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采蘑菇
谢岿然蹲在湖边, 低头看着池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水面上倒映着他的倒影。
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偶尔游出水面, 吐着泡泡,一派悠闲自在。
管家站在他身后, 微微疑惑的注视着他, 不知道大少爷今日是怎么了, 一直盯着锦鲤看个没完。
他站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少爷,你如果喜欢, 用不用再买两条锦鲤放在里面养?”
谢岿然眼睛虽然看着池里的锦鲤,脑海里却并没有思索着锦鲤的事,他安静了一会儿,闷声道:“陈叔,你我跟阿鱼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管家挠了挠头,不懂少爷为什么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
谢岿然向来清明的眸中,难得浮现起了一丝困惑,“嗯,以前我是她义父, 现在她叫我哥哥。”
管家想了一会儿,沉吟道:“按理来应该是义父女关系。”
毕竟明伯庸当初也是让明芙鱼认了亲的, 虽然明芙鱼从来不曾叫过,也没人当回事。
管家想起谢岿然和明芙鱼的相处方式, 却又忍不住觉得这么形容好像不太贴切。
这两个人无论从年纪上, 还是相处方式上,都跟父女两个字不搭边,他完忍不住就后悔了。
“可她叫我哥哥。”谢岿然皱起眉心, 不自觉反驳。
管家深以为然,点头道:“那就是兄妹关系。”
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古怪,好像也不太对劲,不由神色也现出几分困惑。
谢岿然回头,不满道:“可她平日没大没的,哪里有把我当兄长了?”
有妹妹拽兄长耳朵吗?
有妹妹用枕头砸兄长吗?
有妹妹整天对兄长大呼叫吗?
管家犹豫着道:“……那是夫妻关系?”
除了这种关系,管家也想不出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了。
谢岿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嚷嚷道:“瞎什么!阿鱼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管家点点头,理所当然道:“那就抓紧时间赶紧把99Z.L婚事办了,算算时日,阿鱼姐的三年孝期也过了,现在开始操办婚事正为合适。”
谢岿然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我跟阿鱼不是那种关系!”
“这……”管家再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关系了,决定闭嘴。
谢岿然放弃继续问不靠谱的管家,一个人颓然地蹲回去。
管家偷偷望去,他不知道在纠结什么,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嘴角又忍不住扬起来,古古怪怪的。
管家忍不住纳闷,少爷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昨晚拿着一个花灯回来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就像有什么事想不通一样。
谢岿然自就聪明,学什么一点就透,管家还从来不曾看他遇到过什么难解的难题。
等了一会儿,管家看天色不早了,提醒道:“少爷,到时辰了,该去宫里接阿鱼姐回家了。”
谢岿然身子僵了僵,片刻后,终于放弃继续蹲在那里看鱼,站起身出了府。
谢岿然走后,管家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挂在窗前的芙蓉灯,他盯着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出这盏灯有什么古怪,怎么就像让谢岿然处处不对劲起来。
太皇太后如意算盘的响,昨夜故意让秀女们上台给谢岿然表演,今天自然要将事情宣扬出去,谢岿然明知道会如此,也没有派人阻止。
不消片刻,昨天晚宴上发生的事,已经在长安城里传开了。
谢岿然去宫里接明芙鱼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沿路一定能听到不少关于自己的怒骂声,不定沿路还会被扔几个菜叶子。
他不紧不慢地骑马从街头走过,出发的时候特意换了一身玄色的衣裳,免得等会儿菜叶子把身上的衣裳弄湿,明芙鱼看到了心疼。
他准备好了听到各种各样的骂声,还故意竖起耳朵仔细听,大家确实在谈论他,可谈论的内容却跟他想的大相径庭,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们听了吗?摄政王昨夜竟然让皇上未来的妃嫔给他表演才艺!你们他是不是看上皇上的秀女了?他实在是胆大包天,根本没将皇帝看在眼里,竟然敢觊觎皇上的女人!”
“你什么呢?用你自己的脑袋想一想可能吗?摄政王什么样的天资国色没有看过,怎么可能会对皇上的秀女动心,摄政王当年在战场上,可是被敌国公主看上了,敌国公主愿意用一座城池招他做驸马,他都拒绝了,他连公主都看不上,你觉得他可能看上皇上的秀女吗?”
“哪止公主,摄政王有一次去剿匪的时候,盐帮的大姐都对摄政王一见钟情!直接带着盐帮所有的人投靠了摄政王!”
“你们别听那些书先生瞎,这些事怎么可能是真的!照你们这么,摄政王难道是人见人爱不成?怎么这些女子都能看上他!”
“你看看摄政王那张英俊的脸,怎么就不可能是真的?这么一个有能力又长得帅气99Z.L的男人,被公主、盐帮大姐喜欢上有什么出奇的?我听……就连海上的鲛人都为他动心呢!”
“鲛人?就是传里的鲛人?”
“对!就是传里的那种鲛人!据鲛人貌美出尘,人身鱼尾,歌声悦耳动听,让人听之忘忧,我听摄政王有一次出海的时候,站在船头看日落,夕阳照在他的面容上,英俊如神邸,引得鲛人纷纷浮现水面偷看他,还为他献歌一曲呢!”
谢岿然:“……”???
他忍不住抬手扶额,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百姓们窃窃私语的着,众纷纭,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就是没有一个人肯相信谢岿然不但看上了那些秀女,还逼迫秀女们给他表演,因为在大家心里,世间的各种好女子都心悦于他,他根本就不用去抢谁的秀女。
谢岿然一路走过去,听得一头雾水,简直弄不懂百姓们究竟在什么,他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风流韵事了?怎么连鲛人都编出来了!
难怪最近他觉得大家都不怎么怕他了,原来在百姓心里他已经是‘人见人爱’了?
不管怎么样,太皇太后的如意算盘是错了,因为百姓们根本就不肯相信。
谢岿然来到皇宫门口,皇宫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现在皇后的人选已定,秀女们都要各自归家,现在家里人来接她们,她们不免垂头丧气,卢冰婵和卢浮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骑在马上的谢岿然,她们面红耳赤,看都没敢看他,低着头从他旁边飞快走了过去。
明芙鱼现在成了公主,是由宫人们心翼翼亲自送出来的,她走出宫门,看到谢岿然便忍不住扬起了笑脸。
谢岿然想起她昨夜让自己将她当做女子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僵硬的笑了笑,又僵硬的招了招手。
回程的路上,明芙鱼坐在马车里,谢岿然骑马跟在马车旁,明芙鱼沿路看着风景,心情很好的哼着歌。
谢岿然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歌声,忍不住嘴角上扬,莫名想起了百姓们的话,心道,看来不止是鲛人的歌声能让人忘忧,鱼的歌声也能让人忘忧。
谢岿然按照约定,亲自将明芙鱼接回了家。
沈十娘和卢宝馨知道明芙鱼回来了,也过来看望她,沈十娘自从搬出卢家之后,已经心情大好,身体也比之前康健了不少,卢宝馨性子也比以前活泼了几分。
晌午,大家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
卢宝馨吃了一口豆腐,抬头笑道:“姐姐,现在满长安的人都在你成了公主的事,你以后是不是要搬到公主府去住了,会离我们很远么?宝馨还想时时都能看到姐姐。”
沈十娘也朝明芙鱼看了过来,她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女儿竟然成了正式被册封的公主。
明芙鱼笑了笑,摇头道:“我跟已经陛下过了,我以前住在哪里,现在还住在哪里,不用99Z.L搬来搬去的。”
这里是她的家,她还是喜欢住在这里,这里有她眷恋的人和东西。
她不自觉抬头看了谢岿然一眼,对上谢岿然的目光后,又飞快地垂下了眸子,谢岿然也低下了头,话比平时要少一些。
卢宝馨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姐姐,我听你在宫里跳了一支花灯舞,像仙女一样漂亮,还是跳给摄政王哥哥的,大家都那些秀女里面就属你最厉害。”
沈十娘在旁边问:“是太皇太后让大家跳舞的么?”
明芙鱼摇了摇头,低头吃着蟹黄饺,头也不抬道:“没有,太好太后只让大家表演才艺,是我自己选择跳舞的。”
半晌,明芙鱼都没听见沈十娘回答,她有些奇怪地抬头望去,看到了沈十娘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眉眼间透着几分惊讶地神色,似乎对她的答案有些诧异。
明芙鱼微微怔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时候学舞的时候,曾经跟母亲过,她以后要把自己的舞第一个跳给喜欢的人看,这些年来谢岿然的确是第一个。
瞬间,母女俩都明白了什么,明芙鱼窘迫地红了面颊,低下头去。
沈十娘怔然看了她半晌,看到她红起来的面庞,还有什么不懂的。
明芙鱼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还好沈十娘没有再问什么,将此事揭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顿饭,大家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明芙鱼心虚的不敢去看沈十娘,沈十娘心中有事,也不太话,谢岿然也一改往常的作风,闷头吃饭,卢宝馨自己一个人了一会儿,等把饭吃光,就一个人跑去池水边看锦鲤了。
明芙鱼想着心事,吃完饭站起来的时候,不心踩了谢岿然一眼,她抬头望去,看到谢岿然疼得扭曲在一起的面庞,忍不住大笑起来,对谢岿然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的跑远了。
谢岿然好不容易缓过疼来,回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沈十娘,摇头轻叹,趣道:“对阿鱼这个丫头,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嫂夫人,你该怎么管?”
沈十娘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摄政王,你别再叫我嫂夫人了。”
谢岿然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沈十娘低着头,抿了下唇,开口道:“摄政王,当年伯庸让你收阿鱼为义女只是一时戏言,做不得真,你与阿鱼本是同龄人,不该背负着义父女的名义,今日此事就正式作罢吧,以后就算是玩笑也不要再提。”
谢岿然诧异地看着沈十娘,没想到她突然如此正经地提起此事,愣了片刻,道:“嫂、沈夫人得对,此事本也当不得真,便作罢吧,只是不知道我以后该如何称呼您?”
沈十娘抬头,犹豫了一下道:“你如果愿意,以后就叫我一声沈伯母吧。”
明芙鱼站在墙角,听到沈十娘的话,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她知道娘亲这样做是为了她。
娘亲一直都是疼爱她的。
冬去春99Z.L来,迎春花开了满树。
明芙鱼推开窗户,凭栏而望,“春天来了。”
“嗯。”谢岿然看着窗外怡人的景色,低低应了一声,春光灿烂,总是让人心情大好,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明芙鱼头也不回道:“我爹的坟头该长草了。”
“……”谢岿然差点噎到,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明天带你去拔草。”
明芙鱼满意弯了弯眸,拿起谢岿然给她买来的桂花糖放进嘴里,甜味在唇齿间化开,她唇边的笑意不自觉浓了几分。
翌日,两人带着祭拜的东西,一路乘马车来到山脚下,手里拿着东西一步步走上山,来到明伯庸的坟墓前。
因为沈十娘经常过来祭拜,所以这里很干净,就连墓碑也很洁净,只是春天来了,周围长了些杂草。
谢岿然弯腰将杂草一一拔了,明芙鱼在墓前蹲下,将祭拜的东西在墓碑前一一摆好。
她把所有东西摆好后,端起一杯酒洒在坟头,看着明伯庸的墓碑,低声喃喃:“爹爹,这是明号酒庄新酿的酒,您尝尝味道如何,现在明号的生意已经逐渐恢复到以前了,您不用担心,再这样下去,我有信心能将明号发扬光大。”
“母亲现在已经从卢家搬出来了,身体越来越好,您只管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女儿现在做生意虽然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一定会用心学的。”
……
谢岿然听着明芙鱼轻声细语的着,弯了下唇,将杂草扔远了一些。
明芙鱼断断续续跟明伯庸了许多话,直到天色渐暗,不得不离开,她才跟谢岿然一起给明伯庸磕了三个头,然后往山下走。
谢岿然一边往下走,一遍轻轻皱眉道:“可惜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找到伯母的那个男人,也没找到那块青鱼玉佩,那个男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在长安城里出现过。”
明芙鱼心态很乐观,“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放弃寻找,就一定会有线索的,俗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爹爹当年的死真的另有蹊跷,爹爹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们快点查到真相。”
谢岿然轻轻点了点头,“你得对,不能急在一时半刻,只要我们不放弃,早晚都会知道真相的。”
明芙鱼笑了笑,抬头在山林中看了看,目光搜寻一圈,抿唇道:“我想采蘑菇。”
谢岿然一直心地盯着她脚下,闻言轻轻掀了掀眼皮,“轻点折腾。”
明芙鱼鼓了下嘴巴,依旧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我看书里,雨后林子里会长蘑菇,我还从来都没有摘过蘑菇呢,你如果下完雨之后,这座山上会长满蘑菇么?”
谢岿然四处看了一下,“不会长满蘑菇,但一定会长蘑菇。”
这里树荫浓密,比较阴凉,应该是适合蘑菇生长的好地方,下过雨之后,树林山间应该都会有蘑菇。
明99Z.L芙鱼抬眸看他,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什么也不,只是对着他笑了笑。
时候每次她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都喜欢这么看着谢岿然,不用她言明,谢岿然就会懂她想要做什么了,谢岿然对她这种目光极为熟悉了,不用问也知道,她这是想等下雨的时候来采蘑菇。
谢岿然故意板起脸来,压着嘴角道:“别想。”
山路湿滑,雨后来采蘑菇,路会很难走,谢岿然担心明芙鱼会摔到。
明芙鱼瞪着他,将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谢岿然不为所动,“你如果想吃蘑菇,我让厨娘天天变着花样的给你做蘑菇吃,但是别想自己来摘蘑菇。”
“那不一样!”明芙鱼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快步往前走。
谢岿然赶紧追了过去,“山路难行,心脚下!”
明芙鱼速度稍微慢了一点,等着他跟了过来。
春雨润如油,三日后,天上下起了雨。
彼时谢岿然正在朝堂上议事,一声雷声劈下,断了争辩的声音。
忙得焦头烂额的谢摄政王忽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问:“下雨了?”
旁边的大臣走到殿门口看了看,回来点头道:“是下雨了,从早上就阴天,现在可算是下了,外面的雨可不,不过春雨来得快,走得也快,一会儿就该晴了。”
谢岿然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转身往外走,道:“今天的事先到这里,我先走了,你们也回去歇吧。”
众臣不禁愕然,诧异地看着他,“摄政王,您去哪啊?”
谢岿然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采蘑菇去。”
“……”
“???”
众人面面相觑,忍不住用力掏了掏耳朵。
“我没听错吧?摄政王是不是忙晕了?他要采蘑菇去?”
“哎,估计是太累了,想要放松一下……摄政王也不容易呀!”
“我们听摄政王的都散了吧,反正他不在这里,我们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
“我要去酒楼里听书,你们去不去?”
“李大人,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去!当然要去!”
“我也去!上回书到少将军被三军围困,我昨夜辗转反侧了一夜都没想出来少将军能怎么解决这个难关,我今天非得去听听!”
“走走走,一起走,我们都去了!”
……
明府。
明芙鱼趴在凭栏上,眼巴巴地望着檐下滴落的春雨,雨已经停了,只是房顶的积水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落,滴答滴答的响。
春风吹拂在她柔软的脸颊上,她无聊地舒了一口气,目光一晃,看到谢岿然站在楼下。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看到谢岿然还站在那里,才敢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她不由有些疑惑,谢岿然刚才不是才派人来传信,今天要忙到很晚才能回来吗?
谢岿然对她招了招手,悠哉悠哉道:“蘑菇快长大了,还不赶紧下来?”
明芙鱼慢半拍反应过来,明眸中逐渐染上惊喜的神采,她嘴角无法抑制99Z.L的上扬,站起身来,欢呼一声,飞快地往楼下跑。
明芙鱼穿着一袭栀黄的百褶裙,下楼的时候裙摆飞扬,犹如一只展翅的黄莺。
谢岿然看着她一点点飞到了自己面前来,最后在自己面前站定,她眉眼弯弯,眼中漾着惊喜,皎洁的脸庞上带着好看的笑容。
谢岿然抬手将她额前跑乱的乌发挽到耳后,看着明芙鱼明亮的眼眸,却微微晃了神。
明芙鱼脸颊跑得红扑扑的,神色一脸激动,见他定在那里不动,神色微微闪过一丝疑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岿然眨了一下眼睛,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抓在手里,感觉到手心里细滑的绵软,又飞快将明芙鱼的手放开。
他不敢去看明芙鱼的眼睛,转身道:“快点去吧,别等会儿蘑菇都被别人采光了。”
明芙鱼抿着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面颊红了红,赶紧跟了过去,“哪有那么多人喜欢上山采蘑菇?”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特例呀。”
“是特地怎么了?你还不是要陪着我一起?”
“是是是,祖宗快点吧。”
……
两人一路吵闹着来到山脚下,等他们到了山上,雨后的蘑菇已经破土而出了。
明芙鱼蹲在地上,看着一颗好看的红蘑菇,挪不动脚。
谢岿然跟在她旁边蹲下。
明芙鱼看着蘑菇一点点长起来,忍不住心生欢喜,挪了挪脚,开心道:“真可爱。”
谢岿然看着蘑菇,轻轻笑了一下,“是挺可爱,不过毒性也十分厉害,你在旁边看看就行了,一下也别碰。”
明芙鱼以前就听过,越好看的蘑菇越是有毒的,她没敢靠近,听话地点了点头。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蘑菇一点点长成了伞状,根部白嫩嫩的,上面的花伞有红彤彤的,如果不是有毒,明芙鱼真想伸手摸摸。
看完了蘑菇长起来的过程,明芙鱼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拿着竹筐,跟着谢岿然去采那些没有毒的蘑菇。
蘑菇个个圆润又饱满,明芙鱼兴致勃勃地将一个个蘑菇捡进竹篓里,本来是她手里提着篮子,后来不知不觉变成了谢岿然手里提着篮子,跟在她身后,由着她摘蘑菇,只在看到她摘毒蘑菇的时候才会出声阻止。
两人越走越远,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里深处,摘了满满一竹筐的蘑菇,直到乌云渐渐凝聚,看天色好像又要下雨了,他们才决定下山去。
明芙鱼一脸不舍地看着一个个蘑菇,一簇簇,一片片,每一个都是那么可爱诱人,她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谢岿然无奈道:“别看了,下次还陪你过来。”
明芙鱼顿时欢呼一声,“要话算话!”
她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篮筐里的蘑菇,脚步轻快的往下走,“你这些蘑菇要怎么吃好?我们两个也吃不完,不如给谢府和我娘送一些过去吧,他们如果知道是我们亲手摘的,一定会很喜欢的99Z.L。”
谢岿然默默听她着,含笑点了点头。
乌云密布,两人走到半山腰,天上就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谢岿然将手遮在明芙鱼头顶,带着她慢慢的往下走,看了一眼天色,决定继续下山。
雨天待在山里更不安全,与其站在大树下面等着,倒不如快点下山,免得等会儿雨势变大,会有山体滑坡的危险。
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逐渐变大,谢岿然脱了外面的外衫,抬手用外衫遮在两人头顶,护着明芙鱼一路往山下走,明芙鱼紧紧抱着手里的竹篮,一副心翼翼的模样。
山上都是淤泥,浸了雨水之后,变得湿滑绵软,一声雷声劈下,明芙鱼受到惊吓,了一个哆嗦,脚底一滑,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差点摔倒。
“心!”谢岿然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
明芙鱼惊慌失措地抱住了他的脖颈,他的手扶在明芙鱼的腰后,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谢岿然因为急着扶住明芙鱼,手不自觉松开了头顶的外衫,外衫落下,正好将两人盖在里面。
周围暗下来,明芙鱼和谢岿然看着彼此,气息环绕,一时间都愣住了。
谢岿然眸色渐深,看着明芙鱼近在咫尺的眼睛,像要溺在明芙鱼盈盈的眸中一样。
天地寂静,明芙鱼心跳越来越快,长睫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谢岿然一下子回过神来,红了耳尖,慌忙松开她。
明芙鱼还没站稳,他松开手后差点摔倒,谢岿然又赶紧将人扶了回来,手忙脚乱,将手搭回了明芙鱼的腰上。
明芙鱼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谢岿然不自觉僵住,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又怕明芙鱼会摔倒,不敢轻易动弹。
明芙鱼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衣衫遮在他们的头顶,他们仿佛与天地隔开,雨声、风声都被隔离在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明芙鱼看着他的眼睛,像被蛊惑一般,缓声开口:“你知不知道我娘为什么会提出让你不要再叫她‘嫂夫人’?”
谢岿然轻轻摇了摇头。
明芙鱼的心越跳越快,声音不自觉夹杂着一丝颤抖,“她是为了我,她看明白了我的心意,她是想要帮我。”
谢岿然倏然愣住,手心不自觉发烫,怔然看着怀里的明芙鱼。
明芙鱼微微垂下纤长的眼睫,低声道:“大夫我病了,要一颗红豆才能好,你若愿意帮我取来,我这病便好了,若是不愿,我好与不好便与你无关了。”
自古红豆最相思。
谢岿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眸,定定地看着明芙鱼,瞳孔轻轻颤动,明芙鱼清甜的呼吸吹拂在他的面上,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仿佛什么也没明白,脑海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明芙鱼微红的面庞。
半晌,他动了动,垂下眼眸,扶明芙鱼站稳,将衣衫从两人头顶拿开。
天上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雨后初霁,阳光从树荫的99Z.L间隙照射进来。
明芙鱼理智回笼,想起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不自在地背过身去,手指紧紧地抠着手心。
谢岿然安静了一会儿,抬手摸了下鼻子,破两人之间诡异的安静,“从哪里找来的酸话,以后正常点话。”
明芙鱼气得跺了下脚,顾不得羞赧,愤怒地转过身去,“我想了好久呢!哪里酸了?”
谢岿然浅笑了一下。
明芙鱼越想越气,忍不住嘀咕起来,“有你这样的吗?人家想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出来……你、你就这个反应!”
简直是不解风情!
谢岿然看着她又羞又气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好了,别念叨了,再不下山,今晚就只能住山上了,快点走吧,我们还要去给他们送蘑菇呢。”
谢岿然率先迈下步子走在前面,让明芙鱼跟着他踩过的地方走。
明芙鱼跟在他身后。
她望向前方的谢岿然,谢岿然并没有看她,他快步往前走着,看起来一片淡定,只有红彤彤的耳尖出卖了他。
明芙鱼垂眸看着脚下泥泞的地面上,眼前蒙上了一层落寞,她没有等到答案。
她看着谢岿然走在前面的一个个脚印,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谢岿然从到大教过她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教过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办。
夜里,明芙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摸着胸口,忍不住疑惑,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么?忐忑不安,却又莫名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明明那个人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但回想起他的时候,就是会觉得莫名的甜。
她一点也不后悔今天向谢岿然表明了心意。
哪怕会被谢岿然拒绝,她也不会后悔。
她从来都是这样,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会退缩和害怕,她只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他,今天虽然匆忙,虽然环境有些糟糕,但她出来之后就释然了。
她笑了笑,翻了一个身,抱着被子酣睡了过去。
翌日,她睡醒的时候,卢家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据是卢青玉带着卢平远的罪证,亲自递到了御前,又亲自带兵去抄了卢府。
明芙鱼听到消息之后,坐在床边怔然了片刻,她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上辈子卢家被抄家那天自己的惨况,心中不禁有些后怕,还好她早一步将沈十娘和卢宝馨救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辈子去卢家抄家的人,不是谢岿然,而是卢青玉。
她乘马车去了卢家,卢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得到消息的百姓几乎都来了,将街道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在谈论着卢家的事,儿子大义灭亲,不但将老子抓了起来,还把全家都抓了起来,这样的事实在罕见,众人不禁啧啧称奇。
明芙鱼下了马车,站在人群里,看着卢家众人一个个被囚车押走,卢冰婵和卢浮儿都在其中,看来卢老太太这辈子到底没忍心对自己的两个亲99Z.L孙女下狠手。
卢冰婵头发散乱,神色惶恐,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一觉醒来,所有的事情都天翻地覆变了样,她看到站在人群中的明芙鱼,不由恍然隔世。
她终于忍受不住,崩溃地叫了一声,捂住了面庞,跌坐在囚车里。
卢青玉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冷眼看着卢家众人,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只是一群跟他毫无关系的人。
他顺着卢冰婵的视线,望向了明芙鱼,看到明芙鱼站在那里之后,眼中才渐渐起了波澜。
明芙鱼跟他遥遥对视一眼,这一刻才明白,这才是卢青玉对卢家的报复,他恨卢家的每一个人,他要卢家的每一个人都得到报应。
卢平远是最后一个被官兵押送出来的,他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扒掉了,他愣然看着周围的一切,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字,路过卢青玉身边的时候,他好像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像发了疯一样冲向卢青玉,大喊大叫。
“卢青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你别忘了我是你老子!你也姓卢,你身上流的是卢家的血!你怎么能这么害我!怎么能这么害卢家!”
“大畜生才能生出畜生。”卢青玉慢悠悠地笑了笑,看着无法近身的卢平远,笑容近乎疯狂,“你不我还忘了,那么……从今天起我就改姓吕,从此以后跟你再无瓜葛。”
卢平远愕然看着他,大吼道:“你这个冷心冷血的怪物!我早就该杀了你!从你一出生我就应该掐死你!你竟然敢利用我!”
“你早就想这样做了不是吗?你根本就不想让我活。”卢青玉嗤笑一声,冷道:“卢平远,你背信弃义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人利用,你抛弃糟糠之妻的时候,又可曾料过自己也会被人抛弃,因果循环,你现在不过是在尝自己种下的苦果!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就好好享受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吧,可千万别死,好好享受这一切,毕竟这种生活,我和我娘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
卢平远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忍不住继续破口大骂,恨到了极点,“你怎么不跟着你娘一起去死!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这个混账!你就是来讨债的!你是要踩着我往上爬!你怎么敢这么做!”
卢青玉眼中闪过一抹阴翳,看了一眼押送的官兵,风轻云淡道:“将他的嘴堵上,他如果再敢到处乱吠,就把他的舌头割了。”
“……是。”官兵想到面前的两个人其实是父子,便忍不住胆颤心惊,不敢多看,紧紧的低下头去。
卢青玉抬步朝明芙鱼走了过来,笑容一如往日的温润,只是眼眸中透着一丝猩红的疯狂,“明姑娘来了?”
明芙鱼抬眸看着他,眼眸沉沉,思绪万千。
她低声问:“今日大仇得报,你痛快吗?”
卢青玉含笑站到她旁边,看着卢家上上下下一个个被推搡出来,99Z.L轻眯了一下眼睛,眼中浮现起浓厚的恨意,在明芙鱼面前毫不掩饰地袒露心扉。
“当然痛快,这可是我多年来的夙愿,我做梦都在期待着这一天!我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魏氏就屡次陷害,害得我出生就成了病秧子,我长大之后,他们更是屡屡欺辱压,卢忒每一次都下了狠手,我几次命在旦夕,后来他更是害了我娘的性命,卢平远放任他们欺辱我们母子,卢家其他人全都对我们的遭遇视而不见,袖手旁观,甚至是趁机踩上一脚,他们个个都是帮凶,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周围渐渐变得吵杂起来,百姓里有不少人都受过卢家的欺负,纷纷对着卢家人大骂起来,还有扔菜叶子和扔臭鸡蛋的,卢家人瑟瑟发抖地躲在囚车里,形容狼狈,再也不见了往日的高贵模样。
明芙鱼默默注视了一会儿,转身看向卢青玉,淡声道:“那我就提前祝贺卢公子扶摇直上了。”
卢青玉今日大义灭亲有功,官位恐怕要更上一层楼。
卢青玉微微一笑,侧头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