,除了里边关着的那个女孩,这应该是另外一个女子,于是给先开口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边警告边开门:“别什么歪心思,不然有的你苦头吃!”
殿门被开,谢芙刚进宫殿,便瞧见冰凉的地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正在抹眼泪:“皇姐……”
谢芙眼眶红了,走过去蹲下,声音放轻:“阿葵,你受苦了。”
谢葵抽抽搭搭,看见她哇的一声:“皇姐,你终于来了!”
谢芙安抚地拍了拍谢葵的背,心疼道:“阿葵难不难受?皇姐给你去寻药好不好?”
齐宁皇室皆知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谢葵金枝玉叶,却自便有喘鸣之症,太医费尽心思也无法根治,只得精心呵护着,这几日又是赶路颠簸又是禁闭,定是捱不住的。
谢葵感觉喘不上气,却连忙摇头:“不要!皇姐别走!”千里迢迢来到陌生之地,身旁又没有亲近的人,她太害怕了。
“阿葵乖。”谢芙判断了一下,觉得谢葵状态很不好,不能再拖,“你生病了,皇姐给你去找太医来。”
顾不上谢葵拉扯她的衣袖,谢芙起身看向殿内站着的宫女,低首道:“劳烦姑姑好生照看一下阿葵。”
那宫女模样惫懒,听见她的话也只是嘲笑地投来一眼,谢芙神色渐沉,咬了咬唇,复又放下狠话威胁,“若阿葵出了什么事情,姑姑难辞其咎!”
言罢,谢芙安抚了下谢葵,便飞快出了宫殿。
她先回了原来的宫殿,祁砚之却已不在那里,没办法只得找宫女问,原来王上去了议事殿。
谢芙绕过长长的宫殿,一路勉力支撑寻找,因她披着祁砚之的衣袍,一路上也无人敢拦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晚,谢芙费尽一番周折,终于来到了灯火通明的议事殿外。
她想要进殿找祁砚之,却被守在议事殿外的太监拦住。
那是掌事大太监徐屏。徐屏待在宫中已有数十年久,已上了一定年纪,双眼精明,神态从容,一看便是君王御前的人物。
见到她身上祁砚之的衣袍,徐屏拢着衣袖过来,问道:“姑娘是?”
她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谢芙如实了。
听见她的回答,徐屏眼珠转了一圈,想到私底下那些太监议论王上带回来仔细照料的那个亡国公主,琢磨着道:“姑娘这是要找王上?”
谢芙却不回答,蹙眉侧头问:“祁砚之在不在里面?”
不愧是御前掌事太监,徐屏虽然诧异于她直呼王上的名字,面上却也没有表露,只道:“王上是在里头,不过……”
未等他话完,谢芙已然推开殿门,自顾自进了去。
徐屏见不好再拦,心中暗道这个女子或许在王上心中地位不一般,便只站在外头默默观望着。
直对着殿门的坐榻没有人,空气中浮动着银叶疏冷的龙涎香,隐约的话声从里间传来。
她略定了定神,走进里间,便看见一袭常服的祁砚之靠坐在明黄软踏上,几个大臣低着头站在祁砚之跟前,如履薄冰地禀报朝廷事务。
她进来的这一番动静不,那几个朝臣纷纷扭头闻声看来。
见是一介弱女子当众闯进议事殿,他们不由惊骇地断了话头,猜测她的身份。
祁砚之掀眸看见她,竟也无波无澜,狭长眼眸微眯。
“公主怎么来了?”
谢芙不想拐弯抹角,只道:“祁砚之,我需要太医。”
话音刚落,那几个朝臣更是震惊得魂不附体。
整个北晏都知道新上任的帝王祁砚之性格狠厉阴鸷,寻常人一句话不对便可能被夺去性命,如今居然有人大逆不道直呼王上的名字?
更令他们惊骇的是,王上居然没有生气!
祁砚之扫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穿着自己衣裳的模样十分满意,示意几个大臣,“你们先下去。”
偏殿中的朝臣告退之后陆续出去,临走前都悄悄看了她一眼。
谢芙没注意这些,她见议事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等不下去,再次上前,“祁砚之!”
“嗯。”祁砚之竟也应了。
随即淡淡拍了下身侧的坐榻,“过来。”
谢芙怔了怔,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违逆他的意思,忍着抗拒的心理走上前,坐在他身旁坐榻的最外围。
“我……”
谢芙刚想话,却突然惊呼一声。
原是祁砚之竟揽着她的腰将她锢进了怀里。
男人眉眼沉沉,一言未发,似乎是因她坐的距离太远而不悦。
他此时没有穿正式朝服,着一身绣以金线银纹的长袍,几许墨发垂坠下来,轻轻扫在她的脖颈边,那股似有若无的轻触如同钻入骨髓的酥麻,一直麻到四肢百骸。
揽在她腰间的手很凉,连身后他的呼吸也是浸着寒意的。
谢芙身子一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动。
他要做什么?
祁砚之将她锢进怀里之后,心情忽然变得愉悦起来。
因为他在她身上嗅到了自己惯用的龙涎香,她的身上不再仅仅只有清冽的香气,而是沾染了他的味道,这个认知让他十分满意。
他停顿了半晌,掀眸看她,道:“你要什么?”
谢芙这才想起来意,别过头去,声音紧绷:“阿葵病了,需要找太医。”
然而,话音甫落,祁砚之面上笑意忽然淡去。
他拉开了和她的距离,狭长凤眸冷冷眯起,审视着她,道:“谢芙公主,你要求很多。”
谢芙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低垂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只要阿葵平安……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祁砚之不冷不热地笑了声,似不相信,“当真?”
谢芙沉默不语,她侧对着他而坐,纤弱的脊背依旧挺得很直。
沉默便是回答。
“……行啊。”
祁砚之忽然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他向后靠去,两手随意搭在坐榻两侧,像个十足十的纨绔。
“那么现在,吻孤。”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地下达命令。
她那般清高无暇,他偏要她伏低做,姿态卑微地来讨好他。
谢芙愣怔片刻,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侧头看过去,却对上男人明晃晃的恶劣眼神。
“你……”她心中勉强压制的恨与恼怒再次腾起。
见她这番模样,祁砚之面上遗憾,移开视线,竟真的要起身离开,“不愿么?那便算了。”
“等等!”谢芙出声道。
祁砚之动作一顿,视线落回她身上,“怎么,谢芙公主改变主意了?”
他的眸光满是讥嘲,注视着她的眼睛。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度原因,出奇的没在她眼中看到什么情绪。
下一秒,却见她柔若无骨的手臂攀附而来。
女子跪坐在坐榻上,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身弯出姣好的弧度。
她稍微往前探身,手支撑住他身后榻案,略显苍白的唇轻轻贴上他的。
祁砚之似乎没预料到她果真允诺。
只觉谢芙俯身靠近自己,随后唇上一软,香气携着冰凉的清冽气息悄然袭来,如同雨夜微弱烛光下悄然开放的梨花,带着动人心魄的美丽,清新又纯净。
女儿家幽幽的香气萦绕鼻尖,他衣裳下的身躯微不可察地一紧。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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