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段守清和江外婆赶到的时候,路明虞的手机耗尽最后一点电,关了机。除了那条女孩儿的暖心微博,皮下还给她发来许多粉丝的私信。她自己的跳舞视频下,也剧增了许多鼓励和安慰的留言。她的情绪渐渐因为这些温暖平稳下来。
这个世界,温暖和阳光无处不在。她理应向着光生长。
陈矜许下车去,站在路边抽烟。见到母亲和外婆,掐了烟对她们:“警局又了电话过来,让赶快过去。”
见儿子神情凝重,段守清心里一咯噔,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案件进展对我们不利?”
陈矜许:“那人是明虞叫他给安瑶教训。”
段守清当即暴怒:“血口喷人!一群畜生!”
江外婆没了主意,心里又疼又急:“这可怎么办呐?”
“外婆您别着急。”陈矜许赶紧安抚老人,“他们空口平,法律会为我们做主的。妈,先去看看明虞吧。”
段守清和江外婆上车,路明虞眼睛鼻头都是红的。江外婆看见自己的宝贝这副样子,一下就绷不住了,心疼地埋怨:“之前一直好好的,偏偏在这关头出这档子事,明虞,咱们不嫁了行不行。外婆见不得外人这样作践你……”
江外婆落了泪,路明虞温柔地替她擦去,声音因为哭过有几分沙哑,但语气很坚定:“只要二哥不取消婚礼,我就嫁。”
段守清也劝道:“妈,您别乱想。取消了婚礼,外人更会觉得这事坐实了,她们只会更变本加厉的议论明虞。‘轻和’和‘征和’官方账号上都为明虞发了声明和律师函,慕荷他们一直在给明虞撑腰,清者自清,我们会为明虞讨回公道的。”
路明虞今天没上网,听了这话才知道,白伯母他们一直在挺她,他们没有放弃她。
江外婆连连叹气。
段守清帮路明虞把散落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摸着她的脑袋:“别怕,到了警局实话实就行。妈妈会陪你的。”
路明虞郑重地点头,去警局的路上,江外婆和段守清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对去警局做笔录的恐惧一点一点消散。
*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从英国半夜起飞的客机提前一刻钟抵达长宁机场。穆景绥走在VIP通道里,脚下生风,一下飞机他就给辛子实call了电话。彭鼎紧紧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前面的男人一张俊脸紧绷着,周身气场森冷。特别是在飞机上看完辛副总给他发的录像后。
这两天国内的消息一点一点传到大洋彼岸,同行的同事,私底下已经把路明虞那事儿从头到尾从里到外讨论了好几番。这事给穆氏带来的影响不,白氏更是。有人猜测婚礼会不会就此取消。在穆总给辛副总下令用“征和”的官方账号发声明和律师函的那刻起,猜测有了答案。
穆景绥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路明虞电话,可是没通,她的手机关机了。料想她这会应该和家人在一起,正翻着通讯录要给段守清电话,辛子实的电话先进来。
他接起,辛子实直截了当地问:“那个录像怎么处理?我快气死了。”
辛子实花费好大力气终于在今天下午拿到向老爷子生日宴那晚路明虞和安瑶事件的完整录像。听完安瑶的话,他气血上涌了好半天,气得不行。录像里明显可以看出第一个巴掌是安瑶有意为之。若是把这个录像发出去,可以稍稍扭转现在几乎一边倒的舆论,可以唤起部分网友对路明虞的同情,但是那些话太恶毒,对路明虞伤害太大,他不敢擅作主张。所以电话向穆景绥请示。
“不用发。”穆景绥压着胸腔里翻腾的怒火,沉声道:“把原件销毁,这个视频,我不希望在其他任何地方看到。”话间,他的眸色愈加暗下去,宛如寒渊。
明虞不会希望这份录像传播出去,她宁愿承担网友的谩骂,也不向他人解释一句半点,倔强地咽下所有的苦痛。拜那些无知愚昧歹毒的人所赐,她的伤口一个接一个的被撕裂,仿佛一只受伤的鹿,独自在角落,一边痛,一边舔舐着伤口上的血迹。
自己手机里还留存着许多段家兄姐的信息,全是让他照顾好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妹妹,不要让她受委屈。他当时应了,却很快就被脸。
“行。”辛子实毫不意外,继续跟穆景绥案件新进展:“明虞这会儿在警局做笔录。那个混蛋是受她指使而对安瑶实施的犯罪。”
“该死。”穆景绥的声音染上几分隐怒。
辛子实发愁道:“他们那样,肯定事先被人过招呼。无论如何,现在的关键,是得想办法让那些人改口。”
“这事我去解决。”
穆景绥着,已经走到尽头,前面乌泱泱的一片人,不少人端着摄像机,拿着媒体的采访话筒。辛子实也听到了他这边嘈杂的脚步声和人声,猜到十之八·九:“有记者?”
穆景绥默认。
“听起来人很多。”
“挂了,我先应付掉这些人。”
穆景绥完,直接挂了电话。记者狗仔快速挤到他跟前。
穆景绥急着去警局找人,决定速战速决。没等记者问,提前出声道:“婚礼不会取消,安瑶作为受害者,却反过来污蔑构陷无辜的人,不值得同情,我们会起诉她。至于那几个畜生,法律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背后的鬼,一定在阴间藏好别出来,当心被太阳晒得灰飞烟灭。”
机场的实况,被实时转播到白拓的电脑里,他坐在高端台球室的休息区等着看好戏,穆景绥的眼神又冷又硬,似乎带着穿透力,隔着屏幕,与他对视。
白崭新心地瞥了白拓一眼,后者挑了挑眉,满不在意。
现场,白拓安排的记者站在最前面中间的绝佳位置,故意提高音量提问:“一个半月前,路姐独自去了长宁市人民医院妇产科。您们这么急着结婚,是因为她怀孕了吗?”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男人手里拿着的话筒贴的是长宁一家专搞娱乐新闻的媒体的logo,这种花边问题由他问出来,没有人会觉得违和。
穆景绥眼尾微抬。脸上挂起散漫的笑,审视着男记者,漫不经心地:“你关注她那么久,还真是煞费苦心。”
白拓觉得有些意外,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他会不耐烦地叫人滚,或者缄默。路明虞看了,又得伤心。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个反应。是我失算了。”
这时,台球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两人闻声望去,是秦杨,他还是黑衣黑裤加鸭舌帽的装扮。他疾步走到白拓面前,一把揪住白拓的衣领,厉声质问:“是你做的是不是!”
白崭新忙来拉秦杨,奈何秦杨使了全力,他没拉动。白拓满脸云淡风轻,还有心思评价道:“你反射弧太长,这么久才想到是我,还需进步。”
他这么轻飘飘的承认,秦杨怒不可遏,抬手便要往白拓脸上招呼。
白拓哪能让他得逞,威胁道:“你弟弟的心脏还要不要了?”
秦杨霎时被点了穴,拳头停在离白拓脸五厘米的地方,再不敢下落分毫。
白拓轻易脱离秦杨的压制,视线重新挪回屏幕,:“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坐下来,你不想听一听穆景绥怎么回答?”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盯向屏幕。
白拓话间,男记者已经又问了一句:“您这样,是间接承认二位奉子成婚吗?”
在场所有记者狗仔都屏声以待,穆景绥轻笑着否认:“没有。”
等着听惊天新闻的一众人纷纷展露失望的表情,然而下一秒,穆景绥清冽的嗓音再次响起:“不过我们在努力。”
众人:“?”
众人:“!”
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啊!
众人脸上又立马统一的换成恰到大瓜的震惊表情,“在努力”不就是现在进行时?这么,两人婚前就有过性生活,那是谁的两人没有感情!
因着这个回答,现场一部分人回忆起来,三个月前,穆风意女儿两周岁的生日宴结束后,穆景绥被拍到和路明虞单独在一起,场面还有些暧昧。近水楼台,日久生情,其实是挺正常的事儿。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人人都以为穆景绥没放下姜挽月。他和路明虞这不挺好的嘛。
白拓看着屏幕上穆景绥悠然离去的背影,失笑:“不愧是你。有意思。”
秦杨咬牙叹气,怀疑地看向白拓,觉得这个男人为了让他帮他做事,不择手段地骗他穆景绥对明虞没有一点感情。
白拓迎上秦杨的视线,好笑地:“觉得我骗你?这种时候,他只有这样演,才能让你心爱的姑娘少受些非议。”
杀人诛心,秦杨垂下眼,很是受伤。
*
路明虞去警局做笔录,告诉警察自己和那些人没有过交集。
警察:“他他追求过你,你们学校有人知道。”
路明虞为难道:“可是我并不记得他。”她的追求者太多了,有很多只是送礼物,她的心思一点也没在这些人身上,很多时候连人名都记不住,更别长相。
“我大学舍友可以为我作证,她们也对这些人没有印象。”她补充。
警察思索片刻,对她:“我们会再去核实一下。他们对你的指控,在真相出来之前,我们不会传播出去,你放心。”
“好的,谢谢你们。辛苦了。”
“没事,应该的。”
路明虞谢过警察,和家人离开了警局。
穆景绥来晚了一步,被告知陈家人已经离开。穆家在警局有关系,他请求见一见那个主谋。
一个实习警察带着他去审讯室。
是一个瘦高的痞男,一撞上穆景绥寒气逼人的眸光,浑身的流气收了个干干净净,恐惧和慌乱不受控制的逃窜出来。
穆景绥满腔怒意无处宣泄,二话不,直接上去狠狠了那人两拳,第三拳在实习警察的奋力阻拦下没有落下。
手骨剧痛,痛意加怒意让他的脸色更加骇人。他冷眼看着干瘦男趴在地上痛苦呻|吟,声音含着冰渣:“用这种方式诬她,你们该去死。”
那年,她差点也成了受害者。她一直惧怕这事,这几年在性侵上,帮过不少受害女性,为不少人努过力。
她的一颗赤诚之心被无情的践踏踩碎。
干瘦男瑟瑟发抖。穆景绥在他身边慢慢蹲下来,压着嗓音道:“无论你背后的人是谁,我都会让他后悔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只要你主动去找警察修改供词,我会让你平安度过监狱生活。”
实习警察张大了嘴巴。在警局动用武力不,还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人改供词?他领导还在外面呢。
年轻的警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所以求助地看向领导以寻求指示。
旁边的彭鼎一脸惊愕,要不是有人拦着,那个男人可能会去掉半条命。他忙给身旁的警官赔笑:“我们穆总这几天气坏了,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妻,还望刘局宽容一下。”
刘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快去把他劝出来。”
彭鼎硬着头皮推门进去,还好穆总不用他劝,自己迈开金腿往外走。他大松了一口气,老实待在一旁听刘局和穆总话。
刘局假意批评了穆景绥两句,待远离审讯室,才正色道:“贤侄放宽心,我们会好好查证,还侄媳妇一个公道。”
穆景绥换上谦和的态度:“多谢刘叔,您费心了。”
刘局摆摆手道:“无事。”
刘局让实习警察送他们出去。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他笑着摇了摇头。
*
陈矜许把路明虞她们送回家,便去找叶凝了。贝滢带着儿子张思言,以及段君喜在家里等着她们。家里气氛温馨,在家人的陪伴下,路明虞重新绽放了笑容。
晚饭时间要到了,段守清去厨房交代阿姨准备晚饭,路明虞去给他们洗水果。
张思言胖子一个,五官是端正的,以后指定会逆袭成为帅哥。十一岁的冲浪儿童,激动地把机场那段广泛传播的视频给妈妈和二姨看。他虽然才五年级,但穆叔叔话里的含义,他还是能听懂滴。
段守清跟阿姨确定好晚上的菜品,接到白慕荷的电话。她把两盘水果拼盘拿给路明虞,让她端出去。
白慕荷问:“明虞是不是在你那儿?”
段守清是。
白慕荷舒了口气:“她的手机关机了,老二给她电话没通,我以为出了什么事”
段守清侧目看了一眼客厅,两个侄女头挨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她跟白慕荷解释:“她手机没电了,我们才从警局回来。这两天谢谢你,要我一个人,我肯定早崩溃了。”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呢,明虞马上就是我家的人了。你别急,在孩子面前一定要稳住。”白慕荷细细叮嘱。
“我会的。”
“老二也去了警局。”白慕荷刚得知儿子的行动,挺满意的,所以心情略好。“你是不知道,他把那个主谋了一顿。”
段守清听了,有些惊讶:“真的?”
“真的。”白慕荷确定道,“他一会上你家去。老二时差还没倒回来,你轻点训。”
段守清被逗笑:“我不仅不会训他,还要给他备几道爱吃的菜。”
景绥护着明虞,段守清觉得欣慰。她完电话,走出厨房,问那几个人在看什么。
张思言一马当先,把手机举到姨外婆眼前。
路明虞去房间里找充电器,回来发现所有人齐刷刷地望着她,那眼神,好像她背着他们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段君喜表情最为严肃。
路明虞被他们看得发怵,有些忐忑地发问:“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还是张思言冲在前面把手机举到路明虞眼下,往她右耳塞上耳机,穆景绥的声音顺着耳机线传到她耳朵里,刚好是那句“不过我们在努力”。
路明虞:“?”努力什么?
张思言见姨一脸迷惑,体贴地把视频条往前拨了一点。
路明虞听完,娟秀的眉毛蹙了起来。
什么在努力,他们之前连手都没牵过好嘛。
抬起头,正正撞上段守清那同寻常母亲听到自己女儿跟人婚前发生关系一样的怀疑眼神:“路明虞,你心你的腿儿!”