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问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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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蕾挺喜欢猫猫的, 她家里就养了好几只,布偶美短金吉拉,都是可爱温顺的猫中美人, 但像黑猫这么凶的, 她还是头一回见。

    哇!好血腥!

    司机的眼珠子真的被黑猫抠出来了!这会儿正在惨痛嚎叫呢!黑猫十分灵活, 专门对准人体脆弱的部位下爪,爪爪锋利,扈蕾似乎都看到了它亮爪时,闪耀在爪爪尖尖的寒光。

    可怕!

    扈蕾怂耷耷地朝阿槐身后躲,明明她比阿槐高比阿槐年纪大, 却拿阿槐当挡箭牌, 本来悠哉悠哉欣赏眼前这一幕的阿槐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扈蕾一眼,没话,但眼神很显然在问:你好意思吗?往我身后躲?

    事实证明扈蕾真的好意思,她声:“这猫怎么回事啊,我们要不要阻止?”

    阿槐凉凉地看她一眼:“你想阻止你自己上, 被挠成土豆丝别我没提醒过你。”

    扈蕾也就是意思意思问一句, 她想了想, “猫杀人会被枪毙吗?”

    阿槐:“我不知道, 不过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你可以问问他们。”

    黑猫还在那拼命挠, 来也奇怪,它只是一只体型中等的猫, 但发起狠来, 一个成年男人根本无法反抗,就算司机因为痛极了伸手去抓黑猫的尾巴也扑了个空,扈蕾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然司机明明抓到尾巴了,怎么下一秒手里就是空的?

    场面一度变得非常血腥,直到鄂潜带着虎子还有两名同事赶到,四位警察下了车冲过来,就看见两个女孩坐在一边,空地上是一只浑身纯黑的猫猫跟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在缠斗,黑猫牢牢霸占上风,男人反抗无果,脸上俩好大血窟窿,又是哭又是嚎的,凄惨极了。

    鄂潜看得头皮发麻,赶紧上去试图分开一人一猫,但黑猫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根本不给他抓的机会,迅速跳到了墙上,三只脚站立,右前肢抬起,慢条斯理地舔了舔满是鲜血的爪爪,又把肉垫在墙上磨了两下,喵呜一声,像只油光水滑的豹子一样得意。

    哪怕没有了生前的记忆,被折磨而死的仇恨仍旧存在,不是每一只死灵都像胖橘一样乖巧老实的,更多的都是刺儿头,要是每个死灵都老老实实不闹事,那何必要引路人,何必要阿槐呢?

    黑猫不让抓,但也不跑,虎子上来问阿槐:“你们两个没事吧?”

    扈蕾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现在是感觉有事但又没事,因为司机受了重伤,所以要先送去医院,但看地上那俩滴溜溜滚动的眼珠子,想必就算是命能救回来,眼睛也彻底凉了,更别提那一身土豆丝儿,比用擦丝器刨出来的都标准,还得留一身疤。

    黑猫的怨恨顺着爪印烙进了司机的血液里,哪怕能捡回一条命,相信在余生的日子里,他会无数次后悔没有死在今天。

    鄂潜走过来,看看阿槐,又看看黑猫,对阿槐做了个口型:胖橘?

    意思是问黑猫跟胖橘是不是同种类型,阿槐点头。

    鄂潜扶额,犯人是一只黑猫……

    扈蕾连忙:“警察叔叔,你可别怪黑猫啊,它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我出钱给它请律师!”

    警察叔叔:……

    怪事常常有,今天特别多,先是罪犯被一只黑猫挖了眼睛挠成条,然后又是受害者要给黑猫请辩护律师……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还是他们孤陋寡闻了。

    鄂潜觉得,从扈蕾的叙来看,司机的一系列套路都用得非常熟练,不像是第一次作案,于是他立刻让队里调出司机个人档案,找到了他家,同时让其他同事带扈蕾回局里做个笔录,顺便通知她家人来接她,自己则跟虎子去了犯人家里。

    扈蕾上警车之前,看见阿槐不跟自己走,连忙叫:“喂,喂!殷蔓的妹妹!”

    阿槐回头看她:“我叫阿槐。”

    “阿,阿槐。”扈蕾叫得有点不好意思,“你、你去哪儿啊?很晚了,你别在外面到处乱跑,你跟我走吧,一会儿警察叔叔要是不送你,我家来接我时,就顺便把你送回去。”

    她还挺别扭,全程不怎么看阿槐,生怕被阿槐瞧出自己的忐忑,但阿槐只是冲她摆摆手,便跟在了鄂潜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扈蕾心底有点怅惘,还有点茫然,最后到了市局,做笔录时,她下意识隐瞒了阿槐给自己治伤的过程,扈蕾是很确定自己受伤了的,尤其是犯人拖她下车时给她的那几个耳光,当时她脑子嗡嗡响,耳鸣严重,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昏死过去,可阿槐触碰了自己后,那种眩晕感呕吐感都消失不见了。

    女警陪伴在她身边,很温柔地安慰着她:“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幸好你没有受什么伤,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好事等着你的!”

    扈蕾不由得抓紧了女警的手,她有点慌张,大概是因为在警察面前撒谎隐瞒的关系,但同时又有点窃喜,心想自己都为她做这么多年了,下回要是再摔倒,阿槐不至于扶她的时候,再让她摔个屁股墩儿吧?

    虎子悄悄黏在他潜哥身边,看着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阿槐,他声问:“潜哥,咱们去犯人家里,为啥要带着她啊?万一看到啥不该看的,把人家姑娘吓坏了怎么办?”

    鄂潜就很一言难尽,他能理解虎子的担忧,但是吓坏阿槐?

    他很想拍拍虎子的狗头,一声年轻人不知轻重。

    司机的家就在这片城中村中,因为嘉祥集团要开发附近的缘故,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搬走了很大一部分,地都被人家买下来了,还住在这儿的人就算是想当钉子户都不行,白天黑夜总是有电钻声,让人睡都睡不好。

    司机家住一楼,家里的窗户上贴着磨砂玻璃纸,是为了防偷窥的,不过都卷起了边,看样子很久没有补了。

    八十平米的两室一厅,一进去感觉地面都粘脚,上次拖地至少得半年前,不然创造不出这么粘脚的瓷砖。

    桌上柜子更是一片狼藉,乱得不像话,还有一堆脏衣服丢在盆里,卧室的墙上贴满不堪入目的海报跟贴画,几乎是跨进去第一眼,鄂潜就退了出来拦在门口不让阿槐进:“姑娘别进来,找个地方坐……呃,站……阿槐,你别这样。”

    后面那一句是气声的,生怕惊扰房间里搜查的虎子,因为阿槐真的很嫌弃司机家,她两只脚看似踩在地上,但仔细一看就知道,是悬空的!

    地面太脏了,阿槐连落脚之处都找不着。

    黑猫也跟了进来,冲鄂潜喵喵叫,然后朝冰柜走去,司机家里没有冰箱,用的是卖部卖雪糕的那种大冰柜,上面还铺了一床被子用来保温,见黑猫叫,鄂潜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黑猫是受害者无疑了,但是他们这段时间没有接收到新的失踪人口报案,而且这里是治安比较差,摄像头也所剩无几的城中村,很多没钱的人都住在这,有些人没办暂住证,有些人孤身一人,如果司机真的在这里犯下命案,那要是没有阿槐,他们很可能就不会知道这个案子。

    阿槐也飘过来准备看冰柜里有什么。

    鄂潜吸了一口气,把被子一边掀开,里头已经被冻得面容结霜的尸体顿时出现在两人一猫面前,黑猫看到自己的尸体,跳了上去,不停地用爪爪挠着冰柜门。

    鄂潜闭上眼睛,忍住心头的愤怒与难过,快速电话叫痕检过来进行现场勘探,同时虎子也从卧室出来了,先是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这是什么人渣,鄂队,你不知道他电脑里都是些什么脏东西,我真吐了!我——”

    话没完看见阿槐跟黑猫都盯着他瞧,顿时把一句粗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带坏姑娘跟猫猫,他可是警察!

    鄂潜赶紧挡在阿槐面前,怕她微微飘起来的双脚被发现,虎子处于极度反胃之中也没发现,得知冰柜里有尸体之后,他气得直跳脚,“畜生!人渣!怎么死的不是他啊!”

    “好了。”鄂潜拍拍他肩膀,“继续搜查。”

    完他对阿槐:“你先回家去吧,一会儿队里来人,你不适合待在这儿了。”

    阿槐看他一眼,乖乖点点头,“猫呢?”

    想起这只猫凶巴巴的模样,鄂潜有点头疼:“它伤了人,可能……”

    “哦,我懂。”阿槐点头,“那就留给你吧。”

    黑猫没有跟着阿槐离开,阿槐是毫无声息毫无征兆地从鄂潜眼前消失的!他惊的瞪大了眼,心怪不得有个成语叫神出鬼没,这速度……比坐飞机都快!

    虎子一个扭头,发现阿槐没了,问:“潜哥,那姑娘呢?”

    鄂潜严肃道:“工作时间不要叫得这么亲热,叫我鄂队!”

    虎子:……

    话题被这么一转移,虎子也忘了继续问,心想反正门就在那,可能是人家姑娘脚步轻自己没听见吧!

    司机并不是什么高智商犯罪者,但他的确是做了精心准备才选择的绑架杀人,为的并不是钱。

    黄赌毒,除了最后一个外,前两个司机都沾,冰柜里的死者也是住在城中村的,做那种职业赚钱,每天大半夜出去,扮的花枝招展,再在天快亮时满脸疲惫的回来,司机很瞧不起她,觉得她下贱。

    即便是躺在病床上录口供,他还是很嚣张,顶着两只黑漆漆的眼洞神情激动:“女人……女人都这样!她们虚荣又现实,就知道钱!这种躺下去腿一张的活儿来钱快,她们就是贪钱!我、我饶他妈的要是有钱,能这样?一个婊|子,凭什么看不起我?!她脏死了!”

    负责审问的女警冷冷地:“你嫌她脏,杀人后怎么还拿这肮脏的钱?”

    司机哼哧哼哧不话了。

    他快四十岁还没找到老婆,托人介绍,人家女方都看不上他——虽然人都有善心,但没必要拿自己的一辈子来扶贫吧?要是这人脾气好有上进心就罢了,偏偏此人愤世嫉俗觉得自己不是富二代才找不到老婆,直男癌严重,这谁家姑娘看得上?

    他厌女到极点,却又极度想要个女人,于是勉为其难,纡尊降贵,提出和死者交往。

    死者并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个五岁的女儿,她并不愿意跟司机处对象,只想赶紧攒够钱带女儿回老家,她的拒绝惹怒了醉酒的男人,他开着一辆假的出租车到处拉客赚点糊口钱,拉到漂亮女人就要揣测她们是不是有干爹,是不是陪老男人睡觉,这种强大的落差让他变得更加暴躁,在恶劣本性的驱使下,将死者拖入家门实施强|奸,看到一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婊|子跪地求饶,什么下贱事都愿意做,这极大程度的满足了司机的虚荣心跟自尊心。

    一边女人的钱脏,一边又要逼着她去卖身,再拿她的卖身钱去赌。

    死者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计划着带女儿逃走,结果却被司机抓住,这一次,他暴虐的情绪彻底失控,杀了人后他把人藏进冰柜,因为没有女人可以剥削,只好又做起假出租的生意。

    低贱的女人他玩过了,现在他想尝试那种更高级别的女人,扈蕾就是他的第一个猎物。

    那种婊|子死了也就死了,没人管没人问,但这种大街上穿得很好一看就很有趣的女人可不一样,司机也是转了好几天才选择了目标,他盯扈蕾好一会了,把人哄上车,又开始了他狂妄自大的幻想。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阿槐,又来了只死猫,不仅把他下面给踹废了,还把两只眼珠子也挖了出来。

    司机一边认罪一边发抖,警察跟医生面面相觑,病房里温度适中,他到底在抖什么?

    像这种人渣,跟他再多大道理都没有用,但凡有一丝丝的人性,他便不会去杀人,所以他的故事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哪怕瞎了眼又废了弟弟,他还在那嘀咕死者下贱,干那种来钱快的工作。

    女警忍不住怼了一句:“躺下腿一张来钱快,你试过?不然你怎么这么清楚?真要有这种好工作还轮得到女人?你们男人早去抢了。你羡慕你也去躺下赚不就行了?有谁拦着你了?没有嫖|客哪来的性工作者?不管她做什么职业,她了拒绝就是拒绝,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活该没人看得上你!”

    司机被气得脸色通红,正要破口大骂,突然跟见鬼一般惨叫一声,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掐的舌头都伸老长!

    医生警察赶紧制住他,甚至还用上了镇静剂,结果当天下午,这人就把拖把塞进了屁股里,男护士来换药发现这一幕当时恶心的差点吐了!

    因为他不停地自残,最后只能用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就这他还又哭又喊,一会狠狠咒骂,一会又喊死者的名字求饶,一会还有蛇。

    不过没人同情他,怕不是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装的,这世界又没有鬼!

    案子结后不久,范桂玲亲自来了一趟市局,表明想将死者的女儿接到殷家名下的福利院抚养,她是知名的慈善家,局里没有不答应的,但鄂潜却感觉不安,范桂玲这种人能对女儿的死视而不见,她会真心做慈善

    但这种怀疑又不能随便跟别人,鄂潜没办法,只好发消息给阿槐,可惜阿槐不理他。

    最后,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才五岁就能自己洗衣服做饭的女孩还是跟着范桂玲走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鄂潜分明看到她眼睛里有着泪水。

    他在网上查了查殷家基金会跟福利院的信息,发现基本都是好评,尤其是前几年大地震,甚至很多网友选择捐款给范桂玲的慈善基金会,而这个基金会也将捐款去向做了表格公布出来,做得非常好,没有什么问题。

    福利院也是,致力于收养残疾与患有重大疾病的孩子,从没闹出过什么丑闻,非常不可思议。

    殷家人因为阿槐的缘故,好像真的在拼命做好事,哪怕不是出自真心,哪怕是为了自己心灵上的平静,但的确是帮助到了很多人,这一点不是假的。

    鄂潜感觉很复杂,他不上自己是高兴福利院没事,还是别的什么。

    殷家人对所有人都很友好,惟独对十五年前的殷槐太过残忍。

    只是不知道阿槐又是什么想法呢?

    阿槐能有什么想法?她什么想法也没有,现在陪在她身边的都是乖巧听话的人偶,人偶可比活人讨人喜欢多了,她根本就无所谓殷家人怎么对她,反正她会自己讨回来,而且她可没杀人,现在他们都活着,这不是很好吗?

    而且,马上就要有一位“朋友”主动送上门,阿槐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去难过?

    鄂潜想太多了,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阿槐早就不是活人,自然也没有活人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