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梦魇
只见一名身着朱红华服,面容姣好的女子面无表情地踩在高处回廊外,一双绣鞋下方的踩着的围栏根部不足巴掌宽。
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有人在回廊处心翼翼地朝女子靠近,企图唤她回来,可她似乎无动于衷,一双眼睛茫然盯着台下。
白景轩紧盯着女子,正欲上前的一瞬间,却见一袭红衣微晃了一下,直直地向前掉落。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可眨眼的功夫,一道白影飞身而上,在半空中将女子接住,随后飘然落地。
众人见状窃窃私语起来。
“这莫不是哪家的仙官?”
“看服制倒不像是北辰殿的人。”
眼前的女子生着一双桃花眼,眼袋下是一层浅浅的乌青,面容憔悴。
只见其神色茫然,双目无神,仿佛对周遭一切事物都无动于衷,见自己被救下,她不以为然地转身往堂外踱去,低声自言自语道:“何必多此一举......”
白景轩目露疑惑,此时身后一名妇人带着一群随从慌忙从楼上赶下来,一面跑一面道:“拦住她!”
路过白景轩身旁时,妇人连忙鞠礼道了声谢,“谢过这位仙官。”刚完立即扭头指着渐渐远去的女子道:“快给我追回来!”
一群侍从一拥而上将女子拦下,几乎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只见妇人连哭带喊地上前拉住女子道:“我的儿,你怎得这般想不开,三番五次地寻死。”一面一面掏出帕子直抹眼泪。
众人议论纷纷,“听这是一日里第三回 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清楚,会不会是被欺负了?”
“听雨楼的角儿,谁敢欺负她啊。”
白景轩本不欲凑热闹,刚转身却听见人群中有人道:“真是奇怪,我日日来听她唱曲,从未见她挂过脸,怎么一日不见竟变了个人。”
他闻言脚步一滞,回头望向被层层人群围在中心的女子。忽然身旁出现一道熟悉的气息,“中邪了?”
他转头见蔺宇阳正抱胸饶有趣味地看着人群。
这么快解开了他的定身术?
他摇摇头,“不太像。”
“那便是受委屈了。”
蔺宇阳并不感兴趣,着便拉过他道:“师尊,咱们换个地方。”
可他却蹙足不动,依然望着那名女子,沉声道:“我看她,不大对劲。”
“哦?”蔺宇阳好奇地望向女子,观察了片刻后道:“我倒没看出什么。”
此时那妇人拉起女子往回走,人群前呼后拥地跟随着她们移动,妇人从二人身旁擦身而过时,还不忘再次道谢。
白景轩点点头,好奇地询问道:“她为何寻死?”
妇人一面摇头叹道:“不知,我们可从未亏待过她,前日还好好的,不知怎得,从昨日起便接连寻短见。怪的是也不哭也不闹,倒不像是在哪受了委屈......”
妇人得滔滔不绝。
白景轩仔细观察着对方,看起来倒不像是撒谎。
妇人忽然目光一亮,“对了,既然仙官在此,能否烦请仙官行行好,给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
着便拉过茫然的女子往白景轩面前推。
女子依然是一幅茫然的表情。
白景轩以神识探去,却未见异常,又二指在其眉心一点,一道灵光漾开,女子的瞳仁先是亮了一瞬,可旋即又黯淡下去。
没有任何施术的痕迹,灵台明净,亦不是幻术。
于是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看他一眼,漠然道:“红玉。”语气异常平淡,显得死气沉沉。
白景轩思忖着,还能答话,明神志清醒。
“你方才因何寻死?”
蔺宇阳接话道:“你若有冤屈,但无妨。”
“是啊,”妇人也劝道:“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这两位仙官一定能为您做主。”
女子不以为然地嗤笑道:“我能有什么委屈。”
着目光冷清地一扫众人,“反正早晚都是个死。你们......也都得死。”
完不等二人继续问话,便茫茫然地往楼上去了。
一面走还一面自言自语,“你们拦不住,谁也拦不住。”
妇人忙指挥手下,“快跟上,给我看紧了。”着还询问二人道:“仙官可看出什么?”
白景轩疑惑摇头,此时却听见那女子的下一句话,令他瞳仁一震。
“与其被那黑色火焰烧死,倒不如死得痛快些。”
他几乎是一瞬间闪现在那女子面前,目光凌厉道:“你方才什么?”
女子似乎毫无反应,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朝楼上踱去。
蔺宇阳也飞身而上,对白景轩道:“师尊,她的该不会是......”
白景轩点点头,黑色火焰,除了业火能还有什么?
*
女子被施了沉睡咒,躺卧榻上双目紧闭,其仿佛陷入了可怖的梦魇中,面露痛苦的神色,额间也不断渗出一层薄汗。
在榻边,两道人影对面盘膝闭目而坐,额前光芒盈盈亮起。一道结界将二人与女子笼罩。
妇人一脸忧虑地带着一众侍从守在一旁,将几乎将房门堵得水泄不通的围观众人拦在门外。
就在方才,仙官要探红玉的梦境,便双双陷入了沉睡。
令她有些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别不是真中邪了......”
*
这是一个混沌无比的世界,无数尘埃漫天飞扬,几乎遮蔽了天穹,连阳光都几乎被遮挡殆尽。
昏暗的视线里,白景轩伸手接住飘落掌心的几缕尘埃,空气之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与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遍地是躺倒的枯骨以及坍塌的残垣断壁,每踏出一步,都能听见从脚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那是粉碎的骨头与砂石尘埃混杂的摩擦声。
忽然头顶一个尖锐的声音呼啸而过,伴随着偌大的阴影掠过天穹。
蔺宇阳抬头望去,眼见庞大的四头巨兽的影子疾驰着,惊呼出声:“师尊,四方车!”
车轮裹挟着业火撒向世界,所过之处顷刻化作一片焦土。
不远处传来人们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影影绰绰间,不断有人倒下。
身后传来一个沙哑虚弱的呼救声,“杀......杀了我......”
白景轩猛然转身,却见一名女子躺倒在地,匍匐爬向二人,身上浑浊不堪,还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血肉与焦黑混杂成一片模糊可怖的景象。
女子一把抓住他的衣摆,艰难地缓缓抬头。
二人看见那张脸时,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半边被烧成了焦炭的脸,只有右侧尚存一片完好的肌肤,白景轩一眼认出了那对远山眉及桃花眼。
“红玉?”
女子勉强再次吐出一句,“求求你......”
生不如死的痛苦迫使她乞求一个痛快的了断。
“这是梦魇?”蔺宇阳道,“可为何一个凡人会有关于四方车的梦?”
白景轩也目露疑惑,随后道:“不论如何,得先清除她的梦魇。”
只怕就是这可怖的梦控制了红玉的神志,令她失去了全部生存的信念。
他完双掌结印,掌心灵光涌过后,忽地释放出一道金光屏障向四周摄去,所过之处,黑暗被尽数扫除。
屏障的弧光扫过梦境的每一个角落,黑色的天空逐渐化作晴空万里。
黑色烟尘散尽,焦土逐渐消退,梦境变成一片纯净的世界,他半蹲下去,轻点女子额间,灵光涌过后,女子从脸上至周身所有的伤势一扫而光,同时华服再次着身。
“醒来吧。”他道。
一阵光芒闪耀后,白景轩再次睁眼,见面前的蔺宇阳也刚刚睁开一双红瞳。
榻上的女子深吸一口气,一幅大梦初醒的模样。
“红玉!”妇人见其醒来,连忙上前关切问道:“怎样?”
女子面露一丝疑惑,又揉揉太阳穴,“有些头疼,我方才怎么了?”
妇女擦了把眼泪,“我的儿,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就出来,何必寻短见呢。”
红玉一脸茫然,指了指自己,“我......何时?”
白景轩心知这便是彻底醒了,于是起身后问女子道:“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吗?”
女子想了想,许久才摇头道:“记不清了,只觉万分痛苦,想一死了之......”
“何时开始的?”蔺宇阳问道。
女子思索了一会,“大概......两日前。”
这句话令二人都是神色一沉,两日前,正是他们刚从望龙渊回来之时。
白景轩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问妇人道:“你们这附近,可还曾有人寻短见?”
妇人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道:“有,听东街的宝兴楼有人昨日刚跳了河。”
“死了?”蔺宇阳追问道。
妇人点点头,“没救回来。”
蔺宇阳转身开房门,一众好事者本都贴着耳朵倾听屋内的动静,被这一开门,有人直接被一个踉跄推进了房内,差点摔倒时被一道灵流扶起。
那人胆怯地嘿嘿一声,双手合十道:“仙官赎罪。”
抬眼却见蔺宇阳的猩红瞳仁森寒无比,顿时了个寒战。
此时人群中,有人听见了里头的对话,连忙伸手道:“我知道,近日有十好几桩命案,听都是自尽,被报上值守仙官那了。”
“带路。”白景轩闻言立即几步踏门而出。
妇人眼见二位仙官就这么走了,忙道:“那红玉......”
“她已无碍。”白景轩头也不回地道。
在众人的簇拥下,二人往值守仙官的府衙赶去,身后传来妇人的道谢声。
作者有话要:抱歉今天没有二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