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地震(四)
薛清婉:“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医生摇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ICU不允许家属进入,你把联系方式留下,先去避难吧,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电话给你。”
段宓:“医现在地震,ICU里面安全吗。”
医生:“现在在外面的空地上是最安全的,但是病人的情况要是离开ICU谁也不敢保证她能否存活,我们也是因此才一直在这里坚守着。”
他看着四周墙壁上脱落的瓷砖:“咱们外科楼是这两年新建的,用了最高等级的抗震材料,其中ICU又是整栋楼最坚固的,希望能够撑过接下来的余震吧。”
他看着面前年轻的女孩,轻声安慰:“乐观些,情况未必会这么坏。”
段宓碰了下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的胳膊:“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回去吧。”
薛清婉回过神来:“那你呢?”
段宓:“情情腰伤了,动不了,我去守着她。”
薛清婉羡慕的:“你对她真好。”
他们走向安全通道。
薛清婉边下楼边低声对着段朗道歉:“对不起,我刚才迁怒了你,谢谢你送我妈妈来监护室。”
段朗掏掏耳朵:“这才对嘛,人要知道感恩,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薛清婉忍了忍:“对,您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一般见识。”
段朗本还想再得瑟两句,脚下猛地踏空。
薛清婉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回来,后退了好几步。
脚下的楼梯不停地掉落,塌陷飞速地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蔓延。
眼看着他们后退的速度就要赶不上塌陷的速度了,她当机立断对着已经安全站在最下面一阶地段宓喊:“接一下!”
段宓条件反射伸开双手。
段朗看他的姿势,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下一秒就被身边的女人提起领子和腰带,扔过了空洞的楼梯。
“啊——!!!!!你有毛病啊——!!!”
巨大的加速度让两人狠狠砸到一起,亲热地抱了个满怀。
段朗心脏砰砰跳动,差点跳出了嗓子眼,他还没缓过神来,听到身后的女人又:“还有我!”
段朗惊恐的:“你不要过来啊!”
女人像一颗炮弹,原地起跳奔向了他。
段朗只能伸手硬接,险险的在断裂的楼梯边缘拉住了她的手。
“我艹!你有毛病吧,这么远就敢跳!”
他心有余悸地骂:“你自己跳就跳,干嘛把我扔过来,我还想多活两年!”
薛清婉吊在半空中,回头看向身后全部坠落的楼梯,“不把你扔过来,你现在就和掉下去的楼梯一样了。”
她拉着段朗的手臂毫不费力地爬了上来:“把你扔过来肯定是没问题,但这距离自己跳过来还是勉强了。”
段朗灵魂出窍般的:“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被一个女人提着扔来扔去,太魔幻了……”
他呆呆看着拍身上浮土的薛清婉:“我知道你力气大,但没想到能大到这个地步,我一个大男人一米八三,一百六十多斤,你都不用做什么准备动作,也能随手提起来?”
薛清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什么准备动作,我提个重点的麻袋难不成还要先扎个马步?”
段·麻袋·朗闭紧嘴巴,决定再也不要自取其辱提起这个话题了。
段宓:“你们两个没受伤吧?”
两人摇摇头。
段宓:“没受伤就抓紧下楼吧,下面的楼梯也有随时坍塌的危险。”
三人经过一番波折,终于下到了二楼,段宓返回骨科,去寻找向情了。
段朗、薛清婉两人和段宓道别后,便接着下楼去往了避难所。
走出了外科楼,段朗才终于放松。
段朗看身边的人突然停止了脚步,回头看着外科楼内ICU的方向。
他拙劣地安慰:“别担心了,有医生在,阿姨会没事的。”
薛清婉收回视线,闷闷地:“即使这次抢救下来了,配型还是个问题。”
她攥着拳头:“如果我和她配型合适,如果……”
段朗想了想:“等地震结束了,我帮你去配型试试。”
薛清婉眼神明亮又带有浓浓的希望看着他:“你愿意给我妈妈做骨髓移植?”
段朗尴尬地挠了挠脸:“我就是做个配型,又不一定符合……”
薛清婉:“不——你可以,你一定可以!”
段朗疑惑的看她:“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可以?”
薛清婉眼神眼神躲闪了一瞬:“我、我知道你和我妈妈的血型是一样的,那可能性很大。”
段朗:“骨髓配型不是光看血型吧,好像还要好多数值都要符合才行。”
薛清婉眼神清亮地看他:“不,我相信奇迹,你一定就是那个奇迹。”
段朗看她抱有这么大希望,不忍心再击她,只保证:“好吧,我答应你,要是到时候配型合适,我就给阿姨做骨髓移植。”
薛清婉直直地看着他:“谢谢你。”
段朗哈哈地笑着:“你救了我,救了我哥喜欢的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又不能以身相许,如果我的骨髓能帮到你们,那就给你呗。”
手机铃声传来,段朗掏出手机接通:“不是了我没事,怎么还电话。”
段苑博:“我问了你老师和蔡凡松,你这几天根本没上学!你去哪儿了!现在马上给我回来!”
段朗:“……”
段苑博:“段朗,你还想编什么理由骗我!”
段朗:“现在时不时就有余震,你确定让我立刻冒着生命危险回家?”
段苑博:“……”
段苑博:“你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
段朗撇了撇嘴:“奉泉军区第一医院。”
段苑博心中一慌:“之前电话你不是没受伤,怎么会在医院里?”
段朗磨磨唧唧:“就是,之前出了点车祸,一直住院……”
段苑博火气上头:“你是不是又和那些狐朋狗友去飙摩托车了!”
段朗:“那是我朋友,不是什么狐朋狗友,烦死了,我挂了!”
段苑博:“段——”
薛清婉若无其事地问:“是你爸爸来的?”
段朗:“老头子年纪大了,唠唠叨叨烦死了。”
薛清婉:“年龄大?”
段朗想了想:“58了,还两年就退休了。”
薛清婉:“看起来他们很关心你。”
段朗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笑着:“他们是好老师,好教授,对我来也算是对合格的父母。”
但对段宓来,就是噩梦了。
不,应该,段宓是他们的噩梦。
薛清婉:“我从就没有父亲,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感觉,你应该珍惜。”
段朗侧头看向一边,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对抗什么,逃避什么。
从那件事之后,他之后每次见到父母,总是忍不住恶言相向。
“我宁愿他们不要对我这么好……”
父母的爱好似沉重的负担,一直在提醒他,是用了什么换来的。
薛清婉:“什么?”
她看着段朗桀骜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和怨恨。
段朗瞳孔颤动,他不想把深埋心底的回忆,再挖出来摆到眼前。
“我叫不醒装睡的人,就这样吧,大家都不提,就当做忘了吧……”
就不要让那些阴霾再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病房中,向情又挨个接到了胡思源、胡琪琪、舍友们甚至是潘萼的问她是否安全的电话。
段宓静静坐在病床边,手机安静躺在外套里。
向情:“你不需要给叔叔阿姨个电话报平安吗?”
段宓:“不用,有段朗就行了。”
向情以为他的意思是段朗会帮他告诉父母,于是点了点头。
向情:“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赶上两次地震,没受什么大伤真该谢天谢地了。”
段宓倒了一杯水,插上吸管喂她喝:“这也是个难忘的经历。”
向情喝了几口水:“当年地震的时候,你应该年龄很吧。”
段宓:“嗯,6岁。”
向情心疼地:“当时你那么,一定害怕坏了。”
段宓笑了一声:“害怕?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只觉得很兴奋。”
“兴奋?”她诧异地问。
段宓笑容微敛:“一个六岁的孩子,看到四周翻到的家具和破裂的墙壁,完全没感觉到恐惧的情绪,反而心里非常的畅快,高兴地笑出来。”
他的记忆里很好,六岁的事情仿佛还在眼前,历历在目。
摇晃的桌子。
砸倒在地的衣橱。
狭的厕所里搂紧自己的双手。
还有他的视线越过爷爷的肩膀,看到天花板摇晃的灯泡时,只感到极度开心,癫狂大笑的自己。
他盯着向情的眼睛:“你会觉得这样的孩子不正常,讨厌他吗?”
向情直觉答案很重要,认真思考后才回答:“世人哪有千篇一律,不定你是个天才,所以才和那些普通孩子不同。”
段宓:“天才……”
“天才和罪犯往往只差一步。”
向情却:“但你是个天才,你不会变成罪犯。”
“是么……”
向情握着他的手:“段宓,但我觉得你的爷爷一定非常爱你。”
段宓抬眼:“为什么?”
向情摸了摸段宓的脸,眼睛弯弯,笑的像个月牙:“因为现在的你那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