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自作孽不可活
“嘶——再拽要掉了。”
童渊往后支着脖子,被迫出声维持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他踩着高跟鞋,基本跟裴向禹到了同一水平线,甚至还微微高出那么一点,这个视角比较新鲜,童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眉眼还是那副眉眼,就是眼里那团火有些煞风景。
拽着头发的手很贴切的证明了这一点,非但没松,倒拽的更紧了。
“好玩儿吗?”
声音又冷又硬,像是真的生气了。
童渊:“……”
不是没见过裴向禹生气,但这种程度的愠怒,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老早以前乔宁那屁孩儿跟他对着干的时候。
怕不是裴向禹也把他当儿子养了?
……那可差着辈儿呢。
童渊轻轻拍了拍裴向禹的胳膊,希望能解救一下摇摇欲坠的头发:“我这不是……想给你惊喜么……”
他越越声,破天荒的生起了一种名为过意不去的念头。
给惊喜是一方面,他自己个儿觉得新鲜才是主要原因,童渊合计过,大约是一比……大约是二比三这么个比例吧。
本来估摸着这样瞎闹,裴向禹搭理他的概率也就一半一半,不过这一半变成了一,莫名让他感觉有点受用,难免就有点得意忘形了。
指使范统在电话里编瞎话的时候,这快乐尤其明显,现在看来,似乎高兴的只有他一个。
童渊脑子转的飞快,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当裴向禹抵住他后脑咬上来的时候,他一改往日的作风,乖顺的张开嘴予取予求,没挣扎也没反抗。
这个吻来得有点凶,他却不太好意思凶回去。
最后被折腾的浑身发软,险些背过气,实在遭不住了,才抱着裴向禹的后背屈指抓挠了两把,以求活命。
大约持续了有一两分钟那么长,等到裴向禹发泄完,童渊已经眼冒金星了。垂头抵在他肩上微微喘了一会儿,才气若游丝的:“有人在拍你。”
“让他们拍。”
原本生冷的声音这会儿已经像是被砂纸磨过的一样,带着沙粒感从耳边传来,童渊埋着脸笑了笑:“那我再亲一个你不介意吧。”
他完,微微侧过头,在裴向禹脸颊上用力贴了贴,留下一个若有若无的唇印。
裴向禹:“……”
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他盖的这个戳,童渊突然觉得下盘不稳,踩着高跟鞋的身体轻而易举就被放倒,也不知裴向禹两只手怎么操作的,就已经开车门,一手扶腰,一手抱腿,把他横着塞进了后座。
他一时有些懵,但并不妨碍找个垫背的,就手一伸搂住裴向禹的脖子。
于是裴向禹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压在他身上,撑着椅背才好歹让两个人的上半身分开了那么点儿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童渊轻轻呵了口气,故意道:“外面好多人呢,别在车上。”
裴向禹:“……”
外面那些人怎么样不知道,一直呆在车里的司机现在十分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给裴向禹当了十来年的司机,第一次见到老板这副模样,实在有些震惊,这会儿屁股上活像坐了个定时炸弹,想跑了给老板腾地方,又不知道该不该腾这个地方,还是应该给老板找个隐蔽一点的去处,再弃车跑路。
他脑子里电光火石的想了一堆有的没的,终于在老板出声之后刹住了车。
老板:“回家。”
司机舒坦了,童渊却觉得不太满意。
“太远了。”他伸手朝车外一指,“那边有宾馆。”
……
这一片地方夜店多,寻欢作乐的人自然也多,宾馆更是大大不计其数。
前台看了眼推门进来的一男一女,对女人嘴上糊了的口红和男人脸上的唇印见惯不怪。一个浑身上下写着“我有钱”,一个浑身上下写着“老娘今晚开工了”,什么关系再清楚不过。
“一晚三百六十八,收您一百押金。”
男人开钱包,前台扫了一眼,看见一溜的金卡银卡黑卡。
啧,果然。
“明天十二点以前退房。”她接了钱,熟练把房卡递过去,又从柜台里顺手拿了盒安/全/套往柜台上一拍,“八十一盒。”
女人拿起来看了看,皱起眉头。
前台察言观色,料想是她不满意,于是又拿了几盒出来:“薄荷味的,带按摩的,这个是草莓味的,一百一盒。”
男人拍了张百元大钞上来,面无表情的随手拿了一个,却被女人截胡了。女人又把其他的挨个看了一遍,还是不甚满意的样子。
……真麻烦。
前台先发制人道:“就这些,房间里没有。”
女人完全没有搭理她,只是把手里那盒草莓味的也放回来,摇头嫌弃道:“都太了。”
男人:“……”
前台:“……”敢情还是熟客。
她于是又摸了一盒加大号草莓味的出来,这回终于没有再被挑剔,两位客人挽着胳膊进了电梯间。
前台撇了撇嘴,不知道这屋到了明天会被糟蹋成什么样。
……
“她没发现我不是女的。”
电梯门刚一合上,童渊就攀着裴向禹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他现在这个造型确实可以称的上是花枝乱颤,乱而有序的头发,长而卷翘的假睫毛,甚至半挂在胳膊上的毛披肩,都随着他笑一抖一抖的。
裴向禹被他蹭着,感觉每一下蹭得仿佛不是胳膊,而是什么别的地方,让人忍不住想干点什么。
于是一进屋,童渊就被抵在了墙上。
他摸黑抻着胳膊,磕磕碰碰把房卡插进墙上的取电槽里,然后“嗡——”的一声,室内灯火通明,洗手间的换气扇扯着嗓子叫了两声,然后才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隔着滑腻的缎面布料落在他身上的手热度滚烫,没有章法的摸索着,似乎总也不满意。上上下下的游走了一番,终于无师自通,一点一点往上拽起了裙摆。
过膝的长裙转眼就卷到腰际,膝盖之间磕进了另一条腿。
不过问题并没有就这样解决。
裙子是个修身的款式,没有什么富裕的地方容得下一双攻城略地的手,于是手的主人和裙子较上了劲,哪一方都不肯善罢甘休。
童渊隐约觉得要糟。
“慢、慢点,裙子要还的。”他好不容易把舌头腾出了空,见缝插针地:“你先等会儿,我自己脱。”
贴在腰上的手一顿。
他刚把手反背过去,算够背后的拉链,就听见“呲啦”一声。
“我赔。”
裴向禹含糊不清的在他耳边吐了两个字,然后在好不容易抢来的地盘上细细密密的摸索一遍,仿佛宣示主权。
童渊:“……”
已然如此,他索性也不管了,一抖肩膀,把身上挂着的没什么鸟用的披肩也脱下来,摸索着去拆裴向禹的扣子。
礼尚往来,珍珠色的扣子崩掉了两颗,发出几声脆响,不过没有人在意。
一片兵荒马乱中,童渊只觉得胸口挨了不痛不痒的一捏,裴向禹突然停下了动作。像按下暂停键那样,连呼吸都顿了一下。
他意犹未尽的对上焦。
裴向禹往后退开了半步,正一言难尽地看向某处。
童渊顺着他目光看下来。
呃……他都忘了身上还带着个额外的零件了。
“怎么样?”他扶着裴向禹的手按了按,发表意见道,“形状还可以,就是手感差了,有点硬。”
他完,朝裴向禹一扬眉:“是吧?”
裴向禹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半天才没什么起伏的道:“你懂得很多么。”
“……”童渊默默把嘴闭上。
他真是……最近跟裴向禹起话来越发不过脑子了。
要改,不过不是现在。
他眨了眨眼,企图蒙混过关,刚把自己挂到裴向禹身上,就被毫不留情的推开了。
裴向禹实在算不得温柔的:“拿掉。”
童渊:“……”
不止如此,化妆间里枯坐俩多时才达标的造型转眼就拆得七零八落,最后干脆被塞进了花洒下面,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连点味道都没给他剩下。
特供版转眼就变回了原装版,童渊深深觉得一番苦心喂了狗,兴致都快淡没了。反倒是裴向禹,似乎比先前又积极许多,只三两下,就又把他弄的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也还凑合吧。
童渊抱着裴向禹的后背,配合他抬起身子。正咬着嘴唇哼哼唧唧的酝酿着,身上忽然一轻。就见裴向禹伸手摸索了一下,竟然直接起来了。
“又怎么啦?”童渊不太乐意。
裴向禹从床上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对着缺了几颗扣子的衬衫皱了会儿眉,还是嫌弃地套上了:“没有润滑剂,我出去买。”
“……”
童渊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个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要出去买什么润滑剂。这就好比叼在嘴里的肉突然自己跑了,要去重新摆个盘,简直毫无人性。
以前怎么一次也没发现这人这么……那什么呢。
好么,等裴向禹把那鬼玩意儿买回来,童渊觉得自己多半已经凉的可以直接钻被窝睡觉了,白瞎了他今天兴致勃勃的搞这么一出。
白瞎是不能白瞎的,于是他从床上爬起来,揪住某人的后衣领,把那件刚穿上没多久的衣服给剥了。
他动作十分不客气,以至于那件衬衫上又少了两颗扣子。
“直接来。”
闻言,裴向禹眉头跳了一下:“……你真以为自己是女人么。”
童渊拖着人回到床上,翻身压了上去,大言不惭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是天赋异禀呢。”
“……”
……
十分钟后,自称天赋异禀的某人趴在裴向禹身上,疼地额角直冒冷汗。
他何止不是天赋异禀,简直就……天生不是这块料。
童渊后悔了。
……他现在甚至怀疑起裴向禹以前都是怎么操作的,以至于让他对自己有了这样的误解。
“你先起来。”
裴向禹伸手托了他一把,童渊一哆嗦,从牙缝里挤出个声音道:“你先别动。”
“……”
难受的不止他一个,童渊虽然顾不上那么多,也还是不心看到裴向禹鬓角冒出来的汗珠,他鬼使神差的舔了一口,然后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更疼了。
不过事实证明裴向禹还是有人性的,硬生生忍过了这一波,抱着他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
童渊生无可恋的趴在床上,觉得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凄惨过。还不能怪别人,都是自己作的。
“出血了。”
裴向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没吱声,巴不得自己这会儿是只鸵鸟,把头往沙子里一埋,谁叫都听不见。
看不到的地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来门开了,门又关上。
童渊松了口气,他不太关心裴向禹干嘛去了,总之人不在了就是好的。他摸到手机,给范统了个电话。
“送衣服?现在?”
范统还在路上,万万没想到童渊这么快就召唤自己了,毕竟走前,某位祖宗才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跟他,今天晚上肯定没你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
出于关心,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瓮声道:“去医院。”
范统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严重吗?”
“你来就是了,地址我发你。”
童渊完,“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范统:“……”
真是奇了怪了,跟童渊呆了这么长时间,头一回见这祖宗这么蔫了吧唧的,难不成是被欺负了?
而且刚才是裴向禹来了以后童渊才发他走的,要去医院也轮不到他来送吧。
……要不就是老板把人欺负完不管了。
啧,男人。
范统找到一个路口,一把方向回去,多给了两脚油,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按照童渊发过来的地址,在马路边上找到一家旅馆。
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二位会来的地方,他又拿出地址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才进去。
电梯花了五分钟才从上面晃荡下来,他前脚刚上去,后脚就被一只手挡开了门。
“您去几……裴裴裴、裴、裴总?”
看清上来的人是谁,范统差点咬着自己舌头。他窥了一眼自家老板的脸色,主动招供道:“我来给他送衣服。”
完还提了提手里的纸袋,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电梯里一度十分沉默,范统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看了半天,才听见老板话:“他叫你来的?”
“是的。”
“他还什么了?”
“还……要去医院。”
电梯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
“咚咚咚——”
童渊在床上躺了半天的尸,好不容易听见有人敲门,腾的一下爬起来,裹了条浴巾一瘸一拐的去开门,心想范统来得还挺快。
开门对上一张扑克脸,他愣了半天,才接受了裴向禹去而复返的事实。
童渊暗暗叫苦。
经历过刚才的车祸,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恢复一下心理建设。没想到这个算这么快就泡汤了。
他不死心的越过裴向禹的肩膀往后望了两眼,还没看清什么就被挡了回来,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疼的不厉害是不是,还有力气能动?”
裴向禹一边,一遍塞给他一个袋子。
童渊翻了翻,里面装的是他出门时穿的衣服,应该是范统送来的。
于是想要范统来救场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裴向禹径直越过他,把手里的塑料袋扔在床上:“过来我看看。”
童渊闷声道:“……已经没事了。”
裴向禹:“不用去医院了?”
童渊:“……”这个范统怎么什么都!
“快点。”
“……”
童渊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经历这样的事,霜茄子似的重新趴回床上,作咸鱼状任凭裴向禹折腾。
折腾着折腾着,哪怕玩儿出百十种花样都能面不改色的人也突然别扭起来,这还不如让他自己去医院呢。
童渊捞过被子蒙住脑袋——要脸。
不过裴向禹并不算体恤他这会儿快要散架的自尊心,大约是怕他闷死,自作主张的就给他掀了。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抱着枕头意思一下,鸡蛋里面挑骨头,挑剔道:“你能不能轻点!”
空气突然安静了。
虽然看不见裴向禹的脸,但也应该能猜到他脸色大约十分不好看。屈尊降贵的收拾残局还要遭埋怨,童渊觉得换他他得炸。
最好一气之下直接摔门离开,好让他自生自灭,一个人静静。
就这么安静了四五秒,即将摔门而去的人安慰似的摸了摸他:“忍着点,就快好了。”
童渊:“……”让我死吧。
今天绝对可以计入黑历史,他现在十分想把裴向禹丢进海里杀人灭口,这样今天晚上的糗事就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了。
“好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听见天籁般的两个字。童渊拽着被子滚了一圈儿,把自己裹进去,好像这样就能人间蒸发了似的。
裴向禹洗过手出来,就只看到床上露出来的一个发旋。
“好些了没?”、
“……”
“疼得很厉害?”
“……”
一直没有回音,裴向禹伸手试了下童渊的额温,刚碰到就被“啪”的一下拍开了,手劲还不。他顿了顿,问:“你在闹别扭吗?”
童渊:“……”
床上的铺盖卷儿肉眼可见的僵成了一条。
他在心里把裴向禹从海里捞出来,大卸八块之后又丢了一次。虽然背着身,但是听声音就知道了,裴向禹在笑话他。
“明天还不好就去医院,先睡吧。”
“才九点就睡。”一时间也不知道生了哪门子的气,童渊连起话来都阴阳怪气的。
“怪谁?”
“……”今天怕是不能好了。
他这正烦着,铺盖卷儿已然失守,某人不请自来得钻进被子里。
“以后别再胡闹了。”
这声音低的仿佛直接钻进脑子里,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暖意,连着背后包裹上来的体温,童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靠过去。
未免有些过于习惯了。
他硬生生叫停了这个行为,但是没什么用,裴向禹一伸手就补上了剩下的那点距离。童渊就这么被抱着,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烦闷。
大约是他一直没有回应,裴向禹催着他翻了个身,低声道:“听见没有。”
“……”
童渊错着手腕抵在裴向禹的胸口,盯着横在眉心处的两道锁骨,保持了一点冷静思考的距离。
要么是这人哄起人来太有一套,要么就是当米虫的时间太长连心态都跟着变了。不然没法解释他竟然因为这几句话有那么些上头,由然而生出一种极为隐秘的情绪。
再跟这人继续厮混下去,固然安逸,但保不准就把自己折进去了,这可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如此不受控的事情,势必是不允许发生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我要逃”,似乎再待下去就要来不及了。
他就这么在裴向禹怀里维持着一个及其别扭的姿势,又费劲又难受,心里也不大畅快。
裴向禹显然对他这个僵硬的姿势理解有误,操着那副罪魁祸首的低沉嗓音继续犯罪:“疼的厉害吗?”
童渊挣开他的胳膊,兀自坐了起来。
“怎么了?”
“……”
他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了。
以往大多时候都是好聚好散,给钱了事,把金主扫地出门还是第一次,曾经的那些方式方法好像都不太适用了。
而且理由也不是“我腻味了”,而是“我怕自己把持不住有点喜欢你了”,就显得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他把裴向禹从范统那截胡过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套上,总算看起来正经了些,在裴向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终于还是硬起头皮,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咱们散伙吧。”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