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棉被

A+A-

    在大汉,尤其是在京城,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番商历来是被看做下等人的。

    他们肮脏,有钱也没有品位,还喜欢附庸风雅却总是不伦不类,又经常对一些他们习以为常的事物大惊怪。

    诸如此类的行为,大汉人有个通俗易懂的称呼,叫蛮夷。

    如今这些蛮夷享受和我大汉人同等的待遇,那当然是不合理的。

    一般而言,要通过一项法令,那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一项新的法令,总是会在给一部分人带来好处的同时,损害另外一部分的的利益。这中间自然需要各种博弈。

    但是当屠夫子将适当提升番商经营税收的条款提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一致同意。

    大汉朝的国库从来都没有充盈过,不然也不会在前几年因为国库空虚还逼死过一个户部尚书。历任的户部尚书最多也就是做好节流,还经常需要拆了东墙补西墙。如今的户部尚书倒是直接弄了一条来钱的路子。

    虽然这条路子,一时半会儿的还看不出有多大的成效,可至少也是赚钱啊!损失的只有番商们的利益,和他们有关系吗?一点关系都没有!

    于是这条法令很快就被通过,并且执行了下去。大汉的商税并不高,可以特别低。除了盐、茶等特殊物资之外,普通的商品税收仅仅只有一分到三分。现在给番商提升税收,也没有像后世的进口税那样丧病,根据商品的不同,至多收到八分,还不到一成。

    番商们虽然觉得委屈,但是这个税收也不是不能接受。对于他们来讲,来一趟大汉所能得到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在这里,他们可以用他们那边野草一样的香料换取大量的金钱,再用这些金钱得到非常精美的各种诸如丝绸、瓷器,甚至还有茶叶之类的货物。这些货物在回国之后,很容易就能卖上百十倍的价钱。

    如今虽然长了一点税收,可是对他们来不过是蝇头利,表面上当然个个都愁眉苦脸地哭穷,实际上根本就不在乎。

    章师叔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跟皇后当笑话逗乐。

    皇后听着也跟着乐:“没想到起因竟然只是几颗葡萄苗。”转而又道,“那耗子猴精猴精的,没想到也会被骗。”

    “毕竟还呢。”章师叔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闺女,问,“妮儿呢?”

    “吃过饭有些发热,早早睡下了。”女儿谈不上体弱多病,但是一年毛病的总要生上一两回,“太医看过了,没事。”

    章师叔还是有点坐不住:“不行,我得去看看。”

    皇后翻了个白眼:“那你去啊,就在里屋睡着呢。”难不成还有人拦着?

    章师叔一拉皇后:“你跟我一块儿去。”

    “行行行。”

    两个人看完孩子,又聊起其他几个大一点的,聊完学习聊生活,然后自然而然就道:“老大的亲事你看得怎么样了?”

    “唉!”皇后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们父子两个都是甩手掌柜。可怜我看得眼睛都花了,好不容易挑了两个出来,还要被你们两个挑刺。”

    章师叔表示这锅不背:“媳妇是儿子的,我有什么好挑刺的?再我什么时候挑刺过了?”

    皇后冷笑一声,感觉自己的手指头有点痒,比较需要自家夫君贡献腰上的软肉来修炼修炼二指禅:“呵。老大不是喜欢凤将军家的三姑娘,你愣是拦着没让么?”

    凤将军其实不姓凤。凤将军本名冯广,是个非常能仗的悍将,排兵布阵非常有一套。最出名的一套,就叫做凤翼战阵。他手下的军队就叫做凤翼军。

    章师叔怔了怔,眉头微微皱起:“冯家……我总觉着有点不太对头,还是少沾为妙。再那冯三姑娘也不是多出挑,怎么老大就能看上眼呢?”

    皇后本想问问怎么个不太对头法,听到他后面这么一,倒是不好再问,顺着道:“孩子家家的,谁知道?起来,我也不是多出挑,你当年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这种时刻必须表忠心!章师叔一点停顿都没有,直接道:“夫人哪儿都出挑!谁夫人不出挑了?全体天下还有比夫人更出挑的人么?”

    帝后两人闹了一会儿,旋即把话题又转回到儿女婚事上面。

    “屠大人家倒是有一子一女……”皇后起了个头,随即自己就摇了摇头,“就是现在还太了一些。”

    章师叔道:“别想这许多。”屠家的姑娘,他觉得屠夫子是舍不得女儿嫁进天家的。哪怕他自己觉得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还成,可是天家规矩多,哪怕将来屠姑娘当个王妃,那也没有别人家自在。至于屠浩的话,他这个老丈人觉得,自家的女婿可不能这样体弱多病。

    幸亏屠浩不知道他章师叔的评价,否则都要快冤枉死了。他是体弱了一点,可一点都不多病,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少,把自己照顾得可好了。

    两串葡萄他叫人酿成葡萄酒,不拘多少,就当成个意思。那葡萄的样子看到的时候,他就觉得应该是酿酒用的一种葡萄。他觉得大致应该不会错,可总得试验试验。

    葡萄酒酿成的时候,天气也快入冬了。两家人前后脚送了许多换季的东西过来,整个国子监也是一样,跟着换了一套装扮。

    晚上屠浩躺进被窝的时候,突然“咦”了一声,摸摸被褥又摸摸被子:“这是?”棉花?

    许明旭不知道屠浩知道棉花,还解释道:“只是从花匠那儿买的,是番邦的一种叫棉花的花。结成的果子都是这种棉絮。我让人种了一些,做成了这些被褥,比木绵要来得暖和一些。”

    其实屠浩来了这边大汉之后,盖的被子冬天穿的衣服,里面絮的都是丝绵。但是褥子什么的,还是木绵。木绵没有棉花来得好是一定的。

    他一直让人留意番商的东西,就没少存着发现棉花的心思。当然,他更多在意的是土豆玉米什么的。

    然而他让人留意了两三年,买几颗葡萄苗都还要被人坑一把,许明旭第一年买,就买到了棉花。果然啊,长得好看的人连运气都要好一些。

    屠浩不,许明旭也知道孩儿是喜欢这种棉被的。他就慢慢把自己的算了出来:“我算多种一点这种棉花,絮成被子袄子了,再拿来卖。就是听花匠,这种棉花吃肥,地里面不能连着种……”

    屠浩本来还想怎么拐着弯子提醒呢,现在听他那边有懂行的人,也就不话了,听着听着问了一句:“这种棉花能纺线吗?”

    许明旭一愣,不太确定:“应该能吧?今年就只有这点了,明年多种一些,再试试。如果可以的话,还能织成……棉布?”

    他开头的时候对做生意两眼一抹黑,屠浩就给他讲,卖原材料能赚多少钱,把原材料深加工之后再卖出去能赚多少钱。他现在一样东西拿到手,直觉就是要先加工加工。

    他现在的绸缎庄和屠浩的布庄,主要走的还是老路子——从别人那儿收各种布匹,然后再统一售卖。布料也多是各种丝织品,少有一些比较精细的麻布之类。如果他的店里多了一种全新的布料,能够赚钱是一定的。

    他想得心头火热,对着昏昏欲睡的孩儿亲了又亲,一直到把孩儿亲到往他怀里躲,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兴奋劲。他也有能力把耗子养好的,要是耗子一直乖乖的和他住在一起就好了。

    然而屠浩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占去了大半心思——郑家向他们家提亲了!郑家竟然有变态看中了他们家初中生妹子!

    郑蕴在国子监里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他完全不明白,提亲的又不是他,起来是他二爷爷家的孙子,叫郑菡。郑菡虽然没进国子监,但是人品长相学识也能算得上是一时之选,主要是这几年跟着他爹在任上,这才没进国子监里来。

    他躲了表弟两天,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窝囊,干脆找了一天直接上屠浩的院去串门,看他裹着被子团坐在床上也不意外,自己捂着一个手炉问道:“许明旭呢?”

    那家伙他看不顺眼极了,比他这个表哥还像哥哥。明明是许明旭老是占着他家表弟,偏偏他就算找屠浩两句话,那家伙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他要抢走人家弟弟似的,有没有搞错啊!

    “青峰先生叫他有事儿呢。”所以他现在的被窝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有人暖被窝。

    那就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郑蕴心里面有了个数,就给屠浩做起思想工作:“菡弟人很好的,今年十七,和你姐姐也般配。我知道你和你姐感情好,可是你姐姐总得嫁人啊。而且菡弟这一回是不会走了的,就留在京城。你姐姐到时候嫁的近一点,走两步路就到了,不是挺好的。”

    有道理,但是屠浩还是表示反对:“不行,我不喜欢他!”

    郑蕴就闹不明白了:“为什么?你连见都没见过菡弟吧?”

    “不用见。我就是不喜欢。”屠浩把被子裹紧,一撇嘴,“名字真难听!”叫神马真汗?他再一看面前的表哥,真晕也好不到哪里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