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谢芙被士兵粗暴地推进牢狱。
她踉跄了一下, 摔在地上。
腐朽的牢门发出一长串的吱呀声,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押送她的两个士兵转身离开。
“谢美人,您就好好在里头待着吧, 等着王上的命令下来,您不定就能从此解脱了。”
那狱卒手中晃了晃钥匙,盯着牢狱内的那道身影,乐呵地笑了声,转身走了。
膝盖疼痛异常, 谢芙咬唇忍住, 勉强撑着身体坐下。
牢狱潮湿脏污,为了照明, 旁边的石墙上方开了一盏四四方方的天窗。日光自天窗倾泻进来,很微弱。
这里的牢狱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 不时有奇怪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谢芙从未待过这样的地方,有些不适应。
这里十分阴冷, 她衣裳单薄, 很快便被冻得手脚冰凉。寒意如同甩不开的蛊虫, 隔着薄薄的衣裳直往肌骨钻。
“唷,进来的怎么是个女的?”斜对面一个披头散发, 衣裳脏污的人忽然注意到谢芙这间牢房。
那人靠近了栅栏,盯着她的方向量几眼, 嘿嘿笑道:“长得倒是真漂亮,不过怎么看起来像个娘娘?”
话音方落,周围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响起,粗俗至极, 言语中的粗鄙毫不遮掩。
所有人都在往她这间牢房探头张望, 想看看传中尊贵的娘娘是什么模样。
“娘娘?哈哈哈哈……”
“娘娘怎么会进来?难道被王上玩腻了, 不新鲜了吗?”
“哈哈哈哈哈……这么久,我还是头一遭见到娘娘进天牢呢,不都是冷宫里去吗?”
“哎呀,王上玩腻的女人,肯定也是香的!”
“不知道王上不要的女人,能不能赏赐给我们啊?”
“啐,想什么呢,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
……
角落中的女子闭上眼睛,慢慢抱紧了膝盖,脸苍白。
她坐在天窗下面,想离光线近一些。那些话未进耳便出了,她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些话。
她现在……很冷。
阴冷和潮湿让她开始有些晕眩。昨夜她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身体本就疲惫,现在经历了这些,整个人的状态更是雪上加霜。
耳边的那些话慢慢离自己远去,谢芙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道昏昏沉沉了多久,感觉自己似乎昏睡了大半日。
谢芙稍微清醒一些时,意识昏沉间,似乎听到了牢房外面狱卒的话声。
那狱卒应是与其他狱卒一道划拳喝酒时,被外头骤然开的门惊到,玩忽职守被当场抓包,当即吓得跪了下去。
“奴才、奴才参见……”
参见谁?
狱卒头磕到地面,慢慢抬起头看去,映入眼前的是手持佩剑、一身劲装的男子。
“平、平平萧大人!”狱卒认出来了。
平萧扫了那狱卒一眼,皱了皱眉,往旁边退了一步。
那狱卒又悄悄掀起眼皮,这一瞧,旋即只觉得三魂七窍都离体了。他、他他出现幻觉了?怎么似乎看到了那衣摆上的龙纹……不会是、是……
旁边的几个狱卒看清来人的模样,当即吓得魂不附体,砰砰砰在地上磕起头来,“、的见过王上!”
那个狱卒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真的是王上!王上来了!
狱卒的脑袋一时间空了,只吓得不停跪地磕头。
“让开,挡着王上的路了。”平萧冷冷道。
“哎哎哎是,是……”那几个狱卒连忙起来,顺便拉起那个吓傻了的,朝旁边退让。
祁砚之迈进天牢,凤眸阴冷扫过牢狱,一言未发,转身往里走去。平萧带领几个暗卫跟随在后,也走进了那昏暗的牢房。
跟在平萧后头的牢狱长见王上进去,赶紧对那个狱卒伸手,“快点,钥匙给我!”
那狱卒没能反应过来,“啥钥匙?”
牢狱长气得差点没一脚踹他脸上,压低声音,恶声恶气吼道:“娘娘那间的钥匙啊!他奶奶的,给我快点!耽误了王上的时间,你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那狱卒立即回神,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钥匙,牢狱长一把捞过去,头也不回地跟着进了牢房。
“开锁。”平萧站在牢房外,冷声吩咐。
“是是是,的马上开。”牢狱长额头上的汗都要滴下来了,在一串钥匙中努力翻找。
牢狱中突如其来的阵仗显然惊到了其他牢房的人。
他们只见数个暗卫分散站在栅栏外,最前首,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一言未发,无形中散发出的威压却覆盖了整座牢房。
有些人不敢相信他们前脚才着话,后脚王上就真的来了,有几个原本大放厥词,想要一亲娘娘芳泽,此时却吓得如同鹌鹑,瑟瑟发抖缩在角落。
谢芙还未清醒。
昏昏沉沉间,她只觉得耳边传来极刺耳的开门声。
她近日梦魇缠身,听到这般刺耳粗噶的声音,条件反射,勉强挣扎着往后退去。
“王上请。”牢狱中抹了把额头的汗,恭恭敬敬道。
祁砚之适才一直盯着里面那道荼白的纤瘦身影,凤眸幽暗。
她闭着眼睛,朝旁边侧过头,额发凌乱,脸色苍白,这般看过去,娇脆弱得楚楚可怜,很容易惹起旁人的保护欲。
……和摧毁欲。
平萧等人低头分散站在牢房外,将其他视线悉数隔绝。
他迈步走了进去。
那道纤瘦的身影似乎听到了踩在杂草上发出的声音,瑟缩了一下,往后缩去。
祁砚之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来。
熟悉的银叶疏冷的龙涎香再次传入鼻尖,谢芙终于慢慢转醒过来。
她睫羽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旋即,对上一双冷戾的凤眸。
他从未这样看过她。
祁砚之讥笑地看着她,“醒了?”
谢芙清醒过来,明白了如今的现状,杏眸现出冷意,攥紧了手心,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告诉孤,兵防图如今是在姜故的手上,是吗?”祁砚之盯着她道,“若你实话,孤可以让你好过一点。”
谢芙神情冷漠,对上男人的视线。表明了她不可能。
祁砚之忽然被她眼中浓烈的恨意激怒了。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冷戾,似从齿间一字一顿逼出,“谢芙,你不要自讨苦吃。”
见女子杏眸浮起嗤笑,他的眼神愈发寒冷下去。
谢芙……这个女子,她从一开始便都是虚情假意,一切都是为了接近他,赢得他的信任,为木怀卿夺取兵防图。
可笑的是,他祁砚之竟然信了。
“谢芙,”祁砚之忽然笑了声,松开手,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以为你是谁?”
他唇边勾起冷笑,手自她白皙的下颌往下,所过之处如野火燎原,带起她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不就是仗着孤喜欢你吗?”他的手慢慢停顿在某一处,“当孤不喜欢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是什么下场,嗯?”
谢芙身体颤抖,杏眸泛起水光,咬牙艰难道:“……无,耻!”
“孤有的是办法让你实话。”祁砚之漫不经心地道。
“你若执意不,孤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他的声音低低,“就在这里。孤不介意,但你受得了吗?”
谢芙眼中的泪砸落,身体隐隐颤抖着。
“你干脆杀了我。”她道。
听见她的话,祁砚之眸中深暗的情绪忽然停顿了片刻,盯着她,没有立刻接话。
他不带感情地扬了扬眉,“杀了你?”
“不,孤不会杀你。”他凤眸微眯,似和她着商量,“孤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明日这个时候,你还有一次机会和孤坦白。”
话音刚落,祁砚之放开了擒着她的手。
他站起身,转身走出牢房,抛下一句,“看好她,孤明日再来。若人丢了,你们提头来见。”
“是是……”牢狱长立即回道。
牢房的门在刺耳粗噶的吱呀声中关闭,谢芙呼吸不稳,有些轻颤地闭上眼睛。
祁砚之离开,平萧等暗卫也跟着一道离开了。
四周再次恢复寂静,这里昼夜无光,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牢狱长的声音竟再次响起,带着阿谀的笑,道:“昭容娘娘怎么过来了?”
“王上都过来探望谢美人了,本宫自然也要过来瞧瞧。”郑映寒往牢狱长的手上放了一袋碎银,笑意宛然,“牢狱长辛苦了。”
牢狱长忙不迭点头哈腰,将碎银子揣进了口袋,殷勤道:“不辛苦,不辛苦,娘娘这边请。”
郑映寒与随身宫女在牢狱长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等到牢狱长开了牢门,郑映寒从牢门外走进,忽然嫌恶地抬手掩住鼻子。
她四处量一眼,目光落回那道荼白身影,冷冷笑了一声,“谢芙啊谢芙,你当初风风光光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日?”
女子没有反应。
郑映寒走近几步,笑意慢慢扩大,微俯下身,道:“适才,王上来过了吧?王上那般无情,你是不是觉得很痛苦?怪就怪在你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独宠加身,才落到这般境地……”
只是,她的话落下许久,都激不起女子的反应。
谢芙甚至理都没理她。
冷嘲热讽的她在谢芙面前,竟像个傻子。即便是在如此落败的境地下,谢芙依旧压过她一头。
这个认知出现的一刹那,郑映寒心中忽然涌起无法遏制的怒火。
她再没办法好声好气地下去,猛地甩袖站起。
“谢芙,我们走着瞧吧,我不相信你永远如此自持。”
话音落下,郑映寒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牢房。
只见她对牢狱长低声了些什么,旋即,牢狱长点头,笑眯眯地道:“是是,娘娘吩咐的事情,奴才必定好好办。”
郑映寒唇边勾起一抹寒冷笑意。
她最后看了那牢房中的荼白身影一眼,随后便收回视线,带着随身宫女扬长而去。
等到郑映寒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那牢狱长还是没有离开。
谢芙秀眉蹙起,杏眸冷冽,看向外面的牢狱长。
“娘娘,这可是昭容娘娘特地吩咐的,的也不得不办啊,您是不是?”隔着栅栏,牢狱长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就在牢狱长要拍手传唤人的那一瞬间,牢狱外忽然飘进一阵极其浅淡的烟雾。
那烟雾很快扩散到了整间牢房。
嗅到那烟雾的犯人很快陷入昏迷。
谢芙只见牢房外的牢狱长动作骤然僵硬,没过片刻,竟直直倒了下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饶是谢芙捂住口鼻,也免不了摄入了些烟雾。
正当她意识逐渐昏沉时,轻微的脚步声忽然靠近过来,一道鸦灰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她听到那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内疚:
“对不起,娘娘,奴才来晚了。”
作者有话:
阿芙终于要离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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