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旖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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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这辈子最黑暗漫长?的一个夜晚。

    那天我的喉咙哭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伤了的脚一直吊在?床边控到充血。我们的关系彻底变质了,我的一次柔弱袭击让他完全没有了顾忌,他带着恨意疯狂不?休地折磨着我, 我的身体和精神?都无法承受这种重击, 几天之后,我病倒了。

    他叫了医生来家里。对方给我输了营养液,我的身体状况是因?为我的精神?状态太差, 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让我一定要静养, 不?能再受刺激,并且要按时吃药。

    医生谨慎地给我开了七天的药量,有消炎的, 也有安眠的。他们在?门外话的时候我偷着藏了医生药箱里一瓶不?知道是治疗什么的药,在?当天晚上睡觉之前, 我把所有的药片全部吞了下去。

    死是我从到大想?过无数次的事?,可是从前我不?敢,也不?甘。我不?甘心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承担别人?的错误, 我不?甘心我这一辈子都只能低着头唯唯诺诺做人?,我拼了命地学习,近乎苛刻地对待自己,我想?让自己有能力摆脱这段过去,我想?依靠自己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我还想?遇见?一个真心爱我的人?, 可这些现在?全都实现不?了了。

    我所有的支撑和希望全都在?那一晚涣散坍塌,我的精神?跟身体已经全部溃烂,我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腐烂味道,那让我觉得自己无比恶心。我也曾起精神?尝试振作起来, 可那些伤口实在?是太疼太累了,我退缩了,我想?要解脱。

    百来颗药吃下去后我很快在?痛苦中丧失了意识。昏昏沉沉中我做了许多?短暂又凌乱的梦,我梦见?时候邻居家那对兄妹,妹妹是我的幼儿园伙伴,每天放学都有哥哥来背,想?要什么哥哥都会拿零花钱给买,不?会的作业也有哥哥给做,我无比羡慕,傻乎乎地觉得哥哥是万能的,我也想?要一个哥哥。

    我梦见?我第?一次叫他哥哥的时候,是在?他把我从别墅里扔出去的第?二天。他前一夜因?为我挨的余气显然还未消,听见?我怯怯的一声哥哥,上上下下嫌弃量我一通后,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我梦见?他回国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酒店门前。我们都没有认出来彼此,等电梯时他还侧身绅士请我先上,出了电梯我们一前一后往包厢走了长?长?一段路才觉出不?对,他站定,回头看?着我,不?太确定地叫了我一声:裴旖?

    我本能有些惧怕记忆里的他,拘谨地轻轻点头。他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冷淡攻击:个子长?了不?少,人?还是没长?进?。

    我无奈抿唇,声叫了句:哥哥。

    他神?色不?明看?着我,就?像后来许多?次我不?得已叫他哥哥的时候,他从来没一次应声过,却还要时常冷嘲热讽逼我叫他一声。我一直不?懂他到底是爱听还是不?爱听,直到很久以后,在?我跟他最平和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偶然在?他的公寓看?到了一册我时候的照片,还有他密密写在?背面的字。

    「这一年她刚回家,她觉得自己被妈妈抛弃了,经常哭,哭得自己脏兮兮的,又难看?又可怜。」

    「这个时候她最可爱,脸和眼睛都圆圆的,六一演出时笑得很甜,可胆子还是很,见?到我总是怯生生的,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上中学了,开始有点漂亮的模样了,可人?还是没出息,见?到我连招呼都不?了,我不?在?这几年她不?会都把我忘了吧。」

    「高中,她为了学习方便?把头发剪到了肩。我心想?用得着这么用功吗,就?算易庭谦不?管她也还有我呢,难道在?她眼里我跟他一样?」

    「留在?江城读大学不?是挺好的么,女孩子一个人?跑那么远去受罪干什么,她恨我改她志愿已经几天不?理我了,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我们一辈子这样下去是不?是也很好,因?为情侣有可能会分手,但是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这是老天特意的安排吧。」

    那张照片的最后一行是另外的笔迹,看?起来是很久之后加上的。

    「可是还是不?想?做她哥哥。」

    我垂眼看?着那些照片,逐渐明白,那声哥哥标识着我们之间?不?可抹去的血缘关系,他喜欢这种牵绊,但是他又痛恨这种牵绊。他在?这种无法解决的矛盾中痛苦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我。

    我无法他的感情是错,因?为情感本身的发生难以控制,但是人?跟动物的本质区别就?是人?可以控制行为。他曾经是我那可怜安全感的来源,但如今他成了我最憎恨恐惧的人?,这种绝望对于我是双重的。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教我如果被欺负了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他对我做出那些事?的时候难道就?从来没有一刻想?过,有一天我会还到他身上?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深夜,病房里幽漆漆的,空气里隐约有花香。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睁着眼睛迷迷糊糊想?怎么死了以后还是这么黑啊,我最怕黑了,我开始有点后悔自杀了,我瘪着嘴委屈哽了一声,少顷寂静之后,身侧低低传来熟悉声音:「你醒了?」

    我恍惚恢复意识,慢吞吞想?,我没死啊。

    ——那就?你去死吧。

    这就?是我在?十九岁时的遭遇。如果它发生在?我二十九岁的时候我肯定不?需要先去洗一次胃才能明白这个浅显道理,受害者不?应该死,施暴者才该死。

    在?医院那段时间?里我们没有过话。白天他请了阿姨跟心理医生轮番过来,他自己会在?每天晚上来,沉默陪我一夜后又在?我睡醒之前离开。我对着心理医生无话可,我觉得最需要看?病的是他,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才会在?我出院之后还不?肯放开我。

    出院那天他把我接到了南山的别墅。车停下时我靠在?座位里没动,因?为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再失去,所以我对他也再没有丝毫的耐心。他低声哄着我先住在?这里,下周开学后再送我回去,手机他会还给我,房子我也可以自由出入,但是,我必须住在?这里。

    我面无表情抬眼。我知道这是他给我划出来的底线,标准是他能接受的范围,而?不?是我。这一次我差点死掉也仅够他退步到允许我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自由走动而?已,如果我想?要跨出他的底线,我确定他依旧会立马翻脸。

    我们一前一后沉默走进?别墅。房子里面是我喜欢的装修风格,他握着我的手,像参观婚房的情侣一样,不?厌其烦给我着为我准备了什么,有书,有投影,有烘焙,有画架。我厌烦跟在?他身后,在?他还要介绍第?三层时,我断他:「你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们站在?落地窗前,许久没有人?话。外面是漂亮开阔的山景,再往远处可以俯瞰整座江城。最后,他从身后抱住我,下颌抵在?我的颈间?,低沉声音反问:「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无言以对。这段关系里,我不?可以有什么用?就?像现在?他吻着我,气息逐渐炙烈,我不?可以他就?会停下来自己的欲望?

    那一周时间?他基本都跟我在?一起。可能是有意缓和我们的关系,也可能是他觉得我死过一次后乖了不?少,他对待我比之前温柔很多?,各种意义上。白天时他会带我出去,骑马,高尔夫,或者射击,他教我怎么枪,我没兴趣不?配合,他就?耐心亲手帮我把枪握好,似笑非笑我不?是想?杀了他吗,那这些本领都要好好学。

    到了晚上时我果然很想?杀了他。那栋别墅的每一处都留下了他抱着我欢爱的影子,他最钟爱浴室里那一整面镜墙,也是我最痛恨的地方。我讨厌意识迷离时睁眼看?到那一张跟我神?似的脸在?镜子里与我交叠在?一起,那样的次数多?了,以至于我一个人?照镜子时也经常会想?起他,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那我的目的呢,他知道吗?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恍惚不?清的脸,闭上了眼睛。

    很快到了开学的时间?。送我回学校的路上他给我列出了十几条禁忌,从不?能穿短裙到不?能跟男同?学吃饭再到不?能超过三个时不?给他报告行踪……最后他逼着我逐一重复了一遍,满意后搂着我索要告别吻,俨然已经把自己放进?了男朋友的身份。

    我静静看?着他的脸,我觉得我也得疯起来才不?会先一步被他逼疯。因?为在?他面前压抑太久,刚回到学校的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不?稳定,每天都想?找东西发泄。我报复性地刷他的卡,买很多?我根本不?喜欢的奢侈品,收到后再狠狠摔碎剪烂。宿舍里的人?对我侧目议论,难听的传言渐渐传开周围几间?宿舍并且有继续向外扩张的趋势,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即停下来找个理由解释一下,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某天下午,在?我又划烂了一个新包之后,宿舍里一个女生怪声怪气开了腔。

    我瘫靠在?椅子上,大脑尚处于刚刚发泄过的快感中久久没有回过神?,她以为我是心虚,变本加厉着难听的话。我安静听了很久,终于捋清楚了关于我的传言,无非就?是被包养,至于为什么我为了钱出卖肉|体后又如此的跟钱过不?去,她们大胆猜测,要么是对方太老太丑满足不?了我,要么是我染上病了。

    我听得笑出了声。我在?她的惊异神?色中轻声癫狂笑了一会儿后,突然转回身,猛地将我手里的剪刀朝她凶狠掷了出去。她厉声尖叫着闭上眼睛,剪刀稳稳插进?她身后的床垫,离她的脸只有不?到五公分。

    那之后我更闻名了。关注我的人?越来越多?,恶毒揣测也越来越多?,我兀自深陷在?让他死的疯魔执念里,无暇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拍到了他来接我的照片,什么时候拍到了我背上布满吻痕的照片,什么时候又拍到了我在?画室发呆的照片。

    我是在?论坛里看?到那些照片的。当我看?到自己握着笔坐在?画架前满脸死寂无神?的荒芜模样时,我仿佛沉浸在?梦魇里蓦然间?被惊醒的人?,先是呆滞出神?很久,随后缓慢地哭了出来,从低声隐忍,逐渐声嘶力竭。

    我心疼照片里的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境遇,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在?每一次面对他时有多?憎恨恶心,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每晚躺在?他身下时生不?如死的绝望。她已经死在?了吃下一整瓶药的那个晚上,医生救回来的只是她的躯体,从此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阴暗执念,活下去,看?着他死。

    我想?抱抱她,我想?告诉她这很不?值得。她未来的人?生还有很长?,她想?去的地方还有很远,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为了跟一个人?渣较纠缠将自己也搭了进?去,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那天他回来时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看?到我红着眼皮坐在?沙发上,皱眉问:「怎么了?」

    我不?答话,他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进?浴室里洗澡换过衣服后出来,见?我还是坐在?原处,走过来摸我的头:「学校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我还是没反应。他看?了我一会儿,俯身抱我进?怀里:「不?想?去学校就?别去了。回头我直接给你弄个毕业证。」

    我低声自嘲:「我不?去学校,难道一直待在?这里吗?」

    他吻我的唇角,体贴得恍惚间?让我错觉他真的是我的情人?:「你想?去干什么都可以啊。不?如就?来公司吧,做我助理。」

    我沉默半晌,:「我想?离开江城。」

    他眼底凝了一瞬,随后笑了一声:「这个玩笑不?好笑。」

    那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我是真心不?想?再跟他纠缠了,因?为那最终消耗的是我自己。我不?想?再终日沉浸在?偏执到疯狂的报复心里面目可憎,这一刻我愿意既往不?咎,我愿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只要现在?一切的错误能够立即停止,只要他能让我安静离开——

    他的脸色阴沈下来:「别想?了,我不?会让你走的。」

    我看?着他的脸,声音平静:「你现在?仍旧意识不?到这件事?应该停下来,是因?为所有的压力都是我一个人?在?承担。」

    他沉声道:「我的压力只是没让你看?到而?已。」

    我别开脸无语笑了出来。他能有什么压力?无非就?是易夫人?的反对,但杨美栖怎么可能拗得过她这个捧在?手心里溺爱大的亲儿子,她现在?显然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能有什么压力?是防着我不?省心仍旧想?要离开的压力?还是苦恼我不?够像个真正的情人?一样热情主动的压力?

    他沉默看?了我片晌后,抱着我走进?书房,坐到椅子上,命令我:「抽屉开。」

    我跪坐在?他腿上扭身拉开抽屉,里面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信封里是关于他的各种场合和视角的偷拍照片,有几件衣服是他来见?我的时候穿过的。我抬眼看?他,他轻轻吻着我的鼻尖,低声道:「藏好你不?容易,花了我不?少钱呢。」

    我垂着眸,抿唇道:「你能保证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吗?」

    他抬手掖着我的头发,眼底不?可测的深黑与他的温柔动作完全不?匹配:「我确实不?能保证不?会被人?发现。但是我可以保证没有人?能有命把这些照片发出来。」

    我看?着他,极度疲惫:「可是我不?想?被藏着。」

    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可以接受祝福的恋爱,不?是被强迫、被唾弃、被千方百计掩藏的畸形情感。

    他抚在?我头发上的手短暂一停,随后滑下来将我拥得更紧了些,脸埋在?我颈侧压低声音道:「现在?还不?行。」

    我没懂他的意思,他碎碎在?我脖子上吻了半晌,而?后又道:「再等一等,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我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但这根本不?是问题的重点:「如果他知道了呢?」

    就?算是我能抹掉过往人?生的痕迹,以一个跟易家毫无关联可查的全新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我就?不?是易庭谦的女儿了吗?他就?会同?意我跟他儿子在?一起了吗?我们两个就?不?是兄妹不?是不?伦了吗?

    椅子上的人?眷恋吻我的锁骨,手上逐步加重的动作显然是不?想?再让我继续思考和问下去:「你不?用管。我会解决。」

    我闭上眼睛,整个人?无力到了极限。

    我在?别墅里住了几天,第?二周时回了学校。论坛里的内容已经被清理干净,挑起事?端的人?被公告开除,学校给我换了单人?宿舍,我推开门时看?到桌子上的档案袋,里面是我的毕业证,还附赠了一张优秀毕业生的荣誉证书。

    听为了这两张纸,易氏在?新校区捐了一栋楼。我靠在?桌子上看?着那堆纸忍不?住想?发笑,钱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从论坛事?件结束之后,我有意向外人?努力展现出我微笑亲切的一面。那张被偷拍下来的行尸走肉一样的照片刺痛了我,我绝不?允许自己为了他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阴暗怨妇,我发誓我要让他死,我要好好的活。既然他不?肯放过我,那就?也别怪我不?能放过他了。

    我曾经无数次思考过让他死亡的方法。首先我不?能自己动手,尽管那应该是成功率最高的一种方式,但我可不?想?搭上我自己的命。我考虑过意外,在?山顶,或者在?海边,以我的力量想?将他推下去肯定是不?现实,最安全保险的一类方式是,攀岩时绳索断裂,跳伞时撞向山崖,再或者,潜水时的氧气耗尽。

    他在?国外那几年就?很喜欢极限运动,我无意间?向他透露了想?出去度假的意思,他果然很高兴,但是他实在?太忙了,超过五天的假期都要排到半年之后。我一边忍耐等待着,一边提前去学习了潜水,我望眼欲穿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却在?大二那年的春天先等来了另一个机会。

    起先是在?他常去的会所里,我偶然看?到了一个论坛事?件团体里的女生,我隐约记得她姓楚,因?为她算是她们当中出谋划策的人?,真正执行的另有其人?,所以当时开除和处分的名单上并没有她。我看?到她挎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脖子上系着一条某奢侈品牌去年秋天款的丝巾,我有同?款,有段时间?总拿它绑头发,他有次夸过我这样好看?,我就?再也没有戴过它,也不?记得有没有剪碎了。

    我抱着手臂站在?回廊另一端看?着这两个人?,前面走廊尽头的包厢门忽然开了,他从里面出来,看?起来喝了点酒。中年男人?看?见?他后陪着笑脸迎了上去,年轻女孩儿上上下下好奇又蠢蠢欲动地量着他,我安静看?着这一幕,缓慢翘起了唇角。

    一周之后,我以他助理的名义给楚翘发了信息,暗示她易总上次对她很有印象,约她来会所见?面。

    那天我也把那条丝巾找出来系在?了头发上。按照我对她的判断,那条已经过时的丝巾是她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之一,果不?其然,约定时间?时我从包厢里出来,看?到她依旧戴上了那条宝贝丝巾。

    我让服务生把她请到了旁边的休息室里。回到包厢,我不?着声色灌他的酒,他很配合我,更多?是因?为平时实在?太少见?我愿意对他笑一笑,情绪一高兴起来人?都特别容易醉,醉醺醺地吻着我颈后,傻笑着我好看?,我系起来头发的样子特别好看?,温柔静好得像妻子,他的妻子。

    我在?心里冷笑,把手里的酒杯递到他唇边。他就?着我的手一饮而?尽,而?后俯身将我压进?沙发吻了下来。

    那天包厢里的都是他最熟的朋友,他们也就?见?过我三两次,并不?知道我是谁。第?一次见?面时他们还以为我是他从哪里找的大学生,一边调侃他终于开窍了一边妹妹长?妹妹短地叫着我,还夸我们两个长?得有夫妻相。他的眼神?沉沉扫过去之后那帮人?立马噤声,看?向我的视线重新带上了深意探究。

    前几次见?面时我对他态度冷淡,他们还笑他怎么总惹妹妹生气啊。这一晚我们之间?的氛围显然不?同?,他吻我时我模糊听见?有人?起哄,但转眼又被身前迫人?的高温灼得理智涣散。最终他恋恋不?舍停下这场深吻,哑声我们回家吧,我轻轻推他,嗔他把我的裙子和头发都弄乱了。

    他很受用我这套,上手要把我头发拽开,我躲开他起身去休息室整理一下,他也笑着痛快放行了。从包厢出来我径直走下楼,他助理正在?车上瞌睡,见?到我稍微醒了醒神?,问我,易总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我淡淡还喝着呢,等他吧。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久到我还以为他亲自把人?分尸了。在?我也了两次瞌睡后,他终于出来了,满脸浓烈阴戾,周身散发着刚刚暴怒一场的气息。

    他助理伏着方向盘轻轻抖了抖,我抱着手臂坐在?后座,淡定等待风暴来临。他果然直奔着我来,开门后俯身狠拽下来我头发上的丝巾,刚要吼又倏然停住,警觉回身环顾一周后转头怒骂驾驶位上的人?:「记者都他妈要拍到我床上去了,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那晚发生了什么我是后来从他助理那里听出来的。他进?休息室找我,自己喝多?了认错人?还冲着人?家大发雷霆,把女大学生当场吓得哭了出来,事?情最后闹到整个会所都提前营业,回来后他又折磨我一整晚才最终消气。

    我觉得他的脾气已经跟他的人?一样病入膏肓了,这种病情就?应该放弃治疗,直接去死。我当然还有别的计划,因?为他带我去公共场合时都很谨慎,会所里根本没留下我的名字,当晚进?入到会所里的人?只能查到楚翘,查不?到我。引他发怒只是第?一步,我还用他助理的账号在?境外订了一条定制了她名字的丝巾,我伺机等待着再次把这两个人?攒到一起,有他对她闹到整间?会所人?尽皆知的勃然大怒在?前,假设他再出于情感纠纷而?激情杀人?,是不?是也并不?令人?感到惊异?

    但现实是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我没有先等到下一个机会,而?是先被易庭谦叫回了家里。

    自从我跟他在?一起之后我们就?很少同?时回去,那天我进?门上楼后看?到他也坐在?书房里,我后知后觉意识到,会所的事?情闹得有点大了。

    我们俩坐在?桌子的一侧,易庭谦坐在?对面。在?这一刻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害怕易庭谦知道,我怕他会我,我怕他会提起来我母亲,我怕他会骂我下贱,勾引自己的亲哥哥。但当这一幕突然来临时我发现原来我也没什么可畏惧的,反正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可出乎我的意料,面前人?的神?色冷静异常,完全没有影视剧里歇斯底里心肌梗塞,他沉默看?了我们很久,平静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没有出声,身侧的人?低声答:「快一年了。」

    易庭谦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继续问:「你们什么算?」

    我心不?在?焉想?,什么算?他算纠缠我到死,我算让他直接死。

    或许是面前的人?实在?平静得太不?像是一个父亲,这瞬的氛围诡异安宁,他也没有作声。易庭谦继续淡声道:「我问你们,算什么时候结束。」

    我抬起眼。他默着脸色,少顷后,沉声答:「没有结束的算。」

    易庭谦看?向我,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呢?」

    我平静道:「开始和结束我都决定不?了。」

    他在?旁边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没看?他。易庭谦应该也很清楚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视线重新转回到他脸上:「不?想?要易氏了?」

    他静默很久,最后紧绷着脸色答:「想?。」

    易庭谦淡着表情道:「易氏和她,你选一个。」

    我抱着手臂想?,您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他沉着眉目答:「我都不?能放弃。」

    易庭谦最后问了一遍:「你确定?」

    他沉冷道:「是。」

    我以为易庭谦还有什么能制住他的办法,可那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戛然而?止了。当时易庭谦没有愤怒不?悦,后来易森在?公司里也毫无变化影响,一切都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所有人?都默契忘记了这件事?,只有他偶然一次嘲笑我竟然还寄希望于易庭谦。易庭谦根本不?会关心他的儿子和女儿是什么关系,他关心的只是这段关系会不?会影响到易氏的股票。

    我对易庭谦彻底失望,想?让易森死的执念愈发急迫疯狂,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要极力控制自己不?要把水果刀插到他的脖子上,我几乎烦躁得快要控制不?住等待机会的耐心,可后续事?情的走向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原来易庭谦并不?是真的默许了这件事?,他跟我一样,也在?等待时机。他大概是知道跟他这个儿子硬碰没用,强压也难起效果,所以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在?易森去国外工作时,易庭谦直接命人?将他扣在?了境外,并且拿走了他的证件。通俗点,他要是现在?再想?回来,只能偷渡了。

    事?情就?这样结束得猝不?及防,我听到的那一瞬仿佛梦一样。杨美栖恨透了我但又无可奈何?,易庭谦淡定问我离开江城后想?去哪里,他会安排。

    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但我却并没有感到多?开心,我心里仍旧觉得隐隐不?安。见?我半天迟疑着不?作声,易庭谦又,你没想?好的话暂时留在?江城慢慢考虑也可以,在?你毕业之前我不?会让他回来。

    我短暂松了口气,点点头。

    有过太多?次前车之鉴,我并没有自作多?情以为他是在?保护我,他们父子俩的积怨是几十年的,他对这个日渐强大又不?服管教的儿子早就?不?满想?要压了,这次的事?情对于他来,一举多?得。

    那天晚上我买了自己喜欢的火锅和酒,一个人?坐在?别墅里把音乐开得很大声。我跟自己举杯庆祝,喝得迷迷糊糊爬上沙发时手机响了,是境外的号码,我看?一眼后抬手把电话扔出了客厅,它在?走廊里一遍又一遍地振着,我躺在?沙发上一边冷笑,一边无声哭了出来。

    我当然不?可能哭他,我哭的是十九岁的自己。她永远的死了,他也回不?来了,可事?情真的就?能这样结束了吗?

    很快又是暑假。

    我想?暂时离开江城换个心情,偶然间?看?到了一个支教的信息,就?随手报名参加了。一起同?去的本来还有几名其他学校的学生,但出发那天山上的天气不?好,加上每年雨季都有泥石流发生,在?县城等待两天还是不?能上山后,他们就?都各自回家了。

    我一个人?待在?一股霉味儿的旅馆里,无家可归便?只能随遇而?安。到第?三天时天气终于晴朗起来,我下了车后跟在?前来接我的校长?身后,他话很多?,口音又重,一路上跟我搭话嘴就?没有停下来过。我第?一次走山路,鞋子不?舒服,裙子也不?方便?,我真心觉得又吵又累,可望着周身大片的茂盛绿色,心境却奇异地渐渐开阔起来。

    我感受到自然的生命力,感觉自己的枯萎生命也被感染。我恍惚觉得自己选择来这里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这里每一个人?都待我很友好,每天我除了上课就?是去写生或者弄些花草,生活从来没有这么简单过,我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正在?逐渐平稳转好,甚至我有时候会萌生出永远留在?这里的念头。

    时间?就?这样缓慢又安宁地过着,似乎会波澜不?惊的持续到暑假结束。到我来到这里的第?二个周末,放学前校长?忽然叫住我嘱咐,明天会来一位新的支教老师,让我多?带着他熟悉和适应这里。

    那个人?是第?二天中午时到的,看?他的隐忍表情我猜这一路他也受了校长?不?少聒噪折磨。我联想?起自己当初过来时的惨相很是感同?身受,忍俊不?禁站起身,望着他微笑道:「你好。」

    他轻点了下头,淡声着招呼:「你好。我是顾衍。」

    作者有话要:还有最后一章,有点长,剩个尾巴最迟明天写完( 刚下班到家的社畜累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