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意外
从外面回来, 明芙鱼给吕氏带了只荷叶鸡,吕氏前几日念叨着想吃家乡的荷叶鸡,明芙鱼和楚渡君刚才逛街的时候正好看到, 就买了回来。
明芙鱼拿着荷叶鸡去了吕氏的屋里,找了一圈却没看到吕氏, 她回到自己房中, 问屋里的丫鬟, 丫鬟们也没看见人。
明芙鱼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吕氏平日一般都待在这处院落里,很少会出去, 她平日不能在府里乱走,就算出府,旁人得知她的身份后也会窃窃私语,久而久之,她已经习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明芙鱼将荷叶鸡放到桌子上,抬脚去找卢青玉,她担心荷叶鸡凉了会不好吃,想让吕氏快点回来吃,她猜测吕氏可能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儿子了。
结果她去卢青玉屋里却扑了一个空, 厮卢青玉去给卢平远办事去了,昨夜就已经离家出发, 现在不在府中。
看来吕氏并不在这里,明芙鱼想不出她还能去哪, 只能回到屋子里等吕氏。
明芙鱼一开始没太在意, 以为吕氏是觉得府中憋闷,所以出去散心了。
天空渐渐下起了雨,雨雾朦朦胧胧, 地面上流淌着灰暗的水痕,明芙鱼坐在长廊下,心中渐渐涌起不安,荷叶鸡已经凉透了,还是不见吕氏踪影。
可她实在想不出吕氏能去哪里,派了丫鬟在府中询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夜里,雨已经停歇了,吕氏依旧没有回来,明芙鱼去她房间里看了看,一切如常,东西都放在原位,桌面上甚至还放着吕氏没有剪完的窗花。
明芙鱼无从找起,抬头看着浓黑的夜色,忍不住担忧起来,吕氏行事向来稳重,应该不会没有交代就出去,除非她有急事忙着出去。
明芙鱼不认识吕氏其他是亲人,她所知道的跟吕氏有关系的人里只有卢青玉,所以只能去卢青玉门口等着,想等卢青玉回来,看看卢青玉知不知道吕氏去了哪里。
她抱着膝盖坐在卢青玉门前的台阶上,直到月亮爬到高高的夜空,卢青玉才踏着夜色走了回来。
他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苍白的面色阴沉如水,身上带着熟悉的血腥味,如夜间行走的暗影,双眸沉黑,不见光亮。
明芙鱼抬头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头不禁颤了一下。
卢青玉看到她坐在自己门前,神色冰冷,看也没看她99Z.L一眼,一边开门一边冷声问:“什么事?”
明芙鱼连忙站起来,急道:“吕姨不知道去哪儿了,白天我就找不到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卢青玉停住开门的动作,回头望了过来。
明芙鱼面色焦急,“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卢青玉摇头,“我昨夜就离开了,一直没见过她。”
明芙鱼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不自觉后退一步,“那你知道她有可能去哪儿吗?长安可有她相熟的人?”
卢青玉将身上沾着血腥气的斗篷脱掉,直到扔到地上,眼神厌恶地凝视了一眼沾了血的斗篷,抬头冷道:“她在长安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甚至连相熟的人都没有。”
明芙鱼心里不由一沉,吕氏在长安如果没有亲人和朋友,那她夜不归宿能去了哪里?
明芙鱼不知该如何是好,简直一点头绪也没有,惊慌道:“这样的话,我们该从何处找起?”
卢青玉神色阴翳,抬头望着灯火寂静的卢府,声音又沉又冷,“整个长安,我娘认识的人都住在这座府院里,当然是从这里开始找起。”
明芙鱼面容不自觉严肃起来,她看着这座灯火通明的府邸,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进来吧。”卢青玉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明芙鱼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进了屋子里。
卢青玉立即派人四处搜查和询问府里的丫鬟和厮,丫鬟和厮们整天在府里走来走去,如果吕氏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最有可能看到的人。
明芙鱼之前虽然派人询问过,但这府里的人没几个将她当回事,更没几个人会把她的丫鬟当回事,所以答案未必就能做准,更何况她只有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听了她的命令之后,估计也就是随便挑了几个人去问,不可能问遍全府的丫鬟和厮。
明芙鱼坐在屋内焦急的等待着,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只能期盼着吕氏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卢青玉手下的动作很快,两人没有等太久,子时就得来了消息。
原来吕氏今日曾经在府里遇到过卢忒,卢忒跟吕氏了几句话,紧接着吕氏就跑出了卢府。
卢青玉面色沉冷,握着椅子的扶手问:“可知道卢忒对我娘了什么?他当时可有为难我娘?”
手下摇了摇头,道:“看到他们话的丫鬟离得太远,听不到他们具体了什么,但大少爷应该没有为难吕夫人,很快便走了,只是大少爷不知道了什么话,吕夫人好像受到了惊吓,跑出去的时候神色急切,脚步有些慌乱。”
明芙鱼坐不住,站起来急问:“他们话的时候,周围可有其他人?”
“丫鬟大少爷身后还站着一名贴身厮。”
卢青玉坐在椅子上,大拇指狠狠捏着手上的扳指,抬眼冷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去撬开那个厮的嘴,如果他不肯,就直接杀了。”
“……是。99Z.L”手下退了出去。
明芙鱼张了张嘴,看着卢青玉沉冷的面色,终究没有什么。
又过了半个时辰,卢青玉的手下匆匆赶了回来,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道:“少爷,我弄断了那个厮十根手指,终于逼问出来了!大少爷为了戏耍吕夫人,故意跟吕夫人您在回来的路上被毒蛇咬了,生命垂危,因为不敢移动,所以正在山上等大夫前去,吕夫人听了之后信以为真,才会匆忙跑了出去,她应该是急昏了头,想要去找您。”
卢青玉张大眼睛,睫毛颤动了一下,面色猛沉,拧眉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找!”
手下站着没动。犹豫道:“少爷,我们手底下的人有限,您回来会经过的路有好几条,我们不知道吕夫人去了哪一条路,找起来恐怕有些困难,人手一定不够。”
卢青玉抿了抿唇,沉声道:“先找着,找不到再。”
明芙鱼不认同的看着他,“人少找起来一定困难,我们将此事告诉卢大人,让卢大人派人去寻找,一定可以事半功倍,快些找到吕姨。”
“不行。”卢青玉想也不想就否定。
明芙鱼眉心拧紧,声音急切,“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这几年一直在替卢大人办事,你去找卢大人帮忙,卢大人不定会帮你的,就算他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将事情闹大,最好大到外面的人都知道,他逼不得已,就一定会派人去寻找。”
卢平远虽然希望吕氏消失,但他一定不想继续背负‘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声,只要大家知道吕氏失踪的事,他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一定会装出关切的模样,尽量表现得积极起来。
“我不能出面。”卢青玉沉声道。
如果他出面去找卢平远,卢平远就会知道他在乎吕氏,不会继续信任他。
明芙鱼恼怒的看着他,指着外面的夜色道:“现在外面夜深露重,吕姨身体又不好,她一个人在外面会很危险。”
卢青玉依旧不肯妥协,“我娘以前在乡下经常走山路,天黑她顶多会有些害怕,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天一亮不定就自己回来了,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如果我去找卢平远,那么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我娘所受的屈辱和嘲讽也都白受了。”
明芙鱼失望地看着他,后退一步,冷道:“好一个理智的儿子!你不肯去请卢平远,那我去找渡君帮忙!”
她完飞快跑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
卢青玉沉着眸子,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杯弹开,水溅了出来。
他用力闭上眼睛,抬手按了按眉心。
手下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连忙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卢青玉很快收敛起情绪,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带着人出去寻找。
明芙鱼直奔楚府,楚渡君得知消息之后,没有多问,立刻带着府里的人去寻找,明芙鱼也想去99Z.L,被他阻止了,他让明芙鱼先回去等消息。
明芙鱼只得回了府中,忐忑不安的等了一夜,在清时分才得知吕氏的消息。
楚渡君在山里找到吕氏的时候,吕氏已经断气了。
吕氏跑到山上,心急之下掉到了一处捕猎的陷阱里,头撞在石头上,失血过多,就这么死了。
明芙鱼听后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呆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哭了起来。
卢家得知消息之后,没有太慌乱,首先想的是把这件事压下去,卢老夫人直接下了命令,让所有人都闭嘴,不准出去宣扬此事。
吕氏的遗体被送回来时,卢家连正门都不让走,只让人从后门把吕氏抬了进来,吕氏丧礼的仪式一切从简,他们只给了吕氏一副棺材,连个来看她的人都没有。
沈十娘和明芙鱼将吕氏身上的脏污清理干净,一起给吕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掏银子简单给吕氏设了灵堂。
可惜灵堂有了,却连一个来祭拜的人都没有,卢府众人当无事发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就连丫鬟们也躲得远远的,没有任何人前来祭拜。
府里明明死了一个人,却好像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夜里,沈十娘累了回去休息,明芙鱼一个人跪在灵堂里,低头往铜盆里烧着纸钱,后院静悄悄的,萧瑟的风呼呼地响,火光明明的照在她的脸上,她买的那只荷叶鸡就摆在吕氏的牌位前。
暗黑的夜色中,卢青玉手里拎着一个酒壶,醉醺醺而来,一袭白衣,如山间鬼魅。
明芙鱼继续低头烧着纸钱,头也不回。
卢青玉站在那里,不靠近,也不话,
“卢青玉,你终于敢来看看你娘了?”明芙鱼看着浓黑的天色,嗤笑了一声:“也是……现在已经是三更天,大家都已经睡了,就算你来这里也不会有人看到,你可以在无人的角落里放肆展示你的孝顺,明天又可以在卢平远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扮演听话的儿子,美名其曰为了得到卢平远的信任,不让旁人发现你的软肋,可惜现在你在乎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你以后再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掩藏了。”
卢青玉双目赤红,用力将酒瓶子摔在地上,“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不堪!”
明芙鱼没有丝毫畏惧,她将最后一张纸钱扔到铜盆里,铜盆里的火熊熊的燃烧着,映得她眉眼冰冷如霜。
她站起身来,走到卢青玉面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卢青玉,你母亲直到离开人世,都没等到你维护过她一次。”
卢青玉眦目欲裂,神色崩溃,他抬起手,用力握住明芙鱼纤细的脖颈,咬牙道:“明芙鱼,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明芙鱼目光怜悯,只觉得他可悲可叹,“卢青玉,你真可怜,不敢爱也不敢恨,为了忍辱负重把自己都给活没了。”
卢青玉瞳孔紧缩,大吼一声,用力将99Z.L明芙鱼摔到地上。
他抬头看着吕氏的棺椁,踉跄着走过去,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娘……”
明芙鱼看着他颤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疲惫,心底生出一股悲哀的凉意。
卢家大院就像能吃人一样,吕氏的命没了,而卢青玉的心早就没了,他把自己伪装成了另一种人,久而久之,他自己恐怕都早就将自己本来的模样遗忘了,只有吕氏一直记着他的样子,可是如今吕氏也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卢青玉捂着脸,声音低沉的响起。
“我去质问卢忒,卢忒他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他嘲讽的告诉我,他没想到我娘那么傻,竟然信了他的话,真的会去山上找我。”
“我去质问卢平远,让他还我娘一个公道,他这只是一个意外,谁也不想,也不存在公道,这个世上只有权势,没有公道。”
“我去质问祖母和魏氏,让她们把卢忒交出来,她们我娘的死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长眼睛,就算我去报官也不会有结果。”
“玩笑!意外!我娘的一条人命,在他们眼里轻如草芥,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将她的死就这样风轻云淡的推给了玩笑和意,没有一个人感到愧疚,甚至都在偷偷暗喜,他们的眼中钉终于死了!”
卢青玉用力踹向旁边的大树,怒吼道:“天不长眼,明明该死的是他们!是卢平远攀附权贵,抛弃发妻!是祖母自私包庇,倒一耙!是魏氏明知道是卢平远欺骗了她,却只将所有怒火发泄给我娘!他们一起欺负一个最无辜的女人!”
“还有我……”卢青玉在吕氏的棺椁前跪下,看着吕氏的牌位,眼泪一颗颗落下,“我也对不起您,我没问过您想不想要高高在上的生活,只一味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不曾顾虑过您的感受,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曾来陪过您一天……”
“娘,您为什么不等等我,就快了……很快我就可以把他们都踩在脚底下了,您明明很快就可以摆脱现在的生活,可您为什么等不到。”
“您不在了,我这些年的隐忍算什么呢……”
……
卢青玉一声声参杂着悔恨和痛苦的哭声,随风飘散在空气中,像化不开的寒冰,让人心中悲凉。
明芙鱼哀伤地看着他,夜风拂过,带着丝丝的凉意,卢青玉的悲鸣响彻在寂静的夜色里,墙角蹲着的野猫嗖地一下窜远了。
直到卢青玉的哭声停下,夜色重新归于岑寂。
明芙鱼含泪站起身来,垂目看着他,“卢忒会记恨吕姨,应该跟我也有关系,你如果想报仇,我可以帮你,你需要我做什么?”
卢青玉擦干脸上的泪,跪在地上直起身来,声音带着一丝哭过的沙哑,“我要你帮我把一个消息传出去,让魏氏和卢忒知道。”
“什么消息。”
卢青玉眸中闪烁着寒光,“卢平远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还生了99Z.L一个儿子,我要你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什么!”明芙鱼一下子张大的眼睛。
“很惊讶么?”卢青玉讽刺地扯了下嘴角,“卢忒已经残废,而且不学无术,成不了什么气候,卢平远对他失望至极,心里清楚卢家不能交给这样的人继承,除了卢忒之外,卢平远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可他根本就不想选我,即使我做得再好,他也仍旧看我不顺眼,因为我的存在跟我娘一样,会反复提醒他不堪的过去,让众人想起他是一个卑劣的人,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再生一个儿子。”
明芙鱼神色震惊,但仔细想想这确实是卢平远能做出来的事,卢平远以前有魏氏压制,不敢这样做,这几年却已经翻身做主,以他利益至上的性格,想要再生个儿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卢青玉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前几日我才得到消息,卢平远在外面偷偷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现在已经满月了。”
“你想利用我让魏氏和卢忒得到消息,然后令他们自相残杀,你好渔翁得利。”
卢青玉未置可否地掀了掀眼皮,对着吕氏的棺椁拜了三拜,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明芙鱼思衬片刻,看着他道:“我可以帮你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但我不愿伤人性命,我怎知你会不会趁机害那个孩子?”
卢青玉眸中闪过一抹暗色,转过神来,淡淡道:“放心,他怎么也是我的弟弟,我不会杀他的。”
“那魏氏和卢忒呢?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害那个孩子吗?这个孩子虽然父母有错,但他像你一样,都是无辜的,罪不至死。”
卢青玉眉宇微蹙,“能做卢平远外室的女人,你以为是那么没有手段吗?魏氏和卢忒斗不斗得过她还不一定,你想的倒是长远。”
“我要你保证不会伤害那个孩子。”明芙鱼目光坚定。
卢青玉看她不肯动摇,只得道:“好,我答应你不伤害我的弟弟,现在肯帮我了?”
明芙鱼抿了下唇,想了想道:“行,我帮你,卢忒是罪有应得,你想怎么处置他我不管,但是记住你过的话,放过那个孩子。”
卢青玉抬眸,意味不明道:“你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对付卢忒。”
明芙鱼站在原地,没有话。
卢青玉眸色深了深,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果然都记得。”
明芙鱼上前一步,“对,我记得,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你有多想除掉卢忒。”
卢青玉听到她的话,不但不怒,反而翘起嘴角。
明芙鱼深深看着他,“卢青玉,我五岁的时候就见过你最阴险的一面,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你的卑劣、算计和不甘,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你整日戴着面具一定很累吧?所以即使你再厌恶我,你也不舍得除掉我,因为只有在我面前,你才能摘下面具,自99Z.L由地做自己。”
卢青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微微恍神,低下头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贴着她的耳畔道:“厌恶么……原来你以为我讨厌你。”
他低低笑了一声:“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明芙鱼全身一僵,卢青玉抬头,将她耳边一缕掉落的碎发挽到耳后,微笑转身离去。
翌日清,明芙鱼一个人守在吕氏没人来的灵堂前,疲惫地站起身,轻轻捶了捶酸痛的肩膀。
卢冰婵和卢浮儿知道吕氏过世的消息后,到底是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一起走了过来。
她们看着明芙鱼疲惫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一下。
卢浮儿声音含着笑意,开口道:“妹妹,你你何必自讨苦吃呢,你讨好谁不好跑去讨好吕氏,你这不是公然跟大伯母做对么?也难怪大伯母会故意刁难你,现在可好了,你既得罪了大伯母,吕氏那里你又没捞到什么好处,现在吕氏死了,你还要在这里替她守灵。”
明芙鱼给吕氏上了一炷香,躬身拜了拜,声音无波无澜道:“我自然是没有你们聪明。”
卢浮儿笑了一声:“你当然没有我们聪明,我们早就知道这个家里是大伯母做主,以后的家主会是大堂兄,我们只要能讨他们欢心就够了,那个病秧子无依无靠的,你难道指望他能成为卢家的继承人吗?他那副穷酸相,能在大伯母手底下活下来就不错了。”
明芙鱼转头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你怎么如此自信?你难道就没想过,卢家未来继承人的人选可能从来就不是二选一,而是还有其他选择么?”
卢浮儿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虽然赌输了,但是你们也未必能赌赢。”明芙鱼高深莫测的笑容,完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卢冰婵和卢浮儿对视一眼,卢冰婵赶紧去挡住了明芙鱼的去处,浅浅笑了笑,柔声道:“妹妹,你话别一半,倒是清楚再走啊。”
“若是清楚,我怕给自己招来祸患,还是不了。”明芙鱼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们一眼,神色平静道:“你们若是想知道,不妨去生香街南巷尽头那户人家看一看,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你们若是也无意中看到什么,便跟我无关了。”
明芙鱼抬步离去,留下卢冰婵和卢浮儿面面相觑,心中疑窦重生,她们犹豫片刻,终究想探个究竟,直接乘着马车偷偷去了生香街。
明芙鱼推开房门,迈步走进吕氏的屋子。
卢青玉坐在屋内,抬头看着她问:“你为何不直接跟她们?”
明芙鱼将房门关上,语气平淡道:“我平日跟她们关系并不好,我如果直接跟她们,她们不但会质疑我话的真假,还会觉得我另有所图,与其由我来告诉她们,不如让她们自己去探寻,只有自己探寻到的结果,她们才会深信不疑。”
卢青玉目光追随着她,“你确99Z.L定她们会把这件事告诉魏氏么?她们毕竟是卢平远的侄女,亲疏有别,怎知她们不会帮卢平远瞒着?”
明芙鱼轻扯了下嘴角,讥讽道:“你们卢家人什么时候在乎过亲情,你们看重的不都是利益么,刚才你应该也听见了,她们深信不疑的觉得卢忒是卢家唯一的继承人,既然如此,她们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讨好魏氏和卢忒,她们应该不会希望卢平远外室的儿子做卢家的继承人,那样的话她们这些年就白讨好魏氏和卢忒了,她们不会愿意让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都成了无用功。”
卢青玉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轻笑道:“你来卢家的时间不长,倒是已经将她们看得透透的了。”
明芙鱼未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走到书桌前,拿出一个锦盒,低头看着,神色有些黯然。
“那是什么?”卢青玉看着她手里的锦盒问。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吕氏的屋子里,不知道这里都摆放着什么。
明芙鱼走过去,将锦盒放到他面前,“开看看。”
卢青玉迟疑了一下,伸手将锦盒开,看着里面一张张写着字的字,微微愣了愣,半晌都没移开目光。
“上面的字迹是不是很熟悉?”明芙鱼垂目看着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讥讽。
卢青玉盯着那些字看,声音干涩,“是我写的……我娘教我写的。”
“亏你还记得。”明芙鱼在他对面坐下,“你写过的字,你娘一直都替你保留着,现在她不在了,就交给你自己保管吧。”
卢青玉一动不动地看了那些字很久,动作缓慢地将锦盒合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锦盒的边缘,眸色颤动,涩声道:“既然是我娘的东西,便一起烧给她吧。”
“要烧你自己烧!”明芙鱼没好气地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大步往外走,像赌气一般道:“你把这一屋子的东西都烧了吧。”
明芙鱼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余怒难消,走到桌旁灌了一口冷茶,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轻轻蹙了蹙眉,她昨夜烧了一晚上纸钱,身上都是一股烟灰味。
她放下茶杯,去屏风后换了一身衣裳,走出来发现屋前冒起了滚滚浓烟,丫鬟们正尖叫着去找人来救火。
明芙鱼一愣,将换下的衣服放到一旁,走到窗前,开轩窗抬头望去。
吕氏的屋子已经烧了起来,大火弥漫,深灰色的烟尘扎堆地飞向天空,吕氏亲手剪的那些窗纸转瞬化为灰烬。
卢青玉还当真一把火将吕氏的屋子烧了!
明芙鱼:“……”她很确定,卢青玉疯得比以前更厉害了。
吕氏的丧礼过后,魏氏果然没多久就有了行动,她直接闯进了外室家里,将外室了一顿,跟卢平远闹得不可开交,府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最后卢平远当众了她一巴掌,她才老实下来,但她跟卢平远提出了条件,她主动提出可以把外室的孩子抱回来由她99Z.L养,但是要去母留子,让卢平远把那个外室弄死。
卢平远当真动了心思,可那个外室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卢平远去了外室那里一趟,回来就改变了心意,坚决不肯把孩子交给魏氏养,还要给外室母子名分。
魏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跟卢平远彻底闹僵了,还回了娘家,要请娘家的人来做主,没想到卢平远更绝,不但闭门不让魏家人进门,还放出话去,如果魏氏不回来,他就直接休妻。
魏家不比从前,根本不能把卢平远怎么样,魏氏不敢真的把卢平远逼急了,只得灰溜溜回了卢府,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哭得眼睛都肿了,卢平远却郎心如铁,把她关了起来,让她闭门反省。
卢平远当年对吕氏有多狠,现在魏氏失去了价值之后,卢平远就对她有多狠。
大家走过魏氏窗前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她的大骂声,可惜她骂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卢平远心思已定,只一心想把自己那个儿子接回府。
魏氏当年如果在得知有吕氏存在的时候,就及时回头是岸,也许就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了,只是一切都晚了。
魏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卢忒却不愿意善罢甘休,他既想给魏氏报仇,又不想让卢平远的儿子进家门威胁自己的地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雇佣了杀手前去刺杀那个外室和她的儿子。
卢平远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极为看重,早就派了护卫在暗处层层守卫,正好将卢忒派去的那些人抓了个正着,审问过后得知幕后主使是卢忒,卢平远怒气冲天,回家就拿起一根木棒开始揍卢忒。
卢忒被的满屋子乱窜,府里的人听到声音都围了过去,卢老夫人本来想伸手去拦,听卢忒想杀卢平远的儿子后,只得停了动作,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帮谁也不对,卢平远又正在气头上,她拦来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站在一旁唉声叹气。
卢冰婵和卢浮儿第一次看到卢平远发这么大的火,噤若寒蝉的站在一旁,都怕被卢平远知道这件事是她们抖出去的,老实的像两只鹌鹑。
卢平远毫不手软地一棍又一棍在卢忒的身上,怒骂道:“混账!当年你把青玉推进水里,差点害死他,我已经睁一只眼闭只眼没有计较了!你现在还敢杀你三弟,真是死不悔改!谁给你的胆子,你是当老子不存在么!你这么不顾念手足之情,卢家以后如果交到你手里,你还不得将老子的儿孙全都杀个干净!”
卢青玉站在屋檐下,听到他的话冷冷的嗤笑一声,眼里阴翳弥漫,看着卢平远和卢忒的眼神冒着幽光。
明芙鱼也忍不住觉得心寒,原来当年卢平远早就知道是卢忒推卢青玉下水的,可他一点也没有追究,甚至这些年来连提都没有提过。
卢忒死不悔改,抻着脖子道:“爹,99Z.L你如果想要孙子,我来找美娇娘生啊!你想要多少都行!可你干嘛非要为老不尊,自己养外室去生!”
“你敢老子为老不尊!我死你这个混蛋!”
……
卢平远将卢忒狠狠了一顿,直到卢忒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起不来,他才扔了手里的木棍。
大家过去搀扶卢忒,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护卫却前来禀报,外室家里刚才突然来了一伙黑衣人,黑衣人们把孩子抢跑了,护卫们立即去追,追到山崖底下,却只看到包着孩子的布料,布料残破,孩子好像已经被野兽吃了,外室认出孩子的布料后悲痛欲绝,疯了一样跑到林子里,失踪不见了,那片林子里都是猛兽,护卫推测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卢平远一听,一口气上不来,直接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卢府乱成了一团,众人连忙去找大夫,卢忒躺在地上大喊不是他做的。
明芙鱼神色凝重,将卢青玉拽到角落里,厉声质问:“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那个孩子吗?”
“我的确答应过你,不过我只是答应你不杀我弟弟。”卢青玉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哦,我好像忘了告诉你,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弟弟。”
明芙鱼猛地抬起头,诧异看着他,脑筋转动,瞬间明白过来,“你早就猜到卢平远的算,那个外室根本就是你安排的!”
卢青玉没有否认,悠哉悠哉地摇起了折扇。
明芙鱼怒道:“从始至终,一切根本都在你的掌握之内!你暗中布局,就是为了这一天!你这样做,既能离间卢平远和卢忒的感情,也能让卢平远吸取这个教训,不敢再有生孩子的念头,最后他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嗯,你都猜对了。”卢青玉对答如流,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
“卢青玉,你利用我!”明芙鱼面颊涨红,恼怒地看着他。
“终于不一口一个堂兄了?”卢青玉笑了笑,用扇柄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别这么激动,我逗你玩儿的,放心,那个孩子活得好好的,外室也活得好好的。”
明芙鱼一怔,将信将疑看着他,“你的是真的?”
“是真的。”卢青玉神色微微郑重起来,解释道:“那个外室的确是我安排的,我知道卢平远根本不想把卢家交给我,一定会另想办法,所以早就派人盯着他,后来我的人发现他有这个想法之后,我就安排了这个外室去接近他。”
“外室是什么人?”
“这名外室本是青楼里的歌女,她只卖艺不卖身,心悦上了一位书生,还怀了身孕,可那名书生却是一夜风流,很快抛弃了她,娶了一位官家姐,她心灰意冷,恨极了像卢平远这种背信弃义的书生,她与我不谋而合,我答应给她一笔银子,让她委身给了卢平远,就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卢平远的,有我暗中帮她,一切都很顺利99Z.L,现在戏演完了,她和孩子自然应该功成身退,我已经派人送他们回乡了。”
明芙鱼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满道:“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如果我提前告诉你,你刚才的表情哪能那么真实?”
明芙鱼抬手揉了揉额头,气得偏过头去。
“不过……”卢青玉人微微敛眉,似真似假道:“我本来的确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她们母子二人好免除后患的。”
明芙鱼揉额头的动作僵住,“那你为何改了主意?”
卢青玉深邃的眸子望向她,人畜无害地笑了一下,“我们阿鱼姑娘的天真有的时候还挺可爱,我也忍不住想要帮你保留啊。”
明芙鱼瞪了他一眼,大步走了,脚步比刚才轻松不少,卢青玉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卢忒,目光闪了闪,寒光从眸中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