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A+A-

    窗外那炎炎烈阳透过薄薄的窗帘投入房间, 分明是六月盛夏,阳光温热,可是龚杍却觉得冷, 一种不出来的无尽冷意。

    那是人心散发出来的冰冷。

    人性的恶, 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面前。

    面前的童曼, 看起来外貌清秀,年轻, 可是心却如此毒狠。

    就因为妒忌,就可以这么生生把一个无辜的女孩毁掉。

    而且她的语气中, 根本听不出一丝悔意,有的不过是害怕, 有的不过是事到如今还强词夺理还在找借口还在推脱。

    这样的一个恶人,可是比鬼都可怕多了。

    只是,龚杍还是必须把事情了解清楚,毕竟这件事情,已经不仅是关乎童曼,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西装男子。

    “那个女鬼是谁?”

    “我不知道……她她是要来为马静宜报仇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童曼哭了起来。

    “她什么时候找的你, 她让她做什么?”

    “她是昨天晚上找的我们, 十二点的时候,我们要睡了, 可是一关灯,她就出现了,她捉着我们的头发,把我们扔到了地上。”

    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童曼又控制不住全身颤抖了起来。

    “我们吓得大叫大喊, 可是没用, 这个女鬼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我们的叫喊,四周黑暗又安静。

    她捉着我们的头,按着我们下跪,让我们忏悔,让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向马静宜忏悔,让我们互骂,马芳吓得晕过去后,被她狠狠地捉着头发摔在了地上,直接摔醒……

    一直到凌了,她突然间就让我去景泰大厦跳楼自杀,我不想啊,可是她我如果不听她的话,她会让我生不如死,我害怕极了,可是我不敢不听她的话,我就被带到了景泰大厦。

    她看着我钻出窗口,看着我站在空调外机上,她告诉我,不急,让我慢慢地等着,不定她心情好了就不让我死了……她还了,她马芳金雅亭两人是见不着今天的阳光了……她们,她们是不是死了?”

    “她们被吊在吊扇上,手腕被割破,血流了一地,现在还在救治。”

    听到这里,童曼吓得上下齿开始忍不住起架来。

    “真,真的有鬼吗?”

    “那个鬼现在哪儿呢?”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童父童母,一下子怂得跟什么似的,尤其是刚才还一脸气焰嚣张的童母,此时一脸惊恐地看向了童曼:“曼,你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不会真以为我疯了吧?我又不像马静宜那么脆弱,哪里会随便吓疯啊!”童曼是被溺爱着长大的,对着父母,她从来都是不加思索地就是各种吼。

    对于这样一个心思恶毒还明显不知悔改的人,龚杍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好心,甚至,她都想把红衣女鬼放出来了。

    她冷冷地看着她:“一个本该未来一片光明,生活顺风顺水的花样姑娘,就这么被你们一时的妒忌恶念毁掉了,你却觉得她很没用,一点事自己疯了?”

    “我也后悔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你根本就没有后悔,你如果真的后悔,你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你可以把马静宜送去医院,亲自照顾她,她如果接受好的治疗,也许还有一丝恢复的希望。”

    “我……我……”童曼承认,她是有些害怕有些后悔,但是也只是当时,事情过了,马静宜离开后,她就慢慢忘记这件事情了。

    她有些心虚,又有些不安地看向了龚杍:“你了我把事情出来你就会帮我的,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龚杍面色冷冷,语气中夹了一丝冷硬的无情:“有因必有果,你种下的因,就必须承受其果,我帮不了你。”

    “你不能话不话的,再了道士的职责不就是除鬼吗?鬼要伤人,你竟然不除掉鬼,你算什么道士啊?”童曼嚎叫了起来。

    她都把事情出来了,龚杍怎么可以不帮她呢?一想到那个红衣女鬼,她就吓得又哆嗦了起来。

    龚杍冷眼看着她,只觉得她这一副嚣张又无能的模样,相当可笑!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可怜的马静宜,那样一个花一样的女孩子,就因为漂亮出色,就因为交了一个好男友,就遭遇了舍友同学如此疯狂的妒忌加害。

    事发的时候,马静宜得多害怕多无助。

    一想到这些,龚杍就半点不想插手这件事情。

    管它什么道义,管它什么鬼害人,管它跟那个黑衣西装男有什么关系!

    像童曼这样的人,就应该死!

    段立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要不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吧。”

    他太清楚龚杍此刻的心情了。

    身为警察,总难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犯罪者曾经是无辜的受害者,犯罪者不过是报仇雪恨,而被害者,严格上,是曾经的施害人,是罪有应得。

    单从情感上来,这就是一场有仇报仇的事情。

    可是,社会安稳需要律法,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无规矩就不成方圆,身为公职人员,很多时候,不能情感义气用事,情感上纵然是再多不满,再多愤怒,也只能压下来,依从法律循公而办。

    段立这一拍,让龚杍找回了理智。

    放纵红衣女鬼害人自然是不行的,这是有违两界准则,也有违人间律法,她身为道士,修习道术,有立于天地间应尽的职责,至少得维两界平稳。

    至于童曼,她虽该死,但也应该是受到律法的制裁。

    “红衣女鬼我会处理,但是童曼,因果循环,你犯了罪,你必须得到治裁。还有,我希望你明白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犯下的错,积下的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力量去弥补化解,若不然,我就算能救你这一次,那么下次呢?下辈子呢?你终究要承受反蚀。”

    龚杍完,转身出了病房。

    “我应该怎么弥补呢?”童曼喊问。

    “自然是尽最大的能力,治好马静宜,承担起她后续的生活。

    龚杍应完,大步离开。

    童曼已经恐惧地瘫坐在了地上。

    龚杍大步走出病房,没有坐电梯,而是走到了消防楼梯,在楼梯口坐了下来。

    她的心情特别不好!

    她真的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恶念,就因为妒忌?

    阿武:“那个马静宜好可怜。”

    张罗:“观主,你真的要处置那个红衣女鬼吗?虽然她害了人,但是她也是为了报仇啊?这几个女孩子,都是罪有应得,她们太歹毒了。”

    房海:“观主,我们想为那个红衣女鬼求情,就算要定她的罪,至少先审一审她,问一问她是不是?”

    龚杍看向了它们:“放心吧,我只斩邪恶,不杀无辜,不管是人还是鬼。”

    “那您坐在这儿是怎么了?”

    “我心里难受,还有,我得想想,怎么让这几个人出钱,好好治马静宜。”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虽要追究责任,但是对于马静宜而言,治好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还年轻,而且才犯病不久,治愈的机会应该很大。

    “观主,你去把我的珠宝拿出来卖了,我给捐给马静宜。”

    龚杍看向了她,轻笑了一下:“你这个珠宝,到底要转几手啊?”

    张罗想起自己此前一直提着要把这当成酬劳给龚杍,一时有些难为情地笑了:“那您要是愿意收,我肯定是给你的。……那不是之前给您您不要吗?您不要的话,那我就捐给马静宜。”

    “这次就听你的,我去取了珠宝,换了钱给马静宜。”龚杍淡笑:“不过这不是给马静宜治病的,而是给马静宜后续的养护,治病的钱,还得让童曼几人出!”

    龚杍回了青云观,在院子里施下阵法后,才将红衣女鬼给放了出来。

    红衣女鬼冷冷地站在那儿,看着龚杍,声音冷厉,面露恨意:“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龚杍弯唇,轻笑地点头:“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罗等鬼:……好家伙,观主这肚量可真高,被人骂了还笑。

    然后它们就听到龚观主后半句话补到:“毕竟我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当好东西呢?”

    众鬼:……

    红衣女鬼瞪着她,气得不出话来。

    “吧,你跟马静宜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黑西装男人,究竟是谁?”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呢?你不过也就是披着正义道士的皮,实则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坏人!”

    “我虽然称不上什么大好人,但是我也从不是助纣为虐的坏人,虽然我不知道你跟马静宜的关系,但是马静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哼!”

    “童曼三人毁了马静宜的人生,她们确实是恶毒,她们也应该接受法律的治裁,但是,不应该由你来执行。”

    “法律,法律有什么用?根本就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捉不了人,而且就算有证据又有什么用呢?最多也不过判个几年而已,可是宜这一辈子却毁了!”

    龚杍开口:“我们去见见马静宜吧!”

    红衣女鬼突然间目露凶意:“你想去见你就去见,你去看一看静宜现在的样子,你就知道这三个女人有多该死了!”

    龚杍抿了抿唇,突然间有些难受。

    因为她也觉得童曼三人就是该死,可是不管是秩序,律法上,都不允许个人随意报仇。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能任由你为祸人间,伤害人类而置之不理,但是童曼三人犯了法,我会让段队那边争取给她们最重的处罚,还有马静宜,我会亲自接她回来,安排她住院接受最好的治疗,争取让她能够恢复清明,如若她的病没办法治好,那么我也会为她争取到一笔钱,供她入住疗养院,后续生活无忧。”

    “我知道这弥补不了什么,但是这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补救方法了,或许你有什么对于马静宜来更好的建议,你都能提出来,我们来尽一切能力。”

    红衣女鬼没有想到龚杍会出这样的话来,她疑虑地盯着龚杍看:“你会这么好?”

    听到红衣女鬼这么,龚杍就知道,这是一个真心为了马静宜好的鬼。

    “我知道你也希望马静宜能够好起来,让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我怎么相信你呢?”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需要看我接下来怎么做就行了。” 龚杍淡淡地道。

    红衣女鬼突然间就沉默了。

    她在考虑着龚杍的话可不可信。

    其实,她虽然恨不得把童曼等人一个个弄死,但是她知道,这对于静宜而言,没有任何帮助,静宜已经疯了,就算报仇了,她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也没有感觉。

    静宜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她的人生不应该就这么完了。

    如果这个人的是真的,真的可以救下静宜的话……

    “不仅要童曼她们得到处罚,还想查出当年那一帮侵害了静宜的男人!”

    “当然。”龚杍点头。

    “你真的会尽全力治静宜吗?”

    “会。”龚杍斩钉截铁。

    “你有钱吗?”

    “童曼她们应该承担这笔费用。”

    “好,我暂且相信你,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想知道你跟马静宜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她,还有,那个黑西装的男人是谁?你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帮你?”

    “我跟静宜……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同学,她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红衣女子提到马静宜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美好向往的笑容,那一刹那,周身的怨灵气息瞬间褪了。

    她仿佛就是一个青春的少女,有着最温柔最美好的一面。

    “我从得了病,一累就会晕,医生是心脏病,但是我们那个村里都重男轻女,爸爸妈妈根本不愿意花钱为我医治。

    静宜那时候就会天天陪着我,一看到我情绪起来,立刻就会哄我,她特别善良特别温柔,她学习特别特别好,我学习差,所以她总会给我辅导。我们的亲人都对我们不好,所以我们相互依偎,相互温暖,有委屈了彼此安慰,我们约定好了,要当一辈子的亲人。

    她还了,等她大学毕业,赚了钱了,就把我接到大城市的大医院里,给我治病。

    可是我没有等到她赚钱,我高中没考上大学,只能出来工,可是我有病,干不了重活忙活,爸爸妈妈嫌我赚钱少,竟然要把我嫁给隔壁村一个腿不好的光棍子,就因为那个光棍子给了十万块的彩礼。

    我特别难过,特别愤怒,特别害怕,想逃,可是爸爸妈妈把我关起来了,临出嫁那一天,他们才把我放出来,我看着那只想把女儿卖钱的父母,突然间心如死灰,我不想再任由他们摆布了,我安静地穿上了红嫁衣,吊死在了家里。

    我好难过,临死前都不能见到我的静宜。没有想到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疯了。我那么美好那么善良的静宜,她就那么疯了……”

    红衣女鬼到最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猩红的血泪,自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那么惊悚的画面,却并不是让人害怕,而是让人感到一种不出来的凄伤。

    龚杍眼眶通红,转过了头,眼泪流了出来。

    “我不怕死,我也无所谓,但是我不能看到静宜有事啊,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龚杍声音哽咽:“我们,尽一切力量,救她,好吗?”

    红衣女鬼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她本是个善良的女子,就算怨气成厉,但是本性是好的,伤人性命也不过是有人伤害了她最最在乎的那个人。

    一旁的张罗等鬼们听到这里,也跟着哭了起来。

    景薄推开院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画面。

    一人十几鬼,就这么一个个哭得伤心欲绝。

    他握着院门的手,脚下一滞,有些不确定应不应该进去。

    还有,为什么他现在不是生魂了,他依旧能够看到这些鬼呢?

    然后就听到那清亮的声音喊道:“你进来!”

    景薄利落地迈进院子,反手关上门,走向了她,声音温和:“龚杍。”

    龚杍抬眸看他,有点不适应他喊自己名字,于是指正了一下:“叫我观主!”

    “观主。”

    “你之前不是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吗?”

    “是。”

    龚杍:“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景薄内心:……其实也可以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脸上却是淡淡勾笑:“应当涌泉相报。”

    “你帮我找几个治疗抑郁症,精神病患者的好医生。”

    “这是事,你什么时候想要?”景家有钱,且在本市乃至本省都有着各种关系网。

    找几个医生,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龚杍并不知道马静宜家在哪儿,于是看向了红衣女鬼:“来回几天?”

    红衣女鬼连忙应道:“坐飞机一天来回,坐高铁两天来回。”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