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你如何能知?”余定贤有些惊讶,明明身处内宅,外间的事情才不过发生了短短一日,她怎么就全知晓了,难道这个孙女儿真的是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大神通?余定贤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思彻底的倾向了锦绣,奠定了余府走向灭亡的基础。
三十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柳氏的管家能力,余府中外松内紧,消息传递十分不易,因而他根本不会想到余府内宅除了柳氏之外,还有人能够那么快速的收到外界的消息。只是他不清楚的是从锦绣的事情发生之后,气病交加的柳氏已经对余家的一切全然不管,抛开手去。余府的中馈,如今可是萧氏在掌着的,萧氏同样是大家嫡女,虽比不上柳氏,可管理的能力也是不弱的,只是她所知所会的一切,却根本不适合余府,柳氏也未来得及与她交代重点。是以她根本未曾对府内的消息传递有任何的管束,也不曾限定仆婢的出门时间及目的。锦绣前世所习惯的余府,也正是如此境况,她便从未想过探不到消息该怎么办?余府的消息传递,很容易的不是吗?
误会就如此产生了,老谋深算被人称为“老狐狸”的余定贤,就因为这么个惯性思维,轻易的栽在了手段相对还十分稚嫩的孙女儿手里,实是大大的冤枉。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锦绣也不知晓,还以为他故意如此作伪,想要从她口中套什么消息,面上就露出点不屑来,看向余定贤的目光也有些不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祖父博览群书,学冠天下,又谋深计高,雄才伟略,如此道理,还用孙儿来告诉你吗?”
“绣儿,你叔祖是你曾祖母的命根,也是祖父的恩人,你就不能放过他吗?流放燕北,已是很重的惩罚了。况且,余府其余人等并未伤害过你,你如果提醒一句,玮儿也不至于被人误伤,不知生死。”余定贤已经深信锦绣身怀大能,乃是余家命脉之所在,便将身段放得更低,丝毫不在意她的讽刺,几近祈求的对锦绣道。
“如何是我不肯放过他?我如今卧病在床,足不出户,哪里来的能耐去做些什么?只上天不会放过所有欺辱我的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佛家谒语,终不欺我也!”锦绣依旧高深莫测的,那笃定的表情和坦然的态度,实在叫人无法不相信她所言的皆是真理。
余定贤心中愤怒,可他却不敢再逼迫锦绣,慈济大师的断言和锦绣的表现,加之今日余府第一次因为她的不肯合作而出现的意外,无一不在告诉他,余家若失了锦绣,所谋之事必败无疑。祖辈的殷殷期盼,父亲临终前他发下的毒誓,三十多年的阴谋算计,将全部化作东流水,他不敢想象那种结果,也承受不起失败的击。
余定贤长叹一声,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尽显萎靡之色,语含愧疚的:“你心中若还有怨气,便冲着爷爷发吧!爷爷只顾着自己的孝道和兄弟之义,愧对了我的绣儿,就叫一切的报应都降到我的身上,放过余家其余的人吧!”那姿态和言语,一副舍己为人,甘愿受难的模样,换做前世的锦绣,铁定立刻心软了。
可如今有了前世经历的锦绣,已经深刻的了解了余定贤的性格和为人,哪里会相信他装出来的这些姿态。
况且,从她醒过来以后,就在等待今日的到来,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动摇?所有的安排和布置,所有的谋算,都在今日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从今日起,她再不用担心余府中还有哪个敢欺辱她,伤害她。从今往后,她将凌驾于余府所有人的头上,无往而不利。
世人多迷信,余定贤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不会多年来听信她所有的建议,甚至于她若他不能上朝,他都会想尽方法逃了朝会。只如今她年纪尚,能够帮助他的地方实在不多,也还未如同前世一般深受他的重视,所以,她只能用血的教训来让他警醒,告诉他她的重要性。不过今日也无须逼得太紧,他还需要更多的刺激,需要更多的血的教训,待余定贺的噩耗传来,他才能够真正明白她对于他,对于整个余家,有多重要。那时,纵然老太太有再大的愤怒,也不敢动她分毫。
到那时,她一定会非常享受他们的恭顺。
她笑了笑,美丽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根本不去顾及他所的话,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听今晚有人请祖父赴宴,不知是真是假?”
余定贤听锦绣主动问起他的行程,还以为是他的话动了她,赶紧坐直了身子,毫不隐瞒的交代了行程和因由。“自然是真,燕王回长安之后第一次宴请,我非去不可。你如此问,是不是代表宴会会有意外发生?什么意外?能不能化解?”
“意外肯定会有,不过与您无碍,大可不必躲避,去就是了。不过……”不过你弟弟的宝贝你到底能不能吃到嘴,这个就只有看你自己了。
“不过什么?”余定贤急切的问。
锦绣眸光一闪,她还等着看笑话呢,怎么舍得就这样简单的将事情真相出,那不是太吃亏了嘛。“祖父去了自然就知晓了。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去做准备吧!燕王殿下可是最不耐烦等人的,心惹了他不高兴,可不会管您到底是不是丞相大人的。”
“燕王久居燕地,不常回京,绣儿是如何知晓他的为人与喜好的?”余定贤目露怀疑,燕王李道亭自以军功不降爵承袭王位之后,便久居封地,甚少踏足长安,几年前其风流暴虐的传言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湮灭了,若非去年虐杀俘虏一事的发生,人们怕是早就忘了这个消失数年的不羁少年,绣儿除了每日去华清书院女学,几乎足不出户,怎么就知晓了那人的喜好和为人,实在是叫人不解。
“我自有我的途径,反正已经提醒过您了,信与不信,全看祖父您自己!”锦绣高深莫测的回道,然后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床的里侧,不再言语,也不再理会余定贤有何想法。她之所以知道,自然是得知与前世的记忆,哪里能够解释给别人听。当然,她也不会向余定贤解释,她要的,不就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嘛!
他愈多的质疑,她的把握也将越大。
锦绣做出一副不肯再谈的姿态,余定贤自然也不好再纠缠,他已经下意识的相信锦绣的每一句话,自然就急着回去准备妥当,好参加晚上的宴请。燕王殿下,可是如今大唐帝国唯一一个有封地的王爵,值得拉拢啊!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得将自己好祖父的形象,再在锦绣心目中深入一些。“绣儿,那祖父就先离开了,明日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就叫你祖母开了库房去取,若是家中没有,便叫人给祖父递个话来,祖父去买给你。”见锦绣无声无息,不做理会,忧心的叹了口气,又道,“好吧!祖父不搅你了,你好好休息。早些好起来,省的大家为你忧心,也叫你祖母能够放心养病。”完,便从容的背着双手,悠然而去。
余定贤一离去,方才行了礼便缩在角落里做隐形人的白霜就开始念叨:“姐,你身上有伤,不能侧躺,当心伤口破了,又得好长时间才能结痂。”
“个管家婆!”锦绣嘟囔了一句,却乖乖的按照她的吩咐,重新平躺在床上,心底碎碎念,坑人的大夫,明明她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哄着几个丫头让她自己下床走走,就因为躺太久了脚软了一下,他偏偏就咬死了她伤还很重,只能卧床休养,几个丫头便按照他的叮嘱,这不许,那不许的,实在是要憋死她了。
念着念着,就有些瞌睡,双眼渐渐朦胧起来,久去不归的白雾却一阵跑,冲进了房中,兴奋的大喊道:“姐,姐,出事了。”
锦绣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表情还有些茫然,白霜脸就一黑,低声的喝道:“白雾,你的规矩呢?”
“啊?”白雾了一半的话被噎住,满脸的笑意顿时垮下来,委屈的道,“白霜姐姐,我错了!”
不过才几天时间,这丫头就码准了白霜的性子,一听到她呵斥,便习惯性的认错了,倒是叫白霜接下来的话就不好了。
这一个耽误,锦绣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对着白雾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嗔道:“一惊一乍的,不是叫你去拿两份点心吗?又出了什么事,吧!”
“嘿嘿……”白雾眼睛不停的唆着白霜,心翼翼的绕过她,蹭到锦绣床边,拉过床头上的几子,从提着的篮子里拿出四个牡丹花样的白瓷碟子,摆在几子上,一边道,“奴婢是去拿点心了,瞧,桂花糕,豌豆黄,香酥米饼,还有姐最喜欢的翡翠酥酪。”着,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露出一股陶醉的神色,“好香。奴婢去的时候,花大婶正在蒸豌豆黄,奴婢就等了一会儿,跟妈妈们聊聊天儿,嘿嘿……这不,就听见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若是好消息的话,这碟子香酥米饼,就是你的了!”
“真的?”白雾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亮晶晶的看着炸得酥黄油亮的香酥米饼,舔了舔嘴唇,嘴角还有一丝可疑的液体。白霜在一旁淡定的咳嗽了两声,她的目光立刻就黯淡了下去,转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锦绣,委屈的瘪瘪嘴。
“我话,何时不算数过?”锦绣有些哭笑不得,她的话,居然还比不上白霜一声咳嗽了。
“嘿嘿……”白雾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的道:“未时那会儿,西苑的二爷被奉天府衙的衙役抬回了府中,是在怀远坊跟人斗殴。请了大夫都叫准备后事了,二奶奶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哼,谁叫她对姐冷嘲热讽的,活该她年纪轻轻的,就要当寡妇。”
“白雾。”白霜气急败坏的喊,自持严肃的表情再也端不住了,一个箭步迈过来,手指头戳到她额头上,很铁不成钢的斥道,“了你多少次了,慎言,慎言,你怎么总是记不住?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白雾求助的目光扫向锦绣,锦绣张了张嘴,还未开口,白霜眼神就棱了过来,“姐你别总是护着她,你护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得了她一辈子吗?她再这样下去,早晚是要闯下大祸的。”
锦绣讪笑了一下,朝白雾递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乖乖的道:“好吧!我不管,都交给你。”完就将目光转向一边,再不敢去看白雾可怜兮兮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前世的亏欠,她对着她们总是有些纵容,看不得白雾一脸哀求的样子啊!
教训人的时候,白霜再不复平日冷漠寡言的样子,大道理一通一通的,的白雾头越垂越低,不停的道歉,保证,都未能平息怒气,最后还罚没了那一叠叫她垂涎欲滴的香酥米饼,又罚她去将“慎言”二字抄写一百遍,方才作罢。
可怜白雾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白霜挑衅的将几块香酥米饼吞下肚,馋的口水直冒,却不敢开口,委委屈屈的出了门,还听见她跺脚的声音,实在是叫人忍俊不禁。
作者有话:
爷爷的病没得医了,如今只能进行保守治疗,用医生的话来,是活一天算一天。他瘦了很多,不过精神还很好,去看他的时候,还自己爬起来跟我们聊了一会儿天,能吃得下饭了,也觉得有精神了,还想出院回家去。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他生的什么病,前几天他都已经吐了两口血了,只不过奶奶动作快,他根本没看到,还以为跟以前一样,能吃得下饭,就没事儿了。
去年,另一个爷爷(妈妈独生子女,爸爸是招赘的,所以两边的长辈都叫爷爷。)也是同样的病去世的,肝癌末期,两个老人斗了一辈子,最后患上同样的病,真不知道是不是叫缘分。
其实我想不通,为什么现在的人动不动就是癌?
明天要加班,连夜赶回成都,码字到午夜,算是补星期六未更新的,心里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