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A+A-

    闻玙再去拜访钟琴时, 开门的是何阿姨,屋里在播评弹,吴侬软语听得很舒服。

    “当老师就是辛苦, 看着又瘦了!”何阿姨笑着朝他挤挤眼睛:“你妈在客厅麻将呢。”

    钟琴快胡了, 正心心念念地等一个二筒, 眼睛盯着牌,象征性喊他一声。

    倒是旁边几个客人见了新鲜面孔, 赞不绝口:“你儿子真俊啊!谈朋友没有?”

    “谈了。”

    “哎?啥时候谈得呀, 那加把劲早点结婚生子, 我们给你包个大红包!”

    “他两丁克, 我也省得带, ”钟琴又摸了一把牌,手上的镯子跟着晃荡。

    她定睛一看,喜上眉梢:“胡了, 给钱!”

    她在那怡然自得,倒是旁边的宾客傻了眼:“真的假的?该不会是……”

    钟琴啐了一声:“想什么呢。”

    闻玙听得头大, 跟众人了声招呼去门廊上喂鸟了。

    几只鹦鹉唧唧喳喳,有一只还学了口地道的北京话, 张嘴就是“给您请安了喂”。

    客厅里的阿姨们还在问来问去。

    钟琴柳眉一弯,侧目看她们:“你们生完孩子以后开心吗?”

    “我儿子在这我也敢, 早三十年我要是没结婚,现在不知道去哪个国家定居快活去了, 是吧。”

    女人们面面相觑,对她的这份通透又惊又慕。

    闻玙有记忆那会儿, 母亲被外婆管得极严,是比电视剧角色还要刻板的贤淑人母。

    她早上七点要起来给公公婆婆熬粥,七点半唤父子两起床。

    早餐一般会做两份, 一份中式给口味传统的老人,一份西式的给自己和爸爸,牛奶里还会放些燕麦碎。

    她出身教授家庭,原本有良好的学识和工作,与大学同学毕业后结婚生子,也就渐渐转成了家庭主妇。

    但家事如工事,从来没哪里有半分不妥。

    钟琴有一双能弹琵琶的手,白净细长,带上翡翠镯子便能入画。

    后来她总是忙着家务,容易磕碰着,镯子也就收回了匣子里。

    然而姓闻的捅了多大个篓子,全家上下是知道的。

    婆婆哭哭啼啼要她原谅,话里话外意思是家里才是儿子,外头有个女儿能成什么气候,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父亲坐在旁边抽烟,神情无动于衷。

    “没意思。”

    就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彻底把钟琴整个人的性子都激得拧了过来。

    她直接请律师把这家人轰出了房子,让那傻逼净身出户,自己带着儿子重头开始。

    在那之后,什么女德妇道,都去他爹的蛋。

    闻玙目睹家变后一直过得很心,眼瞅着亲妈在自我放飞的路上越来越远。

    他高三的时候挑灯夜读,钟琴就坐在隔壁书桌重头备考雅思,有时候还嫌他按笔声音吵。

    整得孩都有点莫名其妙——你这是要跑哪啊。

    钟琴书一翻,把封面给他看。

    “你将来十八了,我也不用管你了,对吧。”

    “你的学费生活费妈妈都会按时给你,这个不用担心。”

    闻玙终于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要……”

    “我也得出国读个硕士,对吧。”钟琴揉着肩膀道:“你高考那天我可能没法送考了,跟我的时间有点撞。”

    “……?”

    他后来独自过完大学四年,又毕业工作,亲妈也是不咸不淡地关心几句。

    闻玙思来想去,找了个日子跟她出柜。

    对方没什么反应。

    “注意性生活安全,做好防护措施,别的没了。”

    “不是……”闻玙头疼起来:“你最近忙什么呢?”

    “忙着谈恋爱呢?”钟琴也莫名其妙:“有事儿吗?”

    “没,没了。”

    这要是搁好些年前那个温柔贤妻版的钟琴身上,儿子出柜天能塌一半。

    自从她前夫背着她跟别人生孩子以后,她不太CARE什么香火不香火的狗屁,儿子不犯法不伤人就行,别的爱干嘛干嘛。

    不过她还是很早就存了一笔钱,给闻玙在北京备了两处房产,一是为了资产保值,二也是为了以后养老。

    没过几年,北京的房价发了疯的往上涨,再想买第三套就有点难了。

    对此钟女士表示很遗憾,但还是贷款搞了又一套。

    闻玙逗了会儿鹦鹉,心想今天的亲情联络环节可能全得被麻将占了。

    他也没感觉到多少冷落,随手抄了个苹果啃了一口。

    “也是懒啊。”钟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旁,叹了口气:“洗洗行不行,你也不怕有农药。”

    “不了?”

    “玩的脖子疼,”她抓了把南瓜子,随手分了一枚给拱到笼子边的鹦鹉:“你那边还顺利吗。”

    “什么?”

    “装傻?”钟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前几天我都碰见了。”

    闻玙苦笑起来。

    “我有想法,这环境也不允许啊。”

    “那你不会换个环境吗?”钟琴露出费解的神情:“都这么久了,你跟人家约会过几次啊。”

    “……暂时还没有。”

    她长长看他一眼,摇了摇头回去看牌。

    “是不上道。”

    闻玙心想我倒是也想上道,这不是刚确立关系就被领导扯去出差了吗。

    他这会儿特想跟亲妈理论两句,眼瞅着她又加入新一轮战斗了,只能作罢。

    是得找机会出去约会。

    正这样想着,数学组长发消息到群里艾特所有人:“下个月要期末考了,大家一定要做好备战准备。”

    一长串教学进度和规划文件连珠串般扔进群里,后头一群人回1111。

    闻玙屏着呼吸看完全部,临时反应过来他还有两节课没讲,全被前头那点事耽误了。

    不行,要找人调个课。

    他刚切到七班教师群里,教物理的葛老师已经捷足先登,在群里艾特了体育老师。

    [老葛]:@怡君抱歉抱歉,这边教学规划催得紧,得占您一节体育课了!

    [怡君]:事,您就我感冒了#坏笑

    抢这么快?!

    闻玙暗骂一声,私聊又去找体育老师聊。

    [怡君]:抱歉啊闻老师,刚才黄老师也来找我了,这周的两节体育课都没啦。

    与此同时,温郁正在给五班上课,手机开了静音。

    室内暖气已经开了起来,有些学生昏昏欲睡,甚至靠着暖气管子就睡着了。

    ……不烫吗?

    他留心地多看了一眼,旁边学生立刻戳了下那个女生。

    温郁差点没事没事,你多睡会儿也行,话到嘴边又咽下,朝她们两友好的笑了笑。

    结果两个女生以为被警告了,赶紧坐得笔直,一脸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温郁默默点头,转身继续上课。

    他其实不太介意他们上课睡觉或补作业,也就领导来巡视了才刻意咳嗽一声。

    等到两节课上完,他才抽空看了眼手机。

    还没翻到消息,门口有人敲门。

    “温老师,等会一起吃饭吗?”

    六班的学生正陆续往外走,有几个人路过闻玙时还会惊艳地看好几眼。

    温郁琢磨了下暂时不饿:“不了,你先去吧。”

    闻玙顾着有不少学生在这,也没法狗狗眼卖惨,维持着高冷语气淡淡开口:“我请你去外面吃。”

    “真不饿。”

    温郁看在眼里,一时又起了坏心眼。

    “我有点困,先回去睡了。”

    他迈步往外走,闻玙在后头快步跟着。

    后者走了几步又意识到还有学生在看,又单手插兜,愣是走得俊气逼人。

    等两人都走远了,温郁才忍着笑怼他:“你骚不骚啊。”

    闻玙回头一望,喟叹道:“现在帅哥届内卷严重,我得多注意下形象。”

    “吧,什么事。”

    “借我一节课。”

    温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借?”

    “你借我一节音乐课,那以后算还吗?”

    闻玙心想我数学课要是拿来补音乐,估计班里四十多个学生能乐疯。

    “不是,”他伸手圈住他的肩膀,好声好气地套近乎:“咱们也是读过高中的人,都知道这些门门道道对不对?”

    “不知道啊?”温郁疑惑道:“难道咱们学校有什么潜规则吗?跟校领导报备过吗?”

    “就借一节,我保证,以后……”

    “闻老师你还没回答我吧?”温郁失笑道:“我借当然可以,你还吗?”

    要是不还,那可就是抢了。

    闻玙沉默几秒,伸手把他拉进旁边医务室里,反手关门,还确认了一眼校医确实吃饭去了。

    温郁被压在门后仍旧镇定:“要明抢了是吧?”

    闻玙盯他一眼,倾身就吻了上去。

    他们许久没有接吻,终于逮着机会便格外地酣畅尽兴,默契到摸索着把对方紧扣在怀里。

    男人摁着他亲得很重,抽空咬了口脖子。

    温郁不知不觉被亲得都踮起了脚,闷哼一声,眸子含着雾气。

    “你欺负我啊,玙哥?”

    “男朋友找你要一节课,行不行?嗯?”闻玙用鼻尖轻碰着他的额头,低头缠吻到像是不允许他换气,好让后者更无助地呜咽两声。

    温郁被蹭得脸颊微痒,抽空还摸了把闻玙的腰,笑得很快活。

    “嗯……技术有变好。”

    男人抬眸凝望,带着一股色气的侵略感。

    他笑起来,像只蔫坏的绵羊。

    又乖又无法无天。

    “我就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