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倒也不是京城的铺子价格有多么的昂贵, 而是好地段的铺子基本都捏在那些达官贵人们手里。别看官员们自己明面上都不经商, 但是背地里多的是各种生意。

    比较多的一种是给自家忠诚可靠的下人，脱了奴籍换成商籍, 直接让这些下人们去经商。其实就像是聘用一个职业经理人，最大的收益还是被拢在主家手里的。

    另外一种是商人主动和官员们攀关系。攀关系也并不特别难，最简单的就是往人府上抬上一个两个人。

    确实有油盐不进的官员，可是这年头在自己家里养几个美人，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大部分看在钱的份上，抬了做了妾的。当官的钱是不少, 可是各种走动开销也大。再谁也不嫌钱多不是？

    这样出身的妾, 许家有, 叶家也有。别看她们在夫家地位不怎么样，但是回到娘家都得捧着。

    许明旭的六哥的生母就是商家女。许六年纪比许明旭不过大上两个月罢了，一应吃穿用度，在府中不最好的，但也绝对不差，论起私房钱, 恐怕比嫡出的许家老大来, 都要多出一些。

    京城的铺子赚钱, 许明旭是知道的。

    至于能赚多少钱, 他在看过近几年的账本后, 也知道了个大概。

    但是怎么能够赚更多的钱出来，怎么能让钱生钱，他就不知道了。

    杨四送来的册子里只写了靠着铺子赚到的钱, 在江南富庶的地方买田置地。可是谁都知道那边的地好，价格自然就便宜不到哪里去。别看铺子一年能够赚的钱不少，可是要在江南买上足够经营的田地，恐怕得不下十年，就算是快一些，也得七八年。

    “杨四恐怕是觉得我的年纪，等到过个十来年，大概也就是刚刚入士的时候。到那时置办上一份私产，离得又远，一来是一份保障，二来京城这边也管不着。可是，我不想等那么久。”

    这些话是许明旭等晚上房里没了人之后，才悄悄和屠浩的。

    屠浩明白。许明旭早些年在大房受的气狠了，到底少年心性有点气不过，总想着如今自己单过，一定要比大房过得好才可以。可是怎么个好法，要如何才能好，许明旭一个几乎所有时间，都耗费在读书上的十三岁的孩儿，实在是无处着手。

    “你奶奶给你的是个绸缎庄吧？我家刚开了个布庄……”屠浩开口的时候有些犹豫。

    关系好是一回事情，合伙做生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别合伙了，就是他出出主意，以他现在的岁数，那也是孩子过家家。没出事情，那他是无功无过；出了事情，他就不清楚了。

    许明旭听出了屠浩话中的犹豫，只是他觉得这其中自己也不好。毕竟他和屠浩一起住了那么久，知道屠浩表面上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吃穿用度在国子监的学生中绝对能名列前三。能够在国子监里住两人院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只有屠浩来了之后，才又是搭灶间，又是搭洗澡间的。

    倒不是屠家供不起屠浩这样的用度，但是屠夫子一向不是什么特别讲究的人。屠浩能用得起，自然是屠家有钱，不在乎这么一点日常开销。屠夫子虽然早就已经不是国子监祭酒，但是国子监内却到处都流传着屠夫……子的传。

    许明旭虽然不懂得做生意，但是在许家这样的家庭长大，到底知道点人情世故，很快就明白了屠浩停住嘴的原因。

    他知道屠浩肯定是不介意拉扯他一把的，但是他不能把屠浩往地上拽，一不心就会摔一身泥。他把屠浩往怀里抱抱紧，转移了话题起自己家里面的改变：“二房的院子重新划了一块地方。我上次走的时候，都还暂时住原来的院子。听奶奶，整个西苑都是二房的。”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声，“以前我们家总共就一房人，尽管爹……大伯的孩子妻妾多，地方还是很空，就把西面的院子收拾了做成了花园子。里面亭台楼阁都不缺，不过造起来费时费力，全部完工的话，怎么也得明年开春了。”

    “那我要去玩。”屠浩很上路的跟着一起转移话题。

    “当然得请你一起去，要是、要是觉得好玩，咱们就一起多住几天？”许明旭问的时候有点心翼翼。

    他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这只耗子，最好乖乖的被他养在手心里，翻着白肚皮睡懒觉。但是他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更别是什么好东西了。他急着赚钱自立，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和屠浩的那点气不过，还包括了很多急于讨好屠浩的心理。从他有记忆以来，这个孩儿是对他最好最好的人了。

    至于爷爷奶奶对他好，不仅给了他国子监的名额，而且还把他单独立为一房，那都是因为他的价值，因为许家这一辈里面，没有一个比他更有出息。对此，他心里面感激，却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温暖。

    “住几天恐怕不行。”屠浩本来没想太多，不过被他这么一提，顿时觉得去好同学家留宿，确实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情。

    许明旭听到屠浩的拒绝，心顿时往下一沉，结果还没沉到底，就听到屠浩接着道：“咱们国子监里的假本来就少，也就是逢到一些大节日，才能给个两三天假。我估摸着，顶多只能住个一天。”

    大节嘛，自家也得有些活动必须得参与的。又不是两个人中间有一个家离得远，也没有亲戚在京城，才能到同窗好友家过节。

    许明旭一听，顿时就欢欣起来：“好，那咱们就先定了！”

    屠浩听出许明旭的高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同时心里面忍不住有些心疼。

    房间里黑咕隆咚地看不出什么来。屠浩下意识就亲了亲许明旭的脸：“定了。有机会你也到我家来玩。”这美少年交个朋友都这么难哎，换了在现代，学校里的女生们得为了和这样的美少年做同桌抢破头。唔……不定还有男生？

    “好。”许明旭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的。孩儿软软的嘴唇，亲在自己脸上，让他整个人从心口开始都暖和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更加心地轻轻用嘴唇碰了碰孩儿的脸。随即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在黑暗中忍不住咧开嘴无声偷笑。

    原来孩儿是这样的，香香的嫩嫩的，像是早刚出锅的热豆腐脑。

    他下面虽然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可是从来不和他亲近，他也没兴趣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彼此尽量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他们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从来不觉得那些孩儿有多可爱多招人喜欢，但是怀里这只耗子是不一样的。那些孩儿加一起，都没有耗子半分可爱。

    第二天，戚七发现许明旭和自家少爷的关系，好像更好了一些。

    钟倒是不觉得。两位少爷的关系本来就很好，这对他这个做下人的来，要省力得多；做事情互相有扶持，用不着整天提防这个和算计那个，比起应付大房那一屋子人，可要好得多了去了。至于其它的，他一个下人想那么多干嘛？把自家少爷伺候得妥帖就好了。

    他这样的表现，倒是让许明旭觉得还不错。

    有书童和没书童，差别还是很大的。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有了更多的时间，用在看书学习上面，明明每天早上还要跟着，确切的是押着屠浩去跑圈，来回折腾什么的，总得有半个时辰。

    早锻炼是屠浩自己提出来的。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完全不能和他上辈子相提并论，他是绝对不想生什么病的。这辈子的体质先天就弱，习武什么的，这样的身体条件根本就是个笑话。他在武功方面也没半点悟性，早锻炼就算不能彻底改善他的体质，至少能够少许增强一些。

    不过理智上是这么想的，感情上……丫丫滴，大冬天的一大早起床太痛苦了！

    许明旭倒是每天坚持不懈。他知道早锻炼对屠浩好，就坚定地每天准点把耗子从被窝里抓起来，带着出去跑圈，跑不动也没关系，跟着快步走也行，一直走到走不动为止。

    戚七和钟就在边上轮流给他们记录。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两位少爷的进步非常明显。

    许明旭看着记录的本子，低头亲亲屠浩，夸奖：“耗子真厉害。刚开始只能跑半圈，走完一圈半；现在已经能够跑一圈半，快走一圈半了！”

    屠浩也扭头给了许明旭一个么么哒：“哥哥更厉害，已经能跑五圈了！”

    于是，屠夫子走进门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自家儿子正在轻薄人家少年郎。

    屠浩发现一土匪……不对，是他爹正站在门口，立马从许明旭身上蹦跶下来，哒哒哒冲到门口，又在他爹跟前刹住脚：“爹！”

    没别的，他们两人来过杀人坡。

    按照屠浩的话来，那叫中二病。一群纨绔子弟不走寻常路，跑到杀人坡来练胆子。最后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冷汗地把自己吓成个怂蛋。这也就是去年清明的事情。两兄弟印象特别深刻。

    路上的时候，他们光顾着兴奋。但是三十下家法不是白挨的，疼痛很快就把他们的兴奋抑制下去，然后他们就觉着路线不对头了。

    要知道杀人坡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就算人们往来京城，除非是赶路，否则都会绕过这一段行走。

    屠浩过来“探监”的时候，心里面也有点毛毛的。

    屠夫子对儿子总是宝贝的，伸了伸手：“过来，爹爹抱你。”

    耗子悍然拒绝：“不要！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用爹爹抱。”

    屁的大孩子！昨天还在人家皇帝的别院里疯玩，回来跟个死狗一样躺平。屠夫子暗暗翻了个白眼，对着儿子继续伸手：“听话。不让爹抱，你让人家许少郎抱着，也不怕人家累。”

    没错，车厢里坐了三个人，除了屠家父子之外，许明旭也在。

    许明旭没等屠浩回答，就率先道：“先生无需多虑，学生不累。”从今天上了马车开始，他就想着要把耗子抱进怀里，可是当着人家爹的面，他总有些放不开手脚。现在屠浩自己过来，他哪里还有放手的道理？

    他微微垂下眼，摸了摸屠浩有些凉的手，拿了一条薄毯子给他仔细盖上。这个孩子，能偷回去自己养就好了。

    屠老爹觉得有些不高兴了。儿子人见人爱是好事，可是他怎么觉得对面这子，是想抢他儿子呢？错觉吧？不就是难得有个男孩子和他儿子能玩得好嘛，他用不着大惊怪，总比儿子老是去把男孩子欺负得哭爹喊娘的强。

    从京城到江丹书塾，乘马车大概要半个时辰。屠浩昨天玩得太累，缩在许明旭温暖的怀里，很快就起了哈欠，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丹坡这里的道路走得人少，有些年久失修的意思。马车开始颠簸起来，许明旭把怀抱微微收紧，一下下轻轻拍着孩儿的背。

    屠夫子看着看着忍不住感慨一声：“许少郎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爹爹。”比他这个亲爹看着都还会带孩子。

    许明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低头看了看孩儿睡得红扑扑的脸，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未来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会不会也像这样抱着哄着，却有些没法想。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对自己的孩子怎么样，但是觉得未来就算是耗子长大了，他也愿意这样抱着哄他入睡。

    屠浩睡着了。两个人的话放轻了一些。

    屠夫子对着许明旭也不摆什么先生的架子，反而像是熟人家的叔伯一样，问上几句许明旭在家在国子监里的生活，提点几句人际交往方面要注意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　　国子监食堂　　　大学食堂

    水煮大块肉　　　炒肉丝

    水煮蔬菜　　　　炒蔬菜＋若干动物蛋白

    火候十足的高汤　无油清汤

    耗子⊙w⊙：综上，我想自己开伙。

    77⊙w⊙：可是你又不会做菜，别人家的少爷什么都会。

    耗子：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