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哥哥是个大骗子!
这是一间空间极大的地下室。
由一条四十多级的台阶,直接通往地下。墙壁上镶嵌着壁龛,里面燃着快要灯油,看那灯芯,应当已经很久没有人修剪过了。
她先放出藤蔓探路,发现没有危险后,抬眼仔细打量四周。
这间全部由青石块打造而成地下室内,弥漫着难以描述的恶臭,像是有什么肉类经过长期腐烂发酵后残留的气味。此处空空如也,地板和墙壁上却有不少暗红的血渍,有些血渍呈现出放射状、喷溅状,还有极为清晰的爪印。
血爪印集中在一面墙上,极为狰狞,可以想见当时留下这些爪印的人该是何等痛苦,又遭受了何种待遇。
藤蔓翘着叶片尖儿,好奇地在四处游走,旻儿跟着它们也把这里搜索了个遍。
只可惜,除了血渍与学爪印,没有再发现任何东西。
旻儿凝眉沉思,设假设这里就是杨佩豢养夔族做实验的地方,那他是怎么将它们神不知鬼不觉运走的呢?
夔族性情残暴,若没有非常段,它们绝不可能乖乖听话。那么长的时间,需要喂养这些夔,清理它们的排泄物,光凭杨佩一人是绝不能成事,他的帮都有谁?这府里的仆役有几个知晓内情?还有,南宫恕知不知道这件事?
旻儿眯起眼,决定先从下人那里着。
她返回房内,把种了幻觉的两名婢女带到隔壁,让紫藤在她们的幻觉里注入新的内容。
“不不不不不要过来!”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夔?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啊啊啊!”
“不是的,你们不是我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旻儿收回藤蔓,看来这两名婢女并不知情。也对,她们是南宫恕的人。
天亮后,旻儿通过厨娘,打听到杨佩生病之前,在他院子里伺候的都有哪些人。她以需要采摘秋海棠为借口,打着南宫恕的名义指使他们,又私下里塞给他们一些铜钱,之后才开始旁敲侧击。
就这样,还真的让她套出来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几年,杨佩很少命人打扫这边的屋子,但他们偶尔会在夜晚看到哑老二提着一桶水,从屋子背后经过。
哑老二是杨佩好多年前从外头带回府里的,专门看管府中的旧仓库。因为他老态龙钟,长相丑陋,身上还总是散发着臭味,府里的下人们几乎都绕着他走。
但杨佩有时会吩咐他们把吃剩下的水果与肉菜给他拿去,就放在旧仓库外头的石桌上,哑老二自会拿走。而旧仓库,就在主院东南处的角门外头,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尽头。
旻儿当即寻了过去。
半人高的杂草之中,果真有一座年久失修的仓库。但这仓库实在破旧,不知道能用来存放什么东西。
藤蔓呲溜一下窜了出去,把她面前的杂草分成两拨,瞬间就清理出了一条路。
旻儿嘴角微扬,大踏步走到仓库门口,仔细听了听,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的两根藤蔓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窗户,但很快它们唰地一下窜了回来,使劲地抖擞叶片,摇头晃脑,像是在与她告状。
你们让我不要进去?
旻儿深深蹙眉,可思虑再三,她还是踹开了旧仓库腐朽的木门。
一股陈腐酸臭的气味裹着阴冷的寒气涌了出来,激起她猛烈的咳嗽。
旻儿赶紧侧身躲在墙边,捂住了鼻子。许久之后,她才感觉这气味稍稍减淡,转身往里看去。
这一看,差点让她把隔夜饭直接吐了出来!
只见满地花白的肉块上,爬满了蝇蛆,它们密密麻麻、白白胖胖,俨然在这里繁殖的极好。地上已经没有了血迹,因为厚重的蛛和灰尘覆盖其上,很难看清过去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部分残留的形状却让旻儿嘴唇发白,脚不自觉地颤抖。
两根藤蔓为她贴心地关上门,拖着拽着让她远离这里。
旻儿猛然喘了几口,心情刚平复下来,放眼望去此地的草木格外茂盛,一簇簇鲜艳的淡紫色芫花绽放在院墙边,让她狠狠压制下去的胃液又翻滚了上来。
她再也忍受不住,急忙往回走,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让杨宥临发现这里。
正埋头往前跑呢,她撞上了一堵人墙,“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捂住自己的额头慌忙后退。
“没事吧,可是撞疼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旻儿却莫名委屈起来,放下,抬头向他瞪起眼睛,“骗子!哥哥是个大骗子!你昨晚不叫我守夜,却偷偷往外跑,也不管人家会不会担心。”
杨宥临一宿没睡,眼下正是疲倦的时候,被她这么当面质问,脸上浮现出几分歉疚。
“抱歉,是哥哥不好。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我答应了灵玉公主,在事成之前不能告诉别人,所以”
旻儿愣了半晌,眼眶渐渐变红,猛然推了他一把,随后飞奔回屋,合上了房门。
杨宥临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走到门前无奈道:“别生气了,还没用早饭吧,出来和我一块吃。再,你躲在我屋子里,要是被母亲看到了,该怎么解释?”
旻儿立刻打来房门,气鼓鼓地走了出来,“以后不准骗我!哥哥能答应我吗?”
这个节骨眼上,杨宥临只有顺着她:“好,我保证。看你脸色不好,是昨夜没有睡好吗?”
旻儿也看了他两眼,不高兴地哼哼:“我看你脸色也差得很,昨夜到底在忙什么,连觉都不睡,灵玉公主难不成找你做苦工去了!?”
杨宥临苦笑,从某种角度来,他还真是去做苦工的。
不过有司徒俊彦陪着,总算不那么难熬。
“对了,待会你陪我一同去看看缃绮吧。”他叹息道,“申远侯府大门紧闭,连句交代的话都没有,这婚事怕是就这么黄了,她心里想必不会好受。”
旻儿点点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大姐姐呢。”
杨宥临微微一笑:“她是个老实温和之人,你肯定会喜欢她的。以往我总是担心她出嫁后会受欺负,现在倒好,她今年能不能出嫁都未可知了。”
两人唏嘘良久,辰时三刻来到杨缃绮居住的荷香苑,本以为这里会死气沉沉,充满了压抑的气氛,结果却看到好些婢女在院子里踢毽子,中间簇拥着的瘦高个儿姑娘,正是杨缃绮。
她容貌一般,身材却很高挑,脸上挂着柔顺明亮的微笑,心情竟意外的不错。
“兄长!”杨缃绮的余光瞥见了他们,赶紧对婢女们挥,自己也把毽子收了起来。
杨宥临见她这般模样,禁不住好笑:“怕什么,我又不会你。”
杨缃绮这才放下心,勾起唇角迎了上来,“兄长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你大病初愈,合该在屋里好好歇息。”
“诶,这是新来的厮么,怎么脸上还戴着这种奇怪的东西?”
她指着旻儿,一脸的好奇。
杨宥临表情柔和道:“黄大夫的药童,因为担心我有闪失,现在是我到哪儿,他到哪儿。他脸上戴的是口罩,能阻隔飞沫,免得把风寒传给别人。”
旻儿笑着点头,对他这番解释非常满意。
杨缃绮愈发的好奇,一对黑圆眼睛亮闪闪地瞅着他,“可我怎么觉得他长得像个”姑娘?
“咳,我们先进屋吧。”杨宥临打断了她的话,抬脚往里走,杨缃绮只得跟上。
她一改往日内敛羞赧的性子,叽叽喳喳了很多话,问了许多问题,就是眼珠子一直在旻儿身上瞟,弄得她十分纳闷。
待杨宥临为范四郎患有时疫,申远侯府没来下定一事安慰她时,杨缃绮轻笑了两声,道:“我本来就不想嫁人,这桩婚事完全是母亲的意思,如今办不成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难过?”
杨宥临略感诧异,“母亲不是,你对范四郎早就心有所属,才竭力促成的这桩婚事吗?”
杨缃绮嘴角藏着一丝冷笑,抬起头道:“兄长,我从未见过那范四郎,如何对他心有所属?母亲那样,不过是不想有人反对罢了。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我一心向佛,等家里再也容不下我的时候,我就削发出家去,不给你们添麻烦。”
杨宥临当即皱起眉头,“你这的是什么话。范四郎不是你的良配,难道就世上就没有好儿郎了!?年纪谈什么出家,是家里亏待你了吗?”
杨缃绮眸中含泪,摇了摇头:“兄长别问了,总之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只盼望你将来能觅的一个好姑娘,情投意合,结为连理。”
着眼神在旻儿身上流连了一会儿,又道:“若是你与她两情相悦,就更要珍惜了,千万不要等到将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