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赶在六一儿童节之前,安然打的家具,窗帘和书柜都就位了,本来空空荡荡的大房子,家具一摆,瞬间就丰富起来。猫蛋现在跟妈妈睡,肯定是不用单设房间的,只把她的游戏室规划出来,要不是钱不够,安然是真想给她全铺成木地板,这样冬天就不会冰她的脚脚了。
不过,就现在这样,挂上亲绣的熊猫窗帘,铺上自由市场淘来的羊毛地毯,再把她那一堆子新做的什么熊猫兔子狗狗的玩具一摆,也是一间非常不错的游戏房了。
“你做木活怎么样?”安然问宋致远。
宋致远难得今天没加班,但书桌依然是他的归宿,“还行,怎么?”
“那你给猫蛋做个能摆进游戏室的滑梯,秋千架,还有木屋怎么样?”星星眼。
可怜宋致远金刚钻直男,哪里听过这些玩具啊,但他又不想拒绝,“你简单一下,我试试。”
可以,他的理解能力是非常强的,安然还没完,他就把图画出来了。“这也是你在梦里见过的?”
“对,那个时代的孩子就没有不喜欢的。”别人有的,她要让她的闺女都有,别人没有的也必须有。当然,前提是在能力范围内,不然就成溺爱和纵容了。
因为新房子总是有气味的,安然也只是带猫蛋去看过两次,“等吹一个夏天,咱们就能搬新家咯。”
孩子嘛,似懂非懂,她只知道妈妈开心她就开心,笑着把巴掌都拍红了。
“对了,你们最近项目推进得怎么样了?”等孩子睡着,安然问宋致远。
“还行。”但听语调,应该翻译为“很好”更准确,“我让你注意你的前相亲对象,你注意没?”
宋致远皱眉:“我跟她不是相亲关系。”就这么看过一眼照片,连面都没见过好吗?
安然揶揄地笑起来,“好好好,你宋大工程师冰清玉洁守身如玉行了吧,言归正传,我跟你的话你别忘记,这个人你别看她是高材生,将来有可能给你,给整个行业带来很大的麻烦。”
虽然妻子过,在梦里的萧若玲是会叛国出逃,还把很多一资料外泄,可目前的萧若玲还没犯错,在他的团队里也是尽力尽责,甚至因为有兼通物理化学的她在,一个人能胜任两个人的工作,平时也不会像别的女同志一样跟他故意没话找话。
宋致远真对事不对人,觉着她在工作和为人这一块上不错,清了清嗓子:“安然同志,我希望你能客观,理智的看待她,不要带有太强的主观色彩”
话未完,安然就懒得理他了。
ok,你觉得她好,那你就继续用吧,总有你吃亏的时候。
蠢驴不多吃几鞭子,怎么会知道社会的险恶呢?
宋致远是真想多了,安然因为百分之二百的信任他在男女关系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单纯只是担心萧若玲这颗定时炸弹,怕她叛逃的时间会不会提前。可他呢?估计是让姚刚洗脑了,觉着妻子只要是“针对”哪个女性,那就是嫉妒人家。
她嫉妒萧若玲个锤子哟?
“安姐来了,快,我有个好消息。”陈媛媛笑眯眯的,穿着一件白衬衣,也学着安然扎个高高的马尾,显得十分精神。
“怎么,啥好事儿?”
“跟你有关的,知道咱们陈姐不是快退休了嘛,咱们工会一直以来就没有主席,八月份她一走,咱们这儿就是正副职全空,到时候”
陈文慧要退休,安然倒是听她提过,上个月就在给她做工龄认定的事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老太太平时穿着黑皮鞋,总拎着个黑色的人造革皮包,黑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虽然老陈,但绝不会让人把她跟“退休老太太”挂钩。
“鬼丫头,你消息倒是灵通。”
陈媛媛愣了愣,怎么安姐话的语气像她姨啊婶儿的,把她当孩子,可安姐今年也才二十一岁,二十二不到,只不过比她大两岁而已啊!
安然最近操心房子装修的事,没办法,谁让人宋大工程师两耳不闻窗外事呢?她除了工作就是跑装修,整个人都累得有点智商不在线。“你看我笑啥?”
“我是为你高兴啊,安姐你马上就要当工会主席啦!”
“你怎么知道?”
陈媛媛神秘一笑,红着脸:“哎呀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反正准没错。”
安然还有啥不明白的,这丫头最近处对象了,对方是厂广播室的播音员,也是厂办的宣传干事,厂办那是天天跟厂里最高阶领导接触的,负责收发文件,各个部门甚至中央部委的文件都能接触到。
“好啊,咱们工会真是出人才,哪个部门的人脉都有哦。”
陈媛媛被她打趣得红着脸跑了,安然要不高兴那是假的,她这一年来别的不敢,至少事情是没少做,大院里的风气比她去年刚来时候好多了,爱嚼舌根子的老太太们有事干,拆家的熊孩子有钱挣,她搞的不就是职工大后方的事吗?
更何况她去年一开始计划的就是当工会主席,这一年干事算是个铺垫吧,也省得其他人她空有高中生学历,却没实践经验,年纪没工作经验吧啦吧啦,现在刘解放他们不同意的点,她都达到了。
看他们还能啥。
心情美美哒,安然下班就给做了个红糖汤圆醪糟,醪糟是前几天吃剩的糯米饭酿的,又甜又糯,加点白酒进去更美味。汤圆则是老母亲点名要吃的,前几天就把糯米粉买回来了,一直没时间搓。这不,醪糟白酒烧热,把揉好得面搓得豌豆那么大,一颗颗扔进去,再加一块红糖,煮到汤圆颗子飘起来就行。
当然如果是更体面的人家,会打俩鸡蛋花搅进去,那叫一个豪华!她们现在盖房子已经把里的钱花得一分不剩了,有吃的就行,还想啥自行车啊。
包淑英喝了一口,喟叹出声:“我时候觉着,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这个。”
当时她还是旧社会的贫农丫头,她爹娘是地主家的长工,有一次看见地主家姨太太喝这玩意儿,可把她馋哭了,自此就在心里埋下种子。可惜后来半生坎坷,也没会吃两次,现在闺女对她那叫一个好,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她喜欢迟这东西,隔三差五就要煮一锅。
当然,安然不可能告诉她,是上辈子她去世后她跟铁蛋交流才知道的。上辈子一切不幸,现在都不会发生了。
正着,吃饱撂碗出去的铁蛋忽然又跑回来:“姨,姥,那个老头儿来了。”
“哪个老头?”
“就是那个,眉毛黑黑那个呀,买咱们白龙皮的。”
包淑英忽然站起来,“看错了,你看错了,我吃饱了先出去。”
“哎呀妈你跑啥,铁蛋去把你陈爷爷请进来,啥‘那个老头’,你该喊爷爷,要懂礼貌知道吗?”
铁蛋三角眼一转,觉着事情并不简单,赶紧跑出去叫人了。
陈六福穿着一套很正式的解放装,胸前有两个兜,头发胡子刚剃过,还能看见青色的胡茬,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兜,都是些罐头奶粉之类市面上不好买的东西。
“陈大夫您来就行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安然不是客气话,而是真不想要,八字还没一撇呢,拿了他的东西,以包淑英的脾气肯定就会觉着拿人短,总觉着又欠人家了,这会严重干扰她内心真实的客观的判断。
“没多少,给俩孩子吃吧。”他居然面对着这么个女同志足无措。
铁蛋一直在门口猫着呢,猫蛋倒是不像别的孩子,看见吃的也很平淡,毕竟都是她天天吃的东西,好吃是好吃,可稀有程度就跟白菜土豆一样。
陈六福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看来她们一家子日子过得真不错,有吃有喝有教养,这样的话包淑英跟他走的概率似乎又高了点儿。
“陈大夫请坐。”安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最近诊所生意不错吧?”
“老样子。听你在二分厂工会上班?那敢情好,有了工作,孩子也大了,你母亲也能省点心。”
安然觉着,这老头是真狡猾啊,着着总要扯到母亲身上,这是铁了心想跟母亲结婚?
那她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只见安然叹口气,“唉,省心是省心,可这家里离不了她老人家,我不在的时候猫蛋只跟她,她哪怕是回海燕待一天,猫蛋都会想她姥姥。”
猫蛋抱着碗,抬头附和:“嗯呐,我坠爱姥姥啦!”
哟呵,还出一句主谓宾齐全的句子啦,安然大笑,摸了摸她软软的脑袋,“乖,你姥姥也疼你,肯定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家里待着呢。”
包淑英闻言,挺了挺胸膛,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陈六福被堵得不出话,情商再高那也是面对病人,面对包淑英那样的老实人,在安然这个人精面前,他的高情商似乎失灵了。居然像个二十出头的大伙子一样红了脸,吞吞吐吐道:“淑英跟你过我们的事吧?”
“啥事儿,我妈没啊,陈大夫您跟我呗。”安然虽然话还硬,但脸上的笑意却是真实的。
以她上辈子对陈六福的了解,这就是个很有头脑又有技术的好大夫,他的病人上至部委领导人,下至普通农民,工人,他的钱都是凭本事赚的,他的家业那都是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来的。但他也宅心仁厚,爱财有道,要是遇到家庭困难的群众,他可以分文不取。
可饶是如此,他还能开起医馆,成为改开后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可见他的医术之高明,病患基础之雄厚,办公室里挂满的都是病患和家属送的锦旗那可不是后世那些江湖郎中找复印店造的假旗。
而且安然也没听过他有啥不好的桃色新闻或者财务方面的问题,目前来也还是个正直而狡猾的老头儿。
受够了宋致远的一根筋,安然是真喜欢陈六福这样能屈能伸的男人。
“我跟淑英相处不错,我想跟她结婚,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您喜欢我母亲吗?”
这么老大把年纪还喜欢不喜欢的,确实挺为难人,可人陈六福就是能把话得很漂亮:“我敬佩她的人品,也心疼她的坎坷。”
“可我觉着,婚姻不是光有敬佩和心疼就能过下去的。还得有感情,在您心目中,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陈六福顿了顿,看向她身后的包淑英,她还是低着头,不怎么话,可她的腰杆子挺得很直,就像她的人一样,虽然半生坎坷,却从未放弃希望。她过,她后半生的希望就是,每天带带儿孙,给然然摘摘菜洗洗菜,给孩子补补衣服,要是每个礼拜能吃上一碗红糖汤圆醪糟,那就更圆满了。
这是很多老头老太太的愿望,可从她嘴里出来就是很不一样。
“我会把她当伴侣,当战友,等我们都得空的时候,一起出去走走,去东北看看雪,海南吹吹风,再去福建吃点我也没吃过的海味儿。”
安然还没怎么着,倒把包淑英给感动哭了。她不知道啥叫浪漫,也不知道啥叫爱情,可他能把她心中想的出来,却是她一辈子从未遇到的男人。
是的,她包淑英虽然看着不起眼,虽然不识字,可她也想出去看看,不管到哪儿,都是不一样的从未见过的风景。
这俩人对视上,一个有情一个有意的,安然还能怎么着?不管是单身还是再找一个,安然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母亲健康开心。儿孙能给她的开心,跟异性伴侣能给的开心完全不一样。
“那我就叫您陈叔吧,您的这些话,我相信以您的人品,肯定会到做到,但我也有个的要求。”
“你。”
“就是,我不希望我母亲去红星县,我想让她就在阳城市,如果你们要结婚的话,能在阳城市安家吗?”重新安一个家,她可不希望母亲去那边受委屈,或者跟他的原生子女有太多接触,正常人情往来逢年过节可以,想让母亲给他们带孩子当老妈子,那可不行。
“可以。”
安然和包淑英都愣了,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去年市医院就打算调我到市里,但我因为放不下诊所没来,既然在市里安家,那我可以把诊所搬来,相信病人也不会流失多少。”真正看得好的大夫,他去哪儿,病患也会跟着去哪儿。
但安然觉着,无论男女,事业都应该摆在第一位,“我觉得这个事应该慎重,陈叔您还是回去好好想一段时间再。”
她不想让母亲有负罪感,让她觉着陈六福为她牺牲太多,她好不容易帮她建立起来的自信,不能这么轻易丧失。
晚上,宋致远回来,安然想了想还是把事情跟他了,“你觉着怎么样?”
“我没意见。”人家左的笔就没放下过。
“不是问你同不同意,我是你觉着陈叔的话是真心的吗?”或许,男人更懂男人,就像女人总是能第一时间判断对方绿不绿茶一样。
“我不知道。”
安然:“”得,算我不长教训,从此以后再跟你蠢驴话我也是蠢驴!
于是,宋致远直到睡觉的时候发现,他的妻子又生气了。是如何发现的呢?她把床都占完了,他没地方睡了呀。
客厅里,包淑英和铁蛋睡得呼呼的,他总不可能把老人孩子叫醒,只能轻轻摇了摇妻子的臂,“能不能睡进去一点?”
安然其实压根没睡着,哪个女人被这么气还能睡得着呢?安然不是一定非得让他出个子丑寅卯,只是想要听听他的判断,真或者假就行,两个字里二选一也就是一个字,有那么难吗?混蛋!毕竟那也是帮他带了两年孩子的岳母啊,他就不把岳母的幸福放在心上吗?
还是他觉着,孩子带大了,马上就能送幼儿园,那样他就轻松了,不需要老人了,他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了?
想到这个可能,安然更气,不让,哪怕一厘米一毫米也不让!睡狗窝去吧。
宋致远摸了摸鼻子,又不好太大声吵醒老人,“我知道你没睡,你能跟我话吗?”
不。
“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他仔细回想,今天进门吃晚饭的时候都还挺正常的,她还兴奋的告诉他,猫蛋会主谓宾俱全的句子了,语言能力进步很大,不定下个月就能像大孩子一样话了怎么吃了饭,了点什么她就忽然不理人了。
莫非
可怜的宋大工程师,终于知道妻子为啥生气了,“我同意,很同意,孩子姥姥要结婚就结,不结就在家里待着。”
“我的是你同不同意吗?那是我妈,轮得到你不同意吗?”
不怪她语气不好,安然自问还是有涵养的,可面对这样一块木头,再好的脾气也得炸啊。
宋致远再次摸了摸鼻子,才想起来她气的应该是“你觉着陈叔的话是真心吗”,而他“不知道”。对,他记性就是这么好,他能记住一定时间内对方的每一个字,可他就是理解不了,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不了解这个人。”
一还真有那么一丢丢道理,在不了解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的全貌时,妄加评论也不对。络上那么多一开始群情激奋最后却又反转的事件还不够多吗?当年她被刘美芬搞得身败名裂,不也是这种“未知全貌妄加评论”的人占了主流吗?
她,也曾是被人轻易评论的受害者。
而他的法,明他是一个很谨慎,很客观的人。
行吧,虽然理智上她不该生气,他没做错什么,可心理上还是会不舒服。“允许你最后睡几个月,等以后搬家你就自个儿睡一间吧。”
宋致远脱衣服的顿了顿,“我们要分居吗?”
“对。”
宋致远似乎也被堵得无话可了,他迅速的躺床上,半个身子还挂在床外面,可他心里面也有点不舒服,不清道不明那种,还有点孤独。
“你真的是我的妻子吗?”
安然都懒得理他,一个月里总要问七八次,烦不烦啊他,就跟猫蛋想吃冰淇淋一天问十次“妈妈我可以吃吗”一样。
“如果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就不应该分居。”
“我们会回到从前吗?”
“哪个从前?”不知道为什么,安然忽然觉着有点不忍心,这样可怜巴巴的示弱的宋致远,她还没见过。
“在响水生产队的知青屋,我可以抱你,可以发生关系。”
安然:“???”
“意思是,你想跟我发生关系?”
“是。”宋致远再不解风情,再木头,那也是个身心发育健全的成年男性,他会没想法吗?不,随着接触的加深,两个人为了共同的孩子和房子而奔波时,他的孤独感减弱很多的时候他就会有那个想法。
安然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虽然她也不是圣人啊,她也是身心发育健全的成年女性,可她至少知道委婉一点儿,至少知道换个稍微动听点的词,而不是这么强,这么生猛的动物性。
“可是我并不想,我只想跟你合作养娃。”
宋致远居然幽幽的叹口气:“好,我不勉强,但我们不分居,可以吗?”
“行。”不分就不分。
安静了一会儿,宋致远翻身,面对着还在生气的妻子,“据可靠消息,郑老死了,死在回城的路上。”
安然一怔,“郑老”她听他去年设计设备的时候提过,是有个什么黄金省力切割点就是他提出的,他是新华国成立后不顾m国高薪挽留,突破重重阻挠,通过走私轮船到台湾,又从台湾背着氧气瓶游到福建这边,才踏上华国的土地。
他在大洋彼岸的时候就是非常有名的物理学家,回来以后一心报效祖国,要为祖国建设航天物理工程的。谁知道工作搞到一半,因为有留洋经历被造反派咬住不放,弄到了大西北的沙漠里。住牛棚,被劳改,被批斗,没几年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刚好去年,因为宋致远给副主席写信打动了老人家,中央的正义之师开始注意到这个问题,想把这批像郑老一样的老科学家们接回京市,给他们平反,让他们重新回到科研岗位。
宋致远大学学的教科书里,引用的最先进最前沿的数据就是郑老出的,教材里很多英文内容也是他免费翻译的。可以,郑老没回国前就是他的精神偶像,回来了那更是,直接是精神教父一样的存在。
本以为等他回到京市,他一定要亲自拜访老人家,当面请教几个困惑他多年的问题,能与老人家秉烛夜谈把酒言欢,大概是他平生最大的向往。
谁知道,老人家居然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安然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他的情结,也倒是顾不上生气了,“那有是怎么去世的吗?生病还是意外?”
宋致远忽然一骨碌坐起来,“郑老八年的劳改生活都坚持下来了,怎么可能!帝国主义欺人太甚,国内走狗厚颜无耻”他捏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不出再多的狠话。
大概,这几句就是他能出的,最狠的话。
据上层之间的可靠消息,郑老乘坐的汽车路上爆胎,高车速的时候来了个急刹车,导致车子横翻,同一辆车里五个人,只有郑老被甩出去身子找了半天才拼凑完全。
而驾驶员是军区专门派来的有丰富驾驶经验的工程兵,车子也是从军区开出来的,按理来出发前是检查过车胎车身的,也知道高速行驶时忽然爆胎不能踩急刹车,他犯的错误,明显很低级。
而上头一审,还真审出点东西来了——爆掉的轮胎内侧有一个金属切割的痕迹,明爆胎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同时也查到工程兵正在谈的对象是个学老师,而对象的母亲有个堂弟在m国,同时他在m国娶的老婆曾是一名退役军人。
明工程兵有间接海外关系,还是军方背景的关系。
背后真凶肯定是帝国主义没跑了,可更让人心痛的还在后头。
郑老回城的消息几乎没人知道,派去接他的人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按理来,出这样的事整个军区都应该吃挂落。可一反常态的是,上头居然有人保他们,给这次事件定性为“意外”,同时以人死如烟灭为由,坚持拒绝为郑老平反,让老人家死也死得不清不白。
宋致远哪怕再木讷,也知道这是双方势力勾结的结果。
安然只觉心口一痛,挽住他胳膊:“当心隔墙有耳。”
即使有愤怒,也只能忍住,在心里怎么骂都行,嘴上却不行。他当年就因为两篇文章被弄下乡,现在项目正到关键时期,不能再重蹈覆辙。
这个国家,正如一只跃跃欲试,尝试过无数次失败飞翔的雄鹰,它不屈不挠,不怕失败,无数“浪花”们相信,只要试飞次数比失败多一次,那就能成功了。
帝国主义要的是什么?自然是折断这只雄鹰的翅膀,没了自己的翅膀就只能买他们的,任凭他们拿捏。毕竟,那是一个军火商就能挑起一场世界大战的国家,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他的团队承受不起,国家也承受不起。
寂静的夜里,有水滴打在被子上的声音,安然忽然为自己的“无理取闹”而后悔。是啊,跟这样巨大的悲痛、民族的损失比起来,她那点儿女情长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在心里对宋致远:对不起,我一定会守护好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不会成为第二个郑老。
第二天是个周末,虽然住不了多长时间了,但安然还是把房子里里外外大清扫了一遍,先把铺盖洗了晒院里,钢丝床和柜子得好好的擦洗一遍,还有放锅碗瓢盆的架子,常年潮湿,容易发霉,她也得好好的清洁。
“哟,安搞卫生呢?”赵银花牵着枣儿站在门口。
“银花姐快进来,我这不想着周末也没事嘛,猫蛋,枣儿姐姐找你来啦。”
丫头立马从床上翻爬起来,“姐姐等我哟。”自个儿爬到床沿边上,背对外头,慢慢的试探着一步一步倒退下地。
“让我你们啥好,这么大你们也放心她独自下床。”平时好吃好喝的可是大院里头一份,把孩子宠得公主似的,可吃饭穿衣和洗脸刷牙,他们又不帮着做,任由猫蛋一个人瞎搞搞。
安然笑笑,不对别人的育儿观念妄加评论。物质条件尽量满足,但生活自理能力却不能惯,自个儿动动脚就能干的事儿,她和宋致远都不帮忙。大不了没干好再帮她补救一下就是,反正一开始学下床的时候她可是躲在一边偷偷看呢,要是眼看不好,孩子要掉下床,她比谁都跑得快。
枣儿和猫蛋那就是这个院里最好的一对,用铁蛋的话,俩人共同养的兔子都知道她们是最好的。这不,两只这就蹲下去喂兔子吃早餐去了。
“你们新房子不是快盖好了嘛,咋还打扫这边?”赵银花看着他们住了将近两年还整洁干净的房子问。
“害,那边还早呢。对了你今儿咋有时间上来?”平时都是一歇班就糊火柴盒,每天下班到家也舍不得休息,多糊几个就够打半斤酱油的。有了酱油,她不在家的时候,兄妹四个煮一锅苞谷饭,拌着酱油也能吃饱。
“这不是你家宋设计的器管用嘛,我们上班都没事做不,效率也是成倍的增长,昨儿还要让咱们出去捡废铜烂铁,按重量开奖金。”
宋致远设计的六款新式设备,已经在上个月投入使用。短短一个月,二分厂熔炼废钢的数量就是以前三个月的总量,工人们来不及高兴就被告知一分厂的废钢没了等着他们的就是停工。
而停工,厂里只发一半工资。
工人们又慌了。
宋致远以前提出过的“拓宽废钢来源渠道”终于引起领导层的重视,这才颁布一条新的规定:车间轮流值班,鼓励其他不值班的工人出去寻找废钢废铁,回来称重后发工资,多劳多得,总额超过工资总额的话则以奖金形式发放。
这一消息让全厂工人都沸腾了,“多劳多得”这四个字就像会发金光一样,闪了所有人的眼。
赵银花就是为这事来的,“咱们去捡废铁吧安?”
安然一怔,“可这么多人都出去捡,真正能捡到的怕是不会有多少。”就连铁蛋那样大的孩子都知道废铜烂铁可以卖钱,谁会扔地上由着别人捡呢?
更何况,五八年全民大炼钢时候把铁矿石资源用得太多,后来生铁矿石价格飞涨,有些农村家庭连一口铁锅都用不起,哪来那么多废铁卖?
“我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赵银花声的附到安然耳边,嘀嘀咕咕。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上次我就注意到了,只是还不确定,咱们得去看看才知道。”有这样的大好事,除了她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安然。
安然这房子一盖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一个人也就罢了,养着孩子的时候里没钱就没安全感,得赶紧搞点钱才行。反正是厂里白纸黑字的政策,又是外头捡的东西,跟“投倒把”没一毛钱关系,这钱她挣定了!
当即,俩人带上她们的女儿,挎上一个竹箩筐就出发了。安然从烤箱里拿出四个外焦里糯的大红薯,准备带着路上吃。
“你家宋厂长可真神了,啥器都能做,要不是在你这儿看见烤箱,咱们厂这些土老帽哪知道啊。”
这烤箱其实使用频率并不高,一面是可烤的东西不多,也就一个月烤次蛋糕,烤几个红薯土豆之类的。另一面也是费电啊!电费也是一个不的开支,别看屋子,可电冰箱电烤箱电风扇都是电老虎,一个月电费顶赵银花家四五个月的。
再加他们吃的从不含糊,一个月下来两口子的工资也攒不下多少钱。
“妈妈,烤鸡,鸡腿儿好吃哟!”猫蛋听见大人们谈论“烤箱”,立马耳朵支楞起来,馋兮兮的。
“那玩意儿还可以烤鸡?”银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咂吧咂吧嘴,“烤出来是不是跟熟食店里卖的卤鸡一个样啊?”
“是哒!超香哒!”猫蛋插嘴,还舔了舔红嘟嘟的嘴唇,她妈妈会在鸡身子上涂一层甜甜的蜂蜜,鸡肚子里塞很多土豆、苹果和栗子,烤出来的鸡皮又甜又脆,鸡肉又嫩又鲜,还有一股香香甜甜的果子味儿!
“哎哟哎哟,你瞧瞧,倒把这俩给引馋了。”安然大笑着。
“弄吃的你可真是有一啊安,你这样的,我活这么多年就只见过两个。”
“另一个是谁呀?”安然抱起走不快又馋兮兮的闺女,开玩笑问。
“就阳三棉的,其实你也认识”银花欲言又止,谁都知道安娘家爸在隔壁阳三棉当副厂长。
安然一下就猜到了,“莫非你的人是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