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段书亦万万没想到, 陆家居然报警了。他的身份证件全不在身边,也没有家长可以来领他,又不想那么轻易出陆施雨现在的地址, 他被关在拘留室, 不知煎熬了几个时, 感觉精神都要濒临崩溃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 最终, 他还是认输了。他感觉自己没法再坚持下去了。到底, 他也只是个未成年,精神上已经到极限了。
于是陆施雨开门的时候,没有见到段书亦,而是警察和一脸阴沉的陆文康。
一个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到了地狱。
…………
……
段书亦在派出所住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警察他可以走了, 有人来接他。
他走出去, 竟然看到了段雅文,这个成熟又漂亮的女人正在用手机发着什么信息,感觉到段书亦出来的脚步声,余光瞥了眼, 揶揄:“哎呀, 真的狼狈啊,我的好弟弟。”
段书亦还有些没缓过来,表情懵懵的:“姐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a城吗?”
段雅文给手机锁屏,放进包里, 轻笑,语气颇为虚伪:“我不来,谁来管你呢?千里迢迢来b城捞你,也是很辛苦的。”
段书亦愣了几秒,脑子终于开始缓缓思考,淡淡道:“你是来处理段言才搞砸的业务的吧?”
段雅文叹了口气,故作遗憾:“你还真是不可爱呢。”
“对啊,我前天晚上刚跟你完电话,昨天就来了,段言才就是个废物,到头来还要我替他擦屁股。”段雅文瞬间坦白了,神色稍显认真了起来,看了眼段书亦,却又重新添了一丝调侃,“谁能想到我不仅要擦屁股,还要顺带捞你呢,正好你在这也没其他的监护人,我来得倒是巧,算你运气好。”
段书亦跟着段雅文上了车,路上,段书亦有些惴惴不安,终于忍不住开口:“陆施雨她……”
“被接回去了,你不准再管了。”段雅文望着窗外,漫不经心,“想管也管不了,这种事我都管不了,你能做啥,把她爸杀了吗?你要是真犯罪,我可就不会捞你出来了。”
车里的气氛近乎窒息的沉默了几分钟,段书亦看了眼窗外的路,突然发现了什么,连忙问:“这是去哪?”
“机场。”
段书亦诧异:“我去机场做什么?”
“当然是和我一起回a城。”
“为什么啊?”
段雅文视线从窗外挪开,回头看了段书亦一眼,慵懒地往后靠,慢条斯理道:“爸爸住院了,我带你去看看他。”
“……”段书亦扭过头,“我为什么要去。”
段雅文耸了耸肩:“做个样子嘛,还有……”她冷笑一声,“偷偷在心里咒他死快点?”
段书亦:“……”
段雅文突然侧过身体伸出手,手指掐住段书亦的双颊,让他被迫着直视自己。她嫣红的唇露出微笑的弧度,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却带着威慑和危险。
段书亦莫名开始流冷汗。
“以后段家一定全是我的,我会把段言才那个畜生赶出去。”
如此直白又赤裸的宣言,放在别人口中可能是大话,而被她出来,却给人一种绝对能实现的信服感。野心在她身上,宛若带刺的玫瑰,艳丽、伤人却美丽。
“而你,要当我的狗,当做对我的报答。”
段书亦双眼因为震惊缓缓睁大,但是显然,段雅文并不需要他去回答什么,这是一道命令。
段雅文松开了他,他揉了揉有些酸的脸颊,反问:“为什么,难道你信赖我?这就有点好笑了。”
段雅文不屑又轻松地笑出了声:“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个蠢货,所以会做出对你最有利的选择。”
段书亦:“……”
确实。
他逐渐陷入思忖。
世界明明如此广阔,摆在大部分人眼前的路,却向来不多。
…………
……
*
陆钧爻的伤好得比想象中的要快许多,或许是恢复能力强。没住多久院,就能上学了,只不过受伤的手臂还是得被纱布包着。
他性格确实变了点,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有时候段书亦和他聊天,他半天都不蹦一个字。但段书亦也没功夫去开导朋友自闭的内心,他父亲的病好像愈发严重了,应段雅文的要求,他这阵子一直来往于两个城市之间,连学校上课也隔三差五的请假,一请就是两三天,为了帮她一起做所谓的“表面功夫”。
两个月后,又一次,段书亦中午下飞机,下午就赶去学校上课,结果到了教室发现陆钧爻的位置上是空的,桌面也乱得一塌糊涂,地上有许多掉落和破损的书页,也没有人清理,整个座位都像是被炸药炸过。一问同学,才知道陆钧爻两天前和其他人了一架,然后就再也没来学校了。
手臂刚痊愈没多久就跟别人架,段书亦虽然感觉无奈,但觉得陆钧爻做得出来,但两天不来学校露面就有些奇怪了,毕竟陆钧爻架从来不会输,没有理由不来学校啊,虽然他学习并没有很认真,但也确实不怎么逃课。
放学后,段书亦回到自己租的房子,进屋前喊了两声,发现没人在,但陆钧爻的一些东西还放在这。——自从李鸿志再娶之后,陆钧爻就很少回去住了,段书亦干脆给了他自己房屋的钥匙,但目前看来,陆钧爻不在这,只能是回家了。
这倒是很稀奇。
段书亦思忖片刻,在门口扔下书包,又出了门。
几十分钟之后,段书亦敲开了陆钧爻家里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女人,段书亦猜她应该就是李鸿志再娶的妻子。
“阿姨您好,我找陆钧爻,他在楼上么?”
段书亦开门见山,看到王淑回答得犹犹豫豫,眼神还一直躲闪,仿佛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便也不管应答与否,直接进屋往楼上跑。
“唉?你做什么?你这孩子怎么招呼不就跑进别人家里……”
段书亦不理会后面王淑怎么喊,反正她也追不上自己。他对这个屋子比较熟悉,以前陆宜珊还在时他经常来。他径直找到陆钧爻房间,甫一推开门,差点被空气中扬起的灰尘给呛到。
房间没开灯,窗帘拉着,黑得吓人,门缝露出的光线下,灰尘胡乱飞舞。段书亦用手挥了挥,看见床上隆起一个包,陆钧爻用被子罩着自己,靠在床头,像个被丢弃的人偶似的,毫无生气。
“陆钧爻?”
段书亦开房间的灯,走上前,轻轻拨开遮挡的被子,突然动作一滞。
他看见陆钧爻脖子上戴了个栓狗的项圈,长长的金属铁链往下拖,一直垂在了地上,链子的尽头被锁在了床头。段书亦恼怒又震惊,连忙将陆钧爻的被子全部掀开,看见他脚上也被栓了链子。
“陆钧爻,你现在醒着么?”段书亦蹲在床边,见陆钧爻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使劲晃了晃他,发现没反应,脸色也不好,便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是烫的。
王淑追到门口,看到他们,有些尴尬地停住了。
“他发烧了,你们把他锁在这里,是想让他一个人等死么?”段书亦极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像静静燃烧的火,平静,却仿佛带着炽热,“你们这是谋杀,我可以报警。”
“年龄不大,却还真敢啊。”李鸿志从门后走出来,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就是段家的那个私生子?呵呵,我就这疯子能有什么正经朋友,听你之前还拐跑了施雨是吧?”
段书亦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在隐隐跳动。
“也就老陆宽容,要是我的女儿这样,才高中就和不三不四的男人出去过夜,我非得断她的腿。”
段书亦瞬间恶心得反胃,感觉多看李鸿志一眼都会减寿,他强忍住想吐的感觉,站起身,咬牙切齿道:“……把锁解开,我要带他走。”
李鸿志对段书亦的仇视感到不痛不痒,语气慢条斯理:“我拴着他,是避免他再像野狗一样发疯,怎么,难道他要是再惹出什么事来,你能给我负责?”
段书亦沉默地瞪着他,如果目光能够伤人,他便早就取了李鸿志的狗命。他思忖片刻,从兜里掏出手机迅速对着陆钧爻和李鸿志拍了几张照片,不等人发问,就举起了手机,摁着邮件的发送键,面色严肃:“你如果不放人,我就把照片发到报社,李总您在本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想被人议论你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李鸿志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惊讶之余,不忘嘲讽,“你真能做的出来?你要把你朋友的脸也曝光吗,媒体可不会好心给他码。”
“你要试试么?”段书亦表情纹丝不动,毫无动摇,“你根本不在意陆钧爻的死活,我把他带到哪其实你都觉得无所谓,但是你在意你的脸面。你猜,如果我真的把照片发出去,或者我现在把他带走,哪个给你造成的麻烦更大?”
李鸿志面色微沉,嘴角一撇,冷哼一声,转身:“一起滚吧。”然后同王淑做了个示意的手势,就回自己书房了。
王淑脸色有些怯弱,心翼翼掏出钥匙,上前开陆钧爻身上的锁。段书亦放下手机,坐在旁边,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