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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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 谢岿然收到懿旨,太皇太后邀请他进宫饮宴。

    明芙鱼看清楚懿旨上的内容后,面色一下子沉了起来, 担忧道:“太皇太后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一定清楚,她担心那个男人招供, 一定很想把那个男人灭口, 如果她灭不了口, 就会想要直接杀了你。”

    她抓住谢岿然的胳膊,眉心拧紧道:“不要去,这次进宫一定凶险异常, 恐怕是鸿门宴,她为了自保,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铲除你。”

    谢岿然抬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神色轻松道:“连这是太皇太后准备的鸿门宴都猜到了?”

    明芙鱼禁了一下鼻子,“我跟在你这个大奸臣身边学了这么多年,就算不得精髓,也多少能学到一点皮毛。”

    谢岿然莞尔。

    “你想怎么办?”明芙鱼正色问。

    谢岿然低头看着手里的懿旨,神色微沉,“去看看吧, 明大哥的死和卢二爷的死都该问个清楚。”

    明芙鱼抓住他的手,“我也跟你一起去, 你这次不能丢下我。”

    谢岿然犹豫片刻,看着明芙鱼坚定而执着的目光, 将所有阻止的话都咽了回去, 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了一个‘好’字,牵着她的手道:“我们一起去。”

    明芙鱼浅浅一笑。

    今夜的皇宫看起来一切如常, 却格外宁静。

    明芙鱼和谢岿然走进大殿,萧子笙坐在上首的位置99Z.L上,太皇太后和太后坐在他左右各一侧,卢青玉坐在下首的位置,空旷的大殿里静悄悄的。

    太皇太后看到谢岿然,眼中闪过丝丝惊讶,沉冷地笑了一声:“哀家还以为摄政王会以有事推脱,要哀家三请、四请才肯来呢。”

    谢岿然牵着明芙鱼施施然落座,不咸不淡道:“太皇太后盛情款待,我当然要来看看。”

    萧子笙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笑容满面道:“摄政王、皇姐,正好今天宫里新到了几条罕见的海鱼,你们等会儿一定要好好尝尝。”

    太皇太后拍了拍手,宫人们将餐食送了上来,精致的金碟里装着各式餐点,萧子笙的海鱼被烹制出了各种口味,放在白瓷盘中,摆出好看的形状。

    太皇太后看向谢岿然的眼神不同于往日的温和,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厌恶。

    她轻挑眼梢,幽幽道:“皇上一片心意,摄政王快尝尝吧。”

    谢岿然坐着没动,面色平静无波。

    明芙鱼拿出一根银针,放在鱼身上试了一下,片刻后,银针变黑,菜里有毒,她又将银针放到其他食物和酒水上,里面都含了剧毒。

    萧子笙看到这一幕,手里的筷子震惊地掉落在桌上,那些美味的海鱼瞬间变得可怖起来。

    他顿时变了面色,“这是怎么回事!来人!”

    太皇太后从容阻止道:“陛下不用叫了,是哀家让人这么做的。”

    萧子笙震惊地转过头去,难以置信地看着面色祥和的太皇太后,他旁边的太后也变了脸色,紧张地看了过来,不知道太皇太后想要做什么。

    寂静当中,谢岿然抬起头道:“太皇太后想用这种方法杀死我,是不是太轻易了一些。”

    太皇太后冷冷地笑了一声:“哀家这样做也是为了保留住摄政王的颜面,给你留个全尸,不如你就老老实实将面前的食物吃了,做个饿死鬼,也不枉哀家跟先帝夫妻一场。”

    萧子笙错愕地听着这一切,诧异道:“太皇太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太皇太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慈祥,“皇上,哀家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

    “太皇太后倒也不用的如此冠冕堂皇,你这么做与其是为了皇上,不如是为了皇上身下的皇座,你是担心有人威胁到你的地位。”谢岿然眼神凉凉的抬眸,“你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难道也包括害死皇上的三皇叔吗?”

    太皇太后眸光微闪。

    萧子笙全身一震,“摄政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岿然站起身,将带来的证据递给萧子笙,解释道:“太皇太后手底下有一名杀手,名叫申陀,臣的手下前日抓了申陀,申陀在大牢里交代了很多事情,包括三皇子的死和阿鱼父亲的死,都跟太皇太后有关,所有的证据都在这里,皇上可以看看。”

    萧子笙接过证据,翻看许久,红着眼睛99Z.L抬头,双手忍不住颤抖,“太皇太后,你可有话?”

    太皇太后面色不变,“皇上,你听哀家的话,把这些证据都销毁了,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谢岿然才是你的敌人。”

    萧子笙深吸一口气,换了称呼,“皇祖母,无论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朕,还是为了其他人,错的便是错的,这一点不会更改,摄政王这些年来一直扶持着朕,他不是朕的敌人。”

    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陛下,谢岿然在你眼里可能只是摄政王,但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难道就没想过先帝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么!”

    萧子笙愣了一下,眉心拧紧,不自觉看向谢岿然,神色间有丝茫然。

    太皇太后声音里夹杂着怒气,厉声道:“你想不明白,好,那哀家告诉你!谢岿然根本不是什么谢家大公子,他是你皇爷爷和前朝公主生下的孽障!他身上跟你一样也流着萧家的血脉,也有资格继承皇位!他才是你最大的威胁!”

    萧子笙眼睛微微睁大,怔然了片刻,但没有太惊讶,他只是忽然明白了靖帝对谢岿然的态度为何如此特别。

    太皇太后余怒未消,微微喘息着,继续道:“谢岿然手里握着重兵,身上又有皇家的血脉,他如果振臂一呼,无论是前朝的人,还是大昭的人,都会支持他!他如果有叛逆之心,受到威胁的会是你的皇位!皇上,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必须得除掉他,否则后患无穷!哀家已经做好了跟他鱼死网破的准备,你今日不要插手。”

    太皇太后站起身来,目光锐利地看向谢岿然,“哀家今日绝不会让你出了这道门!”

    谢岿然慢悠悠问:“太后想怎么做?”

    “来人!摄政王要刺杀陛下!快来将反贼拿下!”太皇太后扬声高喊,外面的官兵瞬间将大殿团团围住。

    官员们不知道何时都被太皇太后召集在殿外,闻言全都冲了进来,屋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刀光剑影闪烁。

    谢岿然坐着没动,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太皇太后看着众臣,扬声道:“你们是大昭的臣子,理应效忠于陛下一个人!现在摄政王目无尊上,要刺杀陛下!你们快快将他捉来伏法!不能再放纵此等贼人在朝中横行!”

    群臣面面相觑,没人动弹。

    谢临安出列,不卑不亢道:“太皇太后,口无凭,即使您是至尊之人,想要给摄政王定罪也要拿出证据来,请问,您有何证据证明摄政王要刺杀陛下?”

    太皇太后冷眼看了过去,“哀家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据!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将刚才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不信你们可以问卢大人,面前的这些饭菜里可都是夹杂着剧毒的,还好刚才哀家发现谢岿然不肯吃,猜测到里面有问题,不然现在哀家和陛下可能都已经毒发身亡了!哀家的是真是假,你们99Z.L一验便知!”

    她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她早就留了后手,刚才的那些饭菜如果能轻易毒死谢岿然,便是一桩幸事,如果谢岿然没有中计,不肯吃这些饭菜,那么正好可以用来冤枉谢岿然。

    朝臣们不由哗然,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那些饭菜忍不住有些后怕,却依旧对太皇太后的话感到怀疑,谢岿然真的是那样的人吗?如果是以前,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是,可是现在……他们忍不住动摇起来。

    朝臣们纷纷看向了卢青玉。

    卢青玉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慢地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坐在谢岿然身侧的明芙鱼,明芙鱼昨日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轻轻回荡,他讥讽地笑了一下,走到大殿中央。

    他慢慢收了笑,面上只剩喜怒不辨的冷寂,对着萧子笙拱手道:“臣……不知。”

    明芙鱼微微松了一口气,抬眸看他,看来卢青玉昨日听进了她的劝,选择不再跟太皇太后同流合污。

    太皇太后一下子变了脸色,愤怒地瞪着卢青玉,怒不可遏道:“好啊!是哀家看错了你!看来你也是乱臣贼子,跟谢岿然是一伙的!等会儿哀家就将你们一起抓起来!”

    她强压下心里的怒火,转头看向群臣们,“你们不信哀家的话可以,但陛下的话是金口玉言,你们不能不信陛下的话,却去信乱臣贼子的话吧?”

    她转头看向萧子笙,“陛下,你来句话吧,由你来告诉大家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告诉大家谢岿然究竟是怎样的乱臣贼子!”

    众人纷纷看向了萧子笙。

    萧子笙坐着没动。

    太皇太后轻眯了一下眼睛,意有所指道:“陛下,你不能心软,你想坐稳皇位,就不能把这种乱臣贼子养在身边,不然早晚养虎成患!”

    谢岿然什么也没,不曾反驳过,只是静静的听着。

    萧子笙缓慢地站起身,脚步沉重的走到中央,站在阶上看着殿下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谢岿然的身上。

    他缓缓开口道:“皇爷爷过世前,曾抓着朕的手跟朕,若是普天之下只剩下一个朕可信之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摄政王。”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铭记在心。

    太皇太后站在那里,全身如遭雷击,声音颤抖起来,“子笙,你想做什么?你千万要想清楚,不能胡乱行事,你不能像先帝一样糊涂!”

    萧子笙抬头她,眼中浮起悲伤,“太皇太后,孙儿会在皇宫里给你建一座佛堂,从今日起,你便在里面替大昭好好祈福,不要再出来了,朕……不会再去见你。”

    他知道,如果他去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就一定会继续抓住所有机会挑拨离间,甚至生出更多的事端来,只有他彻底不再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才能放弃,所以他宁可狠下心肠,不见,不听。

    太皇太后面色巨变,一下子慌乱起来,“皇上!子笙!你不能糊99Z.L涂啊!哀家可是你的亲祖母,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谢岿然才是外人!他早晚都是个祸患,不除掉他,如何才能安寝?”

    萧子笙摆了摆手,背过身去,冷声道:“朕意已决,将太皇太后带下去。”

    护卫们上前,想将太皇太后带走,太皇太后却不肯离开,她不让他们碰自己,依旧不断地跟萧子笙大呼喝着,整个大殿里都是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嘶哑而难听。

    太后站起身来,没让官兵们动手,自己亲自将太皇太后拽了下去,太皇太后一路骂骂咧咧,直到声音飘远。

    大殿重新归于平静,落针可闻,众臣不必再问,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谢岿然站起身来,眉眼清淡,拱手道:“臣告退。”

    荒唐闹剧已经谢幕。

    夜风萧瑟,谢岿然和明芙鱼一起走出了大殿。

    周围的红砖绿瓦跟往常一样,可是今天它们看起来却没有往常那么冰冷。

    明芙鱼脚步轻快地往前走,一路蹦蹦跳跳。

    谢岿然笑道:“怎么这么开心?”

    明芙鱼摇了摇头,“不知道,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太皇太后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虽然她没有给明伯庸和卢传韫偿命,但她养尊处优了一辈子,接下来的日子她恐怕比死还难受。

    萧子笙毕竟是皇孙,不能赐死自己的亲祖母,他能做到如此,已经是清醒理智了,这也是让明芙鱼最欣慰的地方,谢岿然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至少没养出一个白眼狼。

    不过她最开心的还是大臣们今天的态度,从大臣们的反应来看,他们已经放下成见,真正的开始去了解谢岿然这个人。

    明芙鱼凑过去,在谢岿然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后退一步,含笑望着他。

    微风吹拂着明芙鱼的裙摆,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身姿纤细柔美。

    谢岿然抬手摸了下唇,笑道:“干嘛突然亲我?”

    明芙鱼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你忘了吗?今天是你的生辰,谢随,祝你生辰快乐。”

    谢岿然抬头看了一眼皎洁的明月,弯了弯唇,抱住她的纤腰,漆黑明亮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粉嫩的唇上,声音低哑,“作为生辰礼物,只亲一下可不够。”

    明芙鱼推开他的手,调皮地转了一圈,笑眯眯道:“不给你亲,先欠着。”

    谢岿然看着倏尔空下来的怀抱,哑然失笑,收回了手。

    明芙鱼瞥了他一眼,“老了一岁还那么开心?”

    “……”谢岿然笑容凝固在脸上,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大好日子不能孩子。

    明芙鱼绕到他身后,手脚灵活地跳到他的背上,抱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忽然不想走路,你背我回去。”

    谢岿然只能认命地将她背好,无奈道:“你可真是我的祖宗。”

    明芙鱼揉揉眼睛,闭上眼睛,声音软绵绵地道:“你的祖宗现在困了,不要扰祖宗睡觉。”

    折99Z.L腾了一晚上,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明芙鱼平时睡得早,确实该困了。

    谢岿然笑了笑,背着她一步步往前走,没有再出声,他低头看着地上相叠的倒影,唇边的笑容忍不住加深。

    他侧头望去,明芙鱼已经睡着了,睡颜恬静,柔嫩的面颊贴在他的肩膀上。

    清,明芙鱼早早起来,折腾许久,亲手给谢岿然煮了一碗长寿面,还煮了两个红鸡蛋。

    明芙鱼轻轻推开谢岿然的房门,将长寿面和红鸡蛋端了进去。

    谢岿然闻到香气,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明芙鱼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明芙鱼稍触即离,红着脸道:“补上昨晚欠你的生辰礼物。”

    谢岿然躺在枕头上,感觉晕乎乎的,仿佛被灌了迷魂汤一样,觉得从没有哪个早像今天的这般美妙。

    明芙鱼将他从床上拽起来,催促道:“快起来洗漱,长寿面再不吃就要黏到一起了。”

    谢岿然惊讶地看着桌上的长寿面,“你煮的?”

    明芙鱼微窘地点了点头,眼眸亮晶晶的等着他夸自己。

    谢岿然莞尔,伸手在她白嫩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故意逗她,“你煮的……那能吃么?”

    明芙鱼气得鼓了下嘴巴,举起拳头,抬起头来,谢岿然已经一溜烟跑去洗漱了。

    谢岿然坐在桌前,将长寿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还把那两个红鸡蛋也一起吃了。

    明芙鱼看直了眼睛,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厨神降世,第一次做的东西就是人间美味。

    谢岿然撑得肚子疼,只能去院子里遛弯。

    谢临安和谢兰川知道今天是谢岿然生辰,早早就过来给谢岿然庆祝,还带来了楚氏亲手给谢岿然做的衣衫。

    三兄弟不顾时辰还早,找来三坛好酒,坐在兴致勃勃地一起喝酒来。

    谢兰川跟以前一样喋喋不休,谢岿然和谢临安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他一个人,不时对视一眼,都是神色无奈,被吵得耳朵疼。

    几杯酒下肚,谢临安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红纸,放到谢岿然面前。

    谢岿然把红纸拿起来,一点点展开,随口问:“这是什么?”

    谢临安吃了一粒花生米,含笑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娘给你和明姑娘选择的良辰吉日。”

    谢岿然眼神一柔,拿着手里的红纸,低头看了半天,手指微微摩挲着红纸。

    谢兰川量着他的神色,“哥,你不会是害怕吧?”

    “怕什么?”谢岿然将红纸放下,仰头灌了一口酒。

    “怕自己太老,配不上阿鱼姐啊。”

    谢岿然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差点喷出来,他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老?”

    他忍不住怀疑人生,他不是才二十三岁吗?这已经是他过生辰以来第二次听到‘老’这个字了!

    谢兰川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理解的模样,“人老了就容易怕,患得患失,连娶个媳妇都不敢。”

    谢岿然:“……”多久没99Z.L揍过这子了?手忽然有点痒。

    谢临安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壶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谢兰川疑惑问:“二哥,你做什么去?”

    谢临安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我回去让娘多备点彩礼,免得这老男人娶不到媳妇。”

    谢兰川立刻来了精神,站起身道:“我也去!得给未来嫂子多准备些彩礼,好让她多多包容这个老男人!”

    谢岿然气得手都抖了,“……”老男人的心就不会痛吗?

    呸!谁是老男人!

    ……一群没良心的。

    天气转暖,游廊上的紫藤花都开了,紫色的花瓣从上面垂落下来,带着馨甜的清香,温暖的阳光斑斓的流淌在明芙鱼身上,她坐在美人靠上,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看起来清丽柔媚。

    谢岿然送走了谢临安和谢兰川,大步走过去,看到明芙鱼后不自觉的停住脚步,站在廊下静静看着她。

    明芙鱼抬头看到他,展颜浅笑,仿若轻颤的花枝,花瓣簌簌而落,落在谢岿然的心间,将他的心填的满满的,香甜圆满。

    他笑了笑,走过去,将一朵木芙蓉插在明芙鱼的鬓边。

    明芙鱼抬手摸了摸乌发上的木芙蓉,盈盈地笑,双眸灿烂而明亮,干净的面容比木芙蓉还要娇俏可爱。

    “你不是在陪两个弟弟喝酒么,怎么过来了?”

    谢岿然弯唇道:“我来看看,我那貌比鲛人的未来娘子,究竟是何种美貌。”

    自从他与明芙鱼要成婚的事传出去之后,百姓们都在传言,能败鲛人获得少将军那颗心的女子,必然是天姿国色,貌比鲛人,人人都想看看明芙鱼长什么样。

    “鲛人?”明芙鱼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不懂为什么是貌比鲛人。

    谢岿然轻轻戳了一下她的眉心,莞尔道:“你让书先生编的故事,你自己都忘了?”

    明芙鱼瞬间想起了自己让书先生给谢岿然编撰的那几段风流韵事,其中一段好像就是鲛人,她心虚地吐了下舌头,抬眸问:“你都已经知道了?”

    “嗯。”谢岿然含笑在她旁边坐下,“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招数。”

    明芙鱼弯唇看他,“我聪明吧?”

    “是是是,我们阿鱼最聪明。”谢岿然将她耳边垂落的鬓发挽到耳后,正色看她,“阿鱼,谢谢你。”

    他知道明芙鱼定然是在这件事上费了不少心思,他也明白她的初衷。

    明芙鱼浑不在意地摆了下手,仰着明媚的脸看他,故意趣道:“如何?少将军看过之后,觉得可比得过鲛人?”

    谢岿然抬着她的脸颊看了看,弯唇道:“鲛人嘛,我是没看过,不过阿鱼我倒是从看到大,以后还要看一辈子,这张脸我怎么也看不厌,还觉得越看越喜欢,我猜应该是比鲛人好看的,至少在我心里,就算我的阿鱼七老八十,我也觉得是最好看的。”

    明芙鱼脸颊微微红了红,这人起甜言99Z.L蜜语来,表情怎么还能一本正经的呢。

    谢岿然低咳一声,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红纸,“这是娘给我们选的婚期,你如果觉得行,等会儿我们就去问问伯母,看她同不同意这个日子。”

    明芙鱼拿着红纸,脸颊渐渐变得跟红纸一样红,眼眸却很明亮,轻轻点了点头。

    谢岿然含笑看她,张开手臂。

    明芙鱼靠进谢岿然的怀里,贴着谢岿然跳动地胸膛,浅浅笑了笑,心中像浸了蜜一样甜。

    婚事定下来后,楚氏和沈十娘就忙了起来,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开始操持婚事,她们性子很合得来,挑选东西的眼光也很相似,每天约着一起去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忙得不亦乐乎。

    谢岿然和明芙鱼插不上手,只能安心地等着婚礼那日的到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明芙鱼觉得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直到她换上喜庆的嫁衣,被送到了花轿上,听着周围锣鼓鞭炮齐鸣的声响,还觉得如置梦中。

    她从明府嫁到只有一墙之隔的摄政王府,花轿没走多久,很快就停下下来,她抓紧裙摆,不自觉有些紧张。

    谢岿然将她背到了背上,稳稳的往前走,无数的花瓣洒在他们的身上,带着香甜的味道,两旁都是亲朋欢笑的声音。

    明芙鱼抱着谢岿然的脖颈,心里一点点下来,嘴角忍不住上扬。

    从到大,谢岿然背过她很多次,这一次却跟往常不一样,他这次背上她,他们的关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岿然背着她走过这道门槛后,他们从此以后便被红绸拴到了一起,心心相印,命运相连,直至白头,再也不会分开。

    明芙鱼感受着谢岿然稳稳的脚步,心里甜蜜而安宁。

    今天来了很多人,太后、萧子笙、叶轻若都来了,楚云深和叶自绾也从边关赶了回来,就连楚渡君也提着贺礼进了门,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真心替他们感到开心,四处漂浮的幸福的气息。

    他们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拜堂成婚,交拜天地,直至被送进洞房。

    夜色阑珊,满城月色,桂花香漂浮在院落里。

    谢岿然用秤砣挑起红盖头,红盖头底下露出一张灼若芙蕖的脸,明芙鱼垂着眼眸,睫毛颤动,双手微微紧张得交叠在一起。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谢岿然一眼。

    四目相对,两人忍不住同时露出笑容,紧张感悄无声息的散去。

    喜娘端来合卺酒,谢岿然在喜床上坐下,两人手臂相交,目光甜蜜的交织在一起,仰头将合卺酒饮下。

    明芙鱼放下酒杯,唇上沾了酒水,在喜烛的映衬下,泛着水灵灵的红润。

    谢岿然微微看直了眼,忘了移开目光。

    喜娘和丫鬟们红着脸退了下去,将门扉阖上,嬉笑着走着。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谢岿然坐在明芙鱼旁边,伸出手指轻轻勾住明芙鱼的手指,两人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忍不住弯唇轻笑。

    夜色寂静,屋内的喜99Z.L烛明明燃烧着,谢岿然和明芙鱼并排躺在床上。

    谢岿然翻身,将明芙鱼抱进怀里,手搭在她纤细的腰上,贴着她的耳畔声着夜话。

    “阿鱼,我想跟你睡觉。”

    “……含蓄一点。”

    “阿鱼,我想跟你洞房。”

    “……再含蓄一点。”

    “阿鱼,我想跟你享受鱼水之欢。”

    明芙鱼脸颊终于红了起来,大奸臣呸不要脸了。

    轩窗外微风吹过,桂花树微微晃荡,月色倾洒,暗香浮动,夜色还很漫长。

    五年后。

    琼水湖畔,一条船静静地停在湖面上,明芙鱼站在船上,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岸边。

    岸边绿柳如茵,谢岿然负手站在一棵柳树下。

    萧子笙站在他对面,眉心深拧,“皇叔,您真的要离开吗?只要您留下,无论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您,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就算想要是皇位也可以。

    都皇家无情,皇位绝不可能拱手相让,可是他的皇叔教会了他,人活在世,重在无愧于心,只要顶天立地,是皇帝又或普通百姓又有什么重要呢?

    这声皇叔他早就想叫了,可惜在人前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可以畅快的叫出口。

    谢岿然看着萧子笙,目光欣慰道:“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成为了真正的帝王,我也可以卸下身上的重担,余下岁月,我只愿守护阿鱼一世无忧,再别无所求。”

    萧子笙神色不舍,还想再劝。

    谢岿然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劝。

    谢岿然抬头看向站在船头的明芙鱼,神色温柔,淡淡微笑,“我为黎明苍生、为百姓安危、为忠君爱国,已经让她陪我挨了这么多年,如今我不负先皇所托,天下安稳,百姓和乐,已再无所求,现在我只想与阿鱼红袖添香,烹茶煮酒,自在逍遥。”

    萧子笙明白他心意已决,不舍地皱紧眉心。

    他沉默半晌,转身从锦荣公公手里接过一个匣子,双手递给谢岿然,“皇叔,前段期间,我在御书房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匣子,这个匣子里放着你从到大用过的许多物,有你第一次写下的诗文,也有你射中箭靶的第一支箭羽,我想应该是皇爷爷留下的,现在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也算是一个念想。”

    谢岿然微怔,面上略过一丝惊讶,他迟疑地接过匣子,看着里面一件件熟悉的物,手指轻轻从上面拂过。

    锦荣公公站在萧子笙伸手,低声开口道:“先皇过世前,曾经跟奴才过,他最后的遗愿是希望您自此天高海阔,潇洒自在,先皇还他让您在皇城当中被束缚这么多年,是他和皇室亏欠了您。”

    谢岿然神色复杂,轻轻摇了摇头。

    萧子笙急道:“皇叔,就算你想远离长安,也不必让摄政王的身份假死,可以保留官职,偶尔回来看一看。”

    谢岿然轻轻摇了摇头,“‘摄政王’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应该功成身退了,先帝和前朝99Z.L公主的儿子应该成为永远的秘密,假死已经是他最好的宿命,从此以后我不再有其他身份,就只是谢岿然。”

    萧子笙眉心拧紧,道:“皇叔,我会搬下圣旨,细数你这些年来为百姓所立下的大功,我不会再让百姓们误会你了。”

    谢岿然将匣子收起来,风轻云淡道:“不必了,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百年后不过都是一抔黄土,届时,是非对错、后世评,又与一抔黄土有何关系?”

    他爽朗地笑了笑,拍着萧子笙的肩膀道:“我走了,大昭的江山和百姓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他这些年一直将萧子笙的成长看在眼里,他知道萧子笙一定能成为一名英明的帝王。

    萧子笙红了眼眶,掀衣跪下,对着他俯身叩拜,“子笙谢过皇叔多年教诲之恩,今日一别,万望皇叔好好保重。”

    谢岿然目光欣慰地垂目,坦然受了他三拜,笑了笑,拿着匣子,潇洒而去。

    萧子笙含泪站起身,目送着他离去。

    锦荣公公为难道:“陛下,已经拟定的圣旨该怎么办?”

    萧子笙看着谢岿然的背影,“照旧将圣旨颁布下去,此事……就算是朕这一生唯一逆皇叔命令而为的,除此之外,定不会再违逆皇叔。”

    锦荣公公认同地点头,他不懂那么多大是大非,也没有谢岿然那么潇洒,他觉得做好事的人不该被骂,就该被人铭记,他支持皇上这样做,相信先帝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水波轻漾,船儿微晃,谢岿然踏着木梯走上船头,明芙鱼站在船板上,转头看着他,眼儿弯弯地笑了笑,澄澈的眸子比湖水还要清澈。

    船只启动,浪花飘起。

    谢岿然含笑走过去,抱住明芙鱼的肩膀,跟她一起看着远去的长安,明芙鱼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卢青玉站在湖边,抬头眺望着。

    谢岿然和明芙鱼相携立在船头,谢岿然一身青衫,清隽潇洒,挺拔的身躯犹如山间的竹柏,明芙鱼身姿窈窕,一袭浅粉裙衫,轻轻靠在谢岿然的身上,唇边含着温柔的笑,他们看起来那样登对,宛若一对璧人。

    卢青玉忽而发现,明芙鱼在谢岿然身边时,呈现出的美是不一样的。

    她在谢岿然身边时,一动一静间都透着安心和放松,像在大树下盛开的最娇美的花,因为有大树给她遮风挡雨,所以她放松而惬意地绽放着自己的花瓣,让芬芳的香气弥漫,肆意生长。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卢青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人可欺的病秧子,他现在是朝之重臣,谢岿然离开之前,甚至不计前嫌地将丞相的位置给了他。

    他坐上了卢平远以前的位置,原来不靠阴谋手段,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他最怀念的仍旧是明芙鱼生活在卢家的日子,他这一生快乐的日子不多,那是他难得值得记住的时光。

    不过他很庆幸99Z.L明芙鱼再也不用过那样惶恐的日子,他知道只要有谢岿然在,明芙鱼永远不会再担惊受怕。

    而他能做的,就是替他们好好守着大昭的江山,做一名尽职尽忠的好丞相。

    只要江山无恙,他就算看不到他们,也能知道他们过得很好。

    卢青玉站在岸边看了许久,直到船只远去,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他仍旧站在原地。

    夕阳的余晖洒满湖面,湖面闪烁着波光粼粼的光。

    谢岿然从身后拥着明芙鱼,低声道:“阿鱼,我知道你早就已经厌倦了之前的生活,让你陪我挨了这么多年,对不起。”

    微风吹拂在明芙鱼的面上,她靠在谢岿然的怀里,神色悠闲,“时候你教过我,你‘夫唱妇随’‘出嫁从夫’‘以夫为纲’这些话都是狗屁!所以,我愿意陪着你,从来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夫君。”

    谢岿然想起时候自己跟明芙鱼这些话的模样,不由失笑。

    明芙鱼转身看着谢岿然,柔声道:“你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兄长、良师、益友,更是我心中的英雄,我愿意陪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一生都陪着你,你走荆棘,我陪着你,你过悬崖峭壁,我亦陪着你,路途遥遥,你我一起作伴,总不会太过寂寞。”

    谢岿然抬手心疼地摸着她的面颊,在她额头上温柔的落下一吻,“以后换我来陪你,日落我给你掌灯,遇雨我给你撑伞,遇到忐途我背着你走,无论沧海桑田,路途多远,我都牵着你的手陪着你走。”

    他握住明芙鱼的手,弯唇道:“只此一生,看姹紫嫣红,观人生百态,度良辰美景,愿一心白首。”

    明芙鱼含笑点头,靠进他怀里,轻轻将他抱紧。

    谢随,岿然如你,终如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