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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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袁晓莉有点慌了,她筹谋了这么多天,为了这事做过多少思想工作,心理建设,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啊,哪来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为了能让自己好受点,她拜菩萨都拜了好几天,吃斋念佛只求一个平安。

    再看时间,已经八分钟了,还没炸。

    袁晓莉必须上去看看,听现在搞这东西可不好搞,她要是把东西浪费了,那边还不得让他们把这几年吃的全吐出来?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整个人既紧张又亢奋,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路,却走出了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

    大院里,男女老幼们吃完饭,大老爷们穿着背心,露着肚皮,摇着蒲扇,下象棋的,听收音里唱京剧的;女人们穿着凉鞋和短袖衬衣,三五成群着东家长西家短;孩子们跑来跑去,打打闹闹,有的叼着冰棍儿,有的啃着西瓜,还有的在一边咽口水。

    就着余晖,这个世界一派祥和。

    无事发生。

    袁晓莉心里更不得劲了,按理来,这个时候,这里应该已经夷为平地,所有的欢声笑语都会被哭喊求救所取代,甚至是血肉模糊她看着这副祥和幸福的景象,心里的恨意就涌出来,这几年所有她认为的他们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全都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串串的出现。

    恍如昨日。

    “晓莉你不是走了吗,咋又回来了?”兰花嫂正在院里给孙子换尿布。

    她家大孙子还没满周岁,走路还不稳当,最爱在人多的时候抱来院里,让他满院子跌跌撞撞学走路。走得多了,尿布脏了也不带回家,就在院里扯下来,换上一条干净的,脏的就着水龙头就洗,反正大家都习惯了。

    谁家养孩子不是这么养?哪怕厂长书记家的孙子们,也是这么养大的。

    袁晓莉皱着鼻子,庆幸自己拥有了独门独院的大房子,不然天天离不了这些糟心的屎尿屁。

    正想着,几名公安从研究所下来,里还还心翼翼搬着好几大捆东西,隐隐有股刺鼻的气味。

    袁晓莉脸色一变,这不是她安装的“东西”吗,怎么会在他们里?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明明点火了,结果却没炸?难道是假“东西”?

    带头的公安是石万磊,也就是萧若玲的丈夫,只见他让人把东西放在院里一个黑色的大箱子里,拿起一个大喇叭:“各位居民注意一下,我们分局接到群众举报,在研究所楼下发现三十斤烈性炸\\药。”

    “啥?”

    “石榴爸你啥来着?”

    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人以兔子一样的速度弹开,远离那个大黑箱子,做军工的,虽然不是做枪弹武器的,但他们也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兰花嫂家孙子不知道啊,好奇的的慢悠悠想要跑过去,被兰花嫂一把捞起来,大巴掌直接啪啪扇屁股上去,但是神奇的是,孩子没哭。

    所有人,哪怕是孩子,都意识到大事不妙。

    石万磊指着那大箱子:“根据线索,我们真的找到了东西。”

    “炸药啊,难怪一股子火药味儿。”

    “大家离远些,别过去。”

    “石伯伯,这真会炸吗?”有孩子问。

    “何止是会炸,这样的量,足以把整个研究所炸平,还能把下头大院也一锅端了。”至于夸没夸张,专业人士一看便知。

    这下,“嚯”一声,人群又自动往后闪了一圈。

    “不过大家别担心,我们去到的时候,引线已经烧到一半了,但奇怪的是,居然被一泡狗尿给浇灭了。”

    本来还如临大敌紧张得不敢呼吸的大院里,忽然就一松,“真的?”

    石万磊把口袋扒开,果然引线还是潮的,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居然真的闻到一股尿骚气。

    众人又紧张又有点想笑,兰花嫂问出了所有人好奇的问题:“谁家狗立的功啊?”

    时迟那时快,黑花这不就嘤嘤哼着从楼梯拐角转出来,一双黑梭梭的狗眼看着所有人,那两个支成三角的耳朵,仿佛两个异常灵敏的雷达,已经第一时间接收到众人的疑惑。

    所有人毫不怀疑,这个“大功臣”就是黑花。

    黑花在院里之所以能横着走,一个是凭借它异常威武的身形,那跟狼一样的皮毛、眼睛耳朵和敏捷、警惕,谁来了都会多看两眼,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帅狗。

    另一个必杀技就是它的歪头杀。

    这家伙,在遇到某些搞不懂的事情,或者主人发出的听不懂的指令时,就会歪着脑袋,眨巴眨巴大眼睛,一会儿往左边歪,一会儿往右歪,所有人无论男女都受不了它那狗样,心都能跟着软下来。

    十岁的黑花已经是一条中年狗了,却一点儿也不油腻,阿黄老了,它还没老,还经常在外面招蜂引狗呢。

    这不,此时它也使出必杀技,脑袋一歪有人已经忍不住,给他扔了一块孩子里的饼干,他闻了闻,一下卷嘴里,咔嚓咔嚓脆响,它比个孩子还会细嚼慢咽。

    石万磊咳了一声,“不过,我们根据引线燃烧时间推测,安装这个东西的犯罪分子还没离开大院,就在你们中间。”

    所有人沸腾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把自己早就看不惯的人猜了个遍,但谁也没吭声。毕竟这可是重罪,尤其是在603和研究所这样的单位里做这种事,那能直接判死刑的,往日里再大的不爽那也就是私人恩怨,谁也做不出毫无理由的检举揭发。

    “我有个办法,可以帮咱们把坏分子找出来。”石万磊又。

    “啥办法?石公安就快吧,咱们一定配合。”

    “就是,到底要怎么才能揪出来?”

    大家七嘴八舌催促着,石万磊先让人把大黑箱子拿走,交给局里的专业人士,院里的气氛顿时更热闹了,这两年经济发展了,大家表面上对间谍坏分子的警惕心也降低了,可现在一提起大家的地盘上出现这东西,全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袁晓莉感觉大事不妙,前后左右一看,想跑,来不及了,那大门不知道被谁在什么时候给关上了,悄无声息的。

    石万磊仿佛没看见她的心慌,用喇叭:“刚装过炸\\药的人,上应该还残留着某些物质,哪怕他已经洗过,可身上头发丝儿上也有,咱们这里谁的鼻子最灵?”

    “当然是黑花!”那可是谁家做肉他在四楼都能闻见的家伙。

    “对,黑花,上,把坏分子找出来,去。”石万磊在狗头上轻轻拍了拍,黑花听明白了,在人群中自由穿梭,时不时嗅一下鼻子,不用两分钟就来到人群后,忽然尾巴一竖,紧紧地盯着门口那个女人,冲过去,一嘴咬在她裤腿上。

    “怎么咬住晓莉了呢?晓莉你别怕,黑花估计是不认识你了。”

    “这狗啊,谁给它东西是它就认谁。”

    大家都在为袁晓莉找台阶下,压根没把她跟坏分子联系在一起,毕竟这可是同事,是曾经一起住过半年的邻居。

    黑花似乎是不满意大家对它工作能力的质疑,立马汪汪汪叫起来,想当初啊,它可是从就在这些枪|药气味里长大的,它的妈妈怀着它们兄妹几个的时候,可是也没落下工作的,可以它在娘胎里就知道火\\药是个啥味儿。

    绝对,不可能闻错。

    “来啊,把人带回去。”石万磊一点情面也不留,也不给袁晓莉解释的会,“要解释上局里解释去。”

    不过,袁晓莉其实并不害怕,因为只要她一口咬定没做过,公安也不可能屈打成招,除非是去家里搜查,可她已经跟邢林约定好,如果到了七点十分她还没到家,他就会把家里一把火烧掉,自己逃之夭夭,去往深市的火车票老早就准备好了。

    为了这个照顾自己弟弟的男人,她愿意用生命守护他。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刚刚离开家门,还没走到603呢,家里就被埋伏多时的公安包抄了,邢林被抓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也成了如山铁证,而她在刚踏进603大门的那一刻开始,黑花就已经注意上她了。

    随着人被抓,大院里看热闹的也回家了,其实心里是不怎么相信的,袁晓莉虽然没在这儿住过多长时间,可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很和气的年轻妇女,话温声细气的,见老叫老,见叫,怎么可能干得出这种事呢?

    但大家都明智的选择不不问,到底是不是,公安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别的事指摘两句没啥,这可是危害全厂安全,差点就把大家伙炸飞的重罪,谁也不敢妄下结论。

    野等几个孩子一直趴在四楼的栏杆上看热闹,跟大人们不一样,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唉声叹气咋这么快巨抓到了,应该来点勾心斗角,斗智斗勇的细节才好。

    只有野和哥哥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见笑意。

    隐藏得很好的笑意。

    研究所差点被炸,这事当天晚上艾就给宋所长打电话了,宋所长第二天一大早飞回来,结果一看,所有重要资料已经不知道啥时候给搬走了,贵重仪器设备也换了地方好吧,他悬一路的心是白悬了。

    “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搬空这么多东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一个礼拜前就在陆陆续续搬了,野的,要做两准备。”

    “野?”

    艾笑起来,这老宋还不知道他闺女多厉害呢?

    当然,野今天上学去啦,肯定不知道她爸听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后,心里是如何翻江倒海的,她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亲平平无奇的高一下期,准备期末考的女高中生,她懂啥呢?

    她啥也不懂,还得操心哥哥高考的事儿。

    不过,估摸着是前几天那一顿训起作用了,哥哥最近又变回以前那个让人喜欢的哥哥了。

    她就这么骑着车,横哼着歌儿回家,把自行车停在楼下,锁好,上楼,“姥,今儿咱们吃啥?”

    “呀!爸!你啥时候回来的?”

    老宋本来是计划去一个月的,后来跟妻子一商量,觉着儿子高考要紧,他得回来盯着,而交流会最大牛的都排在前面半个月,已经交流得差不多了,他就提前回来了。

    “爸你在日本吃得惯吗?”

    老宋苦着脸,他虽然爱吃鱼虾海鲜,但那边的做法不像咱们自己做的,喜欢生食,他不仅担心寄生虫,还嫌弃没味道。这半个月居然瘦了一圈,把猫猫心疼坏了,“爸你快歇着,今儿我给你炒俩菜。”

    老宋纳闷:自己这闺女居然会炒菜了?

    是这样的,以前安然同志一直男女平等,要兄妹俩都学做饭啥的。文篮学会了,可他不乐意让妹妹学了,老觉得冬天水冷,不让她碰,辣椒辣,不让她碰,花椒麻,不让她碰哪怕是学个蛋炒饭他也帮忙把米饭煮好,把配料切好,把锅热好,炒熟,她唯一做的就是把饭盛进碗里就行,还大言不惭号称是“自己炒的”。

    长此以往,野反倒成了这家里唯一一个不怎么会做饭的人,老宋都比她能拿出。

    果然,他跟进去一看,就见他闺女切出一盘指粗的土豆丝,还特骄傲:“爸你等着吧,今天我给你炒个青椒土豆丝。”

    老宋:“”

    怎么办,闺女是他们宠坏的,只能忍着呗。

    晚上,吃了满满一盘没人碰的青椒大粗段炒大土豆条之后,宋致远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知道孩子一切都好,他也就没提袁晓莉的事儿,只让她放心,在特区好好学习,家里他会看着。

    安然最近也是真的忙,深市的学习已经进行到一半,她把各个领域都看了一遍,心里有点数了。这种政府组织的全国性的学习有个好处就是,她有任何看不懂,看不明白的,都可以请教,可以商量,当地企业知无不言,大家商量后她能吸取很多优秀的、先进的点子和方法,短短半个月已经学到她上辈子很多没听过的知识了。

    接下来半个月,她选择进入纺织业这一块,精细学习,到时候估计会更忙,听丈夫一切都好的时候,她也就放心了。

    因为在她心目中,老宋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如果有事儿他肯定瞒不住自己。

    但是,她忽略了,确实有事,只是事情已经被安文野给漂亮地解决掉了。

    “那行,你们在家好好听话,等我回去给你们带礼物。”

    起礼物,野扁扁嘴,“妈,我跟你,我爸去了趟国外,居然啥礼物也没给我们带。”

    “真那么过分?”安然也惊了,老宋真是头驴啊,年轻时候是驴,现在老了依然是驴,不抽一鞭子他不仅不进步,还会倒退那种。

    “对,我爸就是过分。”

    宋致远摸了摸鼻子,他本来打算今天晚上才回国的,上午还有时间去买礼物,昨晚忽然接到艾的电话就连忙往回赶,还真是把礼物给忘了。

    野:“”怎么办,老爸是他们惯坏的,忍着呗。

    第二天,宋致远找石万磊问情况,知道是邢林和袁晓莉干的,他其实不大相信,就跟当初不信杨宝生会背叛他一样。

    邢林挺上进一伙子,虽然不干技术岗,但把后勤工作搞得井井有条,平时见谁都会热情的打招呼,可以,很多他嫌繁杂的后勤和行政事务都是他帮忙做的。

    就是那年杨宝生纵火,他第一个带头冲进火海里抢救资料,还受伤了,宋致远也代表整个研究所感谢他。因为伙子曾找他过分房子的事,他也没忘记,就着见义勇为抢救国家财产的契,做主把杨宝生腾出来的房子分给他们。

    可伙子,他们已经买了房子了。

    李艾和萧若玲为首的同志还去医院看过他,给他送过慰问品和慰问金,但大家都觉着不够。宋致远一寻思,直接给省厅里打个报告,准备给他要一笔奖金。

    谁知要点钱那么难,层层审批,陈家正愁找不到会拿捏宋致远,凡是他要办的事,就是他们要阻挠的事,借口纵火案的发生是因为整个研究所失职,作为所里职工他邢林也有责任。

    本来就是分内之事,凭什么要给奖金?此风一长,是不是可以纵容其他人找到一条发财路子呢?

    当时上头的回话是这样的,宋致远被怼得哑口无言,觉着实在是难听,黑着脸直接走了。

    奖金没要到,还受一肚子气,再加上一忙,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宋致远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如今这个地步,要没受打击那是不可能的,又没个倾诉的对象,他身心全被深深的自责充斥着,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过,家里多个大人,作用还是有的,接下来几天都是黑脸爸爸接送他们上下学,高考开始的第一天,包文篮拥有三个送考家属,在学校门口很是风光了一把。

    终于把答卷交上去的那一刻开始,文篮觉着自己长大了,当天晚上都不回家,直接打个电话回去吃饭别等他,他去同学家玩了。

    包淑英还想问问是哪个同学,家住哪儿,野给她眨巴眨巴眼。

    挂掉电话,老太太声问:“猫猫知道你哥去谁家吗?”

    “不知道。”

    “那你咋不让姥姥问呢?”毕竟外头乱啊,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又喜欢争强斗狠,万一是打架了咋办,严打时期可不敢马虎,“你还记得咱们以前阳二钢大院里那个宝英姨妈吗?”

    野想了想,“记得,怎么啦?”

    老太太不敢多,怕吓到姑娘,“闯祸啦,以后啊,你得离这些争强斗狠的子远点儿。”惹不起只能躲。

    野吐吐舌头,对那个哥哥已经没啥印象了,只记得他们家的老三,比她大两岁,以前经常吃冰棍儿馋她。

    另一边,安然结束一天的学习回到酒店,自从进入工厂后,确实累多了,自觉比一线工人还累。她既要动,又要动脑,回到酒店还得记笔记,做总结,最好是做一份通俗易懂的学习心得,回去得把这些先进技术传给自己的工人。

    经济特区就是经济特区,当东纺还在为改良日本设备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人已经用上了德国设备,效率更高不,这些按照欧洲标准生产出来的产品能直接卖到欧洲去,每天都在为国家创外汇。

    外汇安然也想啊,她做梦都想,她从一开始就不满足于目前的省内下游企业的,可东纺现在能生产的只是华国标准的东西,欧美市场不可能接受他们。

    要怎么才能生产出外国人需要的产品,这是个大问题。但好消息是招工工作已经有序的,顺利的展开了,厂里也没出啥岔子,她现在可以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

    正想着,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这家酒店规格很高,每个房间都有一部座。

    她以为是家里打来的,因为这号码就只有家人和单位知道。“野吗,又有啥事儿?”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把熟悉的女声,“安,是我,宝英。”

    安然一愣,“宝英姐?”好多年没联系了,以前在书城也没接到过她的电话,怎么现在反而

    不过,她只是心里好奇,嘴上并没,只问他们最近身体好吗,事业顺利吗。

    刘宝英却是没时间,也等不及跟她寒暄的,沙哑着嗓子:“安你帮帮我吧,我家老二你还记得吗?”

    安然这几年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但记性好,几乎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对宝英家那个老二是有点印象的,他不像大华会闯祸,也不像老三嘴巴利索,在所有大人们眼里,那就是个很普通的,没啥闪光点,但也没啥坏毛病的孩子。

    “记得啊,老二咋啦?”

    宝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事情是这样的,刘宝英这几年挣到不少钱了嘛,又是盖楼房又是买汽车的,光明正大成了阳城市有名的女富婆,当然她老公也有头脑,自己组建包工队,带着胡同里没工作的青壮年出去到处包工程,给各大单位盖宿舍,给老百姓盖房子,生意比海燕的姜德宝为首的工程队还好。

    两口子这日子是红火得很,实在的,在刚被外头花花世界冲昏头脑的老百姓眼里,比安然这国家干部还有面子,走出去几乎阳城市男女老幼都认识,谁不得叫刘宝英一声“刘姐”啊?

    而她家老二,比枣儿大五岁,今年刚十八的,就是以前苦日子过惯了,没吃没穿还总挨打,这两年忽然暴富起来,那里的钱就不是钱,听十七八岁就常去地下歌厅舞厅跟人鬼混,一晚上能花出去八\\九百块。更别他吃的穿的样样昂贵,开的车子也是很多人听都没听过的桑塔纳,属实是阳城市太子爷。

    而这位“太子爷”最近犯事了。

    宝英呜咽着:“老二上个礼拜出去跟几个朋友下馆子,被那些狐朋狗友劝着喝了不少酒,后来又去舞厅跳舞,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另一伙人吵起来,双方约定出去马路上决斗,你们在省城不知道,咱们阳城这边风气不好,动不动就要决斗,靠武力解决问题”

    刘宝英擤了一把鼻涕,“谁知出去没看见那伙人,正巧有个下晚自习的高中生骑车经过,他喝多了酒,你知道的安,喝醉酒的人眼睛都看不清楚,又被狐朋狗友教唆着,就就”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安然也着急,“到底是咋了宝英姐你倒是快啊。”

    “他就用刀子捅了人”

    安然心里“咯噔”一声,赶紧问:“那抢救回来没?”

    “救回来了,只是脾脏破裂,肠子也断了,现在住一个礼拜了刚度过危险期。”

    安然松口气,只能长叹一声。

    她知道刘宝英的意思了,估计是老二当场被抓了,然后现在造成重伤差点致死,估计是要坐牢,而且至少是个无期徒刑的,这两年可是在严打啊,所以这么多年没联系的人才会找野姥姥要来她这边的电话,打来求助。

    果然,刘宝英哭了一会儿,急切道:“安,安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咱们是好姐妹对不对?你不可能看着自家姐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你当大领导,人脉广,你帮我情,运作一下,花多少钱都行。”

    “真的,花多少钱无所谓,只要能让他少判几年。”

    安然:“”

    她真的不知道啥了,虽然宝英一直强调是认错人,是喝了酒,是狐朋狗友教唆,但她知道宝英的嘴巴,有些时候是避重就轻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大概率是没办法的”

    话未完,刘宝英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要被枪毙或者无期徒刑,哪个母亲不是悲痛欲绝呢?安然自己也是当妈的,十分能理解这份心情,只能硬着头皮:“宝英姐你别哭,先等我打几个电话核实一下,再给你答复成不成?”

    刘宝英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好好好,你快打安,我等着,我就在电话旁等着,啊,你一定要帮帮我。”

    安然也顾不上现在时间晚了,掏出随身携带的电话本,翻了翻,给阳城市公安局那边去了个电话,“老方啊,对不住这么晚还打扰你,我有个事想向你打听一下,如果方便的话”

    “喂,是老赵吗?我有个事想向你打听一下”

    “喂,是张院长吗”

    一刻钟后,安然把自己以前曾经有交情的几个老熟人的电话打遍了,倒不是求情,她还是知道分寸的,只是想要多方面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

    当然,真相跟刘宝英的还是有差别的。

    首先,这不是老二初犯,他以前就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过一段时间了,只是那段时间他还未成年,然后刘宝英两口子也花了大力气才给弄出来,平时风评也很差,在阳城市公安局属于重点关注对象,要不是刘宝英有点关系,八三年严打的时候就坐牢了。

    其次,当天晚上他确实喝酒了,但不是别人劝他喝,而是自己跟服务员要的酒,还吆喝同桌人员也喝,有一个因为胃病没喝,他还跟人翻脸了。就因为这场不愉快,他带着气到地下舞厅以后也是故意找茬,不是别人招惹他。

    再次,出来对高中生行凶的刀子,他是一直随身携带的。

    什么人会随身携带管制刀具?这还用吗?刘宝英就是刺猬妈妈觉着自己孩子滑溜的类型,安然也狠狠心,把自己了解到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宝英姐,这事真帮不了,谁来也帮不了,这是犯法的事儿,差点害了人命”

    “可那年你都帮银花家大华了,同样是你好朋友的儿子,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刘宝英尖声问。

    安然能理解她的情急,她的悲痛,但不接受她拿老二跟大华比。

    老二是啥?按照刚才五六个电话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那就是个人渣,人渣中的人渣,她要是那个高中生的父母她也不等什么法律宣判她直接拿把刀,他怎么杀自己儿子的自己怎么杀回去,反正只要不死就行,要坐牢就坐,要枪毙就枪毙。

    我儿子受过的罪,你也该照样来一次。

    而大华呢,且不他这几年表现良好,改过态度值得肯定,就是以前犯事,那也只是投倒把,只是做点生意卖东西而已,他害了谁的性命吗?他横行霸道吗?都没有,投倒把罪没有伤害任何个人,只是影响范围内的经济秩序而已。

    安然本来就脾气不好,这一天到晚累得动都动不了,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通电话:“你也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还想解决问题吗?”

    刘宝英哭着“嗯”一声,屈服了。

    “我问到了,他这个情况,如果是确实如调查的这样,没有再隐瞒犯罪事实的话,你们好好给人孩子一家赔礼道歉,多出点医药费和赔偿,尽量争取最大限度的民事赔偿,获得对方谅解应该不至于枪毙。”

    “我知道啊,不至于枪毙,我就想着能不能再少判几年,能不能”

    安然历来知道她的私心,但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还想要得寸进尺,给人造成这样的伤害,还想再少点刑罚,那还怎么起得到惩戒的作用呢?

    起不到作用那把法律尊严置于何地?

    十八岁,那也就是跟包文篮一样大,在法律上已经不算孩子了。做错就得挨打,这是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道理。

    安然揉了揉太阳穴,“宝英,我累了,我能帮的就这样,你们也好好想想怎么补救那个孩子吧。”

    她想了想,冷声道:“老二是你的孩子,那个高中生也是别人的孩子。”请你有点自知之明。

    安然挂掉电话,想了想,又给家里打了一个,“妈你记着,刘宝英要是上咱们家里找你,或者找老宋,你们都不许大包大揽,这事就是天王老子也帮不了,不许帮。”

    其实,因为上辈子养出个女纨绔,她也没少干跟宝英一样求人情的事,但那都是事,还远远未涉及到伤人害命,要是纨绔到伤人害命,她是坚决开不了这个口的。

    因为没脸。

    没几天,明朝和严斐来到宋家,“文篮哥呢?”

    “不知道。”野气哼哼的,受不了她哥啦,真希望来个什么怪物,带走她哥吧,一天到晚不着家,也不知道他跟什么人玩。

    她决定,哥哥今天要是还不回来好好吃饭,她一定要找妈妈告状,他太过分了。

    李忘忧很喜欢房明朝这个堂哥,听他来了,也叫着石榴屁颠屁颠过来,“哥。”

    房明朝笑着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一袋糖果,“给。”

    那袋糖果糖纸很漂亮,他刚来到野就注意到了,以为是给她的,还怪高兴。

    不过,即使不是给自己的,悠悠也会分给她吃,俩人吃着,悠悠:“上次我给你介绍一朋友,结果她回阳城了,以后咱们有会再见。”

    “她是阳城的吗?”

    “对,跟咱们还是老乡呢可惜啊,也没跟我打招呼就走了,回到家才给我来了封信。”悠悠很遗憾的。

    野不以为意,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磁带,神秘兮兮进了房间,正要给大家伙来段意外惊喜,忽然石万磊来了。

    “悠悠和石榴先去隔壁,帮我把那支气枪找来,好不好?”

    这俩女土匪眼睛一亮,“爸(伯伯)要干啥?”

    “乖,去拿来就是。”

    屁颠屁颠去了,找不找得到就不知道了。

    把这俩不知情的支开,石万磊声道:“炸药的事基本查清了,咱们掌握的证据很充分,袁晓莉和邢林供认不讳,不过他们交代的给他们买房并指示他们炸研究所的人没有找到。”

    “为什么找不到呢?”野奇怪的是,“听语气,袁晓莉应该是认识那个女孩的,还很关心她的身体,她身体不太好。”

    石万磊摇摇头,“我一开始也以为她是在包庇别人,后来种种证据表明她确实是不认识。”

    炸药虽然是烈性的,但是是转了好几个人的才到这两口子里的,转的时候都没有见过对方什么样,都是事先好先到某个地方,到了又临时辗转多个地方,才在垃圾桶里拿到的。

    看得出来,对方反侦查能力特别强,而且知道一些比较现代化的技术段,有意识的规避。

    野有点失望,但至少解除了研究所的危,这也是个不的收获。“那石伯伯,你们一定要早日抓到坏人哦。”

    “放心吧。”石万磊想像时候一样摸摸她脑袋,发现是个大姑娘了,只好把收回去,“文篮呢?又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自从高考结束后,他们都没见过文篮哥,刚开始是昼伏夜出,现在是昼夜消失。

    野其实也怀疑过,哥哥会不会出去闯祸,可每次他回来她问的时候,他都拍着胸脯保证让她放心。

    “这样吧,我让辖区内兄弟留意,这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石万磊想的跟野差不多,文篮这孩子虽然有不靠谱的时候,但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是不会出差错的。

    正着,门口就大摇大摆进来一个吹着口哨的,穿着绿军装的,理着平头的青年,不是包文篮是谁?

    看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平头,“帅吧?”

    也不管大家的眼光,他就那么大咧咧的,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从胸前兜里拿出一支钢笔,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做出一副吐烟圈的销魂模样:“告诉你们吧,哥我马上就要去开飞了。”

    “嗯?!”野一愣。

    包文篮把“香烟”换到另一只,眯着眼“吐烟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野一看,是飞行员招录的体检合格证明。“哥你考飞行员?”

    在大家羡慕加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包文篮拽得二五八万的,真是用鼻孔老人啊,此时要是真给他根香烟他能上天!

    “看看排头,你哥我考的,可是解放军空军指挥学院的飞行员,以后啊,专门开你爸研发的战,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