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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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糯糯的嗓音染了哭腔,让江阙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我弄疼你了?”

    闻梨努力睁大眼睛,透过那层覆在视网膜上的薄薄水翳,清晰地看见男人向来不起波澜的眼,因为她,而隽上几丝显而易见的慌乱。

    于是心里更难过,更想哭了。

    江阙待她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她控制不住地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念头,现在甚至还借着汤晗和王君昊的事,堂而皇之地霸占着他。

    这样的自己,真的是太卑劣了。

    搞艺术的人,大多都是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忠实拥趸者,时常容易沉溺于自己的臆想之中,从而选择性地忽略了现实。

    这世上,父母都不一定会毫无底线地纵容着自家孩,更何况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成年男人?

    如果有,那么这个男人,定然是有所图谋。

    可惜这一点,暂时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的闻梨,不会明白。

    不过她看着男人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擦眼泪,很快也意识到,自己此举着实有点矫情。

    忙抹抹眼泪,:“没、没事,就是眼睛里面进沙子了。”

    江阙也不戳穿她,只是叹息着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跟时候一样,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闻梨其实只是刚刚情绪一下上来了,没忍住。

    现在回想起来,她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

    遂死鸭子嘴硬道:“我没哭,真的是眼睛里面进沙子了。”

    江阙垂眸,见姑娘恹恹耷拉着脑袋,没什么底气地反驳自己。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随着她眼皮的眨动而微微颤动着。

    这模样,江阙心疼都来不及,哪还舍得一句不是?

    他又是叹息了声,无奈掏出手帕,熟练地给姑娘擦眼泪。

    “行行行,我知道了,是眼睛里面进沙子了。”

    闻梨看着男人无奈又纵容的模样,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偷吃了一颗还没成熟的莓果。

    酸酸的,涩涩的,但是甜。

    直甜到她心坎上去了。

    她抿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脸微仰,任男人像时候她被汤晗母子欺负之后那样给自己擦眼泪。

    只是突然想起什么,惶惶问道:“江、江阙,我妆没花吧?”

    江阙看着姑娘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模样,鼻息间发出道气音,好笑地捏捏她没妆的耳朵。

    “现在知道害怕妆花了,早些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想。”

    闻梨是见过涂乔乔哭花了妆的吓人样子,因而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脸上的妆,也就没在意到男人亲昵过分的动作,与溺人的眼。

    “江阙,你、你别欺负我了。”

    江阙见姑娘真恼的要哭了,也就不闹她了。

    “放心,妆都好好的,没花。”

    闻梨盘在心中的大石头落下,这才松了口气,不过随后却发现,自己跟男人挨的实在是太近了。

    她整个人几乎都嵌在江阙怀里,能够清晰地闻到男人身上的淡淡剃须水味。甚至只要她想,只需垫一垫脚,就能亲吻到他的下巴。

    其实闻梨的时候,没少哭着央着让江阙抱抱她,亲亲她。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那时候的她,七窍未开,就只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懵懂屁孩,只把江阙当做自己最亲近的哥哥。

    不像现在——

    对他存有非分之想。

    把他当做情哥哥。

    ‘情哥哥’这三个字一浮现在脑海里,闻梨顿时觉得自己心脏开始疯狂跳动,脸上也逐渐洇然热意。

    她压着那种让她汗毛都忍不住快要竖起来的颤栗感觉,悄悄地从江阙怀里退开一点点。

    又退开一点点。

    这时候,一阵秋风刮过,带起满地的银杏叶,发出沙沙声响。

    冉纱一贯要风度不要温度,所以给闻梨扮的时候,裙子里面除了一条安全裤,什么都没给她穿。

    奈何闻梨实在畏寒,最后再三央求,才终于得了一条丝袜。

    可惜这丝袜并没有什么用。

    冷风刮过的时候,闻梨只觉那股子凉意,顺着腿那层恍如没穿的纤薄丝袜,一路蜿蜒向上,冻的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江阙见她冷的直哆嗦,忙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风向口。

    这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动作,却让闻梨表情微怔。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江阙就已经又伸手替她拢了拢外衣,接着还顺带着还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我们先回车上吧。”

    他这一番动作下来,闻梨整个人懵懵的,只是下意识点点头。

    江阙见此,便顺势牵起她凉洇洇的手,转身离开。

    只是他刚一转身,就看见好几个女生拿着手机,怼着他们拍,脸上还露出红扑扑的兴奋表情。

    江阙动作一顿,拧着眉,垂眸问姑娘:“你朋友?”

    闻梨回神,摇摇头:“我不认识她们。”

    那些偷拍的女生听到两人的对话,互相推搡着,最后推出一个高个子女生为代表,解释:“那个,闻梨学姐你好,我们是美设大一的学妹。”

    闻梨一头雾水地礼貌跟她招呼:“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高个子女生回头跟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最后索性直接摊牌。

    “学姐,这位先生就是那天在宿舍门口把你带走的那位吗?”

    “学姐,可以冒昧问一下你们的关系吗,是已经交往了吗?”

    “学姐、学姐……”

    这段时间,有关闻梨跟一位神秘大佬的事,被传的沸沸扬扬。

    那些女生心下好奇,所以刚刚看见闻梨这么亲密地跟江阙站在一起时,才会忍不住拍照听。

    如若搁在以往,江阙会为了闻梨,按捺着性子一一回答她们。

    但是现在,他真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因为他明显察觉到,闻梨手上的温度越来越低,时不时还因为林澜市暮秋的寒风,而微微哆嗦着。

    在江阙的印象里,闻梨从未如此怕冷过。

    他心下担心闻梨,眉头越拧越厉害,最后索性直接断了那群一直喋喋不休的女生。

    “抱歉,”他嗓音微沉,不容置喙,“我和阿慈今天还有事,你们有什么问题,还是改天再问吧。”

    那些女生纵然失望,但是却没人敢继续纠缠。

    毕竟江阙身上长年累月的上位者气势太过于强烈,再加上十多岁的年龄差距,他深厚的阅历,沉稳内敛的气质,对这群刚入大学的女孩子来,都非常具有威慑力。

    女生识趣地退开,给两人让道。

    闻梨见此,轻轻松了口气。

    不过不知道她太松懈了,还是真的不适合穿高跟鞋。上次校庆典礼,下楼梯的时候不心崴了脚,这次索性直接就来了个平地摔。

    幸好最后被江阙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才不至于当众出糗。

    不过让闻梨万万没想到的是,江阙扶住她之后,不但没有松开,甚至还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闻梨捂着嘴惊呼,但却被身后那群女生的尖叫声给淹没了下去。

    闻梨听着她们的兴奋的尖叫,没回头都能预料的到她们的表情,臊的满脸通红,头皮也阵阵发麻。

    最后,索性就缩头乌龟似的缩在男人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声怯怯地发出微弱的抗议。

    “江、江阙,你、你放我下来…学校这还有好多人看着呢…”

    “有人看着又怎么了?”江阙表情不变,“一来我没有做任何违反我国法律的事;二来,阿慈,我们早上领了证,是受法律保护的。”

    闻梨因为那一句‘领证’面上红晕更甚。

    “可是……”

    “可是什么?”江阙加快步伐,不给她反驳的机会,“阿慈,你时候总天天缠着让我抱你,怎么长大了,反而跟我这么疏远了?”

    江阙都这么了,闻梨实在想不出理借口跟他犟,干脆就把脸埋到他的衣襟里,躺平装死。

    她太害羞了,因而没看到,上方,江阙即便竭力控制着,可仍旧止不住轻轻扯动上扬的嘴角。

    -

    江阙刚刚第一眼看到闻梨的时候,就觉得她穿少了,所以拿衣服的同时,也把车里的暖气开了。

    因而闻梨现在一坐进车里,就觉得自己被铺天盖地的暖气团团包裹着,浑身暖乎乎的,就连堵塞的血液也都重新流通了起来。

    她如一只餍足的猫,眯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还非常惬意地将两只手,搁在出风口前面煨了煨。

    江阙眼底含笑地看了她两眼,然后从后座拿了什么东西。

    于是下一秒,闻梨手里就多了杯温热的奶茶。

    还是她最爱的R牌草莓啵啵。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闻梨欢喜地捧着奶茶,,“你都不知道,这家店人可多了,我每次都得等两个多时才能买的到。”

    江阙见此,轻笑道:“一杯奶茶就能把你哄的这么开心。阿慈,你怎么还是这么好养活啊?”

    闻梨这会也已经彻底放开了。

    听江阙这么,便娇憨地耸了耸鼻子,哼唧哼唧着:“我可是你一手带大的,我好不好养活,你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

    江阙眼皮忽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喉头也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突然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就那么直直看着闻梨,眸色黢黑,却偏偏又亮的骇人。

    闻梨以为自己错什么话了,正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谁知这时,男人却忽然弯了弯嘴角,笑了。

    “没错。”他看着闻梨,眸色很深,里面全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阿慈,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从到大,陪在你身边最多的,是我;最了解你的,也是我。”

    闻梨不知道江阙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一串莫名其妙的话。

    只是觉得心底突然一悸。

    让她有点害怕。

    她抱着奶茶的手紧了紧,佯装掩饰地低头啜了口。抬眸时,见男人仍旧还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顿了顿,下意识将奶茶递到他嘴边。

    这动作,她时候已经做了千百回。

    因为太熟悉了,所以即便脑子告诉自己不合适,但是肌肉却早就已经有了记忆,不受她控制。

    江阙在闻梨将奶茶递到自己嘴边的时候明显也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在闻梨回神之前,轻轻摁着她的手,极慢极慢地含住了吸管,然后又动作磨人地吸了口奶茶。

    他虽在喝奶茶,但目光,由始至终都一直落在闻梨的脸上。

    眼神,更像是带钩子似的。

    要不是闻梨还保持着一丝清醒和理智,险些都要以为——

    他哪是在喝什么奶茶啊?

    分明就是在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