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地下城对向导和哨兵固定思维的影响,艾琳以为青年是个受凯恩保护的单纯向导，现在看来，青年的探查信息的能力远高于自己。

    她累死累活、担惊受怕,才从当事人口中得知事情真相,这个看起来像个没毕业学生的黑发青年，不需要她提供的信息,就能差不多猜中事实。

    “姐姐应该只剩三个月的生命了，这个是我找机会探得她的脉得知的，你怎么会知晓？”艾琳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云宁没有回答，可艾琳似乎控制不住翻腾的情绪，她纤细的手指抓着男友的臂膀,舌尖颤抖道，“卡斯，卡斯他将姐姐关在那间屋子里,他,在折磨姐姐，我……我看见姐姐身上没一块好皮了，这得有多疼。”

    总是像狐狸一样笑眯着的大眼睛中此时充满了恐慌,司岚心疼地揽住自家女友，手掌在对方背部轻抚着,“没事儿，不怕，我在这儿。”

    “我们得想办法把姐姐救出来，姐姐在求我，我不能把她丢在那儿等死。”想到她离开时,不得不躺在床上的女人露出的悲哀神情，艾琳心有不忍。

    “他怎么敢如此对待佩西姐？”司岚以为佩西最多只是身体虚弱,“佩西老将军那儿怎么也没任何反应的。”

    车内空间，坐在前方的凯恩和云宁将司岚的嘀咕听得一清二楚，的确如此，佩西将军有多疼爱他唯一在世上的女儿，是与地下城的民众都了解的，可现在佩西姐生命垂危，也没见将军派人找寻良药和良医，反而凯恩有几次在会议上见到他，他的心情都很不错，和同僚们有有笑的。

    “我想，你们口中满心宠爱他家女儿的佩西将军，并不是一个好父亲。”坐在副驾驶的云宁从堆积的药盒中扒拉出一个指尖大的方块，“这上面有足以震撼你们的东西。”

    凯恩的车子是联邦政府配备的最高级军车，车门两侧的玻璃全是防弹加绝对单向透视的，如果这辆车子内的空间不算安全，那整个地下城就没安全的地方了。

    U盘插上去后，U盘内的资料被投射在了空中，一张张图片闪过，一段段对话划过，后方坐着的司岚和艾琳的脸色愈发沉重。

    ‘贝尔最近身体怎么样？生日宴会不会累着她？’

    ‘岳父大人，这次生日宴的请柬我已经发出去了，而且，您不是想多认识些权贵吗？听您想往政界转移重心，我邀请的客人家里人很多都是政界人士，我把邀请名单发您一份。’

    ‘爸，咱们男人，还是要以前途为重，哪里能被事牵住后腿。’

    ‘……’

    ‘名单你先发我一份。贝尔的病还是要治的，我这儿有一个比较亲近的医生朋友，请他来给贝尔看看。’

    ‘爸，贝尔的病因你我最清楚不过，当初那东西是您给我的，现在您后悔了，这好像不太合适。还有，您真的认为那位朋友会帮你保守秘密吗？一旦事情暴露了，那你我会成为地下城人人喊的过街老虎。您考虑好了，真的要替贝尔请医生？’

    ‘好了，是我考虑不周，这件事暂且不提。’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这在几千年前就得到了学者们的疯狂讨论，只是到了如今，大家也没有一个固定的结论。

    云宁是拥护‘人性本善’这一概念的，即便他曾遇到过许多人一辈子也不曾遇见的恶人，接受的教育令他忍不住对世界、对人们保持着善意。

    对他人的警惕是云宁在遭受苦难后得到的教训，也未曾影响云宁骨子里的善良。

    司岚和自家女友艾琳是一类人，他们认为‘人性本恶’。

    人从生下来就贪婪着母亲的乳汁而不顾母亲是否舒适、是否疼痛，欲|念隐藏在骨血之中，只是不断的学习中，人们学会了控制利己主义的心，学会了要用道德感束缚自己。

    人性本恶，利益为先，遇见了足够多的利益，无论爱情还是亲情，都可以利用，都可以抛弃。

    只要对自己有用……

    在佩西将军的心里，他所谓的宝贝独生女儿，他引以为傲的父女亲情，在挡了前途的情况下，还不是随时能甩掉的破旧包袱。

    这两人很警惕，使用加密过的电脑软件才敢聊这些黑暗的事，聊也没聊得太直白，上百页的聊天记录，设计控制自家女儿、受贿给人开后门、药物实验，到这些话题时含含糊糊的，偶尔才会几句流出几句露骨些的文字。

    “将军，这……”司岚不太敢直面他家将军的脸色。

    佩西将军是军部资历深厚又备受尊重的老将军，再怎么也是代表了军部脸面的人物，私下原来早成了接受贿赂的俗人，若事实被揭露了，将会大大影响军部形象。

    凯恩没太大情绪波动，他瞥了一眼青年怀里的药盒，关心道，“这些你从哪儿弄来的，心草惊蛇。”

    “那间屋子里除了一台电脑，堆积得最多的就是各种药盒了，大半个房间快被堆满了，我想着应该有用，就让云弄了些出来。”云是云宁给他的精神体取的名字。

    云宁将U盘拔了，放到凯恩衣服右侧的口袋里，青年纤细的手指贴着衣服，从腰侧滑过，凯恩稳如泰山的手掌抖了一下，车轱辘一拧，差点撞到墙上。

    “心些。”云宁惊呼出声，慌张中语气还带了些责怪的意思。

    后座的两人惊地抱在一起，互相捂着嘴，也不敢扰正开车的男人。这车上坐着的三个人中，也只有云宁敢这样会和凯恩话了。

    大概是空间太的缘故，凯恩觉得云宁身上溢出的向导素愈发浓郁，如果

    “咳咳，司岚，待会儿把这些药盒带去给辛医生，让他给分析分析。”凯恩极力压抑着身上泛起的热度。

    司岚和自家女友的后排座位，角度恰好能看清将军一会儿火红、一会儿粉红、一会儿又火红的耳垂，内心一片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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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禁、残害妻子暂时没得到有力证据，凯恩是军团负责人，他的权利在战场上才有莫大的用处，地下城拥有一套完善的安全体系，凯恩不能以怀疑对方的理由带兵闯入别人的私人房产。

    但佩西将军与卡斯用收取一定金钱的方法给战士们提升职位的机会，这点算军部职级晋升的漏洞，凯恩身为将军当然有资格插手。

    “长官，这些是我方得到的讯息，由于事件涉及到同为将军一级的佩西先生，我只好先汇报给您。”凯恩将新U盘交到伊谢尔长官手里。

    U盘里的内容伊谢尔是看过一遍的，听见凯恩汇报‘佩西将军涉嫌受贿卖官’，男人只是抬着眼反复确认了几遍，“好了，我清楚了，我会派审查组去彻底查查佩西。”

    随手将资料盘丢到了抽屉里，“上次让你回去和云宁商量的事情怎么样了？他答应没？”看上去他更在意有关云宁的事儿。

    “还没来得及，云宁很忙。”这些天他忙着安抚正经历过去记忆牵扯的青年，哪儿精力找机会和云宁交流联邦政府对他的计划。

    更何况，他才不想让云宁的双S级想得到身份被地下城全体哨兵知晓，云宁现在只将他当比较亲近的朋友，若在这重要期间被某个不长眼的哨兵插进了他们之间，再将云宁抢走，他可不愿看见这个场景。

    “前线又送回来几个暴虐状态的A级哨兵，让云宁自愿提供向导素的事情要早点提上日程了，克拉克将军，我限你一周时间让云宁接受任务，不然，这件事情我会亲自接手。”

    伊谢尔让云宁接受建议的办法之多，他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手段从温和到激烈，凯恩担心云宁倔强的性子会在伊谢尔这儿吃了亏。

    “长官，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凯恩朝着坐在办公桌前的长官敬了个军礼。

    “好了，你和我都是大忙人，维克军团的训练还要你多操心，早点回去吧。”

    伊谢尔从桌边摆放整齐的文件筐中抽出几分标了红印的文件，专心埋头审核文字，刚才凯恩上交的资料却被丢在一旁，仿佛已经被男人彻底甩到脑后了。

    凯恩转过一半的身子又转了回来，眼中闪过一道微光，他重新开口道，“长官，这份资料是云宁的精神体费了些心思找到的，云宁对佩西将军的处理也很在意，今早还特地交代我有处置结果了要记得告诉他一声。不过我想着云宁毕竟不是军部高层，对佩西将军这件事还是不要太过关注，您是吗？”

    “你是，云宁也参与了佩西将军的事件？”

    果然，一听见凯恩云宁与这件事有关，伊谢尔对事情的重视度明显提高。

    “是的。”凯恩不紧不慢地回道，“甚至是云宁先发现了卡斯·佩西的问题，从而在佩西姐的生日宴中找到了那堆资料。”

    听到这儿，伊谢尔的眼睛一亮，嘴角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果然是双S级的向导，天赋是其他向导永远没法相比的。”

    伊谢尔一脸的满意，挂着淡淡的笑容从柜子里翻找出了随手丢的方块，“我会重新看一遍里面的内容，回去告诉云宁，希望下次我们能当面探讨他想得知的事情。”

    凯恩从东区地下城最高军事长官的办公室走出来，走廊里竖着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窗子他看见，外面是成群结队、装备完整的哨兵巡逻队，人造太阳在众人头顶上发散微黄的光芒，照耀着这个由人类建造的栖身之所。

    可人造阳光始终只是人造的，永远无法代替真实的、照在人身上会有暖意的太阳，人类被迫躲入地下，成了在地球上东躲西藏、苟延残喘的地下生物。

    到底什么时候，人类才有能力重新活在被阳光笼罩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