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A+A-

    惠泽帝倒是一点负担也没有, 就那么施施然的走了,留下锦绣一人呆坐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反映过来。

    这种事情, 她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有了想法, 甚至仔细考虑过细节和后果。只是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 她一度放弃了这个计划。

    然而如今再提起来,却发现这真的是一个足以将损失和影响力降到最低的完美方案。可惜要操作起来, 就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控制全局的。没有惠泽帝的同意和配合,她就算费再多的力气, 也不过是虎头蛇尾,根本达不到想要的目的。

    她实在有些想不通, 为什么惠泽帝会拒绝?

    不用耗费丝毫国力,也不必影响到他的声望和圣名,轻而易举就能够达到他筹谋了这么多年的目的,难道不好吗?

    讲道理,这件事情如果按照她的想法办下来,所有一切的罪名都将由她这个‘为了男人, 将家族和亲人都推向深渊的’不肖女来承担。他只需要稳坐钓鱼台, 坐收渔翁之利便行,何乐而不为呢?

    总不会是他顾及皇长孙的名声, 不想让他成为让人议论纷纷的男版“红颜祸水”吧。

    想到这里,又想想李郅轩那张已经日益脱离年少时期的精致,变得愈加俊朗、棱角分明的面容,不由摇头失笑出声。

    这个版本的红颜祸水, 其实也蛮萌的。

    “你出来很长时间了, 还不准备回去吗?一会儿你那个事儿精的爹醒了没看见你的人, 再闹出什么事来可别我没提醒你哦!”空间里辛勤耕种的弥月好不容易又收获了一波, 累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的。结果往外一探,却发现锦绣正悠闲的坐在那里喝茶吃点心,还一个人偷乐。

    弥月那叫一个气啊!我劳心劳力又劳身的给你当牛做马,天天累成一条狗。不就是看你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被自己亲爹妈给折磨的不成样子,想让你松快点儿,结果一个眼没看着,你倒是真松快了,居然自己跑出来享受来了。可不就气不过,想给她找点不自在嘛。

    结果,这一刀就直接戳到了痛点上了!

    用弥月之前过的话来讲,锦绣总觉得是自己重生的开方式不对,原本记忆中的人和事如今可真叫一个面目全非啊!

    想想她那位状元爹,当年可是人称“玉郎”,人人都夸他‘貌若潘安,礼承孔孟’的。即使家中儿女双全、妻妾不缺的,对他趋之若鹜的京中少女不百八十,三二十个都算是少了的。

    可如今呢?

    “就他那幅油腻中年大叔的样子,你他貌若潘安,怕不是在逗我?孔孟要是知道自己传承下来的礼义廉耻成了这个模样,棺材板怕是都要压不住了吧!”接收到锦绣的想法,弥月讽刺的到。

    “当年,他不是这样的的。”锦绣声的反驳道:“兴许是人的境遇不同吧!上辈子的现在,除了祖母早早就过世之外,余家其他人都好好的,而且整个余氏家族不显赫,也能算是鼎盛一时的。牛老太婆明有身处高位的儿子和孙子,暗地里又有毒医相助,就是圣人也要给她几分薄面,几位皇子妃在她面前还都是以辈自居。余定贤高居文官之首,门生故旧不遍布朝野,至少也能号令大半文臣。他有这样的祖母和亲父护着提携着,又有当年傻乎乎被骗的我帮着趋吉避凶,家庭和谐美满,仕途一帆风顺。可不就有时间保养,还有心情修身养性,看起来自然是风度翩翩,面如冠玉了。”

    那个时候,他表现出来的,也全然是一副将女儿捧在手心里的好父亲模样,以至于自己对他的濡沫之情纵然没有言之于口,也是以自己的方式表现的淋漓尽致的。甚至于最后不甘赴死之际,都丝毫没怀疑过他竟然也会是害死自己的推手之一。

    直到这辈子,当一切的真相再也掩饰不住被全部掀开,他的冷漠和嫌弃才骤然让自己明白,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而已。

    于他而言,即使是他亲生的父母和骨肉,也得分有没有利用价值。

    能他果然不愧是余家的最佳传人吗?

    “可别嫌弃的那么明显,千万莫忘了你可是他亲生的,身上至少有他一半的血呢!一脉相承啊……”弥月悠悠的接了一句,又仿若一把尖刀,瞬间插入了刚刚才被刺伤过的伤口里。

    “你今天是荣升插刀教教主了吗?”锦绣恨恨吐槽一句,主动断开了精神链接,起身朝楼下走去。

    那么一会儿功夫,惠泽帝一行人就已经走远了。

    而短短的时间内,圣人回銮路经镇外的消息也已经在镇上传开,回驿站的路上,就不时能看见往官道旁去侯着想瞻仰一下圣颜的百姓。

    如今的大唐,正值盛世,国泰民安。百姓日子过得好了,自然感念皇帝的恩德,得知有机会瞻仰圣颜,当面高呼一声“万岁”,自然不会错过的。

    他们又哪里知道,在这一片升平的表象之下,又有多少的风雷云动呢!

    有时候,锦绣觉得,自己还不如投生寻常百姓家,过过那种安乐平凡的日子呢!

    可惜上天并不肯放过她,哪怕重来一次,她面对的,依然是同样的绝望境地。那么,也只好在这一片泥泞中,自己淌出一条坦途来了。

    回到驿站时,余家父子二人果然已经醒了,也不出弥月之所料,见到锦绣归来,余瑞琛立刻对她好一顿训斥谩骂。

    从他口中来,父兄还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就自己开开心心出去逛街游玩的锦绣,简直是一个忤逆不孝,十恶不赦之人。若他能将之判罪处刑,定然会把她拉出去处以极刑,甚至死后也要挫骨扬灰才能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这样的言语虽出格了点,但余家随行的仆婢们倒是也都习惯了,反正这几年他时不时的都要发作一回,也不单单针对谁。当然,已然失去利用价值,不再值得投资感情的锦绣,是他大多数时间发作的对象。

    他们习以为常,可驿站里其他没见识过的人骤然见到这一幕之后,惊讶的有些瞠目结舌。

    堂堂丞相之子,状元出身的四品文官,还是在礼部滚了十来年的,哪怕是如今因守孝致仕,无官无衔,如此言行,也是叫人难以置信啊!

    对自家闺女都如此的尖酸苛刻,得亏这么多年都在各部转,要是为官一方的话,怕不是得把治下百姓连皮带骨的吃光了。

    世人的想象总是颇为丰富的,不了解人的本质前,也不介意把人往最恶毒的方向去猜测。

    而锦绣,对此已经完全免疫了。毕竟面对一个已然全不放在心上了的人,他所言所行,再带不来丝毫的伤害了。

    翻了个白眼,锦绣出声断他,道:“圣人泰山封禅回銮,圣驾即将路过镇外,镇里百姓已经纷纷出城迎驾了。父亲大人是准备跟在圣驾后面回京呢,还是准备在此骂个舒坦了再考虑何时启程?”

    作为一个官迷,余瑞琛自然不会放过任何靠近皇帝的机会,一听锦绣的话,还没骂完的话顿时全都卡在了喉咙里,憋的脸色发红。

    当下叫随从出去听,确认了锦绣带来消息的真实性后,也来不及顾及自己跟儿子尚未完全痊愈的身体,立马就吩咐仆从收拾行装,启程赶着追到圣驾后面去了。

    可惜一路行来,都没能破例叫圣人停下来接见他一面,还被升龙卫给赶得远远的,跟在行辕的尾巴上,一路蔫蔫的回到了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