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

A+A-

    “停!过了!”

    导演话音一落,安静的片场爆发出一阵的欢呼。

    从两个时前就过拍完这场戏放饭,大家都干劲满满,准备一鼓作气,谁知道演员情绪不对,怎么拍导演都不满意。

    而且出问题的还是深受导演好评的男主,一场久别重逢的感情戏怎么看怎么敷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童渊松开抱在怀里的女主,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提着椅子找了个稍微清净的地方。

    越想越生气。

    都是因为裴向禹不久前的一个电话,参加家宴就参加家宴,干嘛非要专门跟他报备一声。报备一声也就算了,凭什么他听完还要莫名其妙的生闷气呢。

    就很烦。

    自从裴向禹在国外的布线走上正轨,到现在一年有余,身价比之前更是水涨船高,大应酬都快把行程表挤爆了。

    是商业行为,不过这里面的猫腻童渊还是知道的,趁机介绍个儿子女儿弟弟妹妹什么的给裴向禹认识,万一成了,既得利益就是一加一大于二,想也知道裴向禹身边得有多热闹。

    本来他对这种事没什么感觉也懒得理会,奈何裴向禹总是事无巨细的告诉他,尤其是这个某跨国集团家的二姐,出现频次特别高,就他这进组才一个多月,少裴向禹也跟他报备了不下五次。

    现在更过分,连家宴都要把人叫去一起参加。

    等童渊意识到这种心情可能是吃醋的时候,他十分怀疑裴向禹是故意的。

    范统大老远提着饭盒递过来,童渊问:“我手机呢?”

    “给。”

    童渊接了,拨通裴向禹的电话,没人接。

    很好。

    范统一脸懵逼地接住扔回来的手机:“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这么大火。”

    “没事!”

    “……”这要是没事才有鬼嘞。

    晚饭后,好不容易把剩下的一页半纸拍完收工,已经十点过。童渊摘了头套,头发湿淋淋地往下滴水,范统拿着毛巾过来,一并递给他的还有手机。

    “老板刚才来电话了。”

    “哦。”

    童渊回拨过去,这回倒是很快就接了。

    裴向禹:“忙完了?”

    童渊凉凉道:“能有你忙?”

    听筒对面传来一声低笑,像是听错了一样稍纵即逝:“找我什么事。”

    “咳。”童渊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了,清了下嗓子,淡定道,“家宴吃得怎么样了。”

    家宴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刚回来一会儿。”

    “这么早,怎么没多陪陪那位二姐。”

    “明天还要一起看车展,就先放我回来了。”

    “……”二姐是吧,童渊表示记住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了。

    “喂?”

    童渊回过神,板着脸钻进房车:“你有空的时候到我这来一趟。”

    “什么事?”

    童渊开免提,一边脱戏服,一边懒洋洋道:“非要有事才能找你?我想看看你不行么。”

    对面安静得只有呼吸声,不过短短几秒,童渊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瓮声道:“你来不来。”

    “来,不过要晚一点。”

    “随便,都行。我先挂了,忙着呢。”

    童渊不由分的挂掉电话,换回自己的私服,拿起桌上的戒指套回无名指,刚好严丝合缝得遮住了手指上那道戒痕。

    这枚戒指就这么一直留在他手上了,当初被求婚的时候凭着直觉没有还回去,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也习惯了。

    而且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这世上大约想要达到什么目的都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比如为了精湛的琴艺,就要日复一日的练习,为了提高演技,就要钻研剧本和影片。

    为了裴向禹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牵扯,他也需要付出一点以后的自由,做出一点承诺。

    迄今为止,他从未动过把自己和什么人拴在一起的念头,不过如果这个人是裴向禹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止如此,一想到即将把这个人据为己有,甚至还有些兴奋。

    “范统。”

    “啊?”

    范统刚上车就被郑重其事的叫了名字,吓了一跳。

    “你找人去我家里拿个东西,给我送过来。”

    “什么东西,急用吗?”

    “越快越好。”

    ……

    第二天下午,范统拿到花了万把块钱运费才到手的东西,一个还没把掌大的深蓝色方盒。

    “你要的东西。”

    “还挺快。”

    童渊放下手里的剧本,开看了一眼,范统只看清一个亮闪闪会反光的东西,盖子就“啪”得一声合上了。

    “这是什么?”

    “卖身契。”

    “……?”什么鬼。

    接下来的戏是男女主在屋顶上的戏份,虽然剧本上描述的神仙眷侣,但是拍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趁着挪机位的时间,童渊提前穿好威亚上去试戏。

    “瓦片有点滑,当心脚下。”工作人员提醒道。

    他们拍的是古装戏,建筑也是一贯的白墙青瓦,江南水乡风格。童渊在落脚的地方踩了踩,这才直起身子,等着女主角上来。

    站得高了看得就远,他随便眼一望,瞥见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想要仔细看得时候,那个身影又不见了。

    有点像裴向禹,不过人家这会儿正忙着和二姐在车展上出双入对呢,不可能来这。

    他走了会儿神,女主也已经踩着梯子爬上来了,颤颤巍巍得走在屋脊上,童渊往旁边挪了一下,让出脚下的位置:“你站这。”

    “谢谢。”

    基本确定了大致拍摄方案,就等工作人员调整,童渊百无聊赖得四下望去,又看见那个疑似裴向禹的人了,这回离得很近,就在剧组拍摄地的院墙外面。

    真的假的?

    他往前迈了一步,想让视野更开阔一点,突然脚下一滑,人就顺着房檐溜了下去。

    要命。

    脑子里一片空白,童渊一度觉得这回完蛋了,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周围得声音才渐渐回到耳朵里。

    整个人吊在半空,腰上和腿根被勒得生疼,先前穿在身上的威亚救了他一命。大约过了两分钟,四肢渐渐从后怕中恢复知觉,导演再三确认他没有问题,这才正式开拍。

    三个时之后,终于拍到男主抱着女主从屋顶上翩然而下,然而就这一个镜头也折腾了一个多时才完事。

    身上的威亚还没摘完,童渊就看见了站在监视器后面的裴向禹,属实有点意外。

    “你不是要晚点才能来么?”

    “处理完事情,只能买到这时候的机票了。”

    虽然裴向禹板着张脸,不过童渊还是很高兴,嘴角翘的老高。本来还以为要多等几天的,这也算是个惊喜了。

    “车展不用去啦?”

    “推了。”

    童渊十分满意:“我还有这个荣幸?”

    裴向禹把手伸进他宽大的袖子里,捏了捏他的手,童渊回握了一下,索性不松开了。嘱咐范统多拿一份盒饭过来,拉着裴向禹到人工湖边的长椅上。

    “吃东西了没?只有盒饭,先凑合一下。”见裴向禹握着筷子没动,只当是他挑食,童渊又递了另一边的果盒过去,“那你吃这个吧。”

    “你没有什么事要跟我吗?”

    “啊?”

    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把童渊吓了一跳,虽然他确实算干点儿什么,但是不至于这么明显吧,而且这个时间也不合适,他都还没准备好。

    “我……没有啊,什么?”

    “那算了。”

    所幸裴向禹没有继续追究,低头动了筷子,童渊松了口气,连一贯不怎么热衷的盒饭都多吃了两口。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的,也就一个多时,范统就来叫他回去开工。童渊要来自己的房卡,塞给裴向禹:“你先回宾馆休息。”

    裴向禹没接:“我在这等你。”

    “我还有一场夜戏没拍,早着呢。”

    “什么戏?”

    “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童渊抓了抓裴向禹的胳膊,总觉得他今天看起来也有些奇怪。

    他高兴吧,起话来比平常冷淡了点。他生气吧,又明明大老远的跑来了。整个人不知道搭错了哪跟筋,总感觉别别扭扭的较着劲,哄不好就炸毛那种。

    “什么戏。”

    “了你也不知道。”

    没想到裴向禹对这个问题意外的坚持,童渊还是叽里呱啦的讲了一通,裴向禹专心致志的盯着他的剧本,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明白。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只要有一点微妙的违和感就分外明显。不过童渊今天心情好,也就不那么计较这一点,猜想他大约是处理完工作又马不停蹄得赶飞机,所以累着了。

    仔细看的话,裴向禹的脸色确实有那么一点少见的憔悴。

    “你在这里我要分心的,先回去休息。”

    “……嗯。”

    童渊自觉十分体贴,也乐意体贴他,终于看到裴向禹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凑过去在裴向禹脸上亲了一口。

    “……”

    “都忙着呢,没人看咱们,回去等我。”

    ……

    裴向禹拿着童渊的房卡刷开门,入眼就是乱糟糟的会客厅,东西左一件右一件扔得到处都是,他早就领教过了,也不意外,径直去卫生间冲了个澡,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满脑子都是童渊从房顶上摔下来的画面,幻灯片似的,还被设置成了自动循环播放。

    这还是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才过了区区几个时,童渊提都不提一个字,平时他不知道的时候呢?

    他颇有一种把人圈回家不放出来的冲动,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结果很难比现在更好。

    对于童渊,没有人可以强硬要求他做什么事,即便有看起来成功的,也只是因为恰好他不反感而已。

    裴向禹深谙这一点,于是两个人的关系得以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只是难免会有更进一步的心思,这念头在目睹了刚才的事之后更为强烈。

    啧,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人。

    恍惚中像是睡着了,意识却意外的清醒,周遭渐渐充斥着车流声,很快裴向禹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马路中央。

    做梦了?

    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环境,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随即就有一股猛烈的力道带着他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没有让他从梦境里脱离出来,等痛劲儿过去,裴向禹慢慢坐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右手撑着地有一些疼,剩下的都只是蹭破了皮的伤。

    肇事的是一辆黑色豪车,司机是一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从驾驶位出来,神色慌而不乱,第一时间过来探查他的情况。

    “怎么搞的?”

    车子后座下来一个男人,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这神情看起来莫名熟悉,裴向禹不动声色的多看了几眼。

    男人很年轻,但也不是那么年轻,三十左右,穿着考究,像是刚从什么宴会之类的地方出来,胸袋里的手巾和微微松开的领带搭配的恰到好处,在夜晚的路灯下泛着真丝面料特有的温润光泽。

    “童先生,带倒了一个男孩儿。”

    “你没事儿站在马路中间干什么?能动吗?去医院看看,这是我助理电话,要多少钱找他。”

    男人居高临下得看着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多半是把他当成碰瓷的了。

    裴向禹没接,男人于是蹲下来,亲自把名片塞进他手里:“想要钱就照我的做,我劝你最好不要缠上我。”

    这人可能也是有些自我意识过剩,裴向禹拿过名片扫了一眼,问:“你是谁?”

    “……”男人愣了一下,问道,“你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你的手机是不是没有通网。”男人着,往旁边一指,“自己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路边写字楼上的巨幅LED屏,里面正在播放的动态广告,赫然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广告的结尾,和落版一起出现了男人的手写签名,潦草得像个不规则图形,一般人绝无可能认得出来。

    但是裴向禹认出来了,那是童渊的手写签名,每一个弯钩,每一道连笔都分毫不差,甚至连收尾处那一道顺手画出来的曲线都一模一样。

    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瞬间解锁了熟悉感的由来。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长相,但是眉眼间的神态及其相似,裴向禹犹不能置信的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童渊?”

    童渊显然见惯了别人在面对他的时候露出这幅表情,不以为意道:“嗯。我给你叫辆车去医院,你我助理电话,剩下的他会处理。”

    “等一下!”裴向禹抓住童渊的胳膊,“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我骗你?那你直接给媒体爆料我肇事逃逸好了。”

    “不行。”裴向禹直觉不能就这么分道扬镳,他攥着童渊的手腕,“我腿坏了,一个人去不了医院。”

    “腿坏了?”童渊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两圈,最后落在他脸上,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好啊,那我送你。”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内饰和外观一样低调奢华,不过裴向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东西上,他现在更关心后视镜里照出来的他的脸。

    是一副完全陌生的少年面孔,看起来顶多十八九岁,容貌清秀,额角有一点擦伤。

    裴向禹有点莫名其妙,这个梦境过于真实,虽然没有前因后果,但场景和人物却很生动,尤其是坐在他身边的这个“童渊”。

    在有限的空间里翘着腿,微微侧着身子,半靠在车门上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除了容貌和身型稍有不同,活脱脱就是一个他认识的童渊的翻版。

    “喂。”一直闭着眼的童渊突然幽幽开口,“看够了没有。”

    裴向禹捡起放在两人之间的手机:“你电话响了。”

    童渊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拿过手机,插科诨了好一会儿才挂掉,吩咐司机去他交代的地址。

    “不用去医院吗?”

    “就耽误一会儿,出不了人命。”

    这话不知道是给司机听的还是给他听的,裴向禹没吭声。

    他随口编得理由从来都骗不过童渊,那么现在也必然瞒不过这位。冥冥之中好像这个逻辑天然成立,根本不用他多加思考。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所会馆门口,裴向禹跟着童渊下车,跟着童渊进了电梯。

    童渊两手插在裤袋里,好好的一身正装被他穿出了一身雅痞范儿,这会儿靠在电梯里,饶有兴趣得看着他:“怎么,害怕我跑了不成?腿好了?”

    裴向禹没搭话,童渊也不管他,自顾自进了一间包厢。

    包厢里十分热闹,这热闹在童渊进来的时候又上升到了另一种程度。

    开局先来三杯洋酒,然后逢人就碰一次杯,算是招呼,转眼就把十来个人转了个遍,接着童渊又面不改色得换了杯红的,坐在一早就给他留出来的位置上。

    沙发上就只有童渊身边有那么半个人的空位,裴向禹被晾在当中,对上童渊戏谑的目光。他略微犹疑的时间,有人先一步挤在童渊身边,半个身子都压在童渊身上。

    “怎么出来玩儿还带个拖油瓶?怪不得半个多月没来找我了。”那人一边,一边往他这边使眼色。

    “路上捡的。”

    童渊按着那人的脸把人拨开,那人也不恼,继续动手动脚:“那今晚有时间了?去你那还是去我那?”“都行。”

    那个人得了承诺,也不再继续纠缠,继续回到先前的地方摇骰子。裴向禹记得,刚才招呼的时候,童渊把这个人叫做“陆榛名”。

    裴向禹眯了眯眼,按住童渊递到唇边的酒杯,顺势坐在他身边:“混着喝不好。”

    童渊嗤笑一声:“管得还挺宽,那你替我喝?”

    他还没完全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就被捏住下巴动弹不得。童渊好整以暇得含了口酒,不由分得渡进他嘴里,随之而来的是得寸进尺的舌头。

    裴向禹下意识得挣扎起来,慌乱间掐住了童渊的脖子,这才重新获得了呼吸自由,猛得呛咳起来。

    “怎么?都跟到这里了,这点程度都受不了?”童渊看着他,像一只拿住耗子的猫,“你不是对我很感兴趣么,光看怎么能够呢?恰好我对你也有点兴趣,不会让你吃亏,嗯?”

    童渊着,伸手扣住他后脑勺,重新欺身上来,撬开他的牙关。

    极度熟悉的感觉让人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随波逐流以前,最后一丝理智占了上风,裴向禹猛得合上牙齿。

    “你咬我?!”

    脸上一痛,挨了下捏,裴向禹在壁灯昏黄的光线中睁开眼,迟钝得转过头。童渊捂着嘴,连眼角的泪痣也一并生动的控诉着他,半敞开的浴袍里还冒着没有散尽的热气:“你就这么欢迎我的?”

    刚才的梦还历历在目,裴向禹脑子一时有些混乱,脱口道:“陆榛名是谁?”

    “陆……”

    童渊突然噤声,背后的汗毛竖了一片——这个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的名字,裴向禹是怎么知道的?

    片刻的慌乱过后,他反倒镇定下来了。解释不清的事有很多,他自己身上就发生过一桩,那么裴向禹知道他以前的那么些旧账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承认就是了,这人总不能把他以前的老底都翻出来一件件跟他清算吧?

    想及此,童渊也不计较被咬疼的舌头了,装起糊涂:“那是谁?我认识吗?”

    不给裴向禹再度发问的机会,他滑进被子里,抱着久违的人蹭了蹭,故意朝裴向禹脖子里吹了口气:“我明天休息。”

    裴向禹按住他的手,稍显冷淡,眼睛里看不到什么情绪,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十分令人介怀。

    “你怎么了?”

    “没怎么,睡吧。”

    裴向禹关了墙上的壁灯。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头顶上的烟感器,间或闪烁一下红色的信号灯。

    童渊自闭了,这跟他计划的完全不一样。他大老远的把人叫过来,可不是为了盖着被子老老实实睡觉的。

    但是刚才突然从裴向禹嘴里蹦出来的名字是真的吓到他了,以至于他现在弄不太明白,裴向禹到底知道了什么,又介意到什么程度。

    就他以前那些烂桃花,真要掰扯起来,也是够喝一壶的。

    万一裴向禹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呢?万一裴向禹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这人到底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知道了多少……脑子要炸了。

    身上竟然急出了一身汗,澡算是白洗了,童渊干瞪着眼没来由的懊恼,一骨碌爬起来,按开了头顶的壁灯。

    裴向禹条件反射的遮起了眼睛,从手指的缝隙里看着他:“干嘛。”

    “……”以前一套一套的甜言蜜语也不太出来,还把自己搞的郁闷的不行。童渊有点泄气,重新关上灯,心不甘情不愿的躺回去,“不干嘛,你睡你的,不用理我。”

    情场滑铁卢也不过如此了。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真是搞不懂自己脑子里长了个什么包,童渊如是想。

    想着想着,身边的人忽然翻了个身,搭着他的腰往怀里拨了拨。

    “……”

    好像也没那么糟。

    畏首畏脚简直太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了,童渊实在是忍耐到了极限:“跟你个事。”

    “你。”

    裴向禹几乎秒回,声音十足清醒,感觉穿上衣服就能起来给人开会。

    “那个什么二姐,别见了。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人。”

    黑暗里安静了一会儿,裴向禹才又问:“突然这个干嘛。”

    “瞎子都能看出来那些人目的不纯,我不喜欢。”

    “……”

    童渊用脚尖踢了下裴向禹的腿:“听到没。”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裴向禹的声音:“聊得都是工作的事,没有合适的理由,我也不能把话得太绝。”

    “……哼。”

    裴向禹不觉有些好笑,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童渊计较那些梦里发生的破事儿呢,这人倒先跟他提上要求了。

    还这么理直气壮。

    怕不是被自己惯……

    “下次再有人找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

    裴向禹把手从童渊的手里抽出来,摸了摸无名指上多出的圈。金属质感偷偷反射出一点窗外的夜光,十分有存在感。

    “听见没!”

    没有立刻得到答复,童渊显然有些急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心脏可以跳得这样快。幸好灯是关着的,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多半不太聪明。

    这戒指毕竟是一年多前买下的,裴向禹拿着戒指跟他求婚也是在一年多以前,现在也可能不作数了。

    先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统统冒了出来,童渊上上下下两辈子,第一次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生出一种名为忐忑的情绪。

    “你……”

    应该点什么,童渊起了个头,却没有后续。彼此间的呼吸隔着不到三十厘米,他本不想听得那么清楚,可是耳边安静的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一路畅通的往耳朵里钻。

    “啪”得一声,壁灯重新亮起来。

    “开灯干嘛。”

    没有黑暗的遮掩,童渊只觉得哪里都很不自在,偏偏裴向禹也不话,就那么目不转睛得注视着他。

    “你不是想看看我吗?关着灯能看见什么。”

    “……”

    这人今天真的很烦。

    童渊一巴掌把灯拍灭:“看够了,现在不想看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童渊怒了,是他不够认真吗,这人怎么这么不上道!

    “给句话!”

    “你这是求婚的态度吗?”

    “谁我在求婚了?”

    “哦——原来不是求婚,那我考虑一下。”

    “……你觉得是就是吧,给你两秒钟时间考虑。”

    “你不后悔?”

    “超过两秒钟就后悔。”

    “已经过了。”

    “那就顺延两秒。”

    “我开灯了?”

    “……嗯。”

    童渊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灯光下看清裴向禹的脸的时候,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求婚结婚的戏码演过不少,怎么也没想到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是这样的,幼稚的让人想钻地缝。

    “考虑好了?”

    “好了。”

    “怎么?”

    “听你的。”

    童渊终于觉得活过来了。

    一整晚的情绪随着这三个字终于尘埃落定,他支起身子,把裴向禹罩在自己身下,颇有几分洋洋得意:“敢不答应你就惨了。”

    “幸好我答应了。”

    童渊扣住裴向禹的手,摸了摸已经染上体温的戒指:“以后再有人你的主意,就告诉他们,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不是早就是了吗?”

    “真会话。”

    ……

    “对不起……没忍住。”

    童渊抽了几张纸给裴向禹擦了擦脸,十分过意不去。

    “我还没干什么呢。”

    裴向禹重新躺回来,凑近嗅了嗅他的脖子。

    童渊躲开了:“脖子不行,不好遮,麻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

    这是赤-裸-裸的鄙视啊!

    “紧张吗,不会是太想我了吧?”

    “美的你!”

    童渊想炸毛,奈何被圈住了动不了,只能范围的反抗了一下表达不满。

    抱了好一会儿,贴在一起的皮肤都变红了,裴向禹亲了亲他的头发:“休息吧,回家再。”

    “……”

    大约是没听见回应,身上挨了一捏:“睡着了?”

    “等我回家还早着呢,我更想你了怎么办?再……”童渊把手伸进裴向禹的衣服里,顺着起伏的腰线溜下去,“都这样了,忍着不难受吗?”

    “……”

    耳边的呼吸声如愿以偿得加重了,童渊弯着眼,兴致勃勃的又添了一把火:“是我不行还是你不行?”

    “……”

    十分钟后,俩人较劲到了极限,关于“到底谁比较不行”这个问题的讨论无疾而终,童渊一边啃着裴向禹的肩膀,一边捞过床头的东西塞进他手里。

    “东西还挺全?”

    童渊听出裴向禹的言外之意,极为不忿的拧了他一把:“想什么呢你,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专门买的。”

    “哦,就这么想我么?”

    童渊拽着裴向禹的头发把人拉下来,贴着他道:“还有更想的,你来试试。”

    ……

    童渊觉得自己就算没疯,那也离疯不远了。

    如果一定要形容现在的感受,那大概就是,乘着名为裴向禹的浪,吹着名为裴向禹的风,淋着名为裴向禹的雨,呼吸着名为裴向禹的空气。狂风骤雨是他,救命浮木也是他。

    既新鲜又刺激,后背刚陷进床垫,立刻就有滚烫的体温笼罩而来。

    未免有些刺激过头了。

    “还好吗?”

    “不……太好。”

    未能及时找回的声音没办法把意思好好得传达出去,他已经换了个姿势挂在裴向禹身上,还被堵上了嘴。

    “……唔。”

    童渊挣了挣,抵住裴向禹的胸口,在两人之间隔开了一点令人介意的距离。

    “嗯?”

    “没力气了,有点饿。”

    “那吃点东西?”

    “嗯……我去冲一下。”

    童渊接住不时落下的亲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刚起身就又被拖回床上。

    “再抱一会儿,等会儿再去。”

    带着哑意的喉音和呼吸一起钻进耳朵里,童渊不禁失笑:“你在撒娇吗?”

    “不行吗?”

    “……”

    行,太行了。

    他索性翻了个身,心甘情愿的当起了抱枕,直到空气中突兀的响了一声。

    裴向禹摸了摸童渊的肚子:“真饿了?”

    “……骗你干嘛。”

    “那你去吧。”

    童渊在裴向禹优秀的鼻子上亲了一口,抓紧有限的自由时间把自己冲干净,出来的时候床上已经空了,裴向禹在外面叫了他一声。

    茶几上放着两屉笼包,热腾腾的飘着香气。

    “好吃吗?”

    “你尝尝。”

    裴向禹拉着他坐进怀里,手又钻进了浴袍底下。

    “……我真的饿。”

    童渊攥着筷子没撒手,某人我行我素的没理他,停在他的腿根轻轻摸了摸:“疼吗?”

    “不疼,”童渊往裴向禹的地方看了眼,“就磨破点皮,今天吊威亚勒的。”

    这个话题就这样住了,童渊没多想,心无旁骛得吃起了宵夜,总算是不好意思吃独食,夹起一个递到裴向禹嘴边:“你也吃。”

    裴向禹避开了,拦腰抱着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童渊自觉不是那种很敏感的人,但是裴向禹这个情绪来的有点突然,让人不得不在意。

    “怎么了?”

    “你今天差点摔下来。”

    童渊愣了一下:“范统告诉你的?就是脚滑了一下,没站稳。”

    “不要骗我。”

    “……没骗你。”

    “我看见了。”

    “你都看见了还问我干嘛,这不是好好的么。”

    “……”

    “你担心我?”

    童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转过头去问,对上好大一双白眼。

    ……这人。

    “今天真的是不心,下回一定不让你看见。”

    裴向禹:“……”

    这会儿把这家伙丢出去换一个还来得及吗?

    “好啦,以后我会注意的。戒指才刚套上,我才舍不得这么快放你找下家呢。”

    “气我是吧。”

    “能气到明我有本事……就在这还是去床上?”

    童渊拧过身把人抱了个满怀,意料之外的亲了个空,不满的哼了一声。

    “刷牙,然后上床睡觉。”

    “……”

    “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懒。”

    吃饱了就犯困是真的,童渊树獭一样赖在裴向禹身上,多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自己去,年纪大了抱不动。”

    “哦?刚才在床上是谁那么厉害。不会是我认错人了吧,那我找他去,不要你了。”

    童渊一边嘀咕着,一边装模作样的爬起来,垂眼在裴向禹身上扫了两圈,眼看着裴向禹表情不善,在被抓到之前极有先见之明的钻进了洗手间。

    五分钟后,裴向禹靠在床头看手机,被壁灯柔软的灯光罩住的样子异常养眼,童渊钻进被子里,肆无忌惮的量着新的所有物,忍不住感慨自己眼光真好。

    “你明天休息?”

    “嗯。”

    “民政局下午五点半关门。”

    “什么?”

    “我定了明天一早的机票,去吗。”

    “真的假的……”

    “你不愿意?”

    “倒也不是……就去呗。”

    裴向禹似乎也没料到这个提议通过的如此顺利,稍稍有些诧异:“要不要通知媒体?”

    童渊背过身,留了个后脑勺:“都行,看你。”

    “……认真一点行不行。”

    “认真着呢!”

    后脑勺忽然转了半圈儿,露出一张稍显不满的脸,只是看起来没什么底气,目光刚一对上就滑开了:“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来都没这么认真过。”

    裴向禹:“……”

    童渊:“领不领证,通不通知媒体我都无所谓。”

    裴向禹:“……”

    童渊:“我只关心我喜不喜欢,你高不高兴……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裴向禹:“嗯……就是你很喜欢我的意思。”

    童渊:“……”

    也行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