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 被淘汰的练习生们不再抱头痛哭,三三两两坐在酒吧门口的台阶上吹风。
有人突然拍了下脑袋,问:“咦, 之前你不是去找路采了吗?他人呢?”
池承宣敷衍:“回宿舍了。”
“喔, 为什么他走得那么早啊?”
池承宣道:“这我怎么清楚?我……”
“路今天喝多了,你回宿舍的时候去看一眼吧,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另外有人朝同伴嘱咐。
听到同伴答应下来, 声称就算是把门拆了也要确认路采没事,池承宣立刻扭头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
“我就不去看了吧。”那人以为池承宣吃醋,自觉改口,“要是他醉得厉害, 阿承肯定会陪着回去啊。对吧阿承?”
池承宣面色纠结, 咬着后槽牙:“对。”
他怕这群人万一发现了什么, 会传出风言风语。
暧昧绯闻对萧远叙的影响不大, 但于路采而言很可能是致命的。
池承宣不敢想, 哪天路采的名字要是和潜规则挂钩,被大家肆意揣度和议论, 那个青涩单纯的少年该有多无助。
可惜自己再担心也无济于事, 如果萧远叙真想把路采吃干抹净, 谁都拦不住。
妈的。池承宣暗骂了一声,这两人到底有没有一腿?老板不会真的对路采下手吧?以前没听过这人这么衣冠禽兽啊?!
殊不知, 他所想的两人确实交缠在一起, 但事实是路采主动拉了萧远叙的手。
美人鱼和人类不一样,尽管会害羞会犹豫,但因为缺乏这方面的认知,所以有时候能格外的大胆,甚至显得道德感薄弱。
更何况路采醉得那么厉害。
他以为自己正处在梦境里, 眼前氛围火热黏稠,唯一的光线来自于透过窗帘缝隙的月光。
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觉得混沌燥动。
耳边一遍遍地响起呢喃,重复在喊萧远叙的名字。
路采茫然了很久,才后知后觉,这甜腻的、带些泣音的话语居然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
他动了动手指,修剪圆润的指甲挠过男人宽阔结实的后背。
“呜,不要了……”他无意识地推拒,身体却往前贴得更亲密。
眼前好像炸开了白色烟花,路采下意识弓起脊背,不知道因为是舒服还是痛苦。
陌生的感觉包围了他,让他无处可逃,甘愿沉沦在四月的温柔夜色里。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路采脱力地跌回了床上。
少年蜷缩着身体,纤细单薄的身体被拢在下面时,几乎能被整个罩住,很能满足某类隐秘的占有欲。
不过男人很快松开了他,翻身坐到床边,扯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过了手。
再低下头时,路采已经自顾自睡了过去。
或许整个过程里,他就一直没清醒过,不知道对萧远叙的亲手教学学到了多少。
这回他睡得香甜,萧远叙却在床头端坐了很久。
路采依旧没有任何防备,偶尔会往萧远叙那边挪。
他觉得男人身上的气息好闻又令人心安,鼻尖凑过去蹭了蹭,得寸进尺地想枕在腿上睡觉。
紧接着,他被提溜着后颈,从床头拖回了大床中间。
因为有一点点疼,路采敏感地“嘶”了声,那只手立即松开了力气,但没有直接撤走。
被捏得泛红的那一块皮肤被安抚性地反复摩挲,直到路采再次安稳下来才停住。
最后,萧远叙轻轻碰了下路采秀挺的鼻尖。
抬起来的手指仿佛下一秒就要流连到湿润的嘴唇,或者凹凸有致的锁骨。
路采睡得那么沉,即便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估计也不会惊醒。
但是萧远叙没有,他只是轻轻揉平了少年皱起的眉心。
·
这一觉睡得晕头转向,路采醒来时看着天花板,半天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
宿醉让他的思绪变得比往常迟钝,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萧家。
然后他心翼翼地左右张望,没在房间里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路采转了转眼珠子,再战战兢兢掀开棉被,飞快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咦?今天居然没什么反常?!
他庆幸地舒了一口气,再睡了个回笼觉。
和最近每天间的躁动无措不同,路采缓过劲来后,觉得浑身神清气爽。
他一边诧异着喝酒竟还有这种好处,一边磨磨蹭蹭下床,在脚沾上地面的那一瞬间,腿软地摔在了地上。
他茫然:“黑桃A威力那么猛的吗?”
不话还好,一话他更加困惑了,自己的嗓音哑得吓人,像是闹腾了半个晚上。
……自己昨晚没给萧远叙添什么大麻烦吧?
他忐忑地想着,继而后知后觉,疑惑自己明明是和朋友一起去喝了酒,怎么醒来是睡在萧远叙的床上?
他再朝后看去,匪夷所思道:“为什么床上还有沐浴球啊?”
就在他震惊之际,萧远叙推开了门。
见路采瘫软在地上起不来,萧远叙一愣,随即俯身拉他。
是拉也不确切,路采感觉萧远叙怕扯疼自己,是半抱着把他架起来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细心体贴。
“你……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萧远叙问。
路采看他态度那么好,推测自己应该没有酒后闯祸。
至少没有把萧远叙惹生气。
“没,只是头有点晕。”路采笑了笑,“昨晚麻烦你照顾我了。”
他有些不放心,补充道:“我没扰到你吧?”
萧远叙垂下眼:“你不记得了?”
“对呀,我那时候看到有人上台跳舞,接下来就断片了……”路采开始发慌。
他是旁观过别人在宿舍撒酒疯的,有时候身边朋友都摁不住,险些演变成互殴。
可是看体型大,看年龄差距,自己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能把萧远叙怎么样吧?
路采观察着萧远叙的脸,想确认那张被好多人魂牵梦萦的面孔没破相,然而萧远叙撇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不知所措:“怎么了吗?”
萧远叙顿了顿,冷淡道:“没什么。”
莫名其妙的,路采从这短短三个字里品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他失落地想,萧远叙还是生气了。
“我醉了以后是不是很吵?醒来感觉嗓子有点疼。”路采嘀咕,“下次你可以把我嘴的封起来。”
萧远叙脚步一停:“还有下次?”
路采偷瞄他的脸色,敏锐地直摇头:“没有下次了。”
走个楼梯走得胆战心惊,到了楼下,桌上的早餐倒是准备得很丰盛。
酒店送来的餐食没有因为外送而影响口味,包过来再做好摆盘,需要保温的糕点蒸在厨房里。
酒精会刺激肠胃,而今天的早饭正巧清淡易消化。
路采闻到浓郁喷香的粥味,就感觉肚子很饿。但碍着萧远叙态度不明,他杵在桌边迟迟没有坐下。
“这是爱心早餐吗?”他没话找话,企图调节气氛。
班里有人被捎了早点就会这么讲,路采因此记下了这个词。
无奈萧远叙不捧场:“断头饭,你好好吃吧。”
路采:“……”
完了,这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很多倍。
连过来扫卫生的家政阿姨都察觉出了不对劲,经过餐桌附近时不自禁离远了点。
她抱着熨烫好的衣服去衣帽间,回来时路采和罚站似的,还站在那里不动,像是吃了这碗粥以后萧远叙真会送他上路。
“先生,路的衣服是挂起来还是叠好?”她问。
路采道:“谢谢,我走的时候自己……”
与此同时,萧远叙:“挂起来吧。”
“那我把另一个衣帽间收拾出来,路之后有什么东西也好放。”她自动忽视了路采的话。
路采不主动坐下,萧远叙也不主动邀请,两个人僵持了会,有些闹别扭的意思。
过了一会,路采听到肚子低低地叫唤了声,随即红了耳尖,吹着口哨妄图盖过这份窘迫。
萧远叙搁下了勺子:“我饱了,去书房有点事。”
他前脚走掉,路采后脚就吃起了早饭。
放料很足的皮蛋瘦肉粥冷烫适宜,恰好能慢悠悠喝进嘴,他一口气干掉了大半碗,忽地察觉出有哪里不对。
怎么萧远叙是没有温觉吗?之前那么烫也吃得进嘴?
路采盯着对面的空碗发愁了一会,心,萧远叙该不会被自己气傻了吧?公司可不能没有老板啊?!
阿姨有条不紊地做完家务,把厨房蒸着的糕点端出来,示意让路采吃。
路采挑了几块,想要送到书房去,被阿姨看出了意图。
“先生不怎么吃这些。”阿姨道,“是给您点的,您吃得开心就好了。”
路采咬了口香芋糕:“那他爱吃哪些东西呢?”
“先生对吃的没太多要求,据我所知,他的一日三餐以健康清淡为主。”
“唔,可他做饭很好吃。”
“是吗?”阿姨有些意外,“这我就不知道了,以前有客人拜访的话,都是来了就走,没见过他给谁下厨。”
早饭美味可口,但是这一上午过得很焦躁,路采走又不敢走,留也不敢留。
萧远叙没有发话,他就待在屋里耗时间。
路采电话给朋友:“我今天不去上课了,你能不能帮我请个假?”
朋友爽快道:“妥妥的,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还想和你一起听歌呢!”
路采的专辑已经制作完成,被拿去送审,周围人大多听过了样品。
可正式发表总归是不一样的,到时候理应聚几个好朋友,在歌曲上架后分享音乐和喜悦。
“嗯嗯,再吧。”路采道。
他捉摸不准萧远叙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之后放轻了脚步靠近书房,想看看人类消气了没有。
本以为萧远叙此刻同样心不在焉,但是男人的情绪控制能力显然比少年强许多,心思早投入到了工作上。
对方在电话,语调不着感情,满嘴流利英文,自己听得云里雾里,一个单词都不懂。
尽管如此,路采没有直接走掉。
“有事?”萧远叙挑眉。
路采扶着门框探头探脑:“看你不开心,我来哄哄你。”
萧远叙长这么大没被人用过“哄”这个词语,一时间有点愣住,继而抬了抬下巴。
“正好有样东西要给你。”他示意路采坐到书房里来。
少年总是很好唬住,刚才冷了一会脸就坐立难安,现在自己浮现了些许笑意,他便开开心心凑到了身边来。
路采接过刚印出来的纸,上面甚至有模有样地盖了个红章,一度以为是涨工资的通知。
他看清楚内容后,就不再瞎高兴了,耷拉着脑袋撇了撇嘴。
他道:“怎么是罚单呀?”
萧远叙一本正经:“本公司禁止艺人私下醉酒。”
“什么时候的规定?你去查查路采员工考核的分数,他考了满分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真是好巧啊,今天早上刚出台的,正好被路赶上了。”萧远叙恭喜道。
路采觉得之前态度冷淡的萧远叙有些陌生,让自己忍不住萌生怯意,可是现在这样又很讨厌。
想要弹个脑门或者踩一脚的那种讨厌。
他敢怒不敢言,也不能问大家喝酒凭什么只罚自己一个。
万一萧远叙真的全部处罚了,那自己太不够义气。
“我不要和你讲话了。”他道,“别人认识老板都能有好处,我怎么没占到便宜?”
萧远叙摆出好商量的架势,的话却教人很难回答:“那你想占我什么便宜?”
路采认真地想了一会,没能想出来。
他只好被动地:“没有的。”
萧远叙再问:“你对这张单子有什么意见吗?”
路采低下头,再去看具体的条款。
罚单上写着三条,第一条是他要从宿舍搬到这里来,晚上九点之后出门需要向萧远叙报备。
第二条是他得每个月上交一部分工资当做房租,正好扣完后去不起酒吧。
第三条更过分,写着往后再补充。
谁知道萧远叙还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啊?我喝完酒到底干什么了?”路采的愧疚没消散,可也有点不服气,“做错了什么要被管起来?”
他还:“我很乖的。”
然而路采现在在萧远叙的形象恶劣,三言两语无法扭转。
无赖又轻浮,而且爽完不认账。
萧远叙淡淡道:“哦,也没什么。”
路采起了精神,话也有底气了:“我就!”
“只不过是要给我表演脱衣舞,又想坐轮椅逛大街,再问我要尾巴。”萧远叙道,“我都没问你要醉鬼处理费。”
上次路采听到处理费这种东西,是回收站来处理垃圾。
当然,听完萧远叙的描述,他也恨不得把自己当垃圾扔了。
他重新落回下风,紧张地问:“我问你要尾巴?”
萧远叙道:“可能是把自己当成猫狗或者别的什么了吧,以前夏泽喝醉了,还问我要过母猪。”
路采困惑:“为什么?”
“他以为自己是公的。”萧远叙不以为意地解释。
路采问:“后来你收夏泽处理费了吗?”
光这么听描述,他觉得夏泽醉起来要比自己更恐怖一点,看到的人应该收精神赔偿。
萧远叙道:“没啊,我当时让司机找一个农场把他放下了,毕竟幸福要靠自己争取。”
路采:“…………”
自己以后还这么直视夏泽啊?
他觉得人类的世界实在太放浪了,恍惚着要走出书房,萧远叙抬头叫住了他,但一时间没出声。
路采催促:“怎么啦?”
萧远叙顿了顿,问:“你这段时间经常去喝酒?”
他们见面的频率不算低,可也不是日日相对,萧远叙发觉自己对路采的了解程度并不够高。
路采昨天是第一次喝,但介于自己总被朋友们嘲笑太过青涩,决定不实话,好让萧远叙把自己当成成熟可靠的大人。
他装作自己纵横各大酒局,理直气壮道:“对啊,有问题吗?厉害吗?”
其实他有些想看萧远叙的反应,可对方今天偏和自己作对,表情看上去一点也不佩服。
路采感觉萧远叙对这答案很不满意,以至于脸色有些沉。
他揪了揪衣摆,心想要不要改口实话。
“没问题,很厉害。”萧远叙扯了张纸巾,明明右手不脏,却反复地擦了又擦,“你可以去搬东西了。”
路采转过头迈步要走,却被第二次喊住。
“这次又是什么事?”路采问。
萧远叙刚才没怎么注意,现在才看到路采脖颈上有一处淡红色的吻痕。
昨晚路采哑着嗓子喊他名字,自己控制不住吻了上去,没想到会留下印记。
他:“你的脖子……”
路采准确地指了指吻痕,大大咧咧道:“你是在这个红点点吗?哦,我好像是被蚊虫叮了一下。”
少年在情i事上稀里糊涂,不知道其中缘由,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萧远叙用指腹摩挲了下那点吻痕,问:“蚊虫叮的?那你痒不痒?”
其实路采是不觉得痒的,被萧远叙这么一摸,居然真的有点痒。
他磕磕绊绊:“痒、痒啊。”
他靠在门板上,目光澄澈又单纯,现在怯生生地盯着萧远叙看,让萧远叙有种自己好似在犯罪的愧疚感。
萧远叙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解释什么,道:“给你的蚊子包贴个创可贴吧,等褪掉了再撕下来。”
“需要贴创可贴吗?我以为要喷花露水。”
路采摸不着头脑,感觉这处理方式和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萧远叙道:“嗯,因为有的蚊子喜欢往同一个地方咬。”
这理由吓住了路采,捂着脖子急忙去找创可贴了。
·
要是搁前一天,去和路采他很快能住上大别墅,他肯定快乐得不敢相信。
此刻他也挺不敢相信的,不信自己可以把脸丢得干干净净。
萧远叙本来让生活助理过来帮忙收拾,但路采行李很少,表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除了最开始萧远叙给自己买的衣服,还有一些乐谱,剩下都是接下来行程的相关资料。
跑电台、做直播和开见面会是最基本的,密密麻麻地排了大半个月,中间穿插着别的项目。
董哥争取到了那部综艺,自己可以去当两期嘉宾,能与Fourth乐队共处一段时间。
还有罗南洲向新剧导演推荐了他,导演正需要一个戏份不多但人设讨喜的配角,给了他试镜的机会。
这些事情被董哥梳理清楚,全部整合在了日历上,做了好几页的时间轴,和注意事项夹在一起。
“他怎么舍得跳槽呢?”路采沉思。
他没再关心过被自己顶替的那个艺人,对方当时已经敲定了不少商务合同,跳槽后部分停止合作,大部分由自己接手。
原有的那些资源不算太优厚,但对于刚起步的新人来,已经非常不错,足以让许多明星眼红。
路采在艺人培训部门看了几轮人来人往,单单是几秒钟出镜的机会,就值得好多人抢破头。
而那个人居然决绝地走了,不知道所谓的“和高层有感情纠纷”,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呢?
路采抱着纸箱,再想到自己要接受总裁的监督,垂头丧气道:“我也有纠纷,我也想跳槽了。”
搬家搬得像迁坟,他不情不愿住进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大别墅。
和想象中不同,萧远叙并没怎么管束自己,两人甚至不怎么能见到面。
萧远叙公务繁重,有时还得分出精力去协助家族生意。
而路采开始录制节目,参加各种彩排,同样忙得团团转。
在称不上长久的接触中,路采渐渐浮出了一个念头。
萧远叙好像不怎么乐意见到他,尤其不想和他产生肢体接触,但也不肯让他离开视线范围。
察觉到萧远叙这种微妙的抵触之后,他试探了几次,有时候会好心给萧远叙夹菜,有时候则是找萧远叙聊天。
偶尔男人会表现得不太自然,路采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但他没有多想,并且觉得这样的萧远叙很难得,显得非常有趣。
逗一逗顶头上司,再独自泡一泡双人浴缸,他在这里住得渐渐惬意。
正式发布首张专辑的那一天晚上,路采坐立难安,在偌大的客厅踱步了几个来回,就差去花园跑个一千米。
思来想去感觉这样不行,路采扭头一看时间还有半个多时,干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上楼去洗了个澡。
因为尾巴泡在热水里太过舒服,加上精神紧绷了一整天,他差点在浴缸里睡过去。
吹干头发后,离发布时间已经过去几分了,他马上开手机刷了刷页面。
“我发新歌了,你要不要听?”路采邀请道。
见萧远叙点头,他就亲亲热热地凑了过去。
他没有直接外放音乐,插上耳机后一人戴了一边,再并肩坐在萧远叙身旁。
萧远叙垂着眼睫,顺便在看手机里的财报,手指在屏幕时不时滑动。
“你专心一点呀。”路采提醒道。
如果他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萧远叙虽然看着屏幕,但过了很久都没切换页面,一直徘徊在同一页上。
这位工作狂刚才显然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可惜路采无暇注意细节,这时候亢奋得不行,眼睛亮晶晶地等着萧远叙的评价。
他把手撑在男人的膝盖上:“你觉得怎么样?”
萧远叙垂下眼睫,看着路采那只不太老实的手,道:“很好听。”
“那当然啦,董哥现在的反馈很好。”路采有些的得意,“我也很快能变成摇钱树的。”
萧远叙道:“你下周是不是飞澳城?”
路采道:“对啊,第一次出远门,我行李都收拾好了,还做了一份旅游攻略!”
萧远叙猜测:“收工以后直奔赌场,直到返程了再出来?”
“怎么那么准啊?”路采道,“我能不能一口气变成有钱人,就看那两天了!”
萧远叙笑道:“那么多欢乐豆都不够你输的,你别把自己赔进赌场里。”
“才不会。”路采反驳,“你等着,我有钱了就把你的房子买下来。”
萧远叙弯起眼睛,鼓励道:“这样吗?我很期待你用钱砸我。”
·
下一周,路采看着自己赌桌的筹码越来越少,直到一张不剩,暗骂萧远叙这张灵验的乌鸦嘴。
纸醉金迷的大厅里,时而响起欢快的调笑声,他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帅哥,来一起玩啊。”有女人摇着扇子。
路采无动于衷:“玩不起。”
董哥陪他出来玩,在旁边狂笑:“你那点私房钱少得够可怜的了,现在要怎么办?”
路采提议:“要不然我们去沿街卖唱?”
今天他是来拍摄广告的,经过多方协商,地点在一栋私人洋房。
精雕细琢的建筑可见屋主当年有多阔绰,如今颇有年代感,墙壁上满是翠绿的爬山虎。
拍广告只需要半天,董哥充分利用了空闲时间,安排他开一场见面会,粉丝热情地做了应援,送了半个货车的礼物。
美人鱼的歌声足够迷惑众生,短短几天就积攒了一定人气,刚才的见面会一度造成了范围的拥堵。
可惜这不能立马折现,路采在台上再怎么闪闪发光,回到台下就一穷二白还得交房租。
他感觉手头太紧,此刻认真地考虑了拿个瓷盆摆地上卖唱。
董哥道:“你可拉倒吧,好在晚上品牌方的老总请客吃饭,可以省出一顿饭钱。”
酒店和赌场开设在一起,占地面积极大,高档食宿、奢侈品购物和□□娱乐合并,夜色降临后犹如一座不夜城。
他们待会可以直接上楼应酬,时间还早,董哥闲着也是闲着,和路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为什么你又住回萧总家里去了?”董哥问。
路采不敢交代自己醉酒,含糊道:“是他威逼利诱要挟我的。”
董哥:“少来了,一看就是你又黏着他。我之前和你怎么的?你全都忘光了!”
路采抓狂:“我知道要和他保持距离,跟你发誓,我自觉着呢!”
“看你俩上次在宿舍楼下贴一起的样子,我不奢望这距离能有多礼貌,你别给我弄成负数就好了。”
路采道:“负数是什么东西?”
董哥瞧他如此纯洁,欣慰道:“不懂最好,孩子别多问。”
女人靠在二楼的栏杆上:“那个穿米色风衣的帅哥,真的不再来玩几把呀?”
路采扭头:“姐姐,我再输下去要连风衣都没了。”
女人遗憾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雅座里。
和喧哗的大厅不同,这里装修更加考究华丽,摆了全套的红木桌椅,墙上挂着巨幅的名家真迹。
此刻,椅子上坐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懒洋洋地在玩网络斗地主。
“躲金丝雀躲到自己开的赌场来,你这样子像是回娘家。”女人挑衅。
男人没理她,出了一副炸i弹后,屏幕跳出了“胜利”的字样,欢乐豆多得无法完全显示。
“唉无聊死了。”女人道,“刚看到个水灵的美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穿得倒是体面,问起来竟然穷得不肯上来。”
周鸣庚抱歉地:“那真不好意思,看来他的钱全进我的口袋了。”
女人唉声叹气,随后问他要不要亲自下去开一局。
“吃完饭再去吧。”周鸣庚道,“啧,起美少年,我想到我弟弟了,他今年也是十八岁,下个月过生日。”
女人道:“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家人。”
赌场以前是职业经理人在理,女人成年后便来这里工作,却没见过真正的老板。
直到周鸣庚突然出现在这里,经理喊他少东家。
那几年里,他在五月末会定时消失一阵,每次回来心情都很好,但也不发生了什么。
听他现在这么一,看来是回家给弟弟过生日去了。
这三年周鸣庚把担子彻底接了过来,平时除了忙着理生意,就是沉迷长期包的那个大明星。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每年的五月他不再消失。
“没提过吗?叶灯过他都听烦了,警告我再讲一次就睡去沙发。”周鸣庚道。
完,他叹了一口气:“家里拿弟弟当公主养的,又单纯又可爱,搞得我不敢把他带出来,怕他被别人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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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门分量有点沉,路采试了两下没能推开,反倒被缓缓闭合的门弹了回去。
董哥道:“你是公主吗?门都不开?”
路采一鼓作气要推门:“肯定是今天工作太努力了!”
董哥瞧他用力到关节颤,于心不忍地上手帮忙。
费劲地找到包厢的所在位置,路采没直接进去,先去了趟洗手间。
品牌方原先指定要那个跳槽走的艺人,对他不是很认可,董哥为此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今天收工的时候,几个驻场的人态度和缓,还夸他是老天爷赏饭吃,但不知道老总会怎么想。
路采还没学会圆滑地与人类交道,又不想给经纪人丢脸,去之前做了一会思想准备。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卸妆后皮肤依旧白皙,早上做的头发造型有点塌了,显得更自然了些。
路采随意地用手梳了梳,折回包厢的路上心里慌得要命,不知道今晚和董哥两个人该怎么招架品牌方。
“不好意思,我没来晚吧?”他硬着头皮进去。
包厢准备了七把椅子,加上他现在一共到了五个,董哥已经熟络地和那群人聊了起来。
“老总是推了别的应酬特意赶来的。”有人道,“还有一刻钟能到。”
路采略感疑惑,觉得自己受不起这规格的待遇,可是董哥没什么,自己也便客气地笑笑。
负责这段广告的人道:“那处洋房维护得太好了,上世纪的韵味居然能原封不动地留了下来。能拍到这样的房子,真的是全靠有你们。”
董哥敬酒道:“都是为了质量和效果,合作关系就不提谁帮谁了。”
那人很喜欢拍摄场地的房子,连连称赞了许久。
再起他中午发现屋内有几处破损,立即把这事上报了上去,希望抽空能够得到修缮。
“能把房子保存成这样,不知道投了多少财力。”他感叹。
一刻钟后,品牌方的老总来了,另外那把空着的椅子始终没人坐。
董哥站起来握手:“刘总,好久不见。”
刘总:“让你们久等。”
最开始这顿饭局只是收工后的聚,可下午刘总突然要来,就变得隆重了起来。
路采在紧张的时候没什么胃口,只吃眼前的菜,再应付着刘总时不时的问题。
待会似乎还要再来人,刘总的眼神止不住地往空椅上飘,可又不在盼望谁过来。
晚饭非常丰盛,服务员频频上菜,可一直到菜肴将要上完,已经开始端蛋挞上桌了,那个人还没出场。
路采很想吃蛋挞,可是自动旋转的餐盘被别人随手摁停了,那道甜品离自己有点远。
就在他纠结该不该站起来拿蛋挞时,门被服务生恭敬地推开了,但不是为了上菜,而是迎接贵客。
路采一边疑惑是谁那么大牌,一边抬头,就看到熟悉的桃花眼。
萧远叙道:“我怕自己赶不上,就不来吃了,没想到一下飞机收到刘总的消息,要一直留着位置。”
刘总亲自拉开了那把空椅:“好不容易听你讲要来澳城一趟,咱们当然要聚聚。”
椅子就在路采旁边,萧远叙落座后,路采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中午不是洋房有地方要修吗?我过来看看。”萧远叙道。
路采道:“不是我们弄坏的,早就那样子了,你放心,应该不需要这边赔偿的,肯定要屋主付钱。”
萧远叙愣了下,道:“我就是屋主。”
路采:“……”
“那房子是我的,借给你们拍。”萧远叙道,“怎么了?”
穷得响叮当的路采不吭声了,沉默片刻后,轻声:“我要吃蛋挞。”
“吃几个?”萧远叙问。
路采道:“董哥在,我得身材管理。”
于是萧远叙会意,拿了两个以后自然而然地分给了他一个。
萧远叙一来,路采绷住许久的一根弦顿时松了下来,好似终于有了让自己能够全心依赖的倚仗。
而更令他愉快的是,萧远叙仿佛清楚他的焦灼,到场后并没有多待,随便吃了点就表示有事要走。
刘总问:“晚上要不要组个局,一起去赌场玩两把?”
萧远叙道:“不用了,我还有点事。”
刘总没有强行挽留:“那你在澳城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
萧远叙点了点头,离开包厢后递给董哥一张话剧门票。
“我来的时候算去看的,现在突然不想去了。”他淡淡道,“你有兴趣吗?”
董哥在路采这边再三要求,命令少年尽量别与萧远叙两个人相处。
现在到了萧远叙面前,就变了个模样,完自己很有兴趣就抛下路采走了。
路采朝萧远叙:“你真的差点赶不上刘总请客的晚饭。”
萧远叙道:“本来就不算和他吃饭。”
“那你风急火燎过来干什么?”路采问,“修房子等你空了随时能修呀,晚几年都不会塌了。”
萧远叙:“怕你把钱赔完了,交不起我的房租。”
路采痛苦地通知:“不好意思,那你来晚一步。”
果然和意料中的一样,萧远叙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路采被盯得不自在,左右张望之余,抬手摸了摸脖颈。
那处暧昧而隐秘的吻痕已经消掉了,被创可贴覆着,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它曾存在过。
红色印记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无影无踪,好似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谁也不用记得。
可萧远叙还是好好记得的,记得很清楚,包括咬上去时柔软微烫的触感,还有少年嘶哑又不失甜美的呜咽。
“也不晚。”萧远叙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八点半,“十点之前,帮你全部赢回来。”
作者有话要: 萧总:被兔崽子白嫖了怎么办?当然要讨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