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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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虽已入了季夏,但晌午时分的日头依旧晒得慌。

    重玉宫中的瓷缸放了冰块,殿内不比外头炎热,要清凉许多。

    纸鸢端着托盘跨进内殿,在桌上将瓷碗端出,一边道:“美人,今日天气燥,御膳房送来了降火的百合莲子羹,您用一些吧。”

    谢芙身穿一袭烟纱重瓣淡粉衣裙,站在窗边,闻言看了过来。

    却只摇头道:“我不想吃。”

    早上起来时虽然心情不佳,但她很快便藏起了心中情绪,沐浴过后又在窗边站了几炷香的时间,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不能这样被动下去。

    她应该要做些什么。

    谢芙转过了身,径直走到红木桌旁坐下。

    纸鸢把碗勺都准备好,然后将百合莲子羹端到她面前,笑道:“美人还是吃些吧,御膳房特地为您做的呢。”

    谢芙不知心中想着什么,掀眸看向旁边的身影,忽然问了句:“纸鸢,我记得上次在御花园见到那药师时,你……那药师是随着崔院首过来的,此话是何意?”

    听见她的话,纸鸢回想起那药师,了然道:“是这样的……那日您昏迷时,太医院的崔邵丘院首过来为您诊治,那时崔院首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的药师,我瞧着那药师眼生,从前没见过,不知是不是太医院的关门弟子出师了,便多看了几眼。”

    “这样么……”谢芙端起百合莲子羹,搅了搅,心不在焉地轻抿一口。

    “美人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纸鸢略疑惑地望着她。

    谢芙眼睑垂着,清清淡淡一笔带过,“只是那日见那药师在御花园铲草药,与旁人不同,便记住了。”

    “也是。”纸鸢想明白了,弯唇一笑,“奴婢也倒是第一次见太医院的人到御花园铲草药呢。若是让旁人见到,那药师可定是要受罚了,还好遇上的是美人您。”

    谢芙吃了几勺莲子羹便放下,心中思绪转了转,一双清冷澈净的眼抬起,看向纸鸢:“我今日起来,有些头昏脑涨,可不可以请太医过来瞧一瞧?”

    纸鸢面上挂上担忧神色,立即道:“美人您头晕吗?奴婢马上让途子去请太医。”

    “等一下……”谢芙睫羽抬起,看向正要下去的纸鸢,斟酌语句道,“我只是有些不适,毛病了,不想让太医们奔波劳累这一趟。劳你去看看上次那个药师可在?我瞧着他亲切,做事应当也是稳妥的。”

    纸鸢应声:“是,奴婢亲自去瞧瞧。”旋即转身出了殿去。

    因谢芙喜欢清净,蕊云几个宫女并不随身伺候着,此时纸鸢离开了,殿里只剩下她一个,熏香的雕花香炉散发着袅袅烟雾,安静异常。

    谢芙低下头,半晌,不自觉地将衣裙攥出了些微褶皱,眼中浮现几许忐忑和犹豫。

    她想赌一把。

    赌那药师是齐宁的人。

    纸鸢动作利索,很快便将人带了回来。

    “这边请,美人就在殿内。”纸鸢引路的声音在殿外由远及近,应该是带着人回来了。

    随即,纸鸢跨入殿内,身后还跟着那日见到的年轻药师。

    只见药师提着一个叶紫檀药柜,走进重玉宫后目不斜视地跪下行礼,清秀的面容低垂着:“奴才储黎见过娘娘。”

    谢芙坐在榻上,轻声道:“起来吧。”

    她睁开眼眸,看向跪在不远处的药师,微微露出些笑意,道:“我今日有些头昏脑涨,劳烦药师特地来一趟了。”

    “娘娘言重了,这是奴才的本分。”储黎不敢看上首坐着的谢芙,低着头,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脉枕,上前道,“奴才这便为娘娘诊脉。”

    随即,储黎躬身走上前,让她将手腕搭在脉枕上,然后又将纸鸢递过来的绢帕盖在她的手腕上,一切都仔细做完,这才将手搭在脉象上为她诊脉。

    谢芙纤长的睫羽微抬,略抬眼量着近在身前的储黎。

    “医师是哪里人?”她不动声色地问。

    储黎一边为她诊脉,一边恭敬回答:“奴才是临绮人。”

    “临绮?”谢芙听了这话却微微蹙眉,她并没有听过这个地名,应该不是齐宁地界中的城镇。

    纸鸢在不远处笑着为她解惑:“美人,临绮距京城不远,就在京城往东十几里的地方。”

    谢芙有些失望,只好道:“原来是这样。”

    难道……是她认错人了?

    念及此,谢芙叹了口气,见储黎结束号脉,转身去紫檀药箱中取纸和笔,便也收回了手,轻描淡写地笑道:“是我误认了,只觉得药师有些亲切,原以为是家乡人。”

    闻言,储黎微不可察地弯唇笑了笑,但没有什么,只道:“娘娘只是身体虚弱,气虚血亏,好好休息补养即可,奴才为您开些药调理一下,不出几日便能恢复了。”

    随即,他在榻边桌上用张宣纸写了药方,随即恭敬转身递给不远处的纸鸢:“姑姑。”

    纸鸢上前接了,储黎又转过身,朝着谢芙弯腰行了一礼,“奴才告退。”

    谢芙轻点了点头。

    此番看诊完了,储黎本该离去,只是他正要退步出去时,不知余光看到了什么,动作顿了顿,忽然在谢芙榻前弯腰下去。

    等到再度起身时,他手上已然多了一条素白色的绢帕,叠得四方齐整,上面刺绣着淡粉的两瓣芙蓉花,是谢芙的。

    原来是她的绢帕掉了。

    储黎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将绢帕呈上来,朝她道:“娘娘,您的东西落了。”

    谢芙一愣,没想什么,顺手接过了那条帕子,“多谢。”

    只是在拿到那条帕子时,手中略微比帕子硬几分的触感忽然让她微不可察地一僵。

    里头竟然有东西!

    储黎面上并不显异样,仿佛无事发生,在将那帕子递给她之后,便提着紫檀药箱走出了内殿。

    谢芙呼吸微顿,心跳都不由自主加快了几分,那跳动的每一下都仿佛重重锤在了她的虎口处,让她的手一阵一阵的发麻。

    谢芙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道:“纸鸢,你出去送送药师吧。”

    纸鸢应声,也跟随着出了内殿。

    在确定重玉宫内没有其他人之后,谢芙才终于将手中紧握的绢帕稍微松了些力度。

    她心跳如鼓,慢慢开绢帕。

    未消片刻,只见——

    那叠得方方正正的素白绢帕里,藏了一张折叠起来的宣纸。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去开那宣纸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待摊开那张宣纸,看清字条上的字迹,谢芙却是心神俱震。

    刹那间耳边似有狂风骤雨呼啸而过,动静震天,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捂住嘴巴,眼眶瞬时红了。

    作者有话:

    猜猜阿芙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