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谢芙发觉那流水声消失, 松了手,站起身来。
祁砚之动作很快,不多时便会出来, 她想了想,往旁边走了两步,视线旋即落在一座巧的琉璃花樽上。
花樽模样别致,颜色瓷白,上头的花枝颜色却是淡紫色的, 妖冶妩媚。
她本是掩饰地看看, 谁知这一瞧,竟当真被吸引去了目光, 盯着那座花樽看了片刻。
这座花樽,不像是祁砚之的风格。
她从未见过他储藏这种观赏之物。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她知道祁砚之来了。
果然,未过多久, 她只觉得腰间被身后的人揽住, 旋即一带, 整个人被拥进温热宽厚的怀中。
祁砚之才沐浴过,身上带着清冽幽淡的香气, 隐约携了微微湿润的潮气。
他漫不经心问道:“在看什么。”
谢芙被他抱着,没有挣扎, 只静静量着那座花樽。
“这个……很别致。”
祁砚之循声看过去,不知为何,他的动作竟微不可察地停顿了片刻。
“是旁人送的。”过了许久,祁砚之才道。
“原是这样。”谢芙点了点头, 声音轻淡。
祁砚之却察觉到了不对。
她的话语中似乎含了几分不在意, 是那一种丝毫不关心的语气, 让他莫名燥郁起来。
心中有不可言明的不安涌上心头。
因为是从背后将她抱住,因此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凭借着她的语气来判断。怀中,她墨黑的发丝沾染了夜间的凉意,触碰上去有些冰凉,不及她的手温暖。
“阿芙,为孤生个孩子,好不好?”祁砚之低哄着道。
谢芙没有回答。
没有得到回应,祁砚之心中那股难言的燥郁愈发强烈了。他松了力道,掰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阿芙?”
谢芙对上他的眼眸,眨了眨眼,“孩子?”
“是,为孤生个孩子。”祁砚之定定看着她,声音愈发低了。
谢芙反应过来,白皙秀美的脸颊终于浮上些薄红,她倏地别过了头,手中使力要推开他,“我还没想过这些事情呢。”
祁砚之望着女子清冷的侧脸,念头一闪而过,心中忽然升起燥郁不安的火。
是不是只要有了孩子,她有了牵挂,便不会离开他了。
他已经看不透如今的她了,他愈发想要将她囚禁在身边,愈发想要掌控她,那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便愈发强烈。即便她口口声声会陪着他,但他从没有真正相信过。
他是卑劣,想要用孩子将她栓在身边,牢牢拴着……
永远都走不了。
祁砚之眸光逐渐暗了。
不消片刻,不容拒绝地将她横抱起,在她的惊呼推中,径直走进内殿,压进了重重帷帐中。
***
自从祁砚之叫人准备沐浴,之后整整一个晚上,议事殿的门就没被开过。
纸鸢等到腿都快僵了,见自家美人这么久没出来,联想到什么,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无所适从地提着宫灯站着。
站在不远处的徐屏注意到了,拢着衣袖道:“纸鸢姑姑,娘娘今日约莫是不会出来了,你先回去吧,这边有人照应着呢。”
继续在这里苦等着也无济于事,纸鸢思索片刻,点点头,“若等美人起身了,劳烦徐公公派人告诉纸鸢一声。”
“哎。”徐屏应了,见纸鸢提着宫灯离开,又朝议事殿中看了眼,吩咐太监:“去调两个利索点的宫女过来守着,娘娘起身定是要伺候的。”
太监应声,一骨碌去了。
***
谢芙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天明。
她睁开眼,发觉四周的环境与平日不大一样,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
盖在身上的被褥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只觉得胸口一凉,纤细手臂抱住被子,杏眸茫然,这才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议事殿的内殿……
她竟、竟是在这里睡了一晚上!
身上仍酸疼得厉害,谢芙咬了下唇瓣,耳尖烧起来。
幸而床榻外帷帐掩映着,不至于让外面的人看见里头的景象。
床榻上没有她的衣物,她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目光逡巡一圈,这才在床榻旁边的地上找到了散落的衣物,
这场景简直……
她心中恨恨骂了祁砚之一通,红着耳尖,试着要将拿衣裳挑回来。
这细微的动静引起了外头宫女的注意,宫女络绎闻声进来,“娘娘醒了?”
谢芙还未够到那衣裳,这一唤直接让她吓得躲回了帷帐内。
“你、你们……”
在前头的宫女恭敬解释道:“奴婢们是徐公公派来伺候娘娘的。”
“娘娘可要沐浴?”那宫女看了眼地上散乱的衣物,状若无睹。
黑发披散在白皙薄瘦的肩头,她在帷帐中闭上眼睛,纠结片刻,迟迟才轻点头,“嗯。”
左右脸面这些东西,早便不存在了。这般想着,恼得又咬了下唇。
沐浴过后,谢芙换了身月白纱束腰衣裙,自内殿中走出。
为首的宫女见她出来,恭敬俯身道:“娘娘,王上寅时便去上早朝了,此刻不在议事殿中,奴婢送您回重玉宫吧?”
“不用了。”谢芙摇头,“我自己回去便好。”
宫女见她这般,应承了下来。
此时议事殿中空无一人,十分静谧,祁砚之不在,连四下角落中守着的太监都撤了下去。
谢芙迈出内殿,途径里间时,目光微不可察地掠过去,落在了那层暗格上。
但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很快便别开视线,径直从敞开的大门走了出去。
走出议事殿,徐屏已经不在外面,只有几个脸生的侍卫守在这里。
谢芙走下台阶,却见平萧不远处匆匆而过。
她忽然想起白乌,思衬片刻,还是出声叫住了平萧。
平萧看见她,似愣了愣,惊讶她竟出现在这里,随后过来回禀道:“属下见过娘娘。”
“你叫平萧对吗?”谢芙道,“你可知道白乌如今的情况?”
她话中有些不自觉的紧张,毕竟那日白乌是为了保她,才中了圈套。
平萧了然笑道:“娘娘不用担心,白乌身为护卫,那次确实保护不力,王上责罚过后便好了,白乌如今还在为王上做事,只是不常出现而已。”
“那就好。”谢芙心下略安,见平萧神色匆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平萧不知道她和木怀卿的渊源,想着谢美人最得盛宠,王上这些事情不会有意去瞒,便道:“属下搜查到了木氏叛贼与崇禾勾结的消息,正要前去回禀王上。”
木氏叛贼——
这四个字登时在她心中掀起无声骇浪。
这的不就是怀卿哥哥吗?
谢芙尽力让自己从容一些,点点头道:“好,你去吧。”
平萧告退之后,飞快离开了。
恰此时,纸鸢自不远处的宫殿绕过来,一照面,“美人!”完加快步伐奔了过来。
只是才到了她的面前,却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对,不由道:“美人您怎么了?”
“我没事。”谢芙压下心中的思绪,“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谢芙都有些心不在焉。
纸鸢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谢芙往前走着,心思却不知去了哪里,因此并未注意到身旁经过的一道湖蓝色身影。
熟悉的娇柔嗓音再次响起来,不客气道:“谢美人!”
谢芙步伐一顿,抬眼看过去,果然对上一双含着怒火的美目。
“昭容娘娘。”她福身见礼。
“谢美人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宫从你眼前经过,你也权当没看见吗?”郑映寒声音寒冷。
“臣妾知错,求娘娘宽恕。”
她此时心中压着事情,一笔揭过,淡淡道。
谢芙竟这般果断道歉……郑映寒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被这话一噎。
但她没有继续发难。郑映寒平静下来,恢复了理智。
她轻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朝她走进过来,压低了声音,“谢芙,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吗?”
“齐宁曾经的那个少将木怀卿,和你有过渊源,对吗?哼……谢芙,你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纵然如今靠着手段狐媚了王上,那又如何?”
郑映寒轻声细语,如毒蛇吐出蛇信,一字一句道:“别忘了,王上是北晏一国的君王,后宫佳丽三千,永远都不可能独宠你一人。”
“再过不久,你便会知道,王上究竟喜欢的是谁了。”
最后一个字的话语落下,郑映寒眼中浮起了浓浓的笑意,像早已谋划好了什么。
完,郑映寒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袅袅迈步而去。
纸鸢不知想到了什么,紧皱起眉,连忙看向女子清冷的侧脸,“美人别听昭容娘娘胡,王上绝对是喜欢您的,否则如今不会像这般……”
“我知道,”谢芙声音轻轻,径直往前走去,“走吧。”
美人没有表态。更是什么都没有。
即便美人素来都是这般清清冷冷,不爱话的性子,可如今美人与从前早已不同,怎会冷静得如此,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纸鸢望着那道慢慢远去的纤瘦背影,罕见地愣怔在原地,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昭容娘娘方才的那些,难道是……
不知想起了什么,纸鸢眼中忽然现出浓浓的惶恐。
若是当真如昭容娘娘所……
那该完了。
作者有话:
掐指一算,火葬场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