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摊上事了
“好好,嗯,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发给他……嗯,拜拜。”
范统挂了电话,重新开炉灶,拨拉了一下锅里炒了一半的菜,三下五除二出锅装盘,叫道:“吃饭!”
飘窗上烟雾缭绕的一团散了一些,童渊摁掉手指夹着的半截烟屁股,扔了手里的剧本走过来。
生活不易,范统叹气。
自从三天前的晚上,他接到童渊的电话,从马路牙子上把人领回家,这人就在他这个斥巨资付了首付的一居室里的沙发上扎根了,搞得他睡在床上都睡不踏实。
某人先是没精采的在沙发上躺了一天尸,然后就坐在客厅里吞云吐雾的看剧本,经他抗议之后才挪去了飘窗上,给窗户开了个缝。
就这么又过了两天,一直到现在。
闻到童渊身上的烟味,范统被熏的直皱眉头:“你抽太凶了吧。”
“我有数。”
“……”
范统有时候搞不明白,童渊这么屁大一个孩儿,怎么能把每句话每件事都的那么笃定,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比如“我有数”这三个字,搁别的半大子出来,范统肯定得骂一句“你有个屁数,一天到晚不学好。”
到童渊这,范统下意识的觉得他可能真的有数。
“怎么又吃这个?”
童渊伸筷子敲了敲盛着豆角烧茄子的菜盘子,嫌弃两个字明目张胆的挂在脸上。
范统:“你不是好吃吗。”
童渊:“好吃也不是每天都要吃,三顿了我的好哥哥。”
范统:“主要是别的我做了你也不一定能吃下去。”
“……”
人在屋檐下,就不要挑食了,童渊将就道:“你平时怎么吃,我都行。”
“就……前天点的那个外卖。”
“……………………”
童渊回忆了一下范统的那顿外卖:“我还有多长时间能去蹭剧组的盒饭。”
“有的吃不错了。”提起进组,范统把刚才收到的文件给童渊转过去,“刚发过来的剧本。”
童渊扒了两口饭,腾出一只手划着手机,越看眉头就皱得越深:“这个是导演定稿的吗?”
“应该是吧,玉姐发给我的。”
“你问问。”
范统拨了个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嗯嗯啊啊”的避进了卧室,过了五分钟才出来。
“道消息,是有人带着编剧进组改的。”
“哦。”童渊眯了眯眼,“这种道消息也跟你,你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
新版剧本加了一个新角色,是主角梁生的竹马,知道梁生所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在梁生走偏了的时候好言相劝,惨遭迁怒却依然默默守护的苦情男二设定,戏份加得天花乱坠,十分一言难尽。
童渊一边看,一边火就往上冒:“这个戏我不演了。”
范统:“我今天把辞职信交……上去了。”
好歹把一句话完,范统瞪着眼,消化着某人突如其来的罢工,还是童渊率先破了滑稽的沉默:“你辞职干什么?”
“你不是和裴总掰了么……我那什么,再在公司里带着也不合适,索性就辞了。”
童渊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你要继续跟着我吗?”
“也不是要跟着你,”范统挠了挠头发,“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挺有意思的。反正都辞了,不这个,你怎么突然就不演了。”
“……”童渊扶了扶额,“当我没。”
这个憨憨都不一声就把工作给辞了,不演拿什么给人开工资。童渊实在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要开始考虑养家糊口的事了。
“这个戏签了多少的片酬。”
提起片酬,范统瞬间高兴了,喜滋滋:“六十万!”
童渊:“……多少?”
范统:“六十万!税后!本来那边给的价格是四十五万,我又提了十五。”
范统完,没等到童渊喜极而泣,反倒听他幽幽地道:“你是不是少数了两个零。”
“啊?”
“我,你确定不是六百万,也不是六千万,是六十万?”
范统看着一脸震惊的童渊,毫不客气地浇了盆冷水:“你在做什么千秋大梦。”
童渊:“……”
他现在更不想演了。
此一时彼一时,现阶段的生存目标,大约只能是饿不死就行。
童渊整理过稀碎的心情,正色道:“你尽快帮我安排杀青之后的工作吧。”
范统见童渊对工作这么积极,连连答应:“有什么要求吗?”
“钱多就行,咱俩是吃满汉全席还是喝西北风,就看你的本事了,把我卖贵一点,越贵越好。”
“……”
……
三个月后的工作还没敲定,进组的时间到了。
童渊和裴向禹好像真的就像他的那样掰了,掰得彻彻底底,反正范统连电话也没见俩人过一通。
比起他们这边一派风平浪静,裴向禹那边显然不是很好过。
和童渊在夜店门口被拍的照片登了头条,女装扮的童渊被描述成来历不明的风尘女,有关于裴向禹的生活作风问题引来一片口诛笔伐,更有甚者,连苏芳倩也一起扒了出来,包括她早年间离婚又再婚的事情。
一时之间网上什么的都有,看得范统都忍不住为前老板鸣不平:“童,你真的不用出来解释一下吗?”
童渊从剧本后面露出一双眼睛:“解释什么。”
“就……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女人,那个人是你。”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童渊翻开手机,随便点进一个营销号,“就算我了,我跟他也不是什么正经关系,风评也比现在好不到哪去,而且你觉得我现在有什么立场帮他解释这种问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红樱桃》剧组的造型有保密协议,万一被曝光了,把咱俩卖了都付不起违约金。”
“……可是被写成这样也太过分了。”
“少操点心吧,他要是连这点问题都处理不了,也白活到这把年纪了。”童渊站起来,“我去导演那一趟。”
与其操这种帮不上忙的闲心,他更关心自己即将参演的这个剧本。
要真按着最新定稿的这版来拍,他这个主角现在就可以准备个救生圈,省得上映以后被唾沫星子淹死。
“来了。”高胜义把童渊让进屋,指了一下沙发,“坐。”
看起来不是一个和蔼可亲导演,多半有些固执还有些专横。不过这样不招人喜欢的性格,能做到他这种地位,业务能力应该是不会差了。
童渊依言坐下:“上午过来的。”
“这个月的安排都知道了吧。”
“嗯,下午排了舞蹈课,晚上围读剧本。”
高胜义点了点头:“剧本多看几遍,有空我会找你聊,咱们争取合作愉快。”
“关于最新定稿的剧本,”既然到剧本,童渊就开门见山地提起了话头,他可不是专程跑过来客套话的,“新加的那个角色,您是怎么考虑的。”
这个提问可以是相当不客气了,高胜义觉得,眼前这个在圈子里查无此人的童渊,但凡有那么点话语权,都不会比现在更心平气和。
“你有什么想法。”
“那我就直了。”童渊也不跟他客气,“我觉得这个人物的功能跟何和重复了,而且梁生如果对这个人物是剧本里描述的那种态度,那他后来对何和产生感情就很矛盾,我觉得这个角色加的不太合适。”
本来梁生的悲剧还可以解释命运使然,这么个角色一加上,是咎由自取也不为过,谁看了不都得评论一句自作自受。
高胜义听得暗暗赞叹,毕竟这么多年,还没见哪个年轻能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而且难能可贵的没有半句废话,字字往他心窝子里捅。
知名导演也躲不过向资本低头的命运,好歹这个主演是自己敲定的,目前看来应该没选错人。
“剧本还没有最终定稿,你的这些问题,最后都会尽量避免的。”
“哦?”
高胜义对童渊的怀疑不置可否,有些事他了也不算,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弯弯绕绕得一直没停过:“晚点等人到齐了一起吃个饭,大家熟悉一下。”
“行,那我先走了,晚上见,导演。”
从导演房间出来,童渊心情也没多好。
为了这种问题亲力亲为还是生平头一遭,以前他只管提出问题,自然有团队上上下下为他点,现在团队是没有的,只有一个嗷嗷待哺的范统。
但身边有个熟人帮衬总归是好事,起来,以前就算是他最默默无闻的时候,也不至于跟现在似的光杆司令一条。
今非昔比是个什么意思,童渊算是领教过了。
而且这会儿还有个尴尬的事要处理。
离服化间的门口还隔着半条走廊,就听着里面不怎么安静的样子。
“笨手笨脚的,会不会干活儿,不会干就别干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还了得,把徐老师的眼睛弄坏了你怎么赔!赔得起么你!”
服化间里,一群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中间的徐青彦,旁边一个姑娘被徐青彦的助理骂地狗血淋头,委屈地忍着眼泪,想解释又不敢。
童渊面试的时候见过徐青彦,对他印象一般,这会儿也没见得好到哪儿去。被隔在人圈外面的菁菁看见童渊,避之不及地抽身过来,了个招呼。
“他在试妆吗?试的谁。”
“曾裕文,那个新角色。”
“……”
“怎么啦?”菁菁举手在童渊面前晃了两下,“嘿!”
“……哦,问你个事,我那天穿走的衣服……”
童渊回过神来,“暂时还不回来”这种话多少还是有些不出口,他还在琢磨着怎么合适,菁菁已经接过了话茬。
“啊,你衣服啊,收到了。”
“嗯?”童渊懵了,“什么时候送来的。”
“前天还是大前天来着,是你让送来的,检查完了才走,我们都看过了,好着呢。”
童渊可不记得自己安排过什么人来办这件事,想来想去,除了裴向禹,也想不出来别人。
“哦……没问题就行,我就来问问。”
裴向禹竟然帮他把衣服还上了?
那天晚上的事,童渊一想起来还是不由自主的心虚。
他自自话地走了个彻底,连裴向禹的脸都没看,也没听见裴向禹有什么动静。
由头不过是当时心里边那一丢丢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也不至于就搞成现在这种局面。
不过跑都跑了,也没必要再回去找补,按照他们俩的人生轨迹,多半就是彻底分道扬镳了,这样也好,省的碰见尴尬。
第一次甩人甩的这么没面儿,童渊是尴尬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位被甩的对象了,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所有跟裴向禹有关的人和事全都断个干净最好。
然而天不遂人愿。
晚上七点刚过,安静了一下午的房门“笃笃”响起来,乔宁笑眯眯地站在外面,看起来还有点兴奋。
童渊:“……”
“以后几个月就是同事了,你就用这个态度欢迎我?”乔宁招呼的手扑了个空,也不生气,自自话的进了屋,还顺手带上门,“可以呀童,不声不响地就把我角色截胡了。”
“……我这是公平竞争。”童渊腾了把椅子给乔宁坐,自己靠在床上,“你演谁。”
“何和,你要不要提前跟我培养一下感情。”
“没兴趣。”
作为“没兴趣”的补充明,乔宁脸上多了一个飞过来的枕头。
“咱们组里还有谁。”
“刘玲老师演你妈,你姐姐好像是叫李杉杉,我不认识。对了,徐青彦带着编剧进组你知道吗?”
“听了,那个什么曾裕文是他加出来的吧。”
“嗯,他一直都这样,编剧走哪带哪。”
提起徐青彦,乔宁十分的嗤之以鼻,倒豆子似的数了一堆他以前干过的光荣事迹。童渊听他唠叨半天也没什么有用的,出声断道:“那个夜店老板演员是谁。”
乔宁一下噤了声,没什么好气:“叶子轩客串的。”
“叶子轩?你男朋友?”童渊惊了,他跟这两口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一个都没落下。
乔宁对他的辞不太满意,纠正道:“是前男友,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童渊:“……还闹别扭呢。”
“不是闹别扭!是分手了!”
为了强调认真程度,乔宁抓起枕头回敬了过去。
“行行行,是分手了,不是闹别扭!”
“屁孩儿没大没,赶紧收拾一下出来,高导叫吃饭,楼下等你。”
“……”
童渊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乔宁这么个屁孩儿叫作“屁孩儿”,一口气没上来,乔宁已经扬长而去了。
吃饭的地方距离宾馆只有五六分钟的车程,童渊和乔宁竟然到的最早,大眼瞪眼了好一阵,剩下的十来个人才姗姗来迟,一通寒暄客套下来,互道了姓名,徐青彦端着酒杯站起来,朝着童渊的方向:“初次见面,我敬咱们主演一杯,童……童什么来着?”
他一边,一边为难地拧着眉毛:“不好意思,之前没怎么听过你,一下没记住。”
童渊扯了下嘴角,现在这些个年轻,一个二个都这么着急给人下马威的么。相比起来,坐在他旁边的乔宁简直是天使。
不过乔宁天使这会儿正在跟叶子轩赌气,看起来眼睛落在台面上,实际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关注着叶子轩那边的动静,压根儿没功夫搭理他是个什么处境。
“徐老师记性不好的话,叫我童就可以了。”童渊四平八稳地坐着,笑盈盈地看着徐青彦,“酒我就不喝了,没量,回头再扫了大家的兴。”
徐青彦被这么轻描淡写的噎了一道,脸上些微有点挂不住,不过他很快就压下心里的不快,面不改色继续劝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哪有什么扫兴一,你不喝才是真的扫兴了。”
“都了不能喝了,”乔宁总算是感觉到桌面上剑拔弩张的氛围,端起酒杯,“我替他喝。”
“别呀乔宁,想喝我的酒,回头咱俩叙旧的时候随便喝,今天认识新朋友,你可不能拦着我,是吧童。”徐青彦轻描淡写的把话头又扯回童渊身上,继续道,“你不看我的薄面,也得看看在座这么多前辈老师的面子吧,一杯酒而已。”
“咳。”一直没话的高胜义清了清嗓子,“童,你就喝上一点,意思一下,都是自己人。”
这酒看样子是不喝不行了。
童渊笑了一下,开了瓶啤酒倒上:“那我喝这个吧,稍微好一点。”
他但凡要是还有以前的酒量,别一杯酒,十杯八杯也照喝不误,不过现在归现在,童渊总结了一下,只要他沾了酒,八成不会有什么好事。
防患于未然,他在桌子下面翻出手机,言简意赅的给范统发了两个字过去——“救命”。
虽然范统提前跟他知会过,下午没什么事要和姑娘一起出去玩儿,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童渊也只能声抱歉了。
喝酒这种事,一旦开了个头,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不跟谁喝都是得罪人。再加上已经有那么几个看人下菜碟的,纷纷跟在徐青彦屁股后面站好了队。
不是不知道圈子里三无新人容易遭针对,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一人一点儿喝下来,转眼就灌了两杯进肚,脑袋已经重的想往下耷拉了。
童渊抵了抵额头,试图让自己保持一点清醒,依稀听见乔宁帮他挡了两个人。“你还行吧。”
“不太行……扶我去下厕所。”
去厕所的路上,童渊兜里的手机响了一路,好不容易把人安顿在马桶上坐好,乔宁帮他把电话接上,对面传来范统焦急的声音:“童?你怎么了!”
乔宁:“……我是乔宁,童喝酒了,你来接他一下吧。”
“吓死我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我这边有点远了,不好搭车,可能要等一会儿,麻烦你先帮我看着他点,谢谢了。”
“行,那你尽快吧。”
乔宁挂了电话,眼看着童渊脖子往上浮起一层薄红的酒气,可能是喝得太急,比上回两个人在家喝的时候还要明显一点。
“我去拿点水。”
“不用……”童渊起话来舌头都大了一圈儿,“我不回去了,让范统过来找我。”
“我知道,你在这别动,我等下过来。”
总不能把人丢下不管,乔宁拿了瓶矿泉水回来,童渊呆着的隔间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他敲了敲,半天才听见里面不甚清晰的问了一句:“范统?”
“……”
还知道认人,至少不会被随便什么人拐跑了。
“你在这里待会儿,等范统来了我带他来。”
乔宁又交代了一句,也不知道童渊在里面听不听得懂,他折回饭局上,别扭了半天,又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翻出裴向禹的电话号码。
等范统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总不能让童渊就那么一直干等着,他这也是为了童渊考虑。
嗯。
做足了心理建设,乔宁终于拨通了那个好长时间都没有主动联系过的电话号码。
“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来,乍一听见裴向禹像时候那么叫他,乔宁有点不自在。他这边没作声,电话里又问:“找我有事?”
“嗯……童喝多了,组里的人灌他酒,你找人来接他一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只有隐约的呼吸声,过了约莫十来秒种,才传来一声“我知道了。”
交流还算顺利,乔宁松了口气,报上地址。
二十分钟之后,乔宁被电话叫出去,是裴向禹亲自来了。
“童渊人呢?”
“他把自己关厕所了。”乔宁一边带路,一边解释,“本来叫了范哥来的,不过范哥那边有点远,我也不知道童还有什么熟人。”
隔间门还是关着,裴向禹扣了扣门,里面没人应。乔宁眼看着裴向禹敲门的动作逐渐暴躁起来,赶紧找了工作人员过来把门开。
童渊缩在门后面,靠在隔板上,被门撞到才慢半拍的掀了下眼皮,看起来不怎么清醒。
裴向禹费了番力气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他喝了多少。”
“也就一瓶啤酒的量,也没有很多。”
“……搭把手。”
裴向禹脱掉外套给童渊披上,好不容易把人塞进车里。
车子刚开了没两分钟,某人就哼哼唧唧地闹着要下车。好在裴向禹叫司机把车停下的及时,才没有发生大马路上跳车的惨剧。
跟这种半醉不醒的醉鬼讲道理真的能把人气死,要不就是脑子清醒一点,能听懂人话,要不就干脆人事不省,可以随便摆布。偏偏童渊现在两样都不沾,自以为很清醒,但实际上连“我是谁”、“我在哪”都搞不明白。
牛头不对马嘴的了半天,童渊坐在马路边上,什么都不肯跟他走。
“你再不听话我走了。”
“赶紧走,”童渊一点都没被吓住,甚至比裴向禹还要不耐烦,“叫范统过来接我。”
“……”不得已,裴向禹只得屈尊降贵地借用了一下别人的名字,“我就是。”
童渊直愣愣的盯着他,又问了一次:“你是范统?”
裴向禹:“……嗯。”
童渊眯起眼睛确认了半天,就在裴向禹以为糊弄不过去的时候,某人忽然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嗯,你是范统。”
“……”
裴向禹自觉脾气不差,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还没生气,也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还有耐心把人哄上一哄。
“现在可以上车了?”
“车里难受,我要走回去。”
“……”
扬言要走回去的某人,拖着两条面条似的腿,连挪一步都费劲,裴向禹索性把人扶上自己的后背。童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老老实实的把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
看来这个举动没有引起什么不满。
“徐青彦那个臭子,要是以前叫我碰上,分分钟给他好看。”
头顶传来童渊瓮声瓮气的抱怨,本来是句咬牙切齿的狠话,因为口齿不清,平白多了几分委屈和无奈。
裴向禹侧了侧脸,问道:“怎么给他好看?”
童渊“哼”了一声,忿忿道:“删光他的戏!”
“现在不能删吗?”
“现在?”童渊的声音弱下下去了,心情明显不好,“现在的‘童渊’连句话都没人听,哪能和以前的比。”
“哦?”裴向禹脚步微顿,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频率,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以前的童渊是什么样的?”
回答他的是一段沉默,良久才听见童渊不咸不淡地道:“不这个,没意义。”
“嗯,那就不。”裴向禹把人往上掂了掂:“你可以找人帮忙。”
童渊:“什么忙?”
“一个明星而已,我……只要你开口,裴向禹肯定能给你解决问题。”
“他?”童渊不安分的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他肩膀上,“这种事没必要麻烦他。等到正式开拍了,我要让那个兔崽子后悔当演员。”
话音刚落,裴向禹就觉得某人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里,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老实点。”
这话并没有什么威慑力,童渊根本没算听他的,变本加厉的晃了晃腿,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不是范统。”
“……那我是谁。”
“你是裴向禹。”
“我是范统。”
“范统才不会用这种装腔作势的香水。”
“……”
“只有裴向禹会用。”
“……”
“你骗我。”
下一秒,裴向禹就清晰的感觉到脖子被两排牙齿光顾了一下,痛地不轻。
这人怕不是属狗的,认人靠地是鼻子,泄愤也要用牙齿。
“再不松开把你扔下去了。”
“不可能。”童渊含含糊糊地动了动嘴唇,“除非你偷了他的香水冒充他。”
“……”
好在这痛没有持续太久,也不知道是不是闹得没力气了,童渊搂紧他的脖子垂着脑袋,彻底没动静了。
饶是如此,背着一个一点意识都没有的人走了两公里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到了乔宁给的地址,裴向禹把童渊那身在地上滚过的衣服脱了扔到床上,硬是在快要入冬的天气里出了一身薄汗。
房间就是普通的大床房,卫生间里连个浴缸都没有,裴向禹只得拧了条毛巾出来,稍微给童渊收拾了一下。
寥寥几件行李扔的到处都是,他翻了一圈也看不出哪些是干净能穿的,空手无功而返,某人已经自觉的滚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被酒气蒸红的脸。
裴向禹捏了捏童渊的下巴。
他一直不怎么喜欢一个人待着,时候养过几只宠物狗,后来慢慢的很多人都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贴,男男女女的换过许多,但是结果都不那么令人满意,歇斯底里和刻意讨好轻易就能消磨掉他的耐心,饶是如此,他也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补偿过这些人了。
后来家里多了个乔宁,其他人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再后来,乔宁从家里搬出去,剩下乔宁养的几条狗。
再再后来,他就捡到了童渊。
起初以为捡回来一只流浪狗,为了有个窝,每天心翼翼得摇着尾巴讨好他。结果后来才发现,这人并不是什么流浪狗,分明是只野猫,一旦确定了不会被赶出去,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乐意的时候可以亲亲抱抱逗着玩儿,不乐意的时候就躲个没影,除非主动去找,还不一定找得到。
每次以为养熟了的时候,他总能出其不意的在外边搞出一些幺蛾子来,可是还没等人发火,又已经收起爪子乖乖的趴在家里,偶尔还会摊开肚皮让人挠一挠。
不上多讨人喜欢,但就是每一下都恰好戳在痒处。久而久之,很难不生出一种满足感,甚至有点上瘾。
他接受并习惯了这一点,某人却突然毫无征兆得扬长而去,有点始料未及。
应该,他十分介意。
毕竟过了快半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从他的床上下来,拍拍屁股就走人的。而且走得干干净净,绝不拖泥带水,丝毫没有欲擒故纵的端倪。
裴向禹拨开童渊的头发,曲起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成功把人给弄醒了。
童渊的动作很迟钝,迟钝的把目光对焦到他脸上,迟钝的看了半天,然后迟钝的伸出一只手捧住他的脸,迟钝的蹭了蹭。
寻常不经意的动作,这会儿莫名多了点不一样的意味,童渊嘟囔了一声,裴向禹没听清,凑近了问:“什么?”
“你别到我梦里来。”
“你要赶我走吗?”
“我要亲你一口。”
童渊眼尾挑起一道弯钩,揽住他脖子,轻轻在嘴唇上“啾”了一下,
“喂。”
裴向禹被这么不咸不淡的撩了一下,很有些哭笑不得,始作俑者煞有介事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颇为满意的发出一声鼻音,又重新闭上眼。
“……今天先不动你。”
但是也不能这样轻易放过。
约莫过了半个时,门外有人刷房间卡,范统匆匆忙忙的进来了,裴向禹给童渊扯了一下被子,从床边站起来。
“裴总?”
范统吃惊不,乔宁只已经找人把童渊先送回去了,他还担心是谁来着,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裴向禹。
按现在这俩人已经是八杆子不着的关系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前老板多管闲事的理由。
范统瞄了一眼在床上没有动静的童渊,心里面捏了把汗,该不会已经被这这那那了……
“童还好吧?”
“多喝了点酒,没什么问题,睡了。”
“哦……那我看着他吧,麻烦了。”
“嗯。”
“……”
嗯嗯嗯,您倒是动呀!
这房间满共不过巴掌大一点地方,裴向禹站在这,范统只觉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目光落在裴向禹身上,也不知道该往哪看,突然瞅见前老板脖子上两排充血的牙印。
“……”我滴个乖乖。
“你的辞职信我没批。”
“哦……啊?为什么?”
“你帮我跟着童渊,盯他紧一点,以后不要让他在外面喝酒。如果有人硬让他喝,就我的电话。”裴向禹提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拍了拍,“你有我电话吧。”
“有是有,不过……”
“给你开双倍工资,不用让童渊知道。”
“……我会看好他的。”
范统纠结了一秒就答应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而且酒桌上有人撑腰也不是坏事。至于这二位现在是个什么微妙的关系,就不在他的操心范围之内了。
“如果他问起来,就是你接他回来的,不用提我。”
“呃……好。”
范统关上门,不禁在心里为童渊捏了把汗——这家伙要摊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