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走得很干脆, 干脆得关门声音响起的时候，阮亦舟都没回过神。

    少顷，他收回了目光, 嘴角无奈地勾了勾。

    他这次完全是先斩后奏，傅煜会生气是情有可原。

    只是对方那句话出口的那个刹那, 他确实有一瞬间感觉到了难堪。

    ……现在回头想, 不管有什么理由，表面上看起来他确实是在上赶着被人艹, 这是他上辈子完全不能够想象的事情, 他居然也就这么做了。

    阮亦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重活一世，变化确实比他想得还要大。

    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是觉得，傅煜懂他的意思。

    阮亦舟在某些方面, 其实是个很想得开的人。

    对于他来, 就连割腺体手术从此不再是omega这种事都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真的必要, 和人上两回床，只要不是终生标记或者艹进生殖腔这种后患无穷的行为，他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是这不代表他喜欢被人误会。

    傅煜虽然对他生气，口不择言地放出狠话，但是明显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而且并没有进行明确的拒绝。

    对于他来，这就够了。

    他这样想着，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然后面容就扭曲了一下。

    到底是他太娇贵, 还是……

    他怎么记得，他以前的omega员工，发情期第二天就来神采奕奕地上班了。

    ……有这么夸张么？

    阮亦舟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费劲地挪着酸软的身体下床，好在身上清爽干净，没有什么黏腻的感觉，让他尚且能忍受。

    想起对方临走前的话，他开了被遗忘在床头许久的手机。

    因为休假，消息不多。

    除了列表好友的恭喜，比较重要的就几条。

    第一条来自向筱，先是了郁溯找他的事情，然后隔了一段时间，又告诉了他向晓签约了天澜，最后一条是一个关心的问句：“师兄你怎么了？”

    他利索地一一回复，最后加了句没事，然后往下翻。

    第二条来自向晓，男孩儿别扭了大半个月，在签约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跟他分享了喜悦，他回了个恭喜，然后发了个摸摸狗勾的表情包。

    一条一条回过去，他往下拉，终于看到了郁溯的消息。

    开始是矜持的“在么”，后来就忍不住开始“？”，消息停留在三天前，阮亦舟看了眼通话记录，没有未接电话，他愣了愣，然后意识到傅煜替他接了。

    阮亦舟脸上烧了一下，挣扎了几秒，还是拨通了郁溯的电话。

    “……喂，溯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了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

    “舟啊。”

    “……嗯。”阮亦舟望着天花板，应了一声，“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头又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我给你发微信吧。”郁溯道，“你……嗓子有点哑，多喝点水，注意休息。”

    阮亦舟：“……”

    他看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的通讯界面，少顷，揉了揉太阳穴，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点开了对方的聊天框。

    溯哥：[文件]

    溯哥：这是接下来半个月敲定的行程，因为现在是热度比较高的时候，配合纪录片的播出，会有点忙，过了这阵会给你们放几天假，然后再让你们进组。

    溯哥：你跟筱筱一起晋级的，媒体采访基本约的也都是双采，她有些事情不太懂，采访的时候你帮忙拦着一点，不行的让我来。

    溯哥：差不多就这些，剧本你休息好了抓紧时间看一下，过两天要去拍定妆照。

    尽管电话里他颇有些不自然，但是面对正事，郁溯还是迅速地恢复了严谨和专业。

    阮亦舟一一看过，然后回了个好过去，然后点开了文件，大致扫了一下行程。

    跟他预料得大差不差。

    采访这种东西他太轻车熟路了，没有准备现编都行，因此他并不担心。

    他想了想，端着水杯去了书房，然后翻开了之前从公司拿到的剧本，从第一页开始看了起来。

    *

    两天后，在媒体采访前的化妆间，郁溯见到了阮亦舟。

    几天没见，他家艺人的一张脸蛋还是好看得一如既往，只是脸色略有苍白，化妆师正在给他上妆，等到妆上完，对方脸上的气色看起来才好了许多。

    郁溯自他特意贴了抑制贴的后脖颈上扫过，还是没忍住在心里骂了自家老板一句畜生，然后才上了前，关心地开了口：

    “一会儿就要采访了，准备好了么？”

    “嗯。”阮亦舟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准备好了，哥你放心。”

    郁溯点了点头，心下却不敢真的放心，又去跟采访方沟通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采访间侧面的椅子上，盯住了他家新鲜的两颗白菜。

    向筱一袭红裙妆容精致，阮亦舟则是黑色休闲裤搭白色衬衫，领口开了一颗，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乍一看，还有点郎才女貌的味道。

    主持人显然也这么想，开机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笑着的一句调侃：

    “欢迎舟和筱筱做客我们采访间，看来我们乐和选人的时候颜值的标准线卡得很高啊，两位坐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

    这话按理向筱接比较合适，但是阮亦舟感觉到了身旁人些许的僵硬。

    他顿了顿，弯着眼睛开了口：“谢谢姐姐，姐姐也很好看。”

    主持人愣了愣，抿唇一笑，原先觉得这个男孩子长相漂亮得过于张扬、怕是会不好相处的印象淡去了几分，多了些许好感。

    “那么，我们的采访就开始了。”

    她在两人的面前坐下，拿出了事先准备的稿子。

    采访开始五分钟，郁溯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稿子的问题是事先对过的。

    对新人来，最常见的问题是偏题和节奏。

    但是这两个问题，被两个人用不同的方式避开了。

    向筱是因为性格冷，回答问题比较简明扼要，加上抓重点的能力很强，虽答案中规中矩，但挑不出错。

    至于阮亦舟……

    郁溯第一次见新人做采访，自如到可以直接控场的人。

    常规的问题就不了。

    诸如“面试体验”“为什么想去乐和”这类的套路题，对方给的答案滴水不漏，无论是回答的时长还是措辞，都恰到好处。

    而一些比较犀利的问题，比如“筱筱你来了乐和，但听你的弟弟去了天澜，你觉得公司会介意么？”这样的问题，阮亦舟也替向筱挡了下来。

    “要是介意，我们俩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了。”他笑道，“姐你不知道，我们公司很人性化的，面试结束了凭面试证还可以去食堂蹭饭，晓晓早就来串门过了，我证明，没被。”

    几句话得主持人都没忍住笑了，一旁的郁溯松了口气，看人的眼神愈发欣慰。

    只不过，听到主持人下一个问题，他又僵硬在了原地。

    “看起来乐和确实很平易近人啊。”她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今年你们的面试是新增了一个环节的，乐和的傅煜傅总也来到了现场。”

    她顿了顿：“舟以前知道傅总么，觉得傅总真人看起来怎么样？”

    这是脱离台本的临时问题。

    郁溯在心里骂了句娘，已经忍不住站起了身。

    下一秒，他就看到自家艺人笑容不变，语气平缓地开了口：

    “知道。”

    “以前买的杂志上，傅总上过封面。”他回忆了一秒，“印象就是……很帅。”

    “真人更帅。”他笑了笑，“大概就是，傅总来跟我们抢饭碗，我们就没饭吃的那种帅法，基本就是这样。”

    郁溯：“……”

    他停顿了一秒，缓缓地坐了回去，神情复杂。

    要不是他知道内情。

    还真要被自家宝贝艺人骗过去了。

    不过，这一下，他算是彻底放了心。

    *

    郁溯的这颗心一直放到了采访结束。

    预计要录一个时的采访刚好卡了五十分钟的线，结束的时候主持人站起身，笑容满面地让人拿了点吃的，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等到人撤了出去，郁溯才站起身，拍了拍阮亦舟的肩，真心实意地夸了他一句：

    “状态很好。”

    然后，他看了眼一旁的向筱：“筱筱也不错，就是有些问题，你可以跟舟再学习一下，让他跟你讲一讲。”

    向筱点了点头。

    “走吧，带你们去吃饭。”郁溯转过了头，带着两人离开了采访场地，“下午还有一场采访，吃完了我们提前看一下稿子，做一个准备。”

    是这么，但是有了上午的经历，郁溯已经完全放下了心。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场采访和活动，阮亦舟的表现从没出过错。

    而向筱，在经历了几场磨练之后也沉稳冷静了许多，开始学会了得体的应对。

    八百年没遇到过这么省心的艺人，郁溯面上的欣慰和满意掩都掩藏不住。

    而阮亦舟也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有点紧张，加上这两天状态不好，起先，他还真怕自己掉链子。

    好在这种丢脸的事情没有发生。

    最后一场采访跑完，郁溯送完向筱再送他回家，在路上看了一会儿手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这两天我们合作过的媒体和工作人员都和我夸你，舟，你确实是我带过最省心的艺人了。”

    阮亦舟失笑：“倒也没有。”

    这话只是客气，但是郁溯沉默了一下，深以为然：

    “确实。”

    阮亦舟：“……”

    郁溯把手机一收，神情严肃了起来：“你跟傅总，这两天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实在不想用包养这样的词汇放在自己的艺人身上，但是他这两天看阮亦舟越满意，想到他跟傅煜不清不楚的关系就越不满。

    时至今日，这种不满已经完全针对的是傅煜了。

    搞谁不好搞他的心肝宝贝，要不是傅煜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早翻脸了。

    阮亦舟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冲他晃了晃手机：“大概……是傅总五天没联系我的关系？”

    五天，刚好是发情期第二天到今天，阮亦舟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

    郁溯一怔，随即怒火中烧。

    上完不认人，什么渣A行径！

    “这样正好。”他道，“你跟他断了，傅煜那边我来。我就不信，你要是不愿意，他还真能强迫你不成，大不了我再给他找个他喜欢的，他傅煜要什么人要不到啊，盯着你不放。”

    他着着，又犹豫了一下，“不过你的病……”

    “只能他来治。”阮亦舟沉默了两秒，然后弯了弯眼睛，“我刚刚开玩笑的。”

    “傅总可能最近有点忙吧。”他笑了笑，“谢谢溯哥的好意，不过我们俩的事情我有分寸，哥你不用担心。”

    换做之前，这话实在没什么服力，但是经过了这几天，郁溯对这句“有分寸”居然有了几分相信。

    终于是别人的私事，他叹了口气，不再多。

    “他要是欺负你。”他道，“你记得跟我。”

    “嗯。”阮亦舟应了一声，笑得很甜。

    这个话题过去，郁溯就转回了正题。

    “剧本看了吧？”他道。

    “看了。”阮亦舟道，“挺好的。”

    这话是真心话。

    郁溯之前是成本网剧，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但是仔细看了一眼剧本，他才发觉，乐和的质量标准可能跟他以前以为的不太一样。

    “是吧。”郁溯很骄傲，“本子是我挑的，你俩刚签约，我寻思现代剧会比较好上手，又不能太烂俗，所以挑了这么个本子，校园救赎向现在很多观众还是比较吃的，你跟筱筱回去琢磨一下角色，两个人也交流交流。”

    阮亦舟颔首。

    “综艺那块儿，我也在联系了。”郁溯接着道，“我本来不想让你接真人秀，但是我觉得你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的，可能会接一个轻松向的，等你杀了青，也可以放松放松，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阮亦舟应了一声，“溯哥费心了。”

    “我这算什么费心。”郁溯笑了，“应该做的。”

    他拐了个弯：“就在前面的路口是吧，你家离公司还真挺近的，平时想……”

    话没完，他咽了回去。

    他突然想起来，离公司近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舔了舔唇，正准备就傅煜的事再旁敲侧击阮亦舟一下，就听到对方突然开了口。

    “哥，这能掉头么？”

    “能啊。”郁溯愣了一愣，方向盘已经利索地上了，“你不回家了？”

    “刚有个朋友给我发消息，他在附近。”阮亦舟道，然后看了眼手机，“麻烦哥……呃，把我在那边那个花石咖啡馆放下来吧。”

    “行。”

    郁溯应了一声，依言停了下来。

    阮亦舟道过谢，戴上口罩和帽子下了车，然后走进咖啡馆，对迎上来的侍应生开了口：

    “约了朋友，在‘海潮’。”

    “您跟我来。”

    侍应生颔首，然后带着他穿过文艺复古气息的走廊，一直到了最里间，然后帮他推开了门。

    “您请。”

    阮亦舟道过谢，走进去，里头等着的人抬起头看见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站起身冲他张开了双手。

    “舟，好久不见。”

    阮亦舟猝不及防陷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翘起了嘴角。

    “确实很久了。”他道，然后顿了顿，开口叫了对方一声，“天瑞哥。”

    作者有话要：　　拍了一万年戏的简哥回来了

    带着让舟无比安心的男主光环和催化剂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