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心初动6
这条传讯是金色闪光大字, 只有紧急任务才会使用。
沈沐的酒立刻醒了大半。他蹭地站起来,拉起徒弟就走,连外袍都没顾上穿。
龙骁野心里把楼望海骂得体无完肤。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上官玉。
上官玉躲在屋里哭, 眼睛红红的,肿得像核桃。看见沈沐和龙骁野,她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却仍勉强笑道:“未去给神君祝寿, 是晚辈失礼。忘神君见谅。”
沈沐:“上官姐客气了。我来是应掌教师兄要求带你回沁云宗的。”
上官玉惊诧:“现在?”
沈沐看了看天色,无奈道:“深夜赶路, 的确不太方便。不过事急从权,还请姐见谅。”
上官玉忙道:“不妨事。劳烦神君了。”
沈沐点头,带两人去找卢不言借穿云箭。不是他懒,是穿云箭实在太快。坐过一次的人就再忍不了吭哧吭哧地御剑, 何况沈沐只有一把锅铲。
卢不言醉得一塌糊涂,自然帮不上忙, 好在裘胖虎已经学会了基本操作。于是,四个人一起出发。
穿云箭一排只有一个座位, 越前面的位置受到的压力越大。
沈沐本算自己头,裘胖虎垫后, 将徒弟和上官玉护在中间。可徒弟却二话不抢了头位,沈沐只好坐在他后面。
上官玉咬了咬下唇,坐到沈沐身后。裘胖虎高兴得不行,乐颠颠地坐下, 操纵起穿云箭。
裘胖虎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一上来就开足马力。
突如其来的强大气流冲击得沈沐心脏都快蹦出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用手挡住徒弟的脸。
龙骁野一边暗骂裘胖虎蠢货,一边施了个法咒将穿云箭用气流包裹起来。
这气流仿佛有实质,把疾风和云雾全都隔绝在外面。沈沐感觉就像坐进飞机舱一样。
唯一的缺憾就是“机长”驾驶太烂, 横冲直撞,颠簸不停。
不过这一点,龙骁野显然不想改善,十分享受地一下下撞进沈沐怀里。
每撞一下,沈沐就把他搂紧一些,最后便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了。
没过多久,穿云箭落在沁云宗门口。巨大的响声立刻引来一群沁云宗女弟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搂着白的缘故,沈沐觉得自己这次反胃的感觉不太严重。他走下穿云箭,对众人拱手道:“在下沈沐,特地送你家姐回府。”
为首的女子走过来,一眼认出吐得稀里哗啦的上官玉。
“快,快去禀报宗主,大姐回来了。”那女子一边吩咐一边去扶上官玉。
“穆师姐。”上官玉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便靠在她身上。
朱红色的大门很快开启,里面走出来一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女子。
女子一身黑色衣裙,款式利落大方,用料十分考究。她没有扮,连脂粉都没施,只在鬓边簪了一朵白花,却丝毫不减她绝色的容姿。
上官玉看见她,便扑进她怀里:“娘。”
那女子冷若冰霜的脸上绽开一丝温暖,轻轻抚了抚上官玉的长发。
沈沐看着这对颇像姐妹的母女微微愣了愣神,然后作揖道:“在下凌云渡沈沐,见过上官宗主。”
女子还没来得及答话,楼望海就走了出来。“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沈沐:“我借了卢师弟的穿云箭。”
楼望海:“算你聪明。我来介绍,这位是沁云宗宗主上官冷月,你以后喊她师姐便成。”
沁云宗与凌云渡据颇有渊源,沈沐不想费心思听,从善如流地喊“上官师姐”。
上官冷月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有劳神君送女回来。”
那表情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清冷地出奇。
沈沐十分怀疑她是不是连坐都不想请他们进去坐。
楼望海却仿佛眼瞎,自自话道:“进来吧。”
上官冷月闻言蹙了蹙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神君请。”
沈沐一行人便进了沁云宗。
里头灯火通明,清一色的白灯笼,在月光下看着格外惨兮兮的。
上官玉显然也看出气氛不对,问:“娘,宗门里出了什么事吗?”
上官冷月没回答,一直将人带进正堂,命人奉了茶,才对上官玉:“你爹爹前两日过世了。”
上官玉瞪大了眼睛,攥紧她的手哭道:“娘,你骗我的对不对?我不信,我不信……”
上官冷月:“娘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上官玉:“爹爹是怎么死的?我走的时候,他明明好好的。”
上官冷月:“无疾而终。你楼师伯已经看过了。”
沈沐一直盯着上官冷月看。她这些事的时候神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丝毫哀伤之情。反倒是上官玉差点哭晕过去,被那个穆师姐带回了房。
楼望海:“沁云宗出了事,本不该叨扰。不过今日已晚,冷月你看……”
楼望海都这么了,上官冷月只能道:“我安排客房,几位暂住一晚。”
楼望海:“多谢。”
又寒暄慰问了几句,沈沐等人便被带去了客房。
沁云宗都是女弟子,男宾的房间安排在外院。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沈沐觉得看守的弟子似乎过多了些。
他照旧与徒弟一间房。两人刚算熄灯,却听见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龙骁野十分不悦,开门时狠狠给楼望海递了两把眼刀。
楼望海装作没看见,进来后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楼望海:“上官冷月有事瞒着我。严烈的死不简单。”
沈沐折腾一天,实在有些困,并不想猜谜,便单刀直入问道:“你喊我来是要我做什么吗?”
楼望海阴测测地笑:“去刨坟验尸。”
沈沐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让我去刨坟?”
楼望海:“不然呢?都下葬了。”
沈沐:……
沈沐惊诧于楼望海的脑回路,更惊诧于上官冷月居然头七没过就将人埋了。
刨坟这种缺德事沈沐心眼里不想去,便问:“你不是看过了吗?”
楼望海:“验尸我没你专业。”
沈沐:……
沈沐:“她匆忙下葬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死因。你何必多管闲事?”
楼望海目光阴翳:“严烈是师尊的私生子。你觉得算是多管闲事吗?”
沈沐:……
沈沐求生欲极强地摇头。
楼望海:“当年严烈不顾师尊反对,非要入赘沁云宗,师尊便与他断绝了所有关系,也不许有人再提他。直到临终,师尊始终放不下他,让我好好照看他。可我……”
沈沐安慰:“这事也不能怪师兄。”
楼望海:“当然不怪我。但我们要是查不明真相,让严烈枉死的话,师尊一定会掀了棺材板找我俩算帐。”
沈沐:……
沈沐很想问:好端端的,你拖上我干嘛。
楼望海蹭地站起:“走吧,天亮不好办事。”
沈沐只好对徒弟道:“白,你留在房里。”
龙骁野笑:“挖坟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可以不去?”
楼望海一脸孺子可教。
沈沐:……
于是,三个人避过看守潜进了上官家的祖坟。
上官家的坟墓都是合葬的。墓碑上写着历代夫妇的姓名。
一般情况下,夫妇两人总不会恰好同一天死去,因而这些墓修建时都设计了可供人进出的石门。等到夫妇都驾鹤西去,后人才将石门封死。
楼望海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座坟墓。
这墓建得甚为气派,墓碑上照例刻着上官冷月和严烈的名字。
楼望海轻轻扣动一侧的机关,石门便开了。
三人依次往里走。楼望海一马当先,其后是龙骁野,沈沐走在最后面。
墓穴里亮着长明灯。一条甬道直通地下,连接着一间阔绰的墓室。
墓室正中央放着一口石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石棺只有一口,并不是双穴的。
楼望海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开启了石棺。
沈沐这才看清里面躺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的修为显然不高,没能维持最青春的容貌,保养得却相当不错。
大概死了没超过三天,男子还没长尸斑,脸上甚至带着一片不自然的潮红。
楼望海:“入殓时我检查过,没有伤口,也查不出死因。可我绝不信所谓的寿终正寝。”
沈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脑海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上官冷月有没有他是在哪里死的?”
楼望海:“没有。”
正在这时,上官冷月的声音突然响起:“楼掌教,你们深夜闯我夫君陵墓是何居心?”
楼望海:“我只是想查明真相而已。”
上官冷月寒声:“有什么真相可查的?我早就过了,我夫君之死并无异常。你这样三翻四次扰我夫君安宁,是当我沁云宗可欺吗?”
沈沐:“敢问上官宗主,严烈是死在你房里吗?”
上官冷月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嫌恶:“自然不是。”
沈沐:“我猜也不是。不过马上风不算横死,这点我不敢苟同。”
闻言,上官冷月与楼望海脸色同时一变。
默了半晌,上官冷月捏紧拳头道:“我之所以没有相告,原是想全我夫君颜面。两位既然已经知道了,还请不要再刨根问底。”
这个答案,楼望海显然也没想到。他尴尬了一阵,却仍旧问道:“冷月,严烈与我凌云渡的关系你是知道的。身为师兄,我不能让他的死存有一丝疑点。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死的?死在何处?我保证再不来扰你。”
上官冷月拂袖:“随你便。城东最大的妓院,楼掌教尽管去查。”
楼望海:……
“严烈一向洁身自好,对你一往情深,怎么可能去逛妓院?”
上官冷月冷笑:“要不是官府将人从花魁房里抬出来,我也以为他对我死心塌地呢。”
楼望海语塞,朝上官冷月拱了拱手,便带人出了陵墓。
天已经快亮了,月光惨淡得很。
楼望海丝毫不愿意耽误,直奔城东。
街上静悄悄的,只有寻欢作乐的场所依旧灯火通明。
沈沐远远望了眼妓院门上的招牌,忽然脚下一滑。
——“醉春楼”三个大字,无比招摇地映入眼帘。
沈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